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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青花渐】红豆丸(第二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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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9 01: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凌啸远 于 2024-2-19 13:37 编辑

  红豆丸文/凌啸远

  清晨拂晓,我坐在旅馆窗户前随意翻动手中一本书,觉得清静寂寞而又无聊。窗外飘着细碎雪花,几颗松树挂满洁白冰溜子。我于寂寞隐忍的孤独中渐渐想起一点事几个人,无意中消遣一点人生意味,竟如清水莲花般,也就想起红豆。

  大约六七年前,因为人生际遇不佳,在外漂泊久了没有着落,心情一步步灰暗,经一个朋友介绍,打算去塔心寺出家做和尚。这座寺庙坐落小山岗,四围是凹凸不平碎石,中间一片稍微敞开的洼地,一条青石板小路弯弯曲曲往上通,小路两旁种着稀疏柏子树。

  塔心寺坐落的山岗下面有一个小镇,几十户人家,交通不便,房屋有新有旧,白天走动人不多,晚上路面冰凉,一旦走动起来,就能听见依稀狗叫声。我出家的愿望实是相当疑惑,于是将身上所带不多的钱,租了一间棚屋暂时住下。棚屋老板娘长的周身肥胖,麻子粗糙圆脸,声音粗鲁,秋天穿一件花格子外套,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实在是脚心肥大鞋小,肉色袜子贴着脚背挤得浮肿起来。

  我说五百块钱一个月,老板娘说六百二,打了一场持久口水战,最终定下来五百六。这间棚屋上面石棉瓦,中间一层隔板,房身松木板围起几米高,到处漏着没有拼拢的条缝,晚间躺床板没有灯光,不用抬头,通过木板缝隙,就能看见房屋外面秋天的星星以及辽阔夜色。房屋中间一张硬木板支棱的床,一床灰色卷曲皱巴巴被子,看起来像一截收缩粗糙被蜕的蛇皮。我走进房间,看见如此逼仄清苦的环境,心想我是即将出家的人,过的就是这样清苦的生活,心中也就默认接受了。

  一连十来天,我在心中反复思考一件事情,要不要出家。白天无所事事,拿一张旧木凳坐在棚屋前面一方台阶,看着街上稀疏人影游来游去。晚上躺在房间读经,它的奥义晦涩难懂,实在人啃生猪蹄子,不是常人能吃的味。这天清晨,天上还残留几点星光,我就起床,肚腹空洞饥饿,打算去街上喝一碗豆浆。沿街道往前走七八十米,晨曦薄光还在半空没下来,脚下的路黑黝黝摸着走。从街道这边走到那边,一点灯光没有,几间铺子统统关门。白天见的一间小卖部也是关着,意思是“对不起,谢谢,未开门。”于是就在街道另一头找一方台阶坐下等天亮。

  秋天的意思是要入冬,已是九月下旬,青石板台阶坐的屁股发凉,稍微坐久人困倦,只好斜身躺下,感觉全身冰冷。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听见镇上拉卷闸门起铺子声音,鸡鸭开始街上游动。这时肚肠反而感觉不饿,就是人打不起精神。从台阶坐起打算走,看见前面二三十米远,街道斜坡下面一个穿红色棉袄女子,背后拉一辆小平板车堆挤着棉被生活用品往这边来。我的原意没有什么可惊奇,因为拉萨以及成都街头,经常看见这种行装,意思是磕长头朝拜。大都是少数民族之举。没等细想,红色棉袄女子拉着小平板车往这边走来,引起我个人一点猜测联想:

  第一,这位女子年轻,身材瘦削,比较矮小,薄薄小瓜子脸,有风霜感,脸上布满红色疹子斑点。

  第二,从她的装束,上身一件红色棉袄,一排红布丁圆扣子扣紧,下身一件水洗蓝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从她的长相以及打扮,不是喇嘛长袍,而是一个汉族。她拉小平板车,堆挤着铺垫的褥子、锅碗、成堆的衣服以及棉被,看起来真像一个朝拜的人。可是她一路走来,两个膝盖没有护套,不见泥水,比较干净。

  第三,她的眼睛年轻漂亮,像天池一汪清澈的水,幽幽流淌的感觉,睫毛裸露干净的沙石,带着一股生涩的松花味。

  第四,她已经走过来了,我不能再做过多猜想。

  街道上坡后,红棉袄女子双手背拉着小平板车到了跟前,嘴角轻微喘气,额头冒着热气汗珠,脸颊如新生催熟的红苹果。她看见我站在台阶边眼睛怪异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羞涩不自在,只是轻轻地看我一眼,冷漠地拉着小平板车往小镇街道上走。

  我的房东老板娘是本地人,小镇菜市场租有一张台子卖猪肉。离开台阶,我忘了刚才拉板车女子,找到张老三早餐店,要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总共三块五毛钱。坐在店铺侧边占着巷子口一张小方桌边,岔开两条腿吃早餐。老板娘穿一身透明雨衣,肩膀扛半只鲜血淋红的猪肉从巷子口过来。看见我坐在方桌边,老板娘气喘吁吁地叫喊,她说,“你,那个啥,我扛不动了,你来帮我抬一下。”我说,我是凌公子。“咦!还凌公子!赶快帮老娘抬一下,腰杆撑不住,累垮了。”半只猪肉就从肩膀往下滑,豆浆还有一半没喝,油条还剩一根,我急忙桌子边站起,双手接住一只猪尾巴用力提起。

