养老

露渊

                                                               养老


                                                    文/露渊



       “走啊，杵在那里干啥？等着你儿子来背你呀？”老大媳妇来接老太太。

       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说起来她是个苦命的人，四十八岁就死了老头，当时最小的儿子还在吃奶，好在大儿子已经成家了。

        那个年代的人憨厚老实，大媳妇也一样，任劳任怨和老太太一起支撑着这个家。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方圆十里的美人，所以老头子死后，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她，有愿意倒上门的，也有愿意把她娶过去的，有的甚至愿意她带着那些孩子们，都带上也行。

        其实老太太当初心里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她做姑娘家的时候就以身相许的，只是后来她屈服在父母的手心，就断了念想。后来他们各自成家，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如今他死了老婆子，她死了老头子，在一起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他儿子不同意。

        那家伙固执得很，既不同意他过去，也不同意她嫁过来，没有缘由，就这么简单。

        老太太也就死了那份心思，含辛茹苦地把孩子们一个拉扯大，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年轻的时候怎么都过来了，孩子们都很孝顺，一年四季争抢着把她接过去住一段时间。

         “又去闺女家呀？人都要是活到你这份上就好了。”邻居老太太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家那个死丫头才不管我呢，我命苦啊。”

        “都一样，我还羡慕你清闲呢，我就这命，东奔西跑的啥时候能消停。”话没说完，三丫头的车车早都开出去老远，她使劲向老邻居挥着手：“回去吧，过几天就回来了。”

        老太太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快，到哪都闲不住，虽然三丫头不让她到田里干活，可家里也是忙了前院忙后院，没个消停的时候。

        老太太在三丫头家待了几天，就被四丫头直接拉走了。

        四丫头没有婆婆，每年冬天要做布鞋，大人娃娃的棉衣，都少不了老太太指点着。尤其是老太太搓麻绳子，那个利索劲没人比得上。

         大媳妇算是命好给老太太挣足了面子，连着生了两个和尚。更会过日子，人又勤快嘴巴也甜，村里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老太太心里美滋滋的干啥都有劲。

         老二媳妇人长得漂亮，就是胖了些，可自从连着生了两个丫头子后，性情大变老是觉得谁都瞧不起她，她呢更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对老太太也是一样，更是不想看见她。

         老太太就这样一年四季都在四个子女家来回跑，虽然辛苦，却也感觉自己被孩子们善待，再辛苦也值得。

        时光就这样在一个个春夏秋冬中渡过，老大媳妇也成了婆婆，老二媳妇也成了丈母娘，两个女儿也都升级当了奶奶，就连小儿子的儿子也结婚了。老太太也老了，年轻的时候东奔西跑地也落下一身的病。

        也许是老了干不动了，也许是儿女们都做了长辈也累了，总之儿女们再也不接她过去了。

        老太太和小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一开始她还能生活自理。可自从她中风后就没办法做饭了。她的手以前就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关节早已严重变形。老太太特别能忍，也只有忍着，儿女们谁都有难处，她不想麻烦任何人。

        好多时候老太太都想去死，一了百了。可现在她就是想死也没了办法，一条腿用一根绳子吊着用手提着走，另一只手也半拳着。

       她想喝农药**，可找不到，更买不到。

       她想上吊，可一只手没办法，这次中风就是老太太实在没办法忍受风湿性关节炎的疼，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收集了一大把，全部吃下去，可还是没有死，不但把大小便弄了一裤裆，还落了个半身不遂。

         “活该。”大家都这样说。

         “还是太自在了，人都忙地机器一样的转，一个人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干活，又没负担，这么舒服还想死。这不是活该吗？”

        “就是嘛，都这个岁数了，走这条路不是给儿女脸上抹黑吗？”

