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真爽

清风剑

　　　　啤酒真爽
　　清风剑
　　要吃中午饭的时候，大王仰躺在床上，眯着眼，一旁站着的小刘，正在兴头上，瞪着眼对着大王大舌头浪叽地胡吹。小刘是陕西人，来河北省十多年了，普通话一直没改好，说出的话嘟噜噜的像耗子哭猫。只有特短的句子，大王才听得懂，那还时而睁开眼象征性地点头呢。大王点头完全是出于礼貌，其内心早已厌烦得不行。
　　忽地门帘一掀，随着一股热浪，进来个魁梧的汉子，脖子上套着筷子粗金灿灿的链子，高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金丝眼镜，豪放中带有些许的文雅。大王略一愣，忙起身让座，心说这小子干啥来了？因前一阵刚怼过他，看他牛哄哄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来人是厂里的电工，叫高超，一天天闲得蛋疼，东出溜西出溜，就知道像哈巴狗似的围着厂长叫唤。再不就像苍蝇往财务室盯，因女出纳很是窈窕。一旦有点活，就要求厂长派大王和小刘帮忙。大王和小刘虽是装卸工，其实也快成了勤杂工了。厂长那个王八羔子养的，也不知道老板从哪个煤窑里抠出来的，心比煤炭还黑。别的本事没有，就喝酒厉害。有点屁活就用微信大王小刘地喊。大王虽不敢违命，但慢腾腾地来，遇到不该干的，就蔑视他。他虽是一厂之长，心也虚，常借接电话之机转移视线。而小刘则是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儿地力捧，致使高超也因此才敢借厂长的脸越发地放肆。
　　大王又被厂长派去车间协助高超卸旧机器上的零件。到跟前，见高超正蹲着有些肥胖的身子吭哧吭哧地拧呢。他穿着低腰裤，裸露的屁股沟跟丰满女人的乳沟差不多。由于角度太低，扳手勉强能伸进去，使不上力，一拧一滑。大王也俯下身凑过去。高超咣地放下扳手，直起身，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操，你来卸。”
　　大王刚来时，觉得高超这孩子挺仁义，因与他没有业务上的往来，相遇时彼此都能客气地打声招呼。自从新厂长来，加上新车间装修，大王时常被指派跟着他干点啥。明明帮他干，他非但不领情，说话口气逐渐全都转成命令式。有点像杨志押解生辰纲那出。一般的时候，大王只要觉得大面能过得去，能忍就忍，有点像林冲，实在迫不得已，才爆发。他眉毛一立，脸一绷：“你这专业的都拧不下来，我这业余的岂不更白扯？”
　　“操，咋鸡巴说话呢？想说话通过大脑想好了再说，别张嘴就来。啥叫专业的拧不下来？”高超一挺胸脯，俯视着大王。
　　“那你干嘛还让我拧？”
　　“操，那你干啥来了。”
　　大王想说：“你他娘的挣多少钱，你不干谁干？”转念一想，咱上班是为了挣钱糊口，也不是来吵架来了，但也强硬地说：“协助。”
　　“操，谁用你协助？”
　　大王猛上前一步：“你这小屁孩，满嘴操操的，我都赶你爸岁数大了。愿意操，回家操去。”别看高超个头挺大，一见东北人大王怒了，顿时瘪了，旋即蹲在脚地上拧起来。半天，仰脸仍带着情绪：“你走吧，我用不起你。”
　　“麻烦你最好跟厂长说一声。”大王心里忽地感到特兴奋特自豪，暗骂了一句：狗日的，原来也是个囊皮。
　　“要说你自己说去，反正我不用你了。”高超的脸很沉，像死了八个爹九个娘。
　　“好……”大王话没说完，一扭脸，看见厂长跩跩地往这边走过来，略一迟疑，见高超忽地大声喊：“厂长，让他帮老赵拌料去吧。”大王一跺脚，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在高超的胖脸蛋子上狠狠地擂几拳。
　　因高超住在里间隔壁，又是轿车又是摩托的，一天不知得路过大王门口多少次，差不多快一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进大王的宿舍。虽然小刘很会拍马屁，跟高超相识的年头又多，但小刘知道高超从不正眼瞧他。小刘和大王表面上对待高超像似一样，其实是截然相反。小刘总觉得高攀不起；而大王则是连低攀都不想。此刻，小刘看着高超忙躲边靠着床头斜歪站着，一低头发现自己一双脏兮兮的老北京布鞋不知何时露出脚趾头了？长裤脚被后脚跟踩得早飞边子了，膝盖处油光铮亮，像涂抹过糨子一样。小刘略一抬头，正迎着高超微聚光的眼神，直愣愣打量着自己，忙把露脚趾头的脚往另一只脚后藏。只听高超似笑非笑地喊：“刘队酒还没醒？在外面就听你嚷嚷，中午不接着透透？”
　　“……还刘啥队？早换……王队了！”这句话小刘虽有些结巴，但吐字清晰，两个人都听得真真的。还没等大王谦虚，高超抢先说：“就你俩，一个正的一个副的，到哪都是正副商量着来，咋出成绩咋干。”
