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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赵云:少年也游手好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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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10 16: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刘俭转头看向了真定县令,道:“真豪杰之士,果然英武,难怪能纠集乡民,守住真定。”
真定县令呵呵一笑。
赵珺道:“方伯厚赞,实不敢当。”
“来人,看坐!”
随即,便有人为赵珺在厅堂侧面放置软塌。
赵珺谢过之后就坐,倒是毫不扭捏。
刘俭左看右看,横竖觉得眼前的这个甚是英武的人就是赵云。
至于名字和表字,嗨!说不定人家以后碰到什么事就改了,关羽当年不还是表字长生的么?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谁知道都发生过什么事?
此人不论是外貌和气质,都与关羽有几分类似,若非英雄之士,绝不可能让刘俭有这种感觉。
不是说外在形貌不好的人就不是英雄,但在东汉这個年代,中下层之人若是在整体外形轮廓上没有几分优势,确实很难出位。
这是刘俭生活在这个时代将近二十年所悟出的道理。
“大王!国相!”
刘俭心中既然已经认定此人就是赵云,当即便对刘暠和孙瑾道:“你们觉得这位豪杰如何,可能助我等守住常山?”
刘暠陪着笑道:“德然若是看好了,那就是了,寡人信得过你!”
刘俭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当着常山县令和赵珺的面,怎么改口叫“德然”了?
前几天不还是一口一个“方伯”的吗?
呵呵,看来这常山王也知道要面子。
孙瑾身为一国之相,在众人面前,自然是想表现的有些水平。
他当即道:“果如县君所言,真是一条好汉子,难怪能守住真定,不让褚贼越境半步,有此猛士镇守,我常山国无忧矣!”
赵珺忙道:“赵珺不过一武夫,岂敢承大王相君这般厚赞!”
刘俭问道:“不知子圭麾下,如今有义军多少?”
赵郡犹豫了一下,后又长叹口气:“不足两千!”
“两千?”
刘暠吃惊的道:“以两千之众,抵过万贼匪,岂不自寻死路?”
赵珺听了刘暠的话,脸色胡红忽白,随之将头低了下去。
刘俭看向刘暠,道:“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若有豪杰之士,则贼寇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大王无需担心。”
刘暠忙道:“是,是,德然所言甚是!”
刘俭又问赵珺道:“甲胄兵械可齐全?”
“并不齐全,很多兵士手中没有趁手的军械,弓弩也多是乡里诸户相赠,两千人中只有三百余人有薄甲护身。”
刘俭皱起了眉头:“这般装备,若要与贼寇较量,却是难了。”
“方伯有所不知!”
一旁的常山县令急忙解释道:“常山国刚刚经历过蚁贼之乱,仓廪府库皆为蚁贼洗掠一空,如今县中所余粮秣,也不过四千石,仅可支撑一月,一月过后,怕是就要在民间征粮了。”
刘俭看向赵珺道:“义军的状况,真如此艰难?”
赵珺的脸色颇为难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俭看向孙瑾,道:“真定之地乃常山在太行之门户,不可不慎,在常山国内需整备完整前,切不可亏待了义军,特别是粮草和装备之事,还需解决。”
孙瑾点头赞同:“方伯所言甚是,只是常山国诸县经过蛾贼动乱,库府皆空,不但军械甲胄全无,粮秣余数不多了,短时间内,怕是……”
说到这,孙瑾苦恼的摇了摇头。
刘俭突然看向一旁没事似的刘暠:“大王,借一步说话。”
刘暠没明白刘俭为何突然要跟他私聊,但既然他要谈,那就谈吧。
刘俭让诸人在厅内安坐,随后引着刘暠来到了厅堂之外。
“大王,你也听到了,如今真定义军缺少军械粮秣,此乃常山国危急存亡之秋,我有条渠道,可找中山无极甄氏,从其处购置铁器马匹和粮秣,供义军为大王守境戍边,只是还需大王拿出财货,供以用度。”
“什么?!”
刘暠闻言大惊:“让寡人花钱?”
刘俭心道:多新鲜啊,你不掏钱,难道我掏?
“大王,义军将士是为你常山国戍边抵贼,大王的封国田亩,皆在常山境内,”
“义军若垮了,褚燕在常山纠集乡民,扩充实力,肆虐县署,大王就有性命之危,”
“当此时节,舍些财货,保住根本,又有什么关系?”
刘暠哭丧着脸道:“德然啊,不是寡人吝啬,只是寡人手中,确实无有余财,”
“德然需知,祖上封国,历代为国中豪右望族收买,耕地徒户,在灾年皆投身望族为奴,”
“似寡人这等食田禄的诸侯王,已是穷困潦倒,能自养自足,就很不错了。”
刘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刘暠心中发毛。
“德然为何这般表情?”
“大王休瞒我!”
一句话,诓的刘暠额头直冒冷汗:“寡人瞒你什么了?”
“大王,我先前已经打听清楚了,大王在位三十二年,头二十年确实过的清苦了一些,”
“但熹平元年,大王请曹节,段颎代为呈禀,言租逯渐末,国将不国,请天子加封土地,”
“并请耕者五百户,陛下恩准,加封食邑,并拨于耕者……”
刘暠的脸色很难看。
“前番蛾贼攻略常山,大王弃国而走,但为何偏偏要遁入山林?”
“想来就是辎重财货颇多,让往别郡他乡,恐遭觊觎吧?”
一番话,把刘暠说的垂头丧气,叹息不语。
“大王,这可是为你保全封国,你若是不想出资,那就任凭义军自灭,”
“到时候褚燕打进常山国,大王是想继续弃国而走,还是将一身家资送给褚燕养寇?”
“德然,别说了,别说了……寡人助义军养兵还不成么?”
刘俭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王恩德,泽布山川!”
“唉,还山川呢,寡人现在,心如死灰矣。”
……
随后,两人返回县署,刘俭当众宣布,常山王刘暠出资,为义军购置甲胄兵械,购买军粮。
诸人闻言皆大喜。
随后,便见真定县令与赵珺皆起身,向刘暠长拜称谢。
而孙瑾似乎也颇为讶异,他委实没有想到刘暠竟然有这般的气度胸怀。
先前真是小看了常山王!
