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走了

露渊

        
                                                                                                                                    柱子走了


                                                                                                                                               文/露渊




         刺耳的警笛响起，警车飞驰而过屁股后面跟着浓浓的白烟。


         寂静的小区有些亮，将这份黑暗衬托得更有几分诡异。


          太阳努力地爬过一座座林立的高楼，它似乎是被警笛惊了梦魇。


          天空有了特有的那种水白色，顺便告诉人们柱子坠楼了。


          年纪轻轻的柱子，刚从外面打工回来没几天，平时漂亮的小高层里住着他媳妇，带着七八岁的女儿。


         和柱子搭话是去年这个时候，他刚从外面打工回来，那天媳妇不在家，碰巧我也是一个人，楼上楼下见过几次面就邀请他喝茶。


         柱子是独生子，他家的土地流转了，他父母在邻县的一个养殖场给人家喂牛。


         “再干两年就不出远门了。”他很帅气，高大白净，五官精致，“再干两年，把那些房贷车贷还完了，就在家附近找个班上，再生个二胎，让父母安心养老。”他笑得很灿烂。


         从闲谈中得知，柱子在新疆铁路上工作，那里工资高，就是生活枯懆。媳妇也经常抱怨，把这个家丢给了她一个人。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家的地方没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


        “都怪我以前不听父母的话，书没读好，还到处跑混日子，花光了父母的养老钱。”他似乎很放松，“要是按正常年龄结婚，现在孩子该读中学了，也不用花这么多钱，又是楼房又是小车，彩礼也没这么高。没办法啊，命中注定的苦，一步都少不了。”他笑着说，似乎是苦笑。


        “那你媳妇是什么学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也许是觉得他娶她花这么大的代价，他媳妇应该有拿得出手的，比如文凭，一技之长，要么就是有绝世容颜或者是极其贤惠温良。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她没怎么念书，以前就在餐厅打工，结婚后就一直在家，后来就带孩子。”他笑得很勉强，“还可以吧，结婚的时候只是觉得到了这个年龄，就没有了挑挑拣拣的资本了，毕竟现实人生中不止我一个人，就连活着也根本不能只为自己。”


         从那次以后再也没见过他，人的命运真的太脆弱，他到底怎么了？


        太阳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不论人间发生什么事，它都会笑眯眯地看着你。


        小区里炸开了锅，警官们拉起了警戒线，一块白布盖着柱子冰冷的身躯，此刻我想，他可能站在二十六层的楼顶，看着这些不知所措，议论纷纷的人们。


        他媳妇抱着女儿被警官带出来，警官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媳妇很是抗拒和恐惧，始终背对着柱子冰冷的躯体，不肯前去看他一眼。


        听说警官已经联系到双方父母，我不敢想象此刻他们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从人群中挤出一对大概六十岁左右的夫妻，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是那种不知所措的样子，男的低着头杵在那儿，女的走过去一只手扶住了柱子媳妇，这应该是柱子的岳父岳母。


         警官做着一些常规的询问，男的一直不说话，那女的只是点头摇头，面无表情。


           人群外面停下一辆出租车，车没停稳，哭声撕心裂肺地绝望尖叫着。


          “儿啊……”一位头发花白的母亲连滚带爬，却怎么也爬不到柱子身边，此刻，我恨不能有通天的法术，让那位母亲昏迷过去，至少七天七夜。


         男的下车，摇晃着身子艰难地走到柱子身边，他颤抖着掀开白布，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给他穿上。又用自己的内衣前襟给柱子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试图抱起他的儿子，可是，却怎么也没有了力气。我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原来他咬破了唇角，这是身为父亲痛失爱子的痛苦流露。


       柱子是独生子，他的无助在父母这里延续。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说是柱子的叔叔婶子，一阵电话过后，来了一辆大卡车，八个男的，说是村里请来的八大金刚，这是规矩。这些人不愧是金刚，连同柱子父亲抬上了车。他婶子几乎是背着柱子母亲，我多想给她一粒安眠药，让她沉沉地睡去，可是我没理由，更资格！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柱子是前天才回来的，听说是小两口吵架了，具体为什么吵，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他媳妇外边有了人，有人说是柱子性格不好，只要回来就和媳妇吵架。媳妇嫌他不顾家，嫌他父母不带娃，嫌他把家当了旅店。