　　“可不咋，我一直赞成民主，当正的也不见得次次对。”大王说着，用脚一勾塑料凳子，猜测着这小子来到底要干嘛，没曾想稀里哗啦碰倒一堆啤酒瓶子。
　　“嗬，没少喝呀，一顿喝几瓶？”高超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宝贝儿。
　　大王仍没停止观察高超，怎么都觉得他有点反常，这种亲昵的神态是从没领略过的。大王猛地被从沉迷观察中惊醒过来，随口答只晚上喝一瓶。高超来回踅了两趟，有点像西门庆刚挨了砸，兴致勃勃两眼却充满憧憬。他缓缓地坐在塑料凳上，伸开巴掌，使劲扇了扇说真热。随即捡起一个瓶子指着商标说：“喝这么少，应该喝点好的或真的。你看你这‘燕京’是廊坊产的，真的是北京产的。”两个人好奇地凑近一看，大王不禁点头说：“俺在家喝的哈尔滨啤酒，就是伊春产的，哈尔滨产的，还没喝过。”
　　“是呗，人家都是用自己的闯出牌子后，再招代理啥的，太远的话，运费就是大问题。所以大部分都是喝附近产的，跟真的根本不沾边。”
　　小刘对酒感兴趣，对酒文化不感兴趣，拍拍屁股说，要到点了吃饭去。高超知道小刘跟老赵是同乡，又是发小，见他出去后，就悄对大王说：“老赵家的是便宜那么一点，但都是假的，想喝的话，出厂门对着直走，快到街口，门朝北开的那家超市，都是真的，一瓶也贵不几毛。”
　　大王说知道那家超市，常去那买方便面，那的“大今野”是附近最便宜的。大王漫不经心地说着，瞬间已明白了高超来的目的，心里骂你小子可真够损的，这哪是来跟我讲解真啤酒的妙处，分明就是报复。不过，是报复老赵。原因是大前天也快吃中饭的时候，后勤主任打电话来，让大王去一趟办公室。大王撂下电话，心说让干啥就直说呗，干嘛还让去办公室听你亲自吩咐？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大王不慌不忙烧壶水，把茶沏完，这才不紧不慢往办公室蹭菇。一进办公室，就见主任示意把门带上，就鸟悄地问啥神秘事。
　　主任压低了嗓音问：“在你门口，你看没看见老赵家三轮把高超的车给剐了？”
　　“不能吧？”大王像似自言自语，又像似问主任。
　　主任说：“我寻思在你门口，你没看见？”
　　高超不是住最里面吗，他的门口是上二楼的楼梯。楼梯前是一趟车库，现在没人放车，堆满了杂物。老赵就在靠宿舍这边的门口收拾出一小块空地，放“像小鸟一样飞”那个牌子的电三轮。不知怎么着高超就把他的车泊在大王的门口，正好堵住“小鸟”进出的路。头几天，老赵的媳妇儿打扮好要出门，一看“小鸟”被堵在里面，一拢大波浪的发，把脖子伸得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往里面指望，然后张嘴开骂。原因是再前几天，大早上她用“小鸟”准备出去卖超市里的纸壳，顺带进点货，刚捆绑好，还没等出大门呢，后勤主任从办公室连跑带颠冲到“小鸟”跟前一阵翻。当时，老赵的媳妇儿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咋回事，随后就点高超的名骂。因高超早上上班必须到车间转一圈，从车间出来，正好到超市门口，他看了看“小鸟”，又看看不远处扫树叶的大王，竟然没回宿舍，却往办公室方向去了。到门口稍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主任就跑出来了。可是，主任啥也没翻出来，连厂里的碎纸壳也没有，但仍清清嗓子，警告了她几句。大王想回避，树叶还剩一点没扫完，直接走掉，似乎对在厂里一直住邻居的老赵媳妇儿说不过去；不回避难道就干巴巴地听着？插话解围，又不知道该怎样插，怎样解？一时呆在当地，见老赵的媳妇儿嘴唇青紫，脸色惨白，身子抖个不住。
　　如今她看着“小鸟”被挡住，飞不了，疯了一样推起“小鸟”往后倒，那神情大有把车撞翻的架势。又恰好大王在门口晾衣服，忙“哎哎哎”地冲过来扶住“小鸟”紧着说：“慢点慢点，车停得再不对，咱也不能撞，撞坏喽就得赔钱，咱不能跟钱过不去。”
　　失去理智的女人除了骂还是骂，微露的胸一起一伏的，羞得大王都不敢抬眼，心说，平常看着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呀。于是小声劝道：“万一人家回来听见，多不好呀。”大王扶着“小鸟”也险些撞车上。老赵媳妇儿说，我就是想让他听见，院子那么大，干嘛非堵在这？一抬腿跨上“小鸟”忒地飞了。
　　大王跟主任说完，并再次证明，老赵的媳妇儿当时没剐蹭。也特意声明高超不该把车泊那么近，院子那么大，是不是有意的。并说自己一个人进出都有些碍事。
　　主任就说，现在不是讨论车泊得对不对，而是到底撞还是没撞的问题。大王寻思了一会儿说：“‘小鸟’迟早还得放回去，先别声张，等到时候按原印一对？”