随后,孙瑾在与刘暠说话时,竟也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刘暠活了几十年,似乎还是头一次这般受人敬重,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感情极为复杂。
毕竟这份尊敬虽来的很爽,但这的背后,代价也着实不小。
爽并痛苦着。
解决了义军粮草和军械两大难题,众人非常高兴,赵珺当即邀请诸贵人前往乡间营盘,去查看义军。
刘暠嫌累,不太想去,但刘俭却执意要求众人一起去检验义军,毕竟他也想看一看这两千真定义军的状态。
他心中有他的想法。
若是有可能,或许将来有机会将这两千义军收在麾下。
就算是不能收义军,但这个豪杰赵珺,他却是一定要留下的!
于是,众人随同赵珺一同往真定下的乡里而走。
路上,却听真定县令突然问赵珺道:“子圭,你近来长住于义军营盘,与士卒同吃同住,可你那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弟弟,又交付于何人管教?”
赵珺无奈的长叹口气,道:“唉,还能有什么办法?此子顽劣不堪,不听我这兄长的教诲,”
“不习耕种也不读书,每日只是与乡中的几个闲汉厮混,走犬猎鹰,射猎跑马,一件正经事不做,”
“唉,罢了罢了!我如今有正事,却也管不了他,任他去吧!”
县令长叹道:“想你一身正气,为诸乡人敬重,如今有身负调教义军的重任,实可谓乡中楷模!可惜你那小弟若有你一半上进,便足矣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
赵珺没说话,只是一脸苦涩的笑容。
孙瑾闲来无事,随意问道:“子圭如此人杰,兄弟竟如此不堪?”
赵珺笑道:“不能说是不堪,只是……唉,只望我弟赵云早日回头才是。”
一旁的刘俭听到这,身子一歪,在马上打了个晃,差点没溜下来。
“方伯?怎么了?”
身后的程普急忙纵马上前。
程普随同刘俭征战,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俭驭马出了事故。
刘俭在马上正了正身子,摆手道:“无事。”
说罢,他看向赵珺,道:“子圭,你弟叫赵云?”
“是。”
“有表字么?”
“家父去世前,曾留下表字子龙,待冠礼后而用。”
刘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你弟不学无术,整日与乡野闲汉厮混?不做正事?”
赵珺苦笑道:“让方伯见笑了。”
刘俭眯起了眼睛:“不可能吧,你对你兄弟,当真了解吗?”
赵珺闻言,吃惊的看向刘俭不知如何作答。
真定县的义军并没有屯扎在县城旁的军营,而是驻扎在临近太行山脉就近的乡里。
依照赵珺的说法,义军虽也是军,但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军士大多为乡里之民,平日里除了自发性的组织对抗贼寇外,还要照顾家中父老妻儿,耕种生活,不能统一驻扎在县城旁的军营中,只能在乡里而居,随传随到。
特别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真定县根本没法提供给义军足够的粮饷,没有粮饷,别说顾忌家中父老妻儿了,义军士卒们自己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又如何齐聚县城军营统一操练。
这是实打实的生存问题,容不得半点忽视。
但随着常山王刘暠答应自己出资为义军置办粮秣和军械,难点暂时得到了解决。
解决了温饱和军械问题,义军就可以腾出时间,一边操练一边巡乡,对抗太行山的贼寇。
赵珺召集义军,让他们齐聚于乡中校场,拜见刘俭,刘暠,孙瑾等。
果如赵珺所言,义军士兵们的装备确实简陋,大多都是片甲不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甚是还有人用的是木矛,不过也幸亏褚燕那边的贼寇大多军备不整,双方在装备上倒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黑。
刘暠和孙瑾也看不懂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满意,同时还不忘出言赞赏真定县令和赵珺的功劳,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不过刘俭却很失望。
这些义军的状态和士气,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浑厚。
那些士卒的身体倒是壮实,不过可能是因为刘俭连续参加了漠北和黄巾两大战役,见惯了北军五营的将士和三河甲士的彪悍勇猛,故而这些乡里百姓组成的义军,让刘俭觉得没什么看头了。
赵珺随后当着一众人的面操练义军,效果虽不及刘俭在雒阳时操练越骑营的将士们那般威武雄浑,但还算是中规中矩,勉强可以一用。
不过不知为什么,刘俭看着这支义军的感觉,就是有些别扭。
但具体哪里别扭,他也说不上来。
问随他一同来的程普,程普也有和刘俭相同的感觉,但具体为何,他也未得其要。
操练过后,刘俭吩咐赵珺:“义军将士皆自发的抵抗贼寇,县署未予军饷,家中自然还有好多事等他们处置,且让他们散去吧,毕竟生存不易。”
赵珺拱手道:“珺代诸将士,谢方伯厚恩!”
随后,赵珺当即下令,着义军士卒们解散。
义军兵卒们拜谢,随即散去。
但直到这个时候,刘俭终于明白他为何觉得这支义军让他觉得别扭了。
这些士卒不论是适才聚集操练,还是此时四散,人与人之间似皆都有一股距离感。
按常理而言,这些义军皆是真定下属诸乡中民,仰慕赵珺之名而自发组成的义军,乡里义军抱团,彼此之间相识者应该是非常多的。
适才操练整队倒也就罢了,此时散队,理应是三三为组,五五相聚而走……
可眼前这些人,在解散时,彼此之间相互搭话的人虽有,但并不多,即使有相互说话的人,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熟稔。
这是传说中的乡里抱团义军?
刘俭默默的看着这些兵卒散去,脸色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方伯!”
真定县令来到了刘俭身后,道:“天色已晚,若是回县中居住,尚需脚程,莫如今日在乡里而居,赵家是乡中大户,宅地不小,可居于其舍,明日再回县中不迟。”
刘俭淡淡道:“我无所谓,你可去询大王之意。”
“唯!”