        好现实的问题啊！可这就是现实生活。这个社会把女人宠上了天。那些90后，00后，她们好像天生就是来享福的，只要是个女的！


        她们不知道父母的含辛茹苦，不知道楼房和车子从哪里来的？不知道这么安逸的生活是谁给的？她们是自私的，只知道自己的寂寞，孤独，苦，不知道父母远在他乡，拖着风烛残年的身躯打工还债。不知道孩子的爸爸，不但忍受孤独寂寞，还要卖力气挣钱养家。这是柱子的悲哀，是他父母的悲哀！更是这个社会的悲哀！


         老家那些荒芜的土地，那些空荡荡的老房子，那些孤寂地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场景？


        随着教育体系的改革，学校集中修建在县城，县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断翻修扩建，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县城的扩建富了周边的村镇，那是上天赐予他们的财富，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不但住进了楼房，还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边远乡村的女孩首选嫁给他们。


       拆迁户，暴发户家的男孩，择优娶妻，缺胳膊少腿的也没见打光棍。可那些边远地区的男孩子就不一样了，找个媳妇难，真难！


        首先不管女孩自身条件如何，找婆家要有楼房，小车，男孩还要有工作。可惜生在农村的男孩有工作的又有几个？可惜那些生在城里的，有工作的男孩子是绝对不会娶个农村媳妇回来。


        所以农村女孩稍微放低了些身段，楼房和车子不在要求之内，这是必须的。再就是看男孩子有没有养家的本事？未来的公婆有没有利用价值？家底厚不厚？在这些条件中择优挑选。


        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了宫里的格格，所有的条件都实效后，她们仿佛带着一万个不愿意，骄傲地下嫁了。


        这些格格们生来就是享福的，她们梦想着结婚后，钱有人挣，娃有人带，饭有人做，还会有人时刻伺候着，她们幻想着电视剧里的生活，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人情世故，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看，清晨的太阳，真诚地照耀着一张张光鲜亮丽的脸，把孩子送到学校后，无聊，空虚寂寞，不如三五成群，为吃啥穿啥发愁，个个好像是身价百万的富豪，钱使劲地花，反正每个月都有人带着愧疚把钱打在卡上，还会有人亲自以看看孙子的名义，送过来些现金。


         他们到了用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买来的楼房上，小心翼翼地抬起脚，看着儿媳妇的脸色决定要不要进去。


         儿媳妇心情好，斜一眼不说话，他们受宠若惊地走进去，小心翼翼地稀罕稀罕孙子，想动手做顿饭吃，可儿媳妇没发话，他们不敢妄动。


        到饭点儿媳妇眉头紧锁，脸分明长了一寸又一寸，他们试探着要带儿媳妇和孙子下血本，出去美餐一顿。毕竟儿子不在家，心里像是欠了媳妇说不清楚的啥东西。


         媳妇烦着呢，“不想吃，累了。”多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儿媳妇累了就让休息吧，掏出兜里刚发的血汗钱，递给孙子，万般不舍地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仔细看看有没有把鞋底的沙子，漏在地板砖上了？进门之前就用布子擦了又擦，应该是不会踩脏了儿媳妇的楼房。这是儿媳妇的楼，不能久留，回吧！


        为了儿子有个完整的家，老人们怎么都行。老了，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等到动不了的时候，以后的生活就交给老天赐予的命运了。


        柱子父亲以前是瓦匠家底厚实，可是柱子不读书以后，偷偷离家出走，不明不白进了传销组织，榨干了老两口的家底。这事不能外传，那时候柱子还没找媳妇呢。


           柱子终于被父母赎回来了，他决心重新做人，父亲托远房亲戚找了这份工作，合同制。


           又提了重礼，这才托媒人给柱子说了这门亲事。


           亲家是儿女双全，嫁女儿啥话不说，一切随了乡俗，只是彩礼钱有些高，没办法还有个读大学的儿子，等着花大钱呢。再说，嫁女儿怎么能不要彩礼呢？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理，彩礼的多少，决定女儿在婆家的身价地位。要少了男方家不珍惜，会说女儿不值钱。何况她还有个弟弟等着花钱呢，彩礼要多些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女儿没怎么读书，可也是自己从六斤养到千金的。亲家是实诚人，说话做事不拐弯抹角，婚事很顺利。