  她抬猪头,我抬猪尾,一前一后从巷子口通过。巷子到头左边一转角,里面十来个摊位,就是小镇菜市场。卖葱花的,卖盐鸭蛋的,卖一点凌乱时蔬的,卖新鲜嫩笋的,卖羊头肉的,卖几条鱼的,卖酱油盐巴的,还有一家卖酒的,剩下就是老板娘夯实木案板。猪肉往案板一摊,老板娘走到案板前拿起一把尖刀一颗粗腰石,双手霍霍地对戳磨起,开始分猪肉了。我听见磨刀霍霍的声音,心中联想杀生的事,产生一点恐惧,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看见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两脸瘦削,一嘴白胡子老头坐在几个大酒缸前。不知因为清早寒冷,衣服穿少,还是身体带病,白胡子老头坐着一条矮板凳,身子有点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大酒缸表面瓦亮光泽,有点吸引我,就想卖两斤酒回去喝。心中很是纠结,心想你是打算出家的人,怎么还能想到喝酒。见对面一个卖咸鸭蛋女子,长得白净水灵,脸上擦满白粉,一点麻子印没有,双手戳在衣兜站着,看起来很有风姿,对她又起了一层浮游的色心。细想真是麻烦,打算出家的人,色心还这么重。左右权衡几个来回,卖咸鸭蛋女子不多看一眼,就买两斤酒回去喝。

  五十二度荞麦酒,说是酿了九九八十一天,白天不能喝,见风容易倒,晚上喝了好睡觉。晚上喝了真能醉,也就不用再装模作样读什么鬼佛经,想想自己真是个猪头。回到棚屋,门关起觉得憋闷,把门打开,见寂寥无一个熟人能说话,又觉得无聊。走进棚屋床板坐一下,心中按捺不住,又站起外面转一圈,偶尔空洞洞地看着小镇前面薄雾笼罩的远山站立几分钟。如此循环往复,心中就跟小猫爪子挠蚂蚁爬一样。实是床头放着两斤酒,像菩萨显灵一般强烈地召唤我,在没有菩萨渡我之前,酒就能渡我,那么酒就是我的菩萨。走到床头拿起酒壶喝两口,早餐没吃饱,滑进去辣肚子。走到隔壁房间门关着,见没有人,随手找一根木棍撬开门锁,一楼找一圈没吃食,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摸索进厨房,到底卖猪肉的老板娘,打开冰箱就有几斤卤好的猪头肉,连着盘子及猪肉一道端起,好好下一回酒。

  连续十来天极其清苦生活,肚子没有一点油水,酒瘾又跟疯子一样抓动脑勺,抓紧心肝,抓乱肚肠,抓得全身血液流下几道深深虱子印。我将棚屋房门关起,坐在床头拿起酒壶,就着盘子里的猪头肉吃起来。酒有一斤多下去,酒疯也上来了。我想在房间跳支舞,比如迪斯科,天鹅派,空间不够,我又想脱光衣服跳进水塘洗个澡。可是佛性压制着我的躁动,也是我的意愿,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天外之音,从天灵盖劈下一道清新溢彩的流光,听见一阵阵“阿弥陀佛”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于是就坐在床头两眼冒光,脑袋向下耸着,臌胀着通红的脸颊喘气。

  这时从棚屋侧壁裂开的木板缝隙,比较低矮的地方,一对清亮锐利的眼睛射进来,简直吓人一跳!这是酒后的幻觉么,我赤裸上半身从棚屋出来,转身走到棚屋右边,原来是老板娘六七岁女儿在旁边空地掐草尖玩,刚才在偷看。她手里抓一把干枯凌乱黄草,脸颊红通通,两条湿鼻涕流在嘴角边搭起来像小鱼。我想逗她玩一下,就说,“小朋友,你妈妈呢?”小姑娘不理我,呆呆地站着,两只眼睛陌生地盯着我。我又说,“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掐草玩。”她看了看手中的草,双手往外一摊,全部丢地上。见我慢慢靠近,她就慢慢后退,好像挺害怕我似的。我站住不动,她也站住不动,好奇地看我一会,突然露出一阵欢快激灵的笑,语气稚嫩活泼地说,“酒,你在喝酒,嘻嘻!你喝酒——”说罢,用手指着我,一溜烟从我身边绕过去,迅速跑没了。我自己觉得很无趣,回到棚屋,将剩下的酒喝个精光,躺倒睡下了。

  晚上胸中饥渴难耐,喉咙感觉像火烧,头脑里的酒精像死咸鱼翻身一般翻篇了。起身房间找水喝,横竖没有,就想去棚屋下面街道一个手压井边喝点凉水。出棚屋没几步,听见隔壁房间楼上哐当一声巨响,砸东西声音。接着就是一阵粗鲁咆哮叫骂,我竖起耳朵激灵地听,才知道老板娘在骂她的婆婆没看好家门,门锁被人撬掉,东西被偷了。我心想,“不好!——”转身走进棚屋,打算将剩下的猪头肉收拾一下盘子藏起。