……
……
当天晚上,一众人暂时居于赵家。
赵家在乡中是大户,家境还算殷实,宅院不小,屋舍也多,赵珺让家中人宰了只羊,并取出藏于窖中美酒,安排一众贵人。
这年头,乡中人能得州牧,诸侯王,国相同时下榻借宿的人,委实不太多了。
用蓬荜生辉来形容,绝不为过。
可就在众人正在院中饮宴之时,突听宅院外一阵喧嚣,紧接着便是毫不顾忌的畅笑与嬉骂之声传来。
紧接着,便见大门打开,一群背着弓,牵着猎犬,手中提着山鸡野鹿的少年,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往宅舍内走。
他们说话毫不顾忌,声调极高,话语间还夹杂着一些脏话,让人听着不甚舒服。
特别是孙瑾和真定县令,皆算是饱读诗书之人,当下皆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似颇为扫兴。
“嗯哼!咳、咳!”
真定县令特意咳了一声,随后以目示意赵珺。
赵珺明白了县令的意思,急忙起身,大步来到院前,冲着那些嬉笑怒骂的少年道:“莫要喧哗,难道没看到今日我宅中有贵客!”
那些嬉笑少年皆转头看向赵珺,他们倒也是知礼,随即禁了声。
想来,这些就是赵珺和县令口中的“闲散之徒”了。
却见当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推开众人走到赵珺面前,道:“大兄,你的人是贵客,我的人就不算客人了?”
那少年的长相和身材几乎与赵珺一样,皆有猛士豪杰之姿,不过却未长成,尚属于豪杰浓缩版的。
不过在同龄人中,他的身材算是极为壮硕的了,相貌虽有稚嫩之气,却棱角分明,颇显英武,周身上下,尽显燕赵男儿之豪气!
面对少年质问,赵珺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可不曾这般说!”
少年道:“既都是客人,兄不问礼,一上来就先斥责,是何缘故?这难道是兄长的待客之道?”
赵珺被他那弟弟说的脸色发红,偏偏有刘俭和刘暠等人在场,又不便发作。
“二弟!今日来的,都是州郡中的大人物!汝莫要生事!”
赵云身边,一名少年拉了拉他的袖子,随后对赵云挤了挤眼,道:“云,今日你家中有客人,我们就不多留了,明日老地方见!”
说罢,便见那少年冲着赵珺一拱手:“赵家大兄,这些山野之物,是我等的一点心意,大兄且收下,云还年少,请大兄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赵珺板着脸道:“汝等平日教他学学好,我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了!东西拿走,回去孝敬汝家爹娘,我这不缺!”
赵云扬了扬眉:“兄长,人家这可是在送你礼!”
赵珺言道:“我说了不用,让他们拿回去孝敬自家爹娘!”
赵云身后,那名少年道:“兄收不收,是兄之事,我等送不送,是我等之事,我等今日送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大兄若是嫌弃,命人撇出去便是!”
说罢,他对赵云道:“云,我们走了!”
说罢,一众少年郎皆转身出了赵家的宅舍。
只是在院前放了一堆猎物,院外隐隐传来那些少年们的嬉笑逗骂之声,闻声颇显放浪形骸。
院落之中,只剩下赵云和赵珺兄弟两人四目相对。
赵云并不生气,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猎物,问他哥:“要吗?不要我就扔出去。”
赵珺也顾不得那些猎物了,他一把拽住赵云,将他拉到了一众贵人们的面前,笑道:“舍弟年幼顽劣,失了礼数,请诸公莫怪!”
说罢,他拍了一下赵云的后背,道:“还不快见过诸位贵人!”
赵云淡淡的扫了赵珺一眼,轻叹口气,拱了拱手,似有些漫不经心:
“见过贵人!”
“这位是咱冀州方伯!”
“见过方伯。”
“这位是常山王!”
“见过常山王。”
“这位是国相。”
“见过相君。”
“这位是县尊!你原先见过。”
赵云默然无言。
少时,便见赵云扭头看向赵珺:“兄长,问完了,我回去休息了。”
赵珺的脸色顿变,怒道:“家有贵客在此,你不在此相陪,此时回房却为何意?”
赵云淡淡道:“我的客人,兄长可曾招待过?”
赵珺气的语塞,偏又无法反驳。
少年赵云向着在场诸贵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赵珺愣了好一会,无奈的冲着众人道歉道:“舍弟年轻气盛,顽劣不堪,是我这個做兄长的过错,还请诸位贵人莫怪。”
刘暠今日吃喝的挺高兴,他大咧咧的一挥手:“罢了,少年心性,不足挂齿!咱们在场的这些人,谁又不曾年轻过?谁年轻时又没办过几件荒唐事?谁又不是个豪杰了?”
说到这,刘暠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除了德然,他不老,还年轻的很呢!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适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过。
常山王别的本事不行,但在酒桌上缓和气氛的能耐却还是有的。
这让刘俭不由随之想起了简雍。
看来,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即使是刘暠这样的废物,也有他的用武之地。
真定县令则是捋着须子,苦口婆心的对赵珺道:“子圭,你这弟弟性泼桀骜,还得多管教才是啊,当着许多贵人的面,如何这般失仪?成何体统!”
赵珺急忙道:“县君教训的是,我日后定然严加管教!”
