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3-12-23 16:05 编辑
官庄，我童年的记忆
文/匡建华
官庄是我家乡，在那儿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听婆婆说，父母年轻时就在外当工作，我和弟弟两三岁就送到了官庄的婆婆爷爷身边生活。
婆婆爷爷最初是住的茅草屋，后来在父母在距离老屋约三百米远的地方，建了一栋约二百五十平方米瓦屋，花了三百多块钱，多年积蓄就堆在了那屋上，从外表来看，只不过是把房顶上的茅草换成了瓦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有一位地质勘探队工程师逗我爷爷，“你这屋场好，房子下面有一匹金马子”。一句玩笑话，当地人却让当了真，就连后来我能上大学也与那金马子联系了起来。
老屋后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清晨，林中和风习习，竹叶沙沙，淡淡的竹香随风弥漫而来，浸透肺腑；翠绿的竹叶缀满露珠，徐徐风中，滴落满地，如珍珠般晶莹剔透；薄雾梦幻般在林间飘绕，阳光温暖地泼洒在林中，地面铺满的竹叶的变得斑驳迷离；那是我们经常在竹林里追逐、嬉戏、捉迷藏地方。爷爷告诉我，那竹子是金竹，是做家具最好的材料，小时背我们背篓就是用它做的。我有了孙子，太爷爷还专门请人用金竹做了一个花背篓，每当拿出那花背篓，两三岁的孙子就兴奋，知道又可以出去耍一耍了。
家乡人过着自足自给的日子。农忙时节，父老乡亲们常常吆喝着牛儿犁地、除草、施肥，春天播种着生活的希望，秋天享受着丰收的喜悦。冬天一边围着火塘取暖，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那火塘边的条石上，至今留有我们儿时玩耍时用铁钉钻的正方形、或圆形的大孔小眼。
官庄乡亲们淳朴，哪家有困难就会有人主动去帮忙，没谁听说给工钱事儿，只是哪家有事再去还情，大家就是这样相互帮称着，联系着。记得我在读初中时，邻居家做新屋就去帮忙挑墙土，走在不宽的土墙上心里还是有些发慌，一天下来就累得双腿像吃了铅一样，重的拖不动。
在我的印象中，婆婆爷爷一年四季总是在从家里到地里，又从地里到家里，含辛茹苦的劳作着。夕阳西沉，爷爷牵着老黄牛，背着青草回家。看到远处向家走来的爷爷，兄弟俩高兴地站在大门口不停地大声喊着“爷爷、爷爷”，爷爷总是笑嘻嘻的，不停地答应着。有趣的是，爷爷养的那头大黄牛，对养育它的人表现得很温顺，但如果遇上它不喜欢的人，就会用脚踢他，或用角顶他，耕田时，只有邻居曾爷爷架得住它。
婆婆爷爷待人和气，与周围的乡亲关系融洽，乡亲们劳作休闲时喜欢到我家喝茶、聊天，父母带有什么好吃的，婆婆也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后来又成了队里文化室，就更热闹了。队里年轻人经常来排练文艺节目、办墙报，我偶然也参与其中。有一位同学，经常参与专栏的漫画制作，培养了他对绘画的兴趣，长大后竟然成了他的职业，有一幅作品还被国家美术馆收藏了。婆婆爷爷不识几个字，吃了不少没有文化的苦，经常鼓励我们要多读书，每次到县城办事总是忘不了给我们买几本小人书。家里书多了，就成了小朋友经常聚会的场所。
有一年生产小队长换届选举会就是在我家举行的，三名候选人坐一排，在他们背后地面上一人放一只碗，如果你信任谁就在那位候选人的碗里丢一粒玉米，多者当选。选举的方法虽简单原始，但公开透明，乡亲们认可它。
在老家对面的三叉路口有一座小庙，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就没有了香火，室内堆满了地质勘探队钻出来的圆柱体的石头，上面还有用油漆书写的编号。到了二十一世纪初，女儿上大学时在县地质勘探大队见习，在清江两岸的大山里发现了有许多当年钻探后用金属打下的地理标记。老一辈勘探队员可能没想到，几十年后修建的隔河岩电站也有他们的功劳。
那小庙后来改建成官庄小学，我就是在那儿起蒙的。小学只有一名年轻的女老师，名叫覃远秀，一个人教一二三年级，也是够辛苦的。读四年级时转到板桥铺小学，读五年级时覃老师又成了我们的班主任，从官庄小学下去的同学竟成了上初中的主力。