        “她就不知足，前些年儿女们都闲，把她车来车去地照顾着，现在儿女都有了孙子哪有时间呢？一点都不理解儿女的难处。”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要自己去，老了有老了的难处，要死就利索些，这算个啥嘛，大儿子都瘫了，老二两个丫头子，自己老了都没人管，还能想到管你呀？”

       总之老太太半身不遂了，小儿子不说，可儿媳妇不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妈，干嘛让我一个人伺候着？”她说着把一摞子碗摔到院子里，那些碗就四分五裂地分家了。所谓的伺候，也就是每顿饭多一碗而已，儿媳妇做好了，小儿子给端过去，老太太吃完了，儿子就把老太太的碗洗了，怕的就是惹媳妇生气。

       小儿子骑着电动车出去了，下午两个姐姐和两个嫂子都来了，集中商量老太太的养老问题。

       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下午，最终决定，每家十天轮流照顾老太太，女儿也一样，老太太养了儿子，也养了女儿，前些年也没少给女儿家干活。

        五个人每家十天最公平，如果生病了，看病的钱平摊。但是在谁家生病了就由谁带着去看病，完了再平摊。

       老太太又过起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这下好了，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了，可一开始只要没个头疼脑热的儿女们态度还好，就算有不舒服的时候，老太太是尽量忍着。可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的时候，老太太发现不论儿子儿媳妇，还是丫头女婿谁都不愿意和她说话，都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她。

        不论在谁家里，老太太尽量不出去，等到吃饭的时候，她才慢慢走出去，尽量不麻烦任何人。吃过饭也帮不上什么忙，在餐桌前坐一会，就回到自己睡觉的屋子里。

        那天老太太可能有些感冒，很不舒服，但她也没吱声，吃过饭丫头去收拾碗筷了，她就坐在餐桌边，她觉得餐桌这边比睡觉的屋里亮堂多了，头也不太晕了。女婿抱着孙子说：“你是没吃饱吗？”老太太赶紧起身边走边说：“吃饱了，吃饱了。”

        女婿又嘟囔了一句：“唉，这人老了就是吃饭的时候积极，再没别的优点了。”

        老太太虽然半瘫了，可耳聪目明。她咬着牙根子进了门，悄悄地睡了，下午她没出去吃饭，说不饿，也没人勉强。

         第二天早饭老太太也没出来，丫头把门开了条缝：“咋不起了？感冒了吗？”

       “没有，今天不饿。”

        中午饭后小儿子来接她。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老太太发愁了，农村人冬天的热炕是少不了的，小儿子的楼房儿子一家住着，小儿子一家要不是有老太太，到冬天的时候也就到楼房里过冬了。

       “都是自己的错啊。”老太太真的希望老天能看见她，把她收到阴曹地府哪怕是干啥都行，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说起来小儿子家这十天还算是最自在的，小儿子两口子在楼房上住着，每天中午儿子回来给老太太煨炕做饭，陪老太太晒太阳说说话。这个冬天她哪里都不想去了，就想这样在自己屋里过，可是其他几个子女不同意来回跑着做饭煨炕，意见不合。

        “你咋就那么自私呢？大冬天的你是安稳了，我们来回跑，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大家子怎么办？你是一个人吃饱了啥都不用管，站着说话不腰疼。”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老了要是有人这样伺候我几天就好了。”

        “要不这个冬天就让老五来回跑着给做饭，我们出钱吧。”

       “你们都是爹妈养的，老五就是婊子养的没人疼了？你们有钱，我家也有，我出双倍，这个冬天我们就不回来了。”

       “都回去吧昂，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还有些面，我还有一只手，做些简单的饭也还行。”老太太慢慢地说：“就是煨炕的事情，还有些煤渣子，你们要不，过上四五天来个人给我煨一次炕行不？”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到了最大限度，她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最终这些儿女们还是接受了老太太的意见，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样的日子倒是维持了一段时间，虽然他们来给老太太煨炕像是例行公事，有的进来看看，有的风风火火，只在院子里吱一声。