刘俭轻轻的泯着酒,乘着众人说话,转头吩咐侍立在身后程普低声:“德谋,有件事。”
“方伯吩咐。”
“这几日,我都会在赵家住,那个赵云,你帮我盯着他些,看看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还有……通知徐孟桐,让他查一件事……”
程普附耳听着刘俭小声的吩咐,将他的话都牢记在了心中。
……
……
当天晚上,刘俭等人住在赵家,第二日他对刘暠和孙瑾说,想在真定周边的乡里勘察太行地形,让赵珺调两百义兵随同他勘察。
刘暠虽然想早点回去,但刘俭发话了,他就算是常山王也不能不从。
于是,一行人只能暂时待在真定附近的乡里,继续在赵家吃住。
刘俭勘察了太行附近的地形两日,两日后,负责盯着赵云的程普大概摸清了赵云每日的路线,遂向刘俭汇报。
第三日,刘俭没有继续巡查太行附近,而是在一大早,带着程普和亲卫出了赵家的门,直言有要事做。
……
经过程普这几日的调查,发现赵云每日都与他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外出入山林间射猎,早出晚归,在外人眼中,确属不务正业,妥妥的一群闲汉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就算是贪玩,也没有天天这么疯的,刘俭当年在涿县当涿县四虎的时候,也没有赵云这么不着调。
这日晨间,刘俭等人跟随程普,来到了真定县附近的一处山林中,那里是赵云和他几个损友的狩猎之地,几个不务正业的少年郎每日都是相约于此地。
程普第一日跟赵云时,发现这个少年的警惕性极高,想跟着他极为不易,故而并未随其入山林,只是守在入乡的小路上,待晚上赵云等人回来后,在他们一群人中选了一个警惕性较低的,尾随摸清其家所在。
而次日,程普就转换目标,尾随此人,就大概摸清了赵云他们的聚集之地。
今日,刘俭和程普,带着一众亲卫来到了那些少年的聚集之处。
入了山林后走进去没多远,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随着空地映入刘俭视野之中的,并非是一群不务正业的败家子在牵狗游猎,郊游踏青。
相反的,那是一群面容严整,手持木矛木弓的人!
他们两两射箭,三三对攻,正在用心打磨操练自己的武艺和配合。
而领头负责指挥他们的人,正是赵云。
赵云的耳朵很尖,他听到了声响,急忙扭头看去。
却见以刘俭和程普为首,一众人正在不远处观望着他们。
“停!”
赵云高喝一声,让一众“狗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随后,他从一块最高的岩石上跳了下来,持着木矛来到了刘俭的面前。
“你……为何在此?”
赵云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冀州方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家小弟,你这是在作甚?操演私军?你需知晓,你现在所做的这些,在某看来,有聚众演武为寇的嫌疑。”
刘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想学褚燕?带人啸聚一方吗?”
“不是!”赵云急忙矢口否认:“男儿丈夫,不能提三尺剑建功,已属憾事,焉能为贼乎!”
林中的空地上,刘俭和赵云席地而坐。
赵云盘着膝,在刘俭的对面静坐,他低着头,眉头紧皱,神情显得极为复杂。
而赵云的身后,他的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市井闲汉”们,也都是盘膝坐在赵云的背后,不论是神态亦或是姿势,都和赵云一模一样,整齐的让人惊讶。
刘俭来回看着眼前的一众少年,一边摇头,一边叹道:
“市井闲汉,走犬猎鹰,不学无术,不为人齿,但事实上,分明是一群苦练本领,胸藏壮志的少年郎……前日在你赵家,汝等呼朋唤友,高声喧哗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面对刘俭的质问,赵云一开始并未做声。
但随后,他似是想通了,出言道:
“是!”
刘俭又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你与你兄长不和,在我等一众人前失礼,也是你与你家兄长早就商议好的,可对?”
赵云深吸口气:“是!”
刘俭继续说道:“你家兄长赵珺手下的那些所谓义兵,根本也是作假,你们真定县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千义军!对不对?”BIquGe.biz
赵云正色道:“义军是有的,只是已不足两千之数。”
刘俭道:“所谓的两千义军,不过是你兄长与真定县长,用来骗取州郡的兵械,钱粮的手段?没错吧?他们在撒谎!在骗国相,骗常山王,也是在骗我!”
赵云深吸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前几日在赵家与赵珺争吵时的那份不顾一切的少年桀骜。
此刻的他,显得平静镇定,听到刘俭说破了他和兄长天大的秘密也未曾有所波澜。
这才是真正的少年赵云,这才是他的本相。
包括他身后的那一众少年,也都没有了刘俭第一次看到他们时的喧闹不羁,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竟然皆不失风度。
刘俭言道:“从我第一次看到你们所谓的义军,我就觉得哪里不对,那些义军的士卒虽看着很壮硕,操练的也算是得当,不过却大多彼此不识,如果真是乡里义军,想来大半应为邻,彼此之间定然熟稔,这是义军的一大特色,瞒不过我的眼睛!”
赵云点了点头:“是。”
“还有前番在你们赵家,你和你的一众兄弟们一进门就被赵珺呵斥,随后你兄长与你就开始争执,惹你不快失礼于人,自回卧室,看似无破绽,但细细想来,期间多有生涩做作之举,只是我们当时都喝多了酒,不曾细想,”
“这分明就是你们兄弟故意此态,汝兄长不想让你与我们这些贵人有所接触,故做戏与你争执,而汝等也都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失仪,是为了躲我们,对否?”
赵云深吸口气:“方伯所言不错。”
“如我所料不错,你兄长与县令作假义军,骗取州郡钱粮的事,你们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你兄赵珺与你等故作此态,是为了让汝等置身事外,保全你们吧?”
少年赵云站起身,双手环抱,向着刘俭长长作揖,恳请道:
“方伯既已识破我等,云只求方伯能够暂时饶恕我兄长的罪过,赵云愿入军中为阵前罪卒,将功抵过,若有功,云不求任何升迁,只求为大汉戍边破贼斩敌首级时可为兄长赎罪。”
赵云身后,那些少年郎也都是站起身,一同向刘俭作揖施礼:
“我等愿用命上阵厮杀,但有功劳,不求升迁赏赐,只求为赵大兄赎罪!”
刘俭抬起了手,道:“朝廷法度在此,有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说了算的!需按照朝廷的章程办事!”
“就看汝等要不要说真话!”
“人,错一次,或许还有机会弥补,但若是一错再错,越陷越深,只怕谁也保尔等不住。”
“我之所以三日前没有当面戳破赵珺,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赵珺不是贪财重利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去骗财货的蠢钝迂夫!当中定有隐情。”
“赵云,今日本牧使暗中寻你至此,就是要听尔等实言!这真定到底出了何事,赵珺为何行如此大罪之事,你若是知晓内中详情,尽管说来!”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饶了赵珺,该受的罪责,他一样躲不了!但不该是他受的惩戒,本牧使也绝不会偏颇让他替人顶罪,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日后由我自己查证,何去何从,汝自行抉择!”