  房间就一张床,上面一盏白炽灯,其它什么没有。难道将盘子藏进被窝,晚上跟它睡一觉,想想不现实。犹豫再三,打算把它丢出去毁坏赃物。临丢之前,拿起盘子对着楼板灯光看一眼,原来是只青花渐大瓷盘,颜色模糊暗淡,青花浮于表面,色系紊乱,一看就是一只赝品。此时深秋夜晚,即将入冬,早晚温差大,我身上衣服不多,不想走太远,打算将瓷盘丢在棚屋后面斜坡一堆乱草砾石中。

  走出房间黑黝黝,暗淡星光在遥远地方看不见,清冷光辉没有往下梳理的意思。一边伸手往前摸,右手边转弯,走进白天小姑娘掐草尖玩的空地,越走越暗,心中有点害怕,不想走了,打算直接丢在枯草丛中算逑!然秋天的草已经伏倒,如直接丢在此处,犹如丢在空地无法掩藏,老板娘白天细究起来发现,证据确凿,想想不是办法。只有鼓起勇气往前走,大约三四十米远,棚屋后面斜坡东南角有一小户人家,隐隐约约灯光映过来,有一些模糊的亮点。借着亮点,仿佛借着心中佛光,菩萨保佑,将手中杂物以及青花渐瓷盘用力摔进乱草砾石中,心中顿感轻松很多。

  此时我很感慨,但我不想多说。我的女人五六前离开我,没有离婚,也没有联系,我去南方做淘宝生意亏掉家里几十万,老爷子老太太气的半死。我想流浪,没有足够钱财,漂泊四五年没有着落,万念俱灰就想出家。然出家前,我想喝顿酒,于是就偷了房东老板娘二斤猪头肉。想想也蛮可怜,然我不要人可怜我,我自己也不可怜我自己,我要菩萨可怜我。

  站在斜坡边胡思乱想一阵,我要回去睡觉了。这下不往空地草丛走,凭着黑暗中直觉,往棚屋方向走。大约十来米远,摸着棚屋墙板了,一只手贴着墙板,两只脚顺着手摸动作走。一边黑暗中慢慢走,心中一点杂念没有。突然脚底踩着一团柔软东西,像踩着一只巨大的猫或者老虎,脚底感觉有温度,还弹动一下,好像是个人。我的个娘!这棚屋旁边怎么还有一个人睡在地上,白天没发现,晚上也没发觉,实在把人吓一跳。我迅速走进棚屋把灯打开,跑出来看。借着棚屋木板缝隙流出的灯光,看见一个女子睡在地面灰色褥子上,上半身裹紧厚厚棉被,两只红色棉袄手臂搭在外面。木板缝隙有一道微暗光线贴在女子红色薄薄嘴唇,有一道光线落在她眼睛处。然两只眼睛被凌乱头发遮盖,察觉不到她的眼睛是否睁开。我看见她两只手臂红色棉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想起白天早晨坐在台阶边看见拉小平板车女子。刚才黑暗中不经意踩住她一脚,没有听见她“嗯”一声,心中觉得奇怪又愧疚。

  房屋木板缝隙流出灯光,淡淡映着她,深秋夜晚在灯光中漂泊寒气冷雾。女人生性敏感,她早已察觉有人窥视她,慢慢将腋窝下棉被往上拉,两只手缩进去,被子拉过头顶,完全裹起像窑洞里一只猫。我转身走进棚屋,躺倒床头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灯光熄也不是,不熄也不是。心想一墙之隔,竟然还有一个乞丐一般的女子睡在深秋暗夜大地上。想到她可怜,流浪,漂泊,又不知道什么缘由,心中陡然产生一股悲凉而又隐忍的同情心。同时想到自己漂泊的内心,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疲倦双眼从床头爬起,头发乱糟糟地将棚屋房门打开。起身要去厕所,看见昨晚的女子坐在老板娘房屋前一条长板凳上,老板娘正在给她洗脸梳头。我走过去,老板娘又在给她脱袜子洗脚。一边脱一边咂着嘴不停地说,“看你的脚,都是水泡!造的什么孽啊——我的天啊,要走这么远的路,做这么傻的事,找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好找——”我去趟厕所回来,看见女子红通通瘦削的双脚泡在水盆,老板娘转身去房间找毛巾。好奇心驱使我停下,站在旁边跟她聊几句。

  女子头发洗干净,一只手缕开额头上丝发,露出红疹子脸及清澈的眼。看她表情,一点悲伤神色没有,反而是天真乐观的笑。

  我说,“你从哪里来,怎么晚上睡在棚屋外面空地。”她微笑恬淡地说,“我有时就是这样睡的啊。”我说,“你没有家吗?”她说,“我有的啊。”我说,“你有家,怎么这样?”她说,“我在找人。”老板娘房屋听见,隔着窗户大声咆哮,“她找什么人啊,她在找她的死鬼丈夫!”这下我相当迷惑,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女子拉着小平板车,这样寻找丈夫,难道她的丈夫在这个小镇不成。老板娘气冲冲从房间出来,将一块毛巾伸手扔给板凳上女子,说自己要去起摊卖猪肉,不这样搞了,今天已经去的很晚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声音粗鲁地说,“你今晚可不能睡在我棚屋边上,死了怎么办!今晚睡我家二楼,等我回来给你腾间床位。”我一听,觉得妥,没多说什么。心想一个卖猪肉老板娘,其实有善心。于是走进棚屋关起门来,好好地读了一回经。