　　主任赞许地点点头。
　　隔天，大王装完车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主任，看看左右无人闲问了句，还真是“小鸟”剐的。老赵也没抵赖，已答应掏修的钱。别看那一小点剐痕，四百块呀。大王替老赵心疼半天，骂熊娘们儿尽图一时痛快，无端祸害钱。不过这个事是秘密进行的，厂里除了外人大王一个人知道。主任嘱咐了又嘱咐。
　　可能高超也不知道大王知道，这就故意来破坏老赵家生意，根本也不是纯粹为了大王的健康着想。
　　吃过中饭，大王躺在床上热汗直流，大吊扇吹下来的也是热风。蝉亮起嗓门，一刻不停地唱着。大王眯着眼，昏昏沉沉刚要睡着，吱呀一声，高超推门进来，方便袋里拎瓶啤酒，递给还没坐起来的大王：“我刚从超市取的，赶紧尝尝，一会儿该不冰了。”
　　大王坐起来推迟时，高超已出去了，只好一叠声地道谢，心里却骂：“瘪犊子玩意儿，真阴损到家了，芝麻绿豆个事，值得你这样下狠手吗？再说人家也答应出钱给你修了，这样子背后使手段，算什么能耐？”
　　大王和小刘这一阵子被厂长派去帮老赵粉碎不合格的产品，因为上面检查得紧，天天得用高超接电断电。当然都是老赵去请他。只见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起来，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丝隔阂。大王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想着小刘，是不是也和高超一样，在厂长面前鼓捣自己？因大王凭实力考个叉车司机证，原叉车司机刚好辞职了，而开叉车的机会竟没小刘多。小刘还总是理直气壮的，那意思你有证多了个屁，还不照样排我后面。
　　大王用牙咬掉瓶盖，咕咚咚一口气喝下去有三分之一那样子，顿时心脾一阵凉爽，脸上也不再继续往外流汗了。喘了几口大气后，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响嗝，憋涨的肚子里又痛快了许多，真真地有说不出的惬意。“爽，真他娘的爽，啤酒真是个好东西，可惜，被人家利用，就有些变味儿了。”大王又喝了几口，咂咂嘴骂道：“奶奶的，想用一瓶啤酒利用老子，你还嫩了点。就是用一箱，也难买老子的心。”大王边喝边想，快喝完时，又骂道：“这算什么事呢，喝了人家啤酒，是不是就应该按人家说的做？不做算什么？做了又算什么？”嘿嘿地傻笑一阵，不由得矛盾起来。
　　下午装车，装完袋子后大王往回推传送带时，又见小刘慌慌张张从车上跳下来。大王心里骂：“老子用传送带，你个龟孙就心安理得在车上摆放，就他娘的一托你抢个毛？”大王骂归骂，和旁边计数的库管说着笑着，慢吞吞地上了车。看着小刘哼哼呀呀叉一满托盘纸箱，逛逛悠悠开过来，想该用怎样的方法摆平他呢？
　　装完，小刘又像小尾巴似的跟了来，嘟嘟囔囔像条要发情的小公狗，还一蹿一蹿的。进宿舍一眼就从酒瓶子堆里发现了新“燕京”。学着高超的口吻说：“操，也给你一瓶？”
　　大王一怔：“你也有？”
　　“没……没有。”
　　“那你咋知道？”
　　“知道什么？”
　　大王张大了嘴巴，盯着小刘。小刘从裤兜里掏根烟点上，随着一条腿不停地嘚瑟，特意吐了个特圆特圆的大烟圈。
　　待烟圈飘过来时，大王一掌击了回去，噗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说：“妈的小刘，看着傻乎乎，其实鬼精鬼精的。以后想喝啥样的，还喝啥样的，大热天也不能天天巴巴地跑那么远，买瓶真的吧！像自己这样的嘴，能品出个什么味儿？无非就喝个凉快，图个痛快，不能舍近求远给自己添麻烦。再说天天出去买，被老赵他们看见，多不好呀……”
　　小刘又絮絮叨叨说起他陕西老家那些烂事，大王懒怠听，因听他说话，就像网不咋好时看视频，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转圈，比装车都累。这会连象征性点头也免了。又想起高超那龟孙子：“这世界还真复杂得不行，喝瓶啤酒，都得看人际关系。要不是老赵超市凭着地利，还不被高超给搞黄了。”换位思考，看来老赵也不是啥好鸟，要不高超那熊孩子也不能下死手搞他。本来他二人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呀，高超这样子肯定也有高超的理由。自己怼高超，咋没见高超来报复？可见高超还是蛮讲道理的。
　　相比于小刘，与他既相争又相互合作，自己从没在厂长面前诋毁过他，总想凭实力击败他，让他心服口服。也许，这样的想法行不通的；也许，高超正在背后行动呢，太多的也许，竟惊得大王直冒冷汗，早忘了小刘仍在身边和啤酒是如何的清爽。