话音落时,场中一片萧索寂静。
随后,便见赵云单膝跪在地上。
他向着刘俭抱拳道:“云久闻破鲜卑的刘使君之名,今日一见,果是英雄人物!常山一千七百壮士的英魂,可得瞑目!”
说罢,便见赵云转头但他身后的一众小兄弟们道:
“都给方伯跪下!”
刷!
便见这一众十几岁的少年郎们齐齐的跪倒在刘俭的面前,动作整齐到让人心惊。
饶是刘俭和程普久经战阵,此刻也甚感惊讶。
着实训练有素!
赵云站起身,走到第一個少年的身边。
那个少年,正是前日在赵家,为赵珺送野物,反而被赵珺驳斥让他拿回去的那个少年。
赵云说道:“兰,把你的外服褪下。”
那少年二话不说,直接褪去了外服。
他尚未长成的身体上,前胸有三道深深的刀疤,虽然已经掉痂露出新肉,但依旧触目惊心,可想这少年当初受了何等的重伤。
赵云道:“方伯,实不相瞒!黄巾起事之时,常山国相与常山王尽皆弃国而走,太行山脉原本就藏匿的贼寇,乘着黄巾乱起,乘火打劫,屡次出兵劫掠诸县,我真定县可谓首当其冲!”
“当时,太行诸贼劫掠了县中仓廪,犹不满足,但县城周边豪右的邬堡守卫森严,当中还有徒户助守,贼不敢攻之,于是便为祸乡中,多少乡人的财货粮种为贼所劫,多少人的父兄为贼杀害,又有多少人的母姨妻妹,为贼所凌辱!”
“当时,褚燕与其父号召乡民躲入山林之中,但终归还有人是走不了的,那些不能进山,只能守家带地的乡民又该如何?国中无兵,难道就任贼所害?”
“于是我兄赵珺招募乡中青壮,组成义军,自给自足,以民充军,抵御贼寇!”
说罢,赵云伸手指向那名坦露着上身的少年,道:“这是我结义兄弟夏侯兰,他自幼丧父,家中只有两个兄长夏侯芝,夏侯齐,兄弟三人皆响应我兄长号召,入义军守护真定!”
“兄弟三人保卫真定,两兄长与贼交手时,皆奋勇拼杀不退而死,兰今年十五岁,胸前被贼砍中三刀,险丧命,卧榻两月方得起身,兰母体弱不能耕种,贼退后只能将田地贱卖于本县豪右,为兰买药治伤,一家男丁为了守护真定皆丧,到头来却连田都没了,难道朝廷不该给钱粮抚恤吗?!!”
说到这的时候,少年赵云的眸中,隐隐有些薄雾,牙齿也微微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他深吸口气,又走到另外一个跪倒的少年身边。
“褪去你的衣服给方伯看!”
那少年褪去衣物,他的左下腹有一块很大的疤,周边的皮肤虽然愈合,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这是莪乡中人陈雄,其父其叔从兄,在抵御太行诸贼时皆为贼所害,他一家男丁,斩贼寇十七人,救下被掳掠的妇孺二十余人,却无任何所得!其父为贼用箭雨射杀时,陈雄腹中一箭,依旧带伤拼死背其父尸首归阵,其母哭三日,双目不能视,陈雄照顾其母,战后家中薄田亦为豪右购并,难道他们就活该全家赴死后,连口吃食都没有吗!”
刘俭听到这,沉默了。
赵云伸手,又指向一个少年:“这位王焕王兄弟,年方十三,父母皆死于贼手,他两个姐姐都被贼抢入太行山中,至今生死不明!若非我兄长带他入义军,供养其食,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想要入义军为父母报仇!可是他们家的房子都被烧毁,宅田甚至连卖都没卖,就直接被人占了,谁管了他?!”
说到这,赵云用力一挥手,大声道:“将你们身上的衣服都褪下!给方伯看!”
在赵云的指挥下,所有人尽皆褪去衣衫。
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郎,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是伤痕累累,让人触目惊心。
赵云抿着嘴,眼圈微红,问刘俭道:“两千义军,当初确实是有的,可是现在,只余下不足三百人,那一千七百人皆已是亡魂了!方伯最近在真定看到的,是真定县令寻地方豪右借的氓首充数,皆是各家豪右奴人!”
“方伯此刻看到了两千假义军,却不知,那死去的一千七百人,在没有国相,没有县令,没有官军的形势下,为了这片土地奋死与贼拼杀,豪右的邬堡内,有钱有粮有人,却只是作壁上观,只要贼寇不打到邬堡门口,他们就未曾出过一人!”
“但是现在,贼寇退了,常山太平了,新的县令到任……可死去的一千七百儿郎的家眷无人赡养,他们遗留下的田地被那些作壁上观者侵占,我赵家几乎耗尽所有存粮,也未能安置几户人家!”
“当此时节,我兄长可以选择不管,也可以选择不问,但若如此,我赵氏中人无颜存于天地之间!”
“褚燕可以拐带乡民入乡为贼,但我赵家人不会!我兄长能做的,只能是与那县令妥协,联合诸豪,假传义军之势,骗取郡国钱粮!我兄长不是为了财,他只是想让那一千七百乡邻在九泉瞑目,仅此而已。”
刘俭问道:“既如此,你兄长得了我的许诺之后,为何还要特意邀请我来真定,难道就不怕我看出破绽?”
“他怕!但没有办法,这么多的钱粮器械,方伯就是答应了,又岂能轻易许之,不看到真人,国中又岂能放粮?”
刘俭又道:“豪右诸家不会凭白配合你们,州郡所许给你们的辎重和财货,他们要多少?”
