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23-9-9 17:22 编辑
清晨,我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农历节气白露的幕帘挂起的次日,秋天的雨滴敲打雨棚的声音就叮叮咚咚充满密集而铿锵的节奏感——难道是要抵挡住酷热的余波迅速把气候的步履领进凉爽而清雅的舒适感中吗?
这雨声使我想起那个闪电与雷鸣交加、狂风与暴雨交织的夜晚。那天,雷声响起时,夜幕已经降临,约莫半个小时才有零星雨点敲打雨棚,而沉浸在一部长篇小说阅读中的我,心想又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夏夜吧。当妻子推门进来,问我外面下雨了为啥还不早点去签退?我才恍然大悟地记起——我还在驾校打着卡呢!便急匆匆地拿伞出门,想赶在大雨肆掠前到驾校签退并返回家里。然而,在路边等了好久都没有打到出租车,只能无奈地一边快速步行一边向所有遇到的出租车招手,可是,一路上都未能如愿以偿……
提及去驾校签退的这件事,证明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报考驾照了。对于学车,这么些年来我始终顾虑重重,结果三拖两拖地把自己拖成了“老学员”。起初是经历成家、买房和孩子上学,家庭经济负担不能不说不沉重,没有能力买车拿个驾照有啥用?那时,我很羡慕有车一族驾着爱车载着女友到处兜风,而自己仅仅骑着一辆嘉陵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的。年过不惑时,越来越向往淡泊宁静的生活,觉得驾车挺累人而身份跟车夫毫无二致,何必去劳心费神地考驾照,何况车是高消费的东西,车损和加油不说,光各种保险费、停车费每年也得上万元,而我的日常是单位与家两点一线,步行十来分钟即到,也没时间外出游山玩水、交朋访友,即使回父母居住的乡下也十来里路程,骑摩托车十来分钟就能达到,便多次掐灭了报考驾照买车的念头。后来,妻子的侄子到驾校当教练,几次三番还是没能说动我,不论怎么劝说,我都有不动心的理由。可是,女儿到外地读书后,每次假期回家或去学校时,都得烦劳外甥或者侄子接送,有时遇到他们都有事,车闲放着自己却不会开,每每这样的时刻,妻子的埋怨就在耳畔响起:谁让你不会开车呢?经历的这种情况一多,我顽固的思想才慢慢有所松动。
今年五月中旬,我在犹犹豫豫中把体检表送到了顺通驾校。办理完手续,拿到服务卡,并开始科一打卡,从那时起,我的驾考生涯正式拉开帷幕。在车管所资料审核资料前,我已经在单位的电脑和手机上分别安装了“驾考宝典”,忙里偷闲着做练习题,实在记不住的答案,还特意做成比巴掌小的卡片,在上班下班的途中默背,想不起时拿出来看上一眼,尤其是那些字母简写根本记不住,没有好办法,只能死记硬背,晚上入睡前温习一遍,早上睁开眼先回想一遍,十多天做了四五遍,觉得把握性有接近百分之九十八了,才通过交管12123约了科一考试。考试的那天,早早到城门口乘车到考点,由于避免不了的慌张,第一次竟然错了六道题,好在有一次补考机会,把心情做了调适,以较为平缓的速度答题,才顺利“过关”了。为此,我记住了那个日子——5月26日。
科一合格,就是拿到了“学习驾驶证明”书,准许在驾校教练随车指导下学习驾驶技能。那段时间高考已在眼前,单位上的事务越来越多,我仅到驾校练习了打方向盘,接下来的科二训练的项目就被迫停止了。整个六月,我的时间被接二连三的考试、监考和阅卷挤占得满满当当。搭上七月的头,想着再去续接练车之事,驾校忽然多了许多完成高考等待成绩公布和志愿填报的学子们,他们一早到练车场待到下班,我这种忙里偷空的人见缝插针都难,于是又停下来,这不,就拖到八月中旬。那时,报考早的学员,已经有全科过关拿上证的,迟一些的学员也完成科二考试去练习科三项目了,最迟的学员也在训练科二全程,侄子又催促我去实操训练,我才于每天下午下班后去练车场,了解“倒库”是什么一回事,体验“倒库”到底难还是不难?不用说,通过亲身体验才确认了那句老话的正确性: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而我说,倒库的难度对于初学者来说,和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并不容易!
