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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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味杂陈


                                              一


      这三年来，好像突然就不做梦了。无论何时就寝，总是一觉到天亮。略有些许的遗憾，父母亲过世17年中，再往前推姥姥去世三十年的时间里，我如果有两天间隔不梦到他们，就会觉得有些奇怪。闲聊时，有人告诉我，给老人烧些纸念叨念叨就不来打扰你了。我说，那可不行，梦里相见的那一刻多美好。但是我不做梦了，也不会说梦话了。我想他们，尽管对不说梦话有点小庆幸。


      从1970年那个夏日，表忠心晚汇报的时间，我突然遭遇了不知名的飞虫的袭击，也或许就是一只蝉落到了我的头顶。我惊慌失措的求救着，顾不得说话，直往同伴的怀里钻。此时惊动了在山沟里面学习的所有人。当人们误以为我看到了狼时，我的同伴发现了我惊慌的原因。从此我在的寝室不再安宁，现在想起来，她们不知多少次被我的梦话惊醒。但我从来也没听到一句抱怨的话。


      近几天，沉睡中，我突然被自己的梦话惊醒。原来老毛病并没改掉，只不过是睡得香甜而不警觉。就在刚刚，我看见父亲骑着自行车驮着母亲对面儿过来，于是我迎上去开着玩笑：爸爸驮着的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三？母亲冲我一笑，那眼神儿多么幸福。我吃惊，难道说梦也与时俱进了？看一下黑暗中刺眼的红字：4点整，这梦有点滑稽。


      我这没有血缘的干外孙，因为亲姥姥来了，竟然破天荒地回家住了四五天。毕竟轻松了不少，不用起早贪晚陪着他，早早就可以睡下。于是突然发现，梦和梦话并没远离我，而且我的心情也没变得轻松。


       之前还挺庆幸小外孙一家今年没出意外，不像往年这个出车祸，那个机器碰了手，总得损失个万数多。不曾想，他爷爷竟然得了肺炎住进icu，真不愿意看到他们家小灾不断。反过来想，一家人忙得黑白不分，免疫力哪能不低？帮他们带带孩子也算是尽点力，何况这小子一生下来就会攥我的手指头，几个月就知道粘着我，这缘分说不清。以至于后来竟然住到我家里，白天黑夜的我被他像抽陀螺似的围着转。他姥姥的到来，也替我分担了一些，我有闲暇和梦纠缠，梦一梦逝去的亲人，我想他们。
               
                                                 二


      有两个多月了，一个镜头总反复在我的脑海中播放。本来是人家几十年前的一张新闻照片，在全国的各级报纸上都转载过，可我看到后心里就像把那破草帽吃了一般疙疙瘩瘩地不舒服。心里明镜似地知道问题在我，不就是一个农民戴着个破草帽，阳光下满脸都挂着草帽的影子吗？真至于，我现在看到方便面都想吐？这两者怎么就让我划了等号？按说这神经上的毛病也是由来已久的，或许与遗传基因有关。


      从记事开始，看到带眼的纽扣就恶心，尤其见不得别人捡拾，我会吐的胃液黄绿黄绿的。


      儿子小时候都是穿我做的裤子，前开口就用的带眼的小黑扣子，图干净我一定得买新的，而且要憋着一口气缝好。后来发现儿子裤子的前开口从来都是敞开的。一问，哇，和我一样，恶心。我真的好无奈，那时节，也没有拉锁可买。


      一次在厂里洗澡堂，香皂掉到地下，我冲了冲水就往胳膊上抹。一个小小的螺丝垫圈沾到了皮肤上，怎么就想起特别腻歪的小黑扣子，于是使劲地洗呀搓呀，就想着把这块肉用刀刮去才好。那是我有生以来洗澡耗时最多的一次。当天，晚饭也省下了。


      父母亲来唐山住过一段日子，母亲特别喜欢我们这的布头市场，于是就挑了一块布料让人加工。裤子取回来，母亲对加工的精细赞不绝口。但是父亲一反常态，对新衣服完全没有了兴趣。原来这裤子在裤腰的上面没有裤钩，而是缀了一个纽扣。父亲一直没穿，不得已最后送了人。我此时也知道了遗传基因有多厉害。不由地便想到人具有的很多优缺点，先天带来的也占很大比例。


