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末落叶时

露渊

                                                                                                                            又是秋末落叶时




                                                                                                                                          文/露渊


       昨儿个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让生机勃勃的叶冻僵了身子，一夜之间落了好多。借着路灯看到它们在晨雾里划着优美的弧线，不禁让人想起好多关于叶的往事。


        我出生在70年代，踩着饥荒的尾巴，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情，别说是吃的，啥都缺，就连这树叶子也是缺货。


        那时候的树叶子用途可大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跟着父亲去扫树叶子，背回来分等级储藏。


       那些品质最好的，黄绿相间的叶子大多都是完整的，我们背回来晾晒好了用来喂羊，羊吃过后还要把那些残枝败叶扫出羊圈来煨炕用。


        庄稼人秋末忙完了庄稼地里的活，就开始准备过冬的东西。喂羊的，煨炕的，做饭时烧火的，谁家的人勤快，谁家冬天就不用愁。


       父亲是个勤快的人，别人还没有开始做计划，父亲就带着我们去扫树叶了。他背着自己用柳条编制的背篓，拿着扫把和几个化肥袋子，领着我们走出村子开始扫树叶。只见他放下背篓，拿起扫把右腿向前一步，身子向前倾斜，开始用力地扫去，父亲每扫一下，大路上的土就像天上的薄云在父亲身边萦绕。我们躲在不远处看着父亲边扫边咳嗽，父亲每隔一段就把那些树叶子隆起来形成一大堆，我只记得那些黄绿相间的叶子很好看。


        父亲扫好一堆放下扫把，先把那些大叶子分别装在我们的背篓里，树叶子很轻我和姐姐飕地背起背篓笑着往家里跑。来来回回父亲扫好的一大堆树叶子就剩下一个底盘了，最下面的树叶子是用来煨炕的，大多都是烂掉的，或者是很小的那种，父亲说较小的树叶一般是长在树枝末梢的，那些小树叶一般吸收的养分和光合作用都少，味道是苦的，羊羔子聪明得很，它们吃到那些叶子也会吐出来，所以只能用来煨炕。


        在我的印象中高大魁梧的父亲干活不是很快，但他一干起活来从不歇息。等我和姐姐把那些小树叶子用化肥袋子背回家又返回来时，父亲又扫好了好几堆树叶。


         背篓里的树叶很受父亲的爱戴，父亲不让我们装，只见父亲双膝跪地，两只大手从堆底的两边往上聚拢，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姐姐试过才知道是不容易的。父亲用这样的动作装在背篓里的叶子都是大叶子，而姐姐装进去的却是大小都有，所以每次父亲装背篓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边嬉闹。我特别喜欢那些叶子的颜色，各种收集，满满装在兜里，看上去整个人都胖了一圈。父亲看到后笑着夸赞道，你终于胖了一回。


        姐姐的行为更是惹得父亲开怀大笑，原来姐姐把那些树叶子，红的，黄的，绿的岔开用线绑在一起，直接插在后脑勺的大辫子上。父亲说姐姐走起路来那些树叶子做成的花，就像我家芦花鸡的鸡冠子一晃一晃的。


         那时候扫树叶子的人很多，大家都争先恐后，稍微慢一点路上的叶子就让别人扫光了。


        父亲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思维，他总是会提前下手。


        记得那年秋末的一天早晨，天下着毛毛细雨，一般遇到这样的天气，庄稼人都会睡懒觉。可父亲还是悄悄地去扫树叶了，好多人都认为父亲是瞎出力，下雨的时候扫回来的树叶子容易发霉，父亲笑笑不说话，他把那些树叶子背回来，晾晒干了以后可以用来煨炕。为了保证整个冬天煨热炕的树叶子，父亲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等到我们爬出热乎乎的被窝，吃过饭背着背篓，拿着化肥袋子去找父亲的时候，才发现父亲扫好了好多堆树叶子。我们带着两块苞米面烙的饼，那时候没有水壶，更没有东西装水，父亲只能干嚼着吃些饼子，稍微休息一会。这时候雨还在下，到处都湿漉漉的，父亲头上冒着热气，鼻子里，嘴巴里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还有一次是浇冬水的时候，庄稼地浇灌冬水是很重要的，父亲说冬水要用慢水浇透，那些庄稼地喝饱了水，才能在来年长出好庄稼。浇冬水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水灌到土地深处，冷冻的时候能杀死藏在土壤里的病菌和害虫。


       每年浇冬水的时候，那些树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落到水渠里的树叶子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一般人们浇过冬水都会休息。父亲会在人们休息的时候，踏着月色去背那些被人们捞上水渠的树叶子。那些打捞上来的树叶子里还有干枯的树枝，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一举两得。在那个生活艰苦的年代，没有读过书的父亲总是用超人的智慧，给我们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其实树叶子不但秋天是人们眼里的宝贝，整个春末，盛夏，它的用处都是很大的。


