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草木志》的突出特点略述

刘彦林

老藤的长篇小说《草木志》，由百花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联合出版，约26.8万字。作者老藤，系中国作家协会第十届主席团委员，现任辽宁省作协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战国红》《刀兵过》《北地》《北障》《铜行里》等十部，小说集《黑画眉》《熬鹰》《没有乌鸦的城市》等八部，文化随笔集《儒学笔记》等三部，其中长篇小说《战国红》《铜行里》分别荣获第十五届、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北地》获2021年度中国好书。长篇小说《草木志》立足于“东北边陲大地上驿站古村的蜕变与新生”，突出“与草木为友，和土壤相亲”的特色，初步阅读感受是一部个性化长篇小说中的力作。笔者认为《草木志》有两个最为突出的写作特点。

其一，“草木”的关联密切如焊接

故事的缘起是：“我”参与省里驻村工作项目，到小兴安岭东麓的沿江镇墟里村任驻村第一书记，做出这一选择的原因与植物有关——墟里有一个北地植物王国——都柿滩。理由是同事郑高从某摄影家那里得知，都柿滩的各类野生草本植物达四十九种，涵盖三十余科属。在章节的安排上与众不同，以植物之名分布章节，且对应一位相关的主要人物。第一章《牵牛•彼岸花》中的“牵牛”对应“我”的同事郑高——一株浑身长满玫瑰色喇叭；他是厅里有名的讲段子高手，可以扮演多种角色，绘声绘色，极具时代感；人缘极好；总是在需要时对“我”指点迷津。第二章《打碗花》中的“打碗花”对应墟里村原支书齐满囤——上任就没过好日子，原本两个职务一身兼，村委会换届时落选村主任。第四章《谎花》中的“谎花”对应老毕，他是年逾五十的“地板干部”，在副镇长职位上干了6年；做过多年民政助理，对全镇十三个自然村情况了如指掌。第五章《拉拉秧》中的“拉拉秧”对应村会计石小东，他干村会计已经八届，特点是从不多言多嘴，是个有主意的人，村里研究什么事，如果他一横肯定无法通过，毕竟经历得多，有许多过去的经验教训值得吸取。第六章《红菇茑•刺梅•道人头》中，“红菇茑”对应的是方大珍——七十出头，年轻时当过大队宣传队长，会唱样板戏，三年前患上怪病，喜欢数指头；过去做事处处要强，是墟里吹拉弹唱人公认的领袖；“刺梅”对应的是石国库——七十三岁，读过高中，做过兽医，有口才，有表现欲；“道人头”对应的是齐大牙——是“三老之一”，对墟里任何事洞察透彻，有主见，有预见，有办法，关键时候能拿出精囊妙计，是个藏在背后的不轻易出面而又能忽略的“高人”。第七章《杨铁叶子》中的“杨铁叶子”对应的是“金子”，她是哈尔滨知青，十七岁下乡到墟里，事迹被登载报刊一夜成全省家喻户晓人物；第二年入党，成为大队支部副书记，第三年被结合为沿江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后来当公社文化站站长；知青返回风刮起后，她选择不离开墟里，并嫁给当地一个姓莫的鄂伦春族干部；女儿在省城工作，她一个人在墟里老宅生活，与村民关系融洽，与“三老”并列为“三老一金”。第八章《四角菱》中的“四角菱”对应的是石锁——方、石两家族世仇的关键人物之一。第九章《狼毒草》中的“狼毒草”对应的人物是方世坤，是方氏家族与石姓家族矛盾的另一方“代表”，以驱蛇、养蛇延续祖业。第十一章《西天谷》中的“西天谷”对应哨花吹的祖父邵红苋，其生下来双目失明，十三四岁学成喇叭，十六岁时能单独接活挣钱。第十六章《鬼蜡烛》中的“鬼蜡烛”对应的是谢志远，他负责督导沿江镇，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鼻孔朝天，官气十足，颇有颐指气使的傲气；原是县局秘书科长，在机关里唯唯诺诺没什么脾气，一旦有了权力，瞬间就会成为变形金刚。第十七章《鼠李》中的“鼠李”对应墟里忠于职守的守村人齐老三，他智力低下特征并不明显，主要表现是脑筋不会拐弯，居住村东头两间一面青房子里，养了一只叫花花的狗，称号是齐大牙封的。第十八章《达子香》中的“达子香”，对应的是金子的女儿寒寒，为墟里的旅游开发做出了很大贡献，是一个心系家乡发展、投资回馈的企业家，外表漂亮、内心善良，有责任心有担当和心怀大爱的人。第二十二章《老地榆》中的“老地榆”对应的是邻村的老中医莫六枝，医术高明，有手到病除之功。第二十四章《马桑》中的“马桑”对应的是县建筑质监站站长马桑，一个玩熟了权力的官员，被老毕评价为：“活生生的小鬼”。第二十五章《狗尿苔》中的“狗尿苔”对应的是江心岛打鱼老堵头，一个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老光棍，曾地区粮食学校毕业，是沿江粮库质检员，因渎职被判刑两年，出狱后到江心岛生活；举报粮库主任，使得其判刑八年；承担护鸟使命。第二十八章《一把抓》中的“一把抓”（光叶山楂）对应的是墟里新任村支书哨花吹，他是主要人物之一，贯穿小说的始终，是化解方石两家世仇的核心人物，也是墟里发展的关键人物。其余章节也关涉到了几种植物。这种把人物与草木进行“焊接”的手法很新颖，的确是长篇小说《草木志》写作方法的一大亮点。