打卡是驾考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按照驾校规定科一、科四的打卡在驾校办公室进行,科二、科三的打卡要在教练车上进行,而且每天不能超过四个小时,一个打卡机只能一个学员打卡,白天打卡都被那些守在练车场的高考生抢了先机,我只好选择每天晚上七点多至九点半之间打卡,最迟签退不能超过晚上十点,否则作废,何况打卡机也得关闭。那个雨夜的签退,是我科二打卡过程中的一次偶然遭遇,却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印象。回想起来,只能认作是天公不作美——他要是再忍一时半会再“痛哭”,我就不会遭被淋成落汤鸡的那份罪了。
那日,按理应该是个晴空蓝蓝的日子,那个夜晚本来有月光如银挥洒,因为那天是时隔一年再能重逢的好日子——七夕节,牛郎与织女的鹊桥相会是王母特许的,雷公、电母、风婆和雨神怎么能顶风违纪下一场阵雨呢?牛郎与织女365个日子的相思苦,也该有一个鹊桥邂逅的补偿吧?在老家西和县的七夕之夜,历时七天八夜的乞巧活动要收尾,需得把巧娘娘送过西汉水回到天庭,怎么说也不该大雨滂沱来阻挠吧?可是,一场令人诅咒的雨猝然来了,拖延半个小时后,变作疯狂不可一世的凶神恶煞样。而我这个执拗的人,那时距离练车场不足二百米,却没处躲雨,还能怎么样,只有挨淋的份了。那雨虽然不是瓢泼似的,只是风横空出世刮得雨线倾泻,像支支箭镞密集乱射,在水泥路上乱窜的雨点又反扑过来,顺着我的鞋袜裤腿爬上来,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已满脸是水,除了胸部和后背的一坨干,其他的地方全部湿透了。那会儿,我在心里埋怨自己的鲁莽,不就是个计时打卡?即便作废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害得自己感冒发烧真不值当。对此,妻子后来也唠叨过不止一次,我也理解她的本意是替我的安全着急?因为那样的雨夜,出过很多令人惋惜的事故,一人的生命安全和打卡签退相比,孰重孰轻显而易见,而我却那样草率,不听劝阻地一意孤行。
凡事都有两面性。在惯常的思维中,往往都是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妻子所不能理解的。但在我的记忆中,我与大雨的这次狭路相逢并没有危险性,只是又经受了一场苍天大老爷的考验——我是故意让他看看自己的并非是一张纸老虎,而是一个遇到南墙也不回头的认真得有些偏执的驾考学员,而且是一个已知天命也不退缩的中年男士——却有着一份天真的执着和阿Q那样的精神胜利法——我要把这样的雨夜当作是给自己的洗礼,而我的人生也会因为经历了这场“风雨”,才会迎来“彩虹”悬挂在天幕一角的美好时刻。这么想来,我非但没有沮丧的心绪,反而滋生出被老天爷考验过的喜悦来。不过,可以肯定,除了懂得我了解我脾气的人,好多人还是不理解我的做法——都这个年龄了还这么孩子气,哪像洗净铅华而看淡一切名利的成熟稳重的“大叔”呢?
的确,在驾校的学员中,我是为数不多的“老年人”。因为别的学员多为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也有一些二三十岁的俊男靓女,不惑之年的人少之又少,而像我两鬓斑白的半百之人则是稀缺。我也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个年龄来报考驾照的疑问——早干么去了,已经老胳膊老退、眼神昏蒙了,还来受这份苦受这份累?其实,我认为他们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我国古代的教育家孔子在周代就把“御”作为“六艺”的第四位,他都把驾车技术看得那么重要,而二千五百多年后的我还没明白他的教诲,实在是不应该啊。假设在那时,我恰好是他的弟子,肯定会把他老人家气得挥动戒尺,并摇头叹息着: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却把打卡签退这样的小事看得那么重要,这是本性使然,在生活中我就是个爱较真的人,在工作中也是个不凑活不应付的人,凡事要做到不误时不误事。这样的“一根筋”让领导们不敢交办机密之事,我倒落得工作之余多有空闲,于是埋头书海自由地傲游,也在偶有灵感来访时写几首诗歌或者几篇随笔散记,没成想竟然换取了一顶作家的桂冠,虽然不光芒耀眼甚至不能光宗耀祖,却是自个心灵得以光明照彻的小小灯塔,如此,我的生命才如一棵树那样葱郁而宁静,硕壮而挺秀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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