　　

邱天

最后一段出现乱码，这一篇可能要重发。

小平_gMTT8

     出现乱码，请剑弟重发一下试试。

荷花淀派

调整好了发文时，把字体也调好了。

清风剑

邱天 发表于 2023-10-26 15:52
最后一段出现乱码，这一篇可能要重发。

已重发。咋弄的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清风剑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10-26 15:58
出现乱码，请剑弟重发一下试试。

嗯嗯，已重发，刚上来，看女足来着。

清风剑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10-26 17:23
调整好了发文时，把字体也调好了。

不好意思，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已重发。

邱天

字体太小，我老花眼看着累，可以让值班版主编辑一下。

小平_gMTT8

清风剑 发表于 2023-10-26 21:51
已重发。咋弄的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是我的电脑出了问题，昨天我本打算把字放大，一编辑就出现乱码。今天请荷花老师再编辑一下吧！

荷花淀派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10-27 08:10
是我的电脑出了问题，昨天我本打算把字放大，一编辑就出现乱码。今天请荷花老师再编辑一下吧！

好的，先把字体调整一下。先占个位置，回头欣赏

荷花淀派

一篇以当代普通工人工作生活为背景的小说，作品里出现的人物，作者把他们一举一动的放大化，随处用小细节串连起来，把人物刻画的鲜明形象。故事和人物彰显平民化，让有相同经历的人产生共鸣。个人感觉故事稍显平淡，因为篇幅较长，适当的增加一定的戏剧冲突，更加有看点。

清风剑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10-27 09:45
好的，先把字体调整一下。先占个位置，回头欣赏

辛苦了，谢谢。是把字调整到7号吧？

清风剑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10-28 10:53
一篇以当代普通工人工作生活为背景的小说，作品里出现的人物，作者把他们一举一动的放大化，随处用小细节串 ...

都是发生在身边的事，觉得挺深刻，就写了出来。当然，有很多地方是虚构的。谢谢版主点评，辛苦了。

清风剑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10-27 08:10
是我的电脑出了问题，昨天我本打算把字放大，一编辑就出现乱码。今天请荷花老师再编辑一下吧！

我都十多年没摸过电脑了，啥都是手机，有些地方还真不行。辛苦老哥哥了。

荷花淀派

清风剑 发表于 2023-10-28 12:30
辛苦了，谢谢。是把字调整到7号吧？

我一般把字，调整到3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