  一连几天,我几乎未出门,只是读经读的头脑有点发昏。这天上午我离开棚屋,走在街上晃悠,打算疏通一下筋骨。恰好碰见老板娘在一间小卖部买纸巾盐巴,看见我走过来,她就叫住我,“那啥,你是凌啥,我倒是忘了。”我说,我是凌公子。“凌个屁!你还小嘛,公子公子的,看起来近三十岁的人。你到这里干啥来了,天天住我房屋,还有住多久。”我闭住嘴不说话,她也就不问了。她说,“我上午要去县城屠宰厂结账,死爹死娘天天打电话来催,你帮我另办个事儿。”我说,“啥事。”她说,“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一二里路样子,不知道就沿路问,有个村公所卫生站,帮我买些感冒药。”我说,“钱呢?”她顿时跳起来,“我不是要你给嘛!你个兔崽子。钱钱钱,难道还要你掏钱。”小卖部老板听见老板娘这样使唤我,大声地笑,一边笑一边说,“她像你儿子似的。”老板娘说,“他怎么不像,要是我儿子没死,也是接近他这个年龄这个混样。”说完裤兜掏出一百块钱塞我手中,骑电动车出去了。

  一路打听不难,村公所卫生站就在一口池塘边,前面几棵暗绿的柏子树阴垂着,池塘上慵懒地游动几只深斑老黄鸭。我走进卫生站,左边柜台一个年轻小伙子卖药,也不知道什么病,只是说要感冒药。照着一百块钱花销,什么感康,阿莫西林胶囊,红霉素药片,止咳糖浆,退热片,葡萄糖,胡拉拉买一通,凑出钱数九十八块二毛六,买完拉倒了事。几乎没贪老板娘什么钱,也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回来将近中午十二点,肚子感觉有点饿,看见老板娘的婆婆带着孙女在屋前石板上砸核桃吃。我也想吃核桃,从老太太手里接过锤子拼命往下砸,小丫头片子手脚挺快,核桃仁露出来,她就伸手抢走了。我说我要吃几颗,见我伸手去拿,她就淘气不给,吧嗒着鼻涕耍赖要哭。娘希个屁!老子不砸了。老奶奶见我额头砸出汗,核桃没吃几颗,蛮同情委屈,有心去劝,神色和蔼地说,“叔叔给你砸核桃,你也给他吃几颗。”小姑娘辫子翘起,语气很豪横地说,“不给!”说完手里抓住一把核桃仁往衣兜塞。我语气身段放低地说,“你给叔叔吃几颗嘛。”“不给,就是不给!我要留着给红姑姑吃。不给你吃!”我说,“哪个红姑姑?”老奶奶接过话头说,“哪个红姑姑,不就是前几天睡在外面,我儿媳捡回来的一个乞丐嘛。”我心想,才过几天,一个风餐露宿睡在外面的女子,怎么成了捡回来,还成了小丫头片子的姑姑,还要专门给核桃她吃。转过身,看见一辆小平板车放在房屋右边鸡舍旁,才完全明白,前几天那个拉板车女子还在这里,几天没想起来,以为她走了。

  我走进老板娘房间,打算把药放在一楼矮桌,就去镇上吃碗兰州拉面。老奶奶跟随进来,问是什么东西。我说,“是药!你儿媳妇要我帮忙买的感冒药。”老奶奶见我手中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听说是药,轻声说,“你给她送上去啊。”我说,“给谁送上去?”“给楼上那个捡回来的女子啊,她病了啊。”这时才明白,原来是给她买药。恰好听见楼上几声咳嗽声传来,想了想,也就给她送上去。

  走上二楼,平时看老板娘性格挺豪横挺爽快一个人,然房间黑笼笼像地窖,前几天偷猪头肉倒没注意。楼梯上来是客厅,靠前一扇小窗户深紫色旧窗帘拉拢,几乎没什么光。中间放一张圆桌,四五把旧椅,靠墙一台壁挂电视机,一张长条形桌,上面堆满乱七八糟杂物。客厅向阳台是玻璃推拉门隔开的厨房,左右两面墙三扇关着的门,应该就是卧房。也是老房子,看起来灰溜溜的感觉,加之房间光线暗,不怎么打扫,普通农妇人家的生活卫生标准。三间关着的卧房门,不知道女子睡在哪个房间。每个房间门敲一下,迟迟没见回应,也没像先前那样听见咳嗽声。

  站在客厅里喊,问住哪个房间,送药过来了。楼下老奶奶听见,隔着楼道说,“你把房间门全部打开,不就知道啦。”我把三个卧房门全部打开,里面更加黑黝黝,不知道房间有没有窗户,还是窗帘完全罩住了,只从客厅漏点光亮进去,看见都是模糊的影。

