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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破晓 文 / 邱天
范桑走出屋,咿呀一声关上门上了锁,深一脚浅一脚朝屋外小路走去。月光白晃晃地照着,他却觉得迷茫,这是要去哪呢?不管,走就是了。
他的身后有个黑影子,悄无声息地跟着。
小路走着走着就蔽塞了,荆棘、芦苇,横在路中的枯枝败叶……像是要阻止他前行。范桑很迷茫,这是咋的啦?深更半夜出门瞎逛?都怪吴心尘,吴心尘说他要娶村花小翠了,这让范桑很不是滋味。
就在白天,吴心尘手握着一瓶老白干,咿呀一声推开他家门,进屋就囔囔:“桑哥,我要脱单了!”
“啥?你说啥?”
“我说我要结婚了,我要娶小翠做老婆了!”吴心尘满脸写满“呵呵”。
吴心尘要娶小翠做老婆?就他“呵呵”几百个“呵”,范桑也不会相信,自己跟小翠青梅竹马,即便后来小翠去上大学,自己留村务农,“青梅”黄了,“竹马”折了,自己心凉了,但她小翠也不可能喜欢上吴心尘这个破酒瓶!
吴心尘大大咧咧往木桌旁坐下,说:“酒我拿来了,开喝!”范桑也不推辞,他俩就着一碟花生米、一碟酱黄瓜,你一盅我一盅,推杯换盏,虽说话不投机,但几杯老白干下肚,就啥也不顾了,喝个瓶底朝天,便倒头睡木床上“呼呼”。
范桑是半夜醒来的。吴心尘早已离去,他承包了一口鱼塘,得在鱼塘边窝棚值夜。范桑捶了捶脑壳,这是咋的啦?脑袋瓜里尽是吴心尘。他索性不想,出门瞎逛,走到哪是哪!
夜很深,除了月光,还有几颗星星围坐在天上叽叽咕咕。范桑不想听星星们说些什么,他只想把吴心尘从脑壳里拉走。走着走着,尿急了,他走向芦苇丛深处。
吴心尘从小路那头走来,脚步缓缓。他原本在鱼塘边窝棚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不该将暗恋小翠的事儿跟范桑提起,小翠是范桑的初恋,跟他说要娶小翠做老婆,一定伤了他的心。瞎说这些干什么呀?真是的!但说也说了,酒也喝醉了,这哥们伤心到这种程度,能奈何得了他?
吴心尘为这心事沿着小路走走,咋就走向回村子的方向?看来人不能有事儿,有事就犯浑,漫不经心或者随遇而安也许好些,但是可能吗?心里乱糟糟的。秋凉了,枯枝败叶落一地,他随手将横在路上的树枝移开。
前边一个人影,一闪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吴心尘继续瞎逛。月光让几棵大树挡住了,他觉得眼前有些黑,心也灰暗了。前些时候,小翠总到鱼塘来,说是母亲生病了,想喝几口新鲜的鱼汤。吴心尘帮她抓了两尾鲫鱼,也不收她的钱,给老人喝口鲜鱼汤,敬孝道,应该的。想起这事儿,他心里亮了。
“心尘哥,你是好人。”小翠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吴心尘噗呲笑了:“小翠,村里说我是好人的,你是唯一啊!”
“你的哥们,范桑,就没有说过你是好人吗?”
“谁?范桑?快拉倒吧!那个桑木脑袋,嘴里没有几句好话。”
想到这里,吴心尘觉得真的对不起范桑了,背后说人坏话不道德,况且,跟范桑开玩笑说要娶小翠做老婆,更是不道德——自己什么时候跟小翠恋爱,小翠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他,纯粹是编故事嘛!
吴心尘想想不行,再怎么着也得去范桑家跟他解释清楚,咱这铁哥们友谊不能因一个玩笑伤了和气。吴心尘大步流星朝村里走去。
躲在树后的人影走了出来,是小翠!夜间小翠在村部开完会后,听说范桑喝醉了酒,本想去他家看望他,又担心自己一个姑娘家,夜里登门不好,正犹豫着,却看见范桑走出家门,于是尾随着。
小翠大学毕业后,选择回村里,村两委换届,她当选村主任。现在很多大学生回村当村官,说来也不稀奇,而小翠履行承诺回村是因了他……小翠想着脸红了,心里也扑通扑通。村主任有多少事儿要考虑,哪有闲工夫考虑个人情感啊!儿时伙伴这些人中,唯独这位范桑让人不放心,这不,晚间开会时听人说,范桑又喝醉酒了,她才绕道来看看他。她见范桑夜间出门,于是尾随,却见他朝鱼塘方向走,不知道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翠跟着范桑,却见吴心尘从鱼塘那边朝这边走来,嘀咕,今晚这哥俩唱的是哪一出啊?都患夜游症了?于是闪身躲在大树后。见吴心尘朝村里走,一定是去找范桑,可是两人傍晚一起喝的酒,酒后分开,这会儿又想聚,一定有事儿!她本想叫住吴心尘,告诉他范桑去找你了,但想想不行,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出现在这里,说不清道不明,就随他去吧,见范桑不在家,自然会回头。
再说范桑到了鱼塘,推开鱼塘边窝棚虚掩的门,暗摸摸的,他开了灯。吴心尘不在,去鱼塘巡看了吧,等着他回来。他靠在木床边迷糊。
小翠看见范桑进了窝棚,她这才发觉自己跟了范桑这一路有点莫名其妙,犯了哪门子邪啊?像一出悬疑刑侦剧。她站在鱼塘路口不再走了,这会儿如果贸然进窝棚才是大笑话哈!