“七成。”
刘俭的双拳不由紧握。
不一会,他的双手随之又松开了。
他看向依旧垂头跪在他面前的一众少年郎。
这些孩子,都是为了保卫真定,与家人拼杀于前线,最终一无所有。
他们都是真定英杰亡魂的遗孤。
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赵氏孤儿。
“你们,都起来吧。”刘俭的声音,多少也有些颤抖。
赵珺和真定县令,确实都违反了法律,但是在刘俭看来,赵珺多少算是情有可原的,真定县令罪无可赦。
不是他从内心中因为赵云就倾向赵家,至少赵珺是真真实实的从自家拿出了财货,去安抚常山义军的遗孀孤寡,这件事不难调查,回头只需要在乡中略微走访几日,就能摸清真伪。
而现在的真定县令才刚刚上任不久,就已经打算和本县豪右制定计划来侵吞官署下拨给义军的军械粮秣了。
而且他们打的算盘确实很精。
毕竟如今褚燕在太行山脉中起事,动静闹的颇大,州郡准备拨下来的军粮和甲胄,三分让赵珺用来安抚义军的遗孀家眷,剩下的七分县令和地方几大豪右准备私藏瓜分,日后待褚燕再往常山来时,他们只需将扣下的军械粮秣借口为贼所掠,上面也无法查明真伪。
毕竟常山国经过黄巾一乱,已经空虚,到处都是需要孙瑾去填补的窟窿,真定的事也未必能够牵扯到郡国过多的注意力。
最后至不济,拿赵珺顶罪就是了。
刘俭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常山的一些豪右之家,已经对这个天下未来的走势有所预判,所以才着急储备粮草和生铁军械,在他们个人的角度上来说,也算是说得过去。
但诸豪不想办法自己购置应急物资,却想要从州郡骗,那这种做法却决不能姑息。
这种事情,若是换在黄巾起义之前,一般不会存在,但很显然,黄巾起义后八州联动的后遗症已经出现,从最基层的诸豪开始,这個天下间但凡有些实力和势力的庄园主,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常山真定的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代表性案件,但绝不会只是单一的。
看来,经过黄巾一事,纷乱的苗头已显。
刘俭问赵云道:“还有一事,我想问你。”
赵云拱手道:“方伯请问。”
“汝兄赵珺,让你伪装成一个不守礼节,不务正业的少年郎,是为了让你远离那真定县令,不参与到此事中,用来保全你的?”
赵云道:“是,其实家兄也明白,日后若事发,县令与诸豪必将委过于家兄,只是我赵家兄弟除此法之外,别无他计,我家中只有兄弟二人,那县令先前曾一直告知家兄,想让我负责暗中接洽诸豪,只是家兄一直不允。”
刘俭点了点头,他大概能猜透真定县令和赵珺各自的想法。
真定县令对赵家人不放心,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让赵珺定罪,那莫不如将他的弟弟也牵扯进来,日后若果然东窗事发,就将他们兄弟一并处置了,也算不留后患。
不过赵珺终归也是个明白人,他干脆就将赵云和这一众小兄弟,打造成一群不堪大用的“人见人憎的乡里闲汉”,如此可堵住真定县令的嘴,不让自家兄弟掺和到里面。
游手好闲之人,岂堪大用?
刘俭细细回想,那晚赵珺和赵云做戏失礼于诸贵人面前,赵云好歹也算是挨个问候了诸贵人一句,可唯独对那真定县令,连一个字都没说。
却是为了让县令对赵云愈加厌恶。
再想想自己初听“赵子龙不学无术之时”,曾问赵珺是否了解自家弟弟时,赵珺当时面有惊色,惶惶而不能答。
现在想来,竟是被自己无意中说到了他的要害!
刘俭长叹口气,看向赵云,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问清楚。”
“方伯请说。”
“我能看出你们兄弟情深,你兄赵珺为了独抗罪过,让你装成不学无术不知礼节的闲汉,可你为何就这般轻易的应下了?整日扮做走犬游猎,不知礼不识学的闲徒……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与你兄长同生共死?”
赵云闻言,垂头不语,面上的表情既愧疚又悲愤。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那夏侯兰说道:“方伯,此事不怪子龙,赵家大伯早亡,只留下这一对兄弟,赵大兄成婚多年,未曾出过一男半女,若兄弟二人同被问罪……他们这一支便成绝户了。”
刘俭听到这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他冲着赵云拱手行礼:“赵家弟弟,适才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不敢,方伯能问出此言,足见是真英雄,云甚是钦佩!”
刘俭环视众人,道:“今日之事,汝等不必声张,一切自当由刘某处置,平日行事,一切照旧,是非曲直,翌日自有公断。”
“多谢方伯!”
……
今日之事,刘俭外紧内松,他将此间发生诸事形成奏疏,上奏往雒阳,同时还给刘焉写了一封信,另外还有一封信给了刘备。
给刘焉的那封信很长,给刘备的信也很长。
另外,刘俭继续派人去与甄家购置军粮军械,依旧运调往常山充为义军军资。
当然,刘俭此刻依旧没有忘了将此事告知常山王和常山国相。
常山王刘暠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气冲牛斗,当时便拔出腰间佩剑,要去斩杀真定县令与赵珺,却被孙瑾死死的拦住。
也不怪刘暠生气,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积攒了多年的家底拿出来想要为义军置办军械粮秣,哪曾想着所谓的两千义军不过是真定县令与当地诸豪设下的诡计,是想要套取他的老本。
似常山王这等在诸侯王中首屈一指的“老抠逼”,何曾受到过这等耻辱!
真如活生生的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过,若刘暠真的持剑去找真定县令与赵珺拼命,别人不好说,赵珺要反杀刘暠,应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眼见刘暠气急败坏,刘俭安慰他道:“大王不必恼怒,此事既发生在冀州,我身为西冀州牧使,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已经有了全盘的筹谋,定不会让大王有所损失。”
刘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俭:“德然,难道到了这般时刻,你还想寡人继续出资,去资助那根本不存在的义军不成?”
“不错,大王无需退缩,此事虽然恼人,却也算给了大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黄巾之乱后,各地贼乱四起,豪右之辈纷纷加紧屯粮,高筑邬堡之墙,打造铁器,虽是为了保护自家祖业,但日后不免会惹出动乱,大王若能带头,解决真定县的这次事件,必会被朝廷视为楷模,前番弃国之罪,便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刘暠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道:“让寡人解决?可、可这个中诸事,寡人根本毫不知情,一切皆是德然一手安排的。”
刘俭笑道:“若大王愿意,某愿让功于大王。”
“让功于寡人?”
刘暠听到这,大为吃惊:“德然此言当真?”