  走进其中一间卧室,看见床上被子拱起,猜想就是她。房间找灯开关,东摸西摸,脚法凌乱,不知道在哪。我说,“姑娘,老板娘让我帮忙买药回来,说你感冒了,拿药给你吃。”床上拱起的被子,一点动静没有,我又不好意思走过去掀被子摸,怀疑是不是走错房间。这时老奶奶已经从楼道上来走进房间,知道我没找到灯,她是熟悉的,走到床头矮柜,弯腰伸手按一下,房间白炽灯瞬间亮了。老奶奶对着我努一下嘴说,“你给药给她吃。”说完下楼带孙女去了。被窝里女子见房屋灯亮了,侧着身子转过来,慢慢爬起。我故作惊讶地说,“哦豁!刚才一直叫你,怎么没反应。”女子床头坐起半截身子温柔地笑着说,“我没有不反应啊。”我说,“买了药,你来吃。”见床头放着半杯水,不知是凉还是温,把白色塑料袋里的药全部倒床上,每一样药给她剥几粒放手心,抓起来一大把。

  女子见我手心一把药,有点发怵,轻声说,“要吃这么多药么。”我说,“是的。吃了就好了。”女子说,“我没怎么病的。”我说,“有一点点病,也要吃这么多。”她听了也就不再犹豫,把我剥的药分做三下,用床头白开水全部灌进去。见她满脸通红,清澈眼睛有一些血丝,额头冒热汗,猜想她发烧了。我说,“你今年多大了?”女子说,“我今年二十四。”我见她瘦弱的身子骨及模样,布满红疹的脸,光亮的眼睛清新稚嫩,觉得一个十七八岁姑娘,不像二十四岁。我说,“你到这里来干嘛?”她说,“我找人啊。”我说,“找你的丈夫,是不是?”她说,“是的。”我说,“你丈夫是不是在这个小镇。”她说,“不知道啊。”我说,“那他在哪里?”她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还去找他,岂不是胡闹嘛!”女子听见我说“胡闹”两个字,咳嗽几声轻柔地笑,一边微笑一边说,“去年听人说他出家了,我就去寺庙一直找他。”我一听,内心立马嚎啕了,心想第一;你只是听说他出家,具体是不是真的出家,你不知道。第二;这么多寺庙,就是他出家了,你又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寺庙,这样怎么能够找得到。第三;他如果真的出家了,既然已经是出家的人,你找他还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也没有这样带着褥子棉被,拉着一辆小平板车找丈夫。起初我一直认为,她是像青海西藏的牧民,要去哪里磕长头朝拜。

  我坐在房间踌躇,一时想着替她考虑打算一些事情。我眼睛盯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红豆。”我说,“红豆,你要不先回去,身上没有钱,这样找不下去,同时问清楚,他是不是真出家了,如果真出家,在哪个寺庙,然后再去找他。”红豆说,“我有钱啊,家里卖了一百多头羊,带了三万多块钱,几个月前快花没了。”我说,“你找他多久了?”红豆说,“一年多了,如今钱基本快没了,只能自己买些被子板车外面住,省些钱慢慢找,就是坐车有点不方便。”我说,“你找过多少地方了?”红豆说,“不记得了,反正人家说哪里有寺庙,我就去问。”我想到小镇后面山岗也有一个寺庙,应该就是她来到这里的缘由。

  “一定要找到他么?”我从房间站起,打算要走。“他的奶奶母亲很想他,想见他。”红豆低着头,嘴角嘟咙。我说,“你想见他么?”红豆说,“不知道。”我说,“你们有没有小孩?”红豆说,“结婚不到两年,他经常在外面不回来,我们没有小孩。”我心想要是有个小孩,家里上上下下有个寄托,也就不用找这种混账王八蛋。我不知道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出家,然以我个人经历,红尘俗世活不下,就想找一个心灵避难的场所。我问红豆,她的丈夫为什么要出家。红豆说前年家里卖了几百头羊,他跟几个朋友去南方做生意被骗,搞进传销里,钱没了人也没回来,再也联系不上。几个朋友回来,就说他在陕西一个地方出家了。问他们哪个寺庙,也说不清楚。我心想,会不会被诈骗到缅甸泰国,噶了腰子也不一定。但是这种话,我不能也不敢跟红豆说。走出房间,我突然转身,神情凝重地问红豆,“这样搞好玩不?”红豆说,“不好玩。”说完还是温柔清淡地一笑。

  走出房间下楼道,正好碰见老板娘外面办事回来。她见我从楼道下来,本来她从楼道上去,结果又转身跟着我从楼道下来。站在一楼客厅,老板娘问我药买了没,有没有给她吃。我说,“买了啊,还给她吃了啊。”老板娘平时事情也多也忙,很少见她像日常妇人那样话天唠嗑,这会发挥了妇女本性。

  我从一楼客厅走到门前台阶,老板娘尾随出来,好像不让我走的意思。我双手插衣兜站着。老板娘咂着嘴轻声说,“你知道不,这个女子在找她的丈夫,蛮可怜的。”我说,“刚跟她聊了几句,知道一点点。”老板娘说,“这样的死鬼丈夫,有什么好找。”我平时见老板娘出进一个人,里外操持,又见她对婆婆的态度有时相当恶劣,也就猜想她的婚姻可能不太好。老板娘说,“现在的男人都是死鬼,不好找。”我说,“不好找,只要她想找愿意找,还是可以找。”老板娘说,“不好找,就不找了呗。找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我说,“你的丈夫呢,没见过,他怎么样?”老板娘见我提她的丈夫,仿佛极大程度刺激了她,立马脖子青筋臌胀,满脸通红,陡紧喉咙大声怨骂,“我的丈夫早死了,他娘个屁,去南方就没回来过,如今电话也没有了!”我说,“怎么会这样。”老板娘说,“现在的男人都是死鬼,不是死鬼就是死猪头,死烂菜,死腰子,死老鼠,死烂尾楼,死干菜粑粑,死猪心猪肺。有钱外面花天酒地,不顾老婆孩子,没钱死在家里不安生。不是搞离婚,就是闹出家搞佛系。一天一出戏,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一听老板娘骂男人一连用十来个“死”字,心中发怵,站着十分不自在。老板娘看出我不自在,立马停嘴不说,然火气还没消。我在台阶边轻磨裤脚,双手插在衣兜,没有吭声,低着头走进棚屋,把门轻轻关上。