小翠走近鱼塘,鱼塘规模不大,却足以吴心尘自食其力。村里的年轻人除了个别外出打工谋求生计,留村自谋生计的吴心尘算是佼佼者,村两委正研究着如何让吴心尘当个带头人,引领大家搞活村财经济呢!小翠正想着,见吴心尘回来了。
吴心尘去找范桑扑了一个空,回鱼塘窝棚却见灯亮着,范桑靠在床头睡着了。他推搡范桑:“嘿,嘿。自己有屋不睡觉,跑我这犯迷糊啊!”
范桑被推醒了,揉揉眼睛说:“谁有心情跑你这鬼地方睡觉。我问你,白天说的那事,娶小翠那事,当真?”
“哎呀桑哥,你还揪住这事儿不放啊?蒙你啦,你却当真!你想啊,小翠一名大学生,又是村主任,我哪敢攀高枝啊?”
“开玩笑的?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你!你说我癞蛤蟆?”范桑嗓门提高了,摆出争吵的架势。
凌晨时分夜深人静,窝棚里的声音隐约传出,小翠嘀咕,这哥俩怎么吵上了?她本应进屋劝解的,但这个时间点不合适。小翠灵机一动,反而向鱼塘投食处走去,拿起一根长竹竿,轻轻拍打鱼塘水面。
窝棚里两人听见鱼塘传出的动静。吴心尘问:“什么声音?”范桑说:“不会是有人偷鱼吧?”他俩拿起手电筒,开门出去。
鱼塘边有个黑影,猫着不动。范桑刚想冲上前去,被吴心尘拉住:“别急,抓小偷得逮个现行。那边没有下手,不好认定人家就是偷鱼的。”两人找个隐蔽处,藏好。
那边黑影猫着不动,这边哥俩猫着不动。双方这样僵持着,都在消耗时间。
约莫5分钟,那边坚持不住了,站了起身,朝这边走来,开口说话了:“吴心尘,我想抓你一尾鱼,怎么就这么难哈!”
听声很熟,哥俩面面相觑,怎么是小翠主任?俩人站起身,迎过去。吴心尘说:“小翠主任,怎么会是你来偷鱼?”
“偷鱼?什么话,本主任来跟你要一尾鱼,你还不得拱手相送?”小翠嘻嘻着,走了过来,说:“凌晨露水湿衣裳,都别傻站着,还不请我进窝棚坐坐?”
进了窝棚坐定,范桑趁吴心尘去烧水沏茶,问小翠:“主任,深更半夜的,你跑鱼塘来,仅仅是为了一尾鱼?”
“你说呢?不为鱼,难道为了你?对了,你不也是深更半夜的跑人鱼塘来?为了什么事,说!”
范桑反被将了一军,不敢吭声。吴心尘沏好茶,给每位斟了一杯,说:“主任来要鱼,夜里来还真蹊跷,为啥呀?”
小翠开始编瞎话了:“娘的病还没好,半夜叨念着喝鱼汤,咱做媳妇的,哪敢怠慢啊!”
这话儿让哥俩大吃一惊,异口同声说:“媳妇?你说谁?谁媳妇?”
范桑还多说了一句:“白天见你娘在地里摘菜,怎么就病了?”
小翠见瞎话有成效了,继续往下说:“不是俺娘,是徐军的娘生病了。怎么你们不知道我是徐军的未婚妻吗?”
徐军是村里的年轻人,儿时的伙伴,那年参军去了,现在在部队服役呢,听说还提了干。可是,小翠怎么是徐军的未婚妻呢?
小翠不用再编瞎话了,敞开了心扉:“其实,我跟徐军早相恋了,那年徐军去参军,我去上大学,咱俩各自许下承诺,我大学毕业回村务农,他部队退役也回村参与新农村建设。到那时,我们就结婚!”
小翠越说越激动,脸上飞起了红霞!
范桑和吴心尘才明白,小翠待字闺中,爱恋中人不是他俩,而是徐军啊!都白忙乎了!
村里传来几声公鸡打鸣声,窗户透进了晨光。
吴心尘呵呵着:“天亮了,走,抓鱼去,给小翠未来的婆婆熬汤喝!”
范桑偷偷地转过身,几滴眼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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