                                            三


      如果是后天在心里产生的结，一时半晌解不开，我想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决。一是靠时间去磨，二是靠机会去解。因为我有切身感触，所以借此两点也算是聊以自慰吧。


      四十多年前，我们本来相处很和谐的同事，突然起了争执。起因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叫事，无非就是在义务劳动时，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说了我最要好的师傅一句;工作时间偷着回家办事去了。


     第二天，两个当事人发生了不愉快。我正吃惊的时候，矛头竟然指向了我。几乎就在同时，另两个人都对我说出了传话的事。她们的目的就是让我顶锅，看见她们怕事的可怜样，我能说什么？一个人家没点名，自己没干心虚的事，我不能捡骂。再一个，实话说出来会制造更大的矛盾，不如我一个人担当下来。否则只会鸡飞狗跳。我自此还是以自己长这么大从没与人发生口角为荣呢。况且以往大家都关系很好的，时不时的就会弄个小聚餐什么的。破坏了这种气氛还是很不值得的。


      我没做任何解释，也同时得罪了两个人。一方认为：既然关系好，别人背后说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另一方认为：既然你们俩关系最好，传话的一定是你。而我独自叹息：你们都不懂我，我的清高没人理解。


      楼道里余气未消的声音还回荡着，一位老实巴交从不多事的技术员轻轻地说了句：这样可不好。我当时无言，不知道他的具体指向，是说发生争吵不好还是说导火者不对。我反正问心无愧，别人的看法我左右不了。不过此后的后遗症还是显现地有所表露，我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每当评先进的时候都没落下。我们这些人还是很公正的，对工作都特别上心，而且集体荣誉感也是比较强的。


      我的内心还是比较脆弱的，偶尔也会想：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如果哪天将离开人世，一定要洗清冤枉。


      一晃又过去了五六年，科长也换了好几任。当年老实巴交的技术员成了工程师，又当了科长。其实谁当科长对我都没什么不好，只要工作干好了，哪个领导不省心呢。


      这位科长头一次对我安排工作，突然打起了官腔。我首先感到了吃惊，以往的任何一位科长都是以商量的口吻谈工作的。尤其他从来都是很和顺的待人，今天对我无来由的一反常态，我马上敏感起来，我虽然不擅长与人近乎，但保护自己的能力却有。我立马反问：你这不像是在正常处理工作问题，肯定是对我有成见。这成见就是因为当年有人传闲话的事，没错吧？我本想烂在肚子里的，现在不得不说。你不会想到，你印象中的弱者正是传话者，而我无论公事还是私事都在庇护她，我知道她本身毛病大，但都认为不是本质坏，所以什么事都能容她，也不想大家都对她有看法。因为我没说出真相，让你对我成见这么深。但是无论怎么说，这是工作，你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而且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是你逼着我说出来。也好，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洗清了自己。我不巴结你，但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接受。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他就是因为那件事对我有误解。我还真的挺惊讶，他肚子里还真盛得下事。难怪老人说：闷闷人，胀胀心，肠子肚子都是劲。但他毕竟是个好人，马上就承认不对了，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久厂子被合并，科长被撤了。正好社会上都在引进人才，他顺利调到了钢厂。之前我们并没有产生隔阂，相处得挺不错，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吧。


      他离开大概两个月的时候，特意回来找我，说他们那里缺一个计量员。我倒是因为他的好意，跟着他去见了管人事的科长。钢厂有规定只要男同志，所以此事没了下文，我还是很感动的。他的真诚，我的隐忍应该都是素养比较高的。我至今还是这样认为：受冤枉事小，时间会抹平伤痕。做人还要正直，总会有让人理解的一天。


      我愿意做一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心胸坦荡对待任何人，让自己的人生宁静安稳。


  

千幻烟

果然是五味杂陈。
拜读老师新作，问候。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