       儿子家庭圆满，房贷车贷从柱子工资里扣。欠的外债由老两口来还，儿媳妇只要带好孙女就行。不用为生活奔波，月月柱子给卡上打五千块钱。老两口也抽时间过来看看孙女，该给钱给钱，该买衣服玩具，一点不委屈小宝贝儿。只要媳妇守着家带孩子就行，对儿媳妇从来不挑剔。自己没女儿，就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疼，可这是咋了嘛？


        亲家是好人，只是没有教会女儿怎么感恩，怎么做人。


          听说柱子媳妇从不上学开始，就在饭店打工。社会这所大学，她没有找到老师，婚后闲在家里的生活，却让她偶遇了好多不相干的老师。


         和别人比逍遥，比快活，把父母忘了，把根忘了，唯独没忘自己所谓的委屈。


          柱子走了，为以前的放荡不羁，为自己的遇人不淑，为自己头顶的绿草如茵，唯独没有为自己的父母想一想，人间太苦，回头是岸！这是柱子手机里最后的朋友圈留言。


         楼是自己跳的，媳妇没推他，谁家夫妻不吵架？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怨不得别人。至于到底是什么过激的语言，让一个大小伙子瞬间产生了求死的念头？死无对证，儿媳妇说，自己差点就被柱子打了，委屈得更是不想活了，可还想着女儿。


         三个月后，媳妇嫁人了，女儿留给了柱子父母，这是柱子留给他们的命根子。媳妇并不想要这个拖油瓶，带着她再嫁终究被人家挑来挑去。


          柱子父母只要孙女，不追究责任，也没办法追究。楼房给了儿媳妇，这是儿媳妇的条件，她嫁过来好歹快十年了，楼房是她十年挣来的，不然就给孙女改名换姓。柱子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没有钱和阅历聘请律师打官司，更重要的是柱子走了，他们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孙女的监护权争取到，其他的都不重要，好在儿媳妇主动放弃了孙女的监护权，这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


         捉奸捉双，结婚快十年了，没和儿媳妇一起吃过几次饭，逢年过节儿媳妇老家不去，楼房上媳妇不表态老两口没资格来。对这个儿媳妇的脾性看得见，却摸不到。


        柱子走了，女儿是他的血脉，不能随了外姓人，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孙女，留住一脉相传。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小区里灯火阑珊，只是柱子家换了新的主人。







                                                                                                         

荷花淀派

小说用渲染的环境开篇很好，主人公柱子是个悲剧人物，在他身上面临着婚姻维系、工作打拼、养家糊口、伦理道德等多方面的压力，从中反映出当代已婚男人的艰难。作品有着现实意义~

荷花淀派

个人感觉小说还是存在先前的问题，其实作者每篇作品选题都很好，就是框架大、线索多，在有限的篇幅里，要想把它们都讲好、梳理好，是不现实的。建议把线索压缩一下，用最典型的点和戏剧冲突去表达，可能效果会更好。

莹莹子期

同意楼上荷花老师所说，柱子的死只选择一个原因就好了，线索多了反而冲淡了主题，作品有些沉重，用散文化语言写出来，令人深思。

小平_gMTT8

     刚读了露渊这篇《柱子走了》，开头、结尾都还可以，中间大篇的议论不必要，【小说】不是【评书】（说书可以叙事加评论），小说是靠作者塑造人物，让人物去演示故事，让故事来反映思想的文学作品。
      今后注意就行了。

小平_gMTT8

       “ 二.（1）塑造人物，让人物演示故事，让故事反映思想，这是传统小说最基本的写作流程。”


        这是我在《征集小说知识》中谈到的，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