  一连几天,我躺在棚屋没有出去,除了中午晚上两餐吃饭时间,照例是包子或者面条。然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内心的忧郁越来越重。我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到底干嘛,一生到底应该如何度过。难道剃完头发,做个和尚,就能自然打发一生,想想也不是那么简单。晚间躺床上,后背发冷发热,头上冒着虚汗,时常睡不着。于迷蒙困倦的睡意中,仿佛听见耳朵泉水响,又感觉自己泡在潮湿水雾中。半夜醒来,从棚屋墙板缝隙,看见外面流动星空,仿佛看见一道虚幻的灯火,于灯火延长的甬道上,看见我的妻子母亲父亲向我招手。我灵魂虚脱的意识,一股股往外流,从灯火幽动的甬道往前流,一步步延伸出去,遇见一口水塘,一头老牛,一片墓碑,一朵小野花,在墓碑尽头,遇见一片荒凉的开阔地,荒凉开阔地尽头,又遇见一个红色棉袄拉小平板车女子,佝偻着背吃力地往前走,我发觉她是红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被褥掩盖的裤裆处,湿了一片鱼腥的粘液。

  十月初旬,小镇被浓雾笼罩,早晨看不见手指,路面结着雪白冰溜子。中午雾气开始消散,太阳从偏头痛位置落下散淡的亮光。我从棚屋出来,穿上一件厚外套,打算去小镇下湾处看霜冻松花。薄薄坚硬一层,凝结在松树密织的松针以及枝丫上,整棵树被冻结住了,仿佛时间的年轮也被凝固了。

  几日来不是潮湿的雾气,就是小雨,床上棉被湿的感觉滴水,问老板娘加了床被子。这天清晨没有雾,墙板缝隙早有几道太阳亮光射进来。我从床头爬起,洗漱一番,打算出去走走。看见红豆蹲在台阶边烧开水拔鸡毛,搞的像过节的气氛。她身上已不是红棉袄,而是一件宽松硕大牡丹花保暖衣,一看就是老板娘的衣服,看起来滑稽。我走过去说,“红豆,今天天气好,出去玩不,我带你去转转。”红豆说,“好的啊。”背对着我,将一只拔光毛的老母鸡在水龙头下不停地清洗。过了半响,她从房屋出来,换了一身衣裳,还是先前红棉袄,已经浆洗过,衣服中间掉了一粒红扣子。

  我带着红豆小镇上转转,横竖不到一百米,人游稀少,没什么好逛的。此时太阳有着新生的力量,小镇一点残游雾气也没有,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走到小镇东头,上坡处有一条弯曲逼仄青石板小路,路口竖立一方矮小石牌,上面模糊地写着“塔心寺”三个字。我想到红豆寺庙找丈夫的事,又想到自己口口声声要出家拜和尚,就打算带红豆上山岗寺庙看一下。

  来到小镇将近一个月,除了天天躺棚屋,所做的事情实在非常少,然我五六年漂泊的生活,几乎都是这样度过。沿着青石板小路吃力地往上走,我走在前面,红豆走在后面,我见她走得慢,又倒回去几米远,伸手用力拉她。红豆说,“不用,我有的是力气。”说完吧嗒着嘴“嘻嘻”地笑。我说,“红豆,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笑。”红豆说,“我是从小就喜欢笑。我喜欢羊,我们老家一带家家户户养了很多羊,小时候赶着它们去山上,我就很自由很高兴,就喜欢笑。”我说,“你还有兄弟姐妹不?”红豆说,“还有一个哥,一个嫂,他们有三个小孩。”我说,“你嫁出去,公公婆婆对你好不?”红豆说,“他们对我很好。家里原来有五六百头羊,如今卖了只剩几十头,放几年又会有上百头。”一路我没有提她找丈夫的事,因为我觉得她的内心并不缺少什么。

  将近响午时分,大约一个小时路,到了山岗寺庙,我觉得有点累了,红豆反而不觉得。心心念念的寺庙,原来只是一座破落的矮房子,中间佛堂,立着一尊菩萨,下面一张旧香案放着几个香炉,一排香杆子烧断半截,白色香灰掉在香案上乱七八糟。两个红色塑料莲花果盘,一个装着红烂苹果,一个装着几个熟透的香蕉布满黑斑点。左右两间厢房,门都是敞开,我跟红豆走到左边厢房去看,堆的都是些杂物,黑黝黝的又是灰尘,觉得没法看。走到右边厢房,见一个玻璃长柜,里面拉拉稀稀地摆着一些佛珠、手串、雕刻的小菩萨像、几本拓印的佛经。玻璃长柜对面,靠墙地方就有一个蒲团,上面坐着一个发昏老和尚,脸颊削瘦黝黑,尖尖的下巴,脑袋略有下垂,嘴角轻轻地翕动,像是腹内念经,没有声音。红豆看见老和尚念经摸样,止不住地笑。我说,“你笑什么?”红豆说,“我走过那么多寺庙,从来没见过和尚这样念经。”我说,“这是山僻穷地方的小庙,没有什么香火,自然就是这样了。”和尚见寂静厢房,陡起人语喧嚣,伸手拿起木槌对着身前空钵“嘣”地一声敲响,我和红豆迅速逃出去了。