“某与大王,同为宗室,虽是不同支脉,但往数百年前追溯,却终归是同脉而出,若能帮助大王在陛下面前重新取得信任,刘某自不会推脱。”
这一番话,颇是情真意切,让常山王很是感动。
他上前握住了刘俭的手,言道:“如此常山国就全靠德然了,寡人的前途也全靠德然了,只要德然能帮寡人这一次,寡人愿对天起誓,日后诸事,定当以德然为先!”
……
……
刘俭的书信很快便被送到了雒阳。
刘焉在看到了刘俭的手书之后,猛然一拍桌案,面露狂喜之色。
“德然真大才也,常山国义军一案,可助我等成大事也!若德然在此,真当与之盛饮三爵!”BIquGe.biz
说到这的时候,便见刘焉站起身,在厅堂中来回的转悠着。
随后,便听他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不多时,便见管事匆忙入其暖阁。
“家公,何时吩咐?”
刘焉指了指那管事,道:“速速派人,请董公来此,我有大事要与他商议!”
那管事有些不解的道:“家公,此时夜以深沉,董公怕是已经睡了……”
“睡了就让人唤他起来,只说我有要事见他,他定会前来相见!”
“唯!”
……
……
其时,董扶在平黄巾之后,已经返回了雒阳,被征辟就任于大将军府。
就算是在深夜,在得到了刘焉的邀请之后,董扶依旧是起身,坐着辎车前往刘焉府邸。
见面之后,刘焉将刘俭的书信递给他看。
董扶大致的看了一遍后,竟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刘德然打算借真定之事,让陛下彻底放开立牧,其信中所言的策略计谋,实属上善之法,老夫学习谶纬之道多年,自认为已悟透世人之心,不想刘德然竟能青出于蓝,更胜老夫,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刘焉搓着手笑道:“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刘德然竟然可借着真定一事,牵扯出这般多的想法,翌日我将此事上奏于陛下,必使陛下不得安枕也。”
董扶点了点头,道:“立牧之事,本以为至少还要迁延三年四,但如今有刘德然在真定将这件事搅和大了,怕是这三四年也要省下了。”
刘焉忙道:“先生,我来日便进宫向陛下谏言,先生以为如何?”
董扶忙道:“此事还需仔细商议,待筹谋计较,推演无碍之后,方可再入宫向陛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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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0 16:50 | 只看该作者
今日的真定县署之内,以真定县令的名义,邀请了真定县本地最大的三家豪右王、郭、程三族家公前来县署赴宴,面见牧守、国相和常山王。
县令相召,更兼有三位贵人坐镇在此,三家豪右之主自然不能回绝,于是他们分别携带了三份重礼,亲自前往县署参宴。
诸人见面之后,三户豪右之主对以刘俭为首的三位贵人,好生吹捧了一番,随后又献上重礼,尽显恭顺之意。
落座之后,真定县令着人安排酒宴,并着人以歌舞助兴。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
刘俭突然抬手,示意有话要说。
真定县令急忙拍了拍手,命场中歌舞者暂退。
随后,厅堂之内,就只剩下以州牧使刘俭为首的一众贵人。
厅堂中,刘俭看着在座的诸人,面含笑意,道:
“今日县君设局摆宴,三位家主持重礼相贺,刘某人无以为谢,特准备了一份回礼,想请诸公自取,还请切莫嫌弃才是。”
程氏家公陪笑道:“方伯有礼相予,我等定当重视。”
刘俭拍了拍手,便见两位仆役将十口木箱抬入厅堂之内。
打开木箱,当中尽是简牍,却不知当中内容为何。
望着三豪家公以及真定县君不解的眼神,却听刘俭淡淡道:“这里,有一份赵珺自认其罪的手书,赵珺乃言,两千义军,早在前几个月与黄巾相抗时壮烈赴死,”
“唯三百人尚存,其前番在我与大王,国相面前操演之军,皆是为了骗取州郡粮秣、甲胄、军械等物,州郡辎重若至真定,三成安置义军死难家属,七成分予县君与当日凑氓首为军行骗的三位家公,”
“如今这十口木箱之中,是真定县千户义军遗孀,所写的收到的物资数目。”
“诚然,他们之中许多人不会写字,故由孙相国府中的掾吏代笔记录,核实之后,由三校签押。”
刘俭说到这的时候,便见真定王氏家主,愤而起身,怒道:“方伯,此言差矣!这分明就是赵珺伙同一众刁民流寇,对县君与吾等进行诬陷,还请方伯明断,还我等一个清白!”
刘俭缓缓的站起身,来到了那十口木箱旁边,随意的从当中取出一卷简牍,叹息道:“事到如今,尔等还不认罪,难道非要等刀架在脖子上,才肯伏法?”
话音落时,刘俭一甩手,直接将那卷简牍抛向了王氏家公面前的桌案上。
竹木的简牍落在案几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那一声脆响,震慑人心。
随后,刘俭又逐個拾起简牍,一简一简的扔在了真定县令还有三位家公的面前。
“好好看看吧,看看这些义军的遗孀家眷,看看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黄巾之乱,他们丧夫丧父丧儿,家中男丁尽捐躯沙场,再看看你们,不缺人不缺粮,却都躲在邬堡之中,作壁上观,到头来却恬不知耻的捡现成?”
“如今还好意思叫屈!我若是你们,就把自己的心肝脾肺挨个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何颜色!看看到底烂到什么程度!!”
说到最后,刘俭的声音愈大,言辞也是愈发犀利。
真定县君坐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那三位豪右家公,倒是还算镇定。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在他们看来,义军之人皆为贱民,活该受死,活该被他们利用盘剥,这是他们脑海中多年来固定形成的观念。
郭氏家公瞅都没瞅那些地上的简牍一眼,他甩了甩袖子起身,对着刘俭拱手道:“方伯,郭某族中还有些琐事,不便在此相陪,权且告退,翌日有闲暇,再厚颜邀请方伯往家中相叙。”
王氏和程氏家公亦皆起身,一脸漠然的向刘俭施礼欲告辞。
刘俭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笑容:“着什么急?不妨告诉几位高贤,我手下的司马徐荣,已经调了钜鹿、安平两路郡兵,去往三位的邬堡搜查证据了,估计这一会,应该也是已经进了诸公的邬堡,三位不妨静候稍坐,未时一过,想来便有公断了。”
三位家公闻言,皆不由大惊失色。
刘俭这边让常山县令邀他们赴宴,那边却暗中调人派兵去偷他们的老巢?