       老太太多想不管是哪个子女能进来和她说说话，或者……老太太咧着嘴角笑笑，不奢望了，子女们都很忙，自己也是这样忙忙碌碌地过来的，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一生最后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那天又下起了大雪，这雪也是下地奇怪得很。本来今天就轮到小儿子来给老太太煨炕了，可大雪纷飞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小儿子想迟一天也没事，晚上雪停了，可是路上太滑了，大晚上的乡下又没有路灯，他决定天一亮就去。

       可天亮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这场雪足足下了四天，小儿子不敢骑着电动车去。他想打个出租车，可是车辆禁止通行。

       第五天他想就是走着也一定要去，可媳妇子说今天就不是该他们家煨炕了，再说这几天谁都没有去老太太照样不是过来了？慢慢就习惯了，等明天路上不太滑了再去看看，小儿子也就没有坚持去。

       他给姐姐打电话：“姐，你去煨炕了吗？”

       “这么滑的路我怎么去？你那天没有多煨上些吗？”

       “这么大的雪我怎么去，打不到车。你知道三姐去了吗？”

      “三姐怎么会去？又不是该她去。”

       三丫头本来下雪那天就想给老大媳妇打电话，叫过去看一下老太太的，可是又怕老大媳妇把她顶回去，就没有问。

       老大的房子离老太太家不算远，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可老大几年前就瘫痪在床，想尽孝心只能是干想，没办法行动。生活把老大媳妇的心态也磨炼成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太太轮到自己家的时候，她也尽心尽力，可这次还没轮到她家。

        小儿子火急火燎地步行往家里跑。

        屋里透着刺骨的寒气，老太太还没有起。炕沿边上放着半碗子拌汤疙瘩饭，已经冻成了冰块。锅里还有剩下的都冻成了冰坨子，他不知道老太太这些天是怎么吃的，饭里没有菜，没有一点油，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他也流下了眼泪。

       “妈，起来我带你去城里吃饭。”说着就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的身子已经僵硬，缩成一团，和锅里的剩饭一样成了冰坨子。

       “妈呀，我对不起你啊……”小儿子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不止，可老太太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平_gMTT8

    人们常说老来难，人老无用遭人嫌。   

    能干活时争着要，瘫痪在床无人管。

    活着饥寒无人问，冻死方见泪涟涟。

小平_gMTT8

    用家长里短，揭示老年人《养老》问题。发人深思。

小平_gMTT8

         

     用对话推进故事情节发展是小说写作常用的好办法。但不能太多太长，避免落俗套。

小寒微雨

都说养儿防老，殊不知儿女养多了却是三个和尚没水喝。

露渊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8-1 08:00
用对话推进故事情节发展是小说写作常用的好办法。但不能太多太长，避免落俗套。

感谢老师指导，感恩有你，问安！

露渊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3-8-1 15:01
都说养儿防老，殊不知儿女养多了却是三个和尚没水喝。

养老问题，是值得社会考虑的现实，也是自身奉献的意义，感谢老师鼓励，向老师学习，问安！

露渊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7-31 19:30
用家长里短，揭示老年人《养老》问题。发人深思。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养老问题值得社会引起重视，问安！

露渊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7-31 19:25
人们常说老来难，人老无用遭人嫌。   

    能干活时争着要，瘫痪在床无人管。

学习老师才华，短短几句就把我所有的字都代替了，感恩有你，学习问安！

荷花淀派

一篇关于老人养老的小说，这篇作品的故事布局、人物刻画都透着真实感，同我们现实生活能找到共鸣。反映这类题材的作品很多，因为对全社会来讲这是一道课题。小说的价值所在就是发现社会里的不足，用文学的形式给读者带来启发和感悟，为人的行为处事提供一把尺。

荷花淀派

正如小平老师说的，故事不能一味的推进。因为本作品篇幅不短，在往前延伸时，可以适当的融入一些细节、场景的变化，让作品在节奏上不单一。个人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