  寺庙后面几间更矮房子,看起来像鸭棚鸡舍,门前堆着一堆散乱的塑料瓶子,估计就是和尚们住的地方。一个破落小庙,横竖也没看见几个和尚。看见这种景象,我就埋怨昆明一个朋友逍遥了。有一次在旅馆碰见他,他对佛法有些研究,讲出来头头是道,听得我有些心动着迷。一时受他的启发,又漂泊无定,苦恼无尽,就想着出家。他听说我想出家,就介绍说,西北塔心寺有个主持他挺熟,可以去那里遇一下佛缘。来到一看这么一回事,这不是骗人嘛,这会对他生了一点怨恨之心。由怨恨之心,使我渐渐明白,我于佛法未必真正有缘,一是我无心肠,二是我对寺庙的外在竟然挑肥拣瘦,结果连问也没问。

  走到寺庙东南角,有三颗硕大的松树,有个衣衫单薄的小沙弥,拿着一个木桶在松树围绕的犄角打水。红豆跑过去,趴着身子,对着井口往下伸,半个人钻进去了。我连忙走过去拉住她,意思是不要这样做,菩萨可能会有意见,她就拔出身子站立起来。小沙弥提着手中半桶水,面黄饥色,尖尖的下巴,两只眼睛木楞地盯着我们。回去的路上,红豆完全不提她找丈夫的事,明眼人一看,这座寺庙好像也没有她的丈夫。她只是不停地给我提大堂的菩萨脸是黑的。我说,“菩萨没来过,所以脸是黑的嘛。”红豆说,“不是!”我说,“那是什么?”红豆说,“他们没打扫,别的寺庙都打扫过,脸上都是光溜溜的。”我一想也对,这么一座山僻破庙,横竖没什么香火,饭都吃不饱,还打扫个鬼哟。然想到厢房念经的和尚,不知是真念还是假念,胸中却也生出一股隐隐暗暗的佩服之心。从寺庙下来,半路上碰见一个长须似飘雪,目光如灯瞳的老僧。我心想,这个老和尚估计有些佛法,拜他为师才行。然我一蹬脚,他往上走,我往下走,一飘忽擦肩而过。

  第二天清晨,早早听见叽里呱啦的声音,天气依然蛮好。我从棚屋出来,看见房东老板娘在给红豆绑扎行李,一辆小平板车两个黑轮胎,上面除了棉被褥子,锅碗瓢盆,还有许多吃的东西。这会房东老板娘像个唠叨操心的母亲,一会对红豆说,“东西不要坏了,记得自己煮着吃。”一会又说,“你还要到哪里去找,劝你死活不听,这么多东西坐车也不方便,干脆我给你买张车票,东西不要了,直接回家去。”一会又说,“家里的婆婆公公难道不想你,有没有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我拿手机给你打一个。”一会又说,“冬天冷了,不要再像这回这样睡外面,有钱就睡旅馆,便宜点就行,这样搞容易生病。”老板娘女儿站在街沿边,吧嗒着鼻涕,两眼泪花花,显得很孤寂不说话,好像没有人跟她玩了。临了老板娘递给红豆八百块钱,嘱咐我送她一下。我拉着小平板车通过街道往前走,依稀过往的人影,偶尔用一对好奇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一顺溜也就过了。红豆跟在后面,略微低着头始终不说话。送了一二里地,到了下湾平坦的开阔处,我把板车交给红豆,太阳的光亮已经照清整个山林,沟壑处也显得透明无藏。我看着红豆迎着太阳初升的红晕,背影渐渐远去,突然流泪了。我觉得我在尘世间也要慢慢溜溜地找一个人。第二天清早,我收拾行李,背着行囊,离开了小镇,下了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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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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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4-2-19 11:03 | 只看该作者
这样小的字,看不清。先缓一缓,找一下老花镜。
3#
发表于 2024-2-19 13:35 | 只看该作者
开始读。争取边读边思考。
4#
发表于 2024-2-19 13:42 | 只看该作者
邱天 发表于 2024-2-19 11:03
这样小的字,看不清。先缓一缓,找一下老花镜。

改变电脑分辩率,字变大。
5#
发表于 2024-2-19 13:50 | 只看该作者
棚屋老板娘长的周身肥胖,麻子粗糙圆脸,声音粗鲁,秋天穿一件花格子外套,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实在是脚心肥大鞋小,肉色袜子贴着脚背挤得浮肿起来。====传神的几句。
6#
发表于 2024-2-19 14:1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欧阳梦儿 于 2024-2-19 14:17 编辑