其二，“歇后语”的运用多而巧妙

笔者做过统计，在二十九个章节中，运用歇后语的章节达二十一个，而且用得恰如其分，符合语言环境与人物身份，属于有个性化的语言特点，对歇后语的使用看似信手拈来，实则为塑造人物形象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共运用歇后语59个，其中重复出现2次的歇后语有3个，56个歇后语为丰富人物的语言词汇，以及增强幽默感和感染力有不可或缺的支撑。为此，笔者把它们摘录于后。

第一章用到的歇后语是：秃子头上戴假发——高出一截。第二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喇叭倒着吹——乐掉腚了，老太太甩鼻涕——手拿把捏，大酱缸丢了杵——无法鼓捣，西瓜地里溜达——左右逢源（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喇叭配笛子——想（响）不到一块，哑巴坐席——二话不说。第四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吕洞宾放屁——带股仙气，别茄子见霜——打蔫啦，扫帚作揖——拜把子，光腚拉磨——砢碜一圈，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公鸡头上的肉——大小是个官（冠），朝着灶炕吹喇叭——神气起来啦，冰糖煮黄连——同甘共苦。第五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唱戏敲铜盆——不着调，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第六章用到的歇后语是：母猪嚼碗渣子——净用词（瓷）儿，骟马割错肠——便宜了蛋子，六六粉灭虱子——死不见尸（虱）。第八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吃家饭拉野屎——只顾外头。第九章用到的歇后语是：裤裆里拉胡琴——扯淡（蛋），打麻将甩扑克——不按道路出牌，百灵鸟变鹦鹉——秃噜嘴了。第十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卖豆芽的不带秤——乱抓，十根指头堵八个眼——没漏洞。第十一章用到的歇后语是：屁股头子绑扁担——来横的。第十二章用到的歇后语是：砍树吃柿子——自断根本。第十三章用到的歇后语是：没嘴子的喇叭——多此一举。第十五章用到的歇后语是：蝎子㞎㞎——独（毒）一份，老鹰变夜猫子——一代不如一代。第十六章用到的歇后语是：不变的套路——包工制，参谋皱眉头——一筹莫展，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下，苏东坡的屁眼——文绉绉（纹皱皱），没卵子找根茄子提溜——犯贱，满头是包——不差这两拳。第十九章用到的歇后语是：蚂蚁抬虫子——各个使劲，沙和尚挑行李——当仁不让。第二十章用到的歇后语是：二郎神的脑门——独具慧眼。第二十二章用到的歇后语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土地老坐飞机——神高了。第二十五章用到的歇后语是：窗户眼吹喇叭——名（鸣）声在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肚脐眼挂大钱——心里有鬼，嗑瓜子吃核桃——不能不求人（仁），大河沟子撒尿——交（浇）得宽。第二十六章用到的歇后语是：王八钻灶坑——憋气窝火，哑巴脱坯——闷头干。第二十八章用到的歇后语是：三枪打了二十七环——**不离十，嘴上抹石灰——白说，马尾巴提豆腐——提不起来。第二十九章用到的歇后语是：新媳妇和面——人生面不熟。摘录这么多歇后语的目的，也是佐证我的所言非虚，同时，也是对长篇小说《草木志》的作者老藤精心经营作品语言的态度表达真诚的敬意。

当然，这部长篇小说故事发生第墟里的村情、地貌状况、人口构成和经济发展也很有特点：墟里历史上是古驿站，状如簸箕，西面有山峦，北、东、南三方是湿地和平冈，东南有小龙山；历史上驿路一直延伸到老金沟；当年吴三桂兵败，部分官员作为流人经过驿道时流落此地；另一部分人为驿站后裔，方姓在雅克萨大捷前来墟里建站，是老资格的站上人；石姓是清末至民国闯关东的登州府人，原本是去漠河淘金，行至墟里发现地肥水美，便留下安家；村里的齐、邵、金三姓是外来户，五大姓氏把墟里经营成了远近闻名的“好汉窝”。他们至今承续着驿站传统——乐善好施，好斗仗义。墟里存在的主要矛盾是：一、方、石两大家族的世仇难平；二、发展没有载体，面临被新生村合并之危机。这两个矛盾冲突，也是贯穿全篇并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主要动因。此外，小说中的地域特色、人文底蕴、植物荟萃和主题要旨等也值得深入挖掘和评述，诚望和有关方家探讨交流。

幸福小草

发现小说里的人物，都是多面手，啥都能干。
东北人的歇后语，让这作家给——一网打尽   
东北人还有些，秃露反帐，大屁眼子等行话，都挺逗乐的。

幸福小草

打麻将甩扑克——不按道）套路出牌。
刘版写得真详尽，这肯定是边读边做功课的结果。
给我读完就记得大概意思，句子真记不住多少。

云馨

没有读过老藤的长篇小说《草木志》，老师解析得详尽，先在这里温习一下吧！

高骏森

不得不佩服，刘老师对一部作品阅读的认真。如果不认真，这些一植物对应某个人，这么多歇后语出现在第一章，出现了几次是拟不出来的。
为刘老师这种对作品的尊重精神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