这些地方豪强的邬堡庄园,战时闭门紧锁,犹如城池一般坚固难攻,但若是在平日里,便如普通的农庄一般,没有家公之命,根本就没有防御设拦。
邬堡内的私奴农夫,此刻大多也都下地农忙去了,在此时,邬堡一则轻怠,二则无人,自然不可能防住刘俭的突然袭查。
“汝、汝!汝竟使此卑劣之法,夺吾家门!”
郭氏家公伸手虚指着刘俭,声音颤抖,似已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刘俭淡淡一笑:“彼此彼此,刘某此举,不过以毒攻毒而已……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之前被你们分走的那七成辎重,当中所有打造的军械,不论是长矛还是环首刀,在尾端皆烙有一个小小的“赤”字,是为我大汉的官家军械刻印,”
“刘某若在诸位家中搜不出便罢,若是真的搜出来了,麻烦三位到时候向我解释解释,为何烙有大汉朝官印的兵械,会大批的出现在诸君的邬堡之中。”
“噗通!”
王氏家公听到此时,直接原地摔倒,浑身不住的颤抖,其跨下已是有了几分湿意。
郭氏家公此刻犹在垂死挣扎,他冲着刘俭吼道:“方伯难道不知,冀州之地,并非普通州郡可比,你如此对待我等,传了出去,各郡豪门,焉能坐视不理!?”
“呵呵,死到临头,犹自虚张声势。”
刘俭一挥手,吩咐厅外的程普道:“压下去收监!待我将证据罗列齐备,再行问罪!”
程普当即领着人,进了厅堂将三豪门家主带了下去。
真定县令一脸绝望的望着刘俭,言道:“方伯,我、我?末吏知罪!末吏一时糊涂,为歹人所蒙蔽……”
“啪!”
一声脆响,却是刘俭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扔在了真定县令的面前。
刘俭淡淡道:“你好歹也是千石官员,举孝廉入仕的,此间之事,一旦传出,毁的不是你一个人,还有你后代子孙。”
“你虽罪不可赦,但顾念咱们是同僚,你的罪行,我不对外公布,也算是给你和你的后代留了体面,你拿剑去县署后院自裁吧。”
真定县令的脸上露出了绝望。
“方伯!!求方伯饶末吏这一次!”
刘俭摇了摇头,冷言道:“事已至此,罪无可恕,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好选择,至少你的后人子孙,不会受你今日之事的影响。”
真定县令呆愣愣的看着刘俭,随后拿起剑,跌跌撞撞的向着县署的后院蹒跚而去。
刘俭使了一个眼色,程普随即跟上。
不多时,程普回到了刘俭面前,言真定县令已横剑自刎。
一直在旁边看着刘俭处置真定县令的孙瑾和常山王刘暠都是脸色煞白,未发一言。
他们万万不曾想到,只是一顿席宴,刘俭就将此案了解,而且还做得这么绝!
先前即使知道了真相,刘俭也一直是秘而不发,依旧命人与甄家购置军械物资,直到物资进了三家豪右的邬堡和真定县令的私宅,刘俭才突发制人,且一击必中!令对方毫无翻盘的余地。
刘俭看向刘暠,道:“大王,藏匿汉军军械,祸可及族,那三家豪族邬堡内的财货,可抽足数量赔于大王,不至于让大王有所损失。”
刘暠闻言,却没有丝毫兴奋之情。
相反,他与孙瑾的脸上皆有担忧之色。
“德然,有一事,你可考虑过?”
“大王所言何事?”笔趣阁
刘暠叹道:“冀州不同于别州,望族豪右极多,彼此盘根错节,当年三互法立时,幽、冀二州的长官曾‘久缺不补’,你今日虽然人赃并获,可立惩真定这三家豪右,但寡人恐常山与临近的钜鹿两地的望族,会有所不甘,少不得要从中使隙,更会因此事而闹将起来。”
刘俭闻言笑了。
“这事我也想过,若是真到我能总领冀州之时,却是不怕,但是现在,我在冀州时日尚浅,还需谨慎从事,既然此番出手灭了真定三豪,那自然也要想办法安抚附近的诸豪。”
“所以,我思之,真定程、郭、王氏三族,这次的罪一定要的重,最少也是要定个私藏官署军械之罪,禁锢三族,抄没全产,一则可谓震慑。”
“二则,这三族全产,若是尽被抄没充公,自然会引起常山与临近的钜鹿两郡国其他豪右之家的警觉与不满,故我思来想去,三家私产,分于大王一份,官署抄没一份,其余的良田和宅邸,可贱价卖于两郡诸豪,如此便不会使常山和钜鹿诸家,有所异动。”
“分而食之?”一旁的孙瑾闻言恍然而悟,心中对刘建升起了钦佩之情。
刘俭点了点头。
与常山国和钜鹿郡的诸豪一同分割三家产业,其实刘俭是不愿意的,但在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摆平地方豪右门阀之前,这也是一个既可以对豪右动手,同时又不会激反其他豪右的办法。
所以,他也只能使用两千多年来,被世人不断改良,屡试不爽的一大战术。
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逐渐消除派性。
他今日牛刀小试,为的也是日后他成为一方霸主后,将这个办法更加娴熟的使用在地方。
一旁的孙瑾摸着下巴,道:“方伯此法,确实可行,只是还需有一名在冀州知名,深受诸族信赖的人物替方伯和各地诸豪穿引才是。”
刘俭问道:“孙相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给我吗?”
孙瑾道:“有!”
“何人?”
“钜鹿田氏,有一人为诸郡士门所重,昔年曾被太尉府征辟,推为茂才,官至御史,后弃官归家,据传其人刚正不阿,出言耿直易得罪人,姓田名丰,若有此人牵线,此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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