那年代放学后没有作业，有时帮父母做点小事，有时和小伙伴们一起放牛、放羊。一边放牛羊，一边玩游戏，骑在牛背上，吹着枊笛，欢笑声在山谷回响。有时到山上采摘一些金银花，五倍子等中草药，晒干了拿到小卖铺换几本娃娃书，或几颗水果糖。说了不怕你好笑，当年小卖铺卖的有一种宝塔糖吃，口感非常好，不少同学买了吃，后来才知道它并不是糖，而是一种驱蛔虫的药物。
在官庄小学旁边有一个窑厂，乡亲们做房子用的砖、瓦都是那儿烧出来的，常和小朋友一起去那儿玩耍，烤红苕吃，或玩泥巴、或学着烧窑，烧一些平时做的泥巴玩艺。烧是烧了不少，只是没有成功过。
在山里有许多野生水果，粗数一下就有十几种，如拐枣、桑葚、八月瓜、刺泡、枇杷等等，不仅仅是口感鲜美，而且营养丰富，那是我们的最爱。不过像马槡树果，如果咬破了其中的籽粒就有中毒的风险，虽然没有发生死人的事，但中毒重会出现神志不清，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也是够吓人的。
我6岁那年的夏天，爷爷晚餐后突然出现肚子疼，呻吟不止，婆婆用了一些土法也不见效。等到第二天找到医生，爷爷已没脉了。爷爷那时还只有五十六岁，身体棒棒的，如果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这也成了后来我报考医学院校的主要原因。
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的重活都是当地乡亲们上门帮忙干的，如邻居美爷爷主要是负担挑水。有时早上天还没亮，我还没睁开眼睛，美爷爷就打着火把，挑着水进了家门，就是这样，寒来暑往，近十年如一日。直到我们兄弟俩能用提水桶抬水的时他才轻松了些。
在那些年，父母过年过节回家，会不停劳作，有一年腊月三十、初一，我们还上山砍了两天柴。为了节约用水，母亲会把衣服背到清江河里洗。母亲把洗好衣服，凉在树枝上，或干净的青石板上，晒干了才背回家。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尽情地在河边玩水，抓螃蟹，捉鱼虾，捡一雨花石带回家，用玻璃瓶子装着，变成我们的玩具。 上中学时就在学校寄学了，但每周可以回家。每到放假那天，婆婆早早就准备了美食，老人快乐，我们也高兴。每次回家了，婆婆总有讲不完的话，大多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时我睡着了，老人还在讲。婆婆是泡菜制作的能手，偏房是她的小作坊，整整齐齐地排着近十个坛子，白菜、豆角、辣椒、萝卜、洋姜等。有时没什么下饭的菜，从坛子里夹几筷子来，就可吃几碗饭。我上初中、高中是寄读，婆婆做的泡菜、腌菜给我平淡的学生生活平添了一点味道。
婆婆活了八十二岁，倒下了就再没起来。婆婆去逝后，我们就搬到了县城居住。一晃就过去了近四十年，官庄每年都有新变化，公交车已开到了原来的家门口，乡亲们都喝上了自来水，曾经的钎担、水桶、石磨已成为了文物；曾经的野果如今已摆在了小城里街头，曾经救命的野菜又端上了人们的餐桌，摇身一变就成了城里的人的保健食品。我每年至少回官庄一趟，除了给婆婆爷爷扫墓，还要看看曾经帮助我们度过那艰难岁月的乡亲，到那老屋周围转一转，看看那竹园、水果树、儿时请蚂蚁儿的青石板，从中寻找点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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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1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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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2 18: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