        那时候种庄稼都是人畜组合完成的，家里养牛，骡子，马，都是常事，树叶子就成了它们主要是食材。


       我家养着一头骆驼，它的食量可大了，春天的时候父亲会抽空去砍一些树枝子来喂它，它吃东西很贪，会连着那些树枝子都吃下去。闲的时候把肚皮撑得圆乎乎的，好像马上要爆炸一样。母亲说是父亲惯坏了我家的骆驼，可我家骆驼却是父亲的骄傲，春耕秋收，施肥犁地从来不让父亲落在别人后面。尤其是春天地里施肥的时候，它每天能施好几亩地，也就是父亲常年咳嗽跟不上，姐姐也累得气喘吁吁，不然我家那几亩地，它肯定是一天就能搞定。


       每天干完活回家的时候，父亲肩上扛着犁铧，笑眯眯地看着同村的人投来羡慕的眼神，再累心里也乐滋滋的。那份荣耀来自我家的骆驼。


        那个年代，那些树叶子其实也是我们的玩具。我们挑选那些叶子根粗壮的，用大拇指甲掐住两端开始揉，然后拿着它和同伴们拔将，拔断的一方就输了，我们的奖赏真的是五花八门，有画胡子的，背着对方上学的，还有替对方割一背篓猪草的，还有打手的。输了的一方把手心向上，让赢家使劲地打一下，以此来充实我们的童年。


        那些水渠里打捞上来的树叶子，夹杂着各种或长或短的树枝子，把它们背回家晒干后，既可以煨炕，也可以用来烧火做饭用。


        那些晒干的树叶子，父亲用木杈扣着浮面刮过来上面的用来烧火做饭，下面的一层煨炕用。它们不是单纯的树叶子烧炕耐实，就算是最冷的时候，用它们烧的炕中途不用再续，也能睡到大天亮，而且那种炕灰用在田地里还有防虫作用。那时候的庄稼地里没有什么农药，粮食快要成熟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气温太高，不论小麦，还是苞米都会生那种黑乎乎的虫子，看上去整个麦穗都是黑的，这时候庄稼人就会掏自家炕洞里的灰去撒在麦穗上，大人们说那些虫子就会被呛死。


       还有在下雨天，那时候的路，遇到这样的天气叫你无法行走，我们会背着背篓，在自家院子里和篱笆门外面洒树叶子，这样我们走路就不至于被泥巴扯掉鞋子了。等雨过天晴，太阳晒干了地皮，我们再把树叶子扫起来，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也可以用来煨炕用。总之那时候的树叶子真的是有太多的用途，家家户户都稀罕着。哪像现在满大街都是厚厚的一层，还是各种各样的。我们小时候的那种白杨树早就不见了踪迹，现在就算是农村里，马路两边都是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树，村委会左右是那种翠绿的倒柳，听说在当地民间把倒柳树称为龙须树，栽种在村委会前后有一定的寓意。


         风一吹那些倒柳摆弄着优美的身姿，就像是人们在跳舞。


        城区更是各个街道栽种着不同的树木，如今又是秋末，这几天也有树叶子缓缓飘落，谁知昨夜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气温急速下降不说，道路上结了冰，那些树叶子一夜之间竟然落了一大半。可害苦了那些环卫工人，凌晨四点多他们就拿着耙子，扫把，铁锨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


        真的是今非昔比啊，曾经被人们争先抢后地背回家的树叶子，如今被大卡车装着不知道要送到什么地方去？真的是可惜了那些树叶子，只可惜再也没有吃树叶子的羊和需要树叶子来烧的土炕了。现在的农村种庄稼大多都是机器，做饭也用沼气池或者是电饭锅，就连热炕头也改成了火炕和电炕，也许人们也渐渐忘记了曾经的树叶子所有的用途。


         都说落叶归根，如今的叶子像极了漂泊在外的人，只能是带着无奈随波逐流！我也不例外，很是向往曾经在老家的生活，空气清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压力，睁开眼睛吃饭干活自由自在，仔细想来我的现在何尝不是一片片落叶呢，即便有一天我的人生谢幕了，而我的根在何方？










                                                                                                                                 

高迎春

秋天里落叶，也是一道景观。早些年，树叶也是宝，除了牲畜能吃，还可作为烧柴，尽管树叶的热量有限。收集树叶，用得着筢子和大包，不然很难把它弄回家。现在很少有人去扫落叶了，树叶也才真正能够落叶归根了。

露渊

高迎春 发表于 2023-12-8 19:25
秋天里落叶，也是一道景观。早些年，树叶也是宝，除了牲畜能吃，还可作为烧柴，尽管树叶的热量有限。收集树 ...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看着满地的落叶，想起年少的往事，所以有了这些字，感恩有你，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