啊哈,盛名之下有虚
佛菩萨与凌公子相对而过,渡不了凌公子;红豆大力丸也渡不了凌公子。其一心思不一样。红豆心思单纯。而凌公子一心燥动,二眼无神,三窍不通,四肢不勤,五心不定。其二,红豆一门心思找老公,难也不难。凌公子则抛妻舍女,不知所寻为何物。

作者极力营造一种从容自如的叙述方式,然有用力过猛之嫌。前面大段大段叙述,虽是有意铺垫,却显冗沉。杀猪老娘们儿与红豆二人,力道过均。

虽然让红豆达到了功成身退的效果,终是不能过瘾。
特别是作者的颓废和迷茫,很是空洞苍白。读者并不以为但凡做出一幅消极悲观的姿态,就是伟大思想者,是合理,值得同情与理解的存在。

上一篇接力的人物,缺乏生动性,特征不明显。(喏,不够仙风不够道骨,难怪法力不高

7#
发表于 2024-2-19 14:19 | 只看该作者
几棵暗绿的柏子树阴垂着,池塘上慵懒地游动几只深斑老黄鸭。===读到这里了。感觉特别好,至少我读得很是入神。这给我造成了天大的压力。
8#
发表于 2024-2-19 14:25 | 只看该作者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24-2-19 13:42
改变电脑分辩率,字变大。

谢谢!已读。

小说不错,虽是接龙,却可独立成篇。劲赏!
9#
发表于 2024-2-19 14:40 | 只看该作者
我灵魂虚脱的意识,一股股往外流,从灯火幽动的甬道往前流,一步步延伸出去,遇见一口水塘,一头老牛,一片墓碑,一朵小野花,在墓碑尽头,遇见一片荒凉的开阔地,荒凉开阔地尽头,又遇见一个红色棉袄拉小平板车女子,佝偻着背吃力地往前走,我发觉她是红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被褥掩盖的裤裆处,湿了一片鱼腥的粘液。=====有读红楼的错觉。
10#
发表于 2024-2-19 14:53 | 只看该作者
文中的我,可以是任意人。然还是用我比较方便,我是一个呈现出辐射状的圆点子。方向不同自是路遇也不同,红衣女,老板娘,老板娘的女儿,也不过是我在不同的时间阶段心生怜爱的对象。这一篇文字,我是眼神迷离地读完了。中途吃了几颗核桃。写得好,鉴定完毕。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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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4-2-19 14:57 | 只看该作者
“我一想也对,这么 一座山僻破庙,横竖没什么香火,饭都吃不饱,还打扫个鬼哟。”

以上这段心理描写,画蛇添足。明明颇具禅意,极深刻,被搞得平庸无趣。
12#
发表于 2024-2-19 16:24 | 只看该作者
凌老师这篇看似接了上篇的尾,但是独立成章,只是背景换了,主人公从进寺庙开始就是一个开悟的心理过程,从开始的游移不定,到渐渐地平和,到最后的开悟,中间红豆的出现,红豆找老公多年未果,其实也是主人公在修行路上的寻找,他寻找的是佛性,全文细腻的描写,心里转变还有最后的开释,从入山到出山,其实是人出世入世的的心理转变,佛说:境随心转,最好的修行都在路上。问候作者,对了,这背景有了,青花盘有了,但上一篇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呢?我竟没找到
13#
发表于 2024-2-19 16:47 | 只看该作者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4-2-19 16:24
凌老师这篇看似接了上篇的尾,但是独立成章,只是背景换了,主人公从进寺庙开始就是一个开悟的心理过程,从 ...

看见这种景象,我就埋怨昆明一个朋友逍遥了。
有一次在旅馆碰见他,他对佛法有些研究,讲出来头头是道,听得我有些心动着迷。一时受他的
启发,又漂泊无定,苦恼无尽,就想着出家。他听说我想出家,就介绍说,西北塔心寺有个主持
他挺熟,可以去那里遇一下佛缘。来到一看这么一回事,这不是骗人嘛,这会对他生了一点怨恨
之心。

点评

是啊,真正的佛在心中,心在哪佛就在哪。  发表于 2024-2-19 17:05
14#
发表于 2024-2-19 16:5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欧阳梦儿 于 2024-2-19 17:40 编辑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4-2-19 16:24
凌老师这篇看似接了上篇的尾,但是独立成章,只是背景换了,主人公从进寺庙开始就是一个开悟的心理过程,从 ...

就是那相对而过的和尚啊。我评上提过,玩笑方式,说接棒人物不够明显。
进庙开悟的结,结得还是太稀松了些。几乎难以察觉。

点评

哈哈,和尚没名没姓这也算?好吧。  发表于 2024-2-19 17:04
15#
发表于 2024-2-19 17:24 | 只看该作者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4-2-19 16:24
凌老师这篇看似接了上篇的尾,但是独立成章,只是背景换了,主人公从进寺庙开始就是一个开悟的心理过程,从 ...

我认为,进庙出庙,凌公子并没得到开悟,如果非要说有,表现也十分弱化。令他开悟的唯有红豆而已。寻找“佛”性更谈不上,佛是讲六根清净的,他连破庙都嫌弃,如何悟‘佛’?红豆有“执”,也不佛。

我倒觉得,与老僧一闪而过,失之交臂是暗示也是映射。

点评

嗯,梦儿言之有理,且看他人如何分解,嘻嘻。  发表于 2024-2-19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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