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隐隐（散文诗.三折）

问雨……

       ◎烟霞镇


       古御路上，我始终读不懂李靖如何与秦琼相撞。我只知道，干枯的泔河纤纤细细地伸入了秋的腹地。
       牧野长歌的奠坛，在房玄龄的吟声里，夹杂着青草味道的雨水，仍在溺宠着逝去了炊烟的城池。
       战火熄了，城南的旧事里仍紧锁着随荒草长出的忠魂，于风声雨声中企图在枯枝上嫁接新绿，重放异彩。
       太阳还在不停地移动，当衣摆和裤脚被秋风剪成一片一片碎屑的那刻，我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在旷野里不断地变幻着自己的模样。
       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看看他们恋世的眼神，看看他们憔悴的模样，你是否也会心痛？


       被深秋瘦了的花田，收敛起了喧嚣的羽翼，沉湎在故地的雀儿仍在运积着遗落在夕阳下的尺骨。
       如果它们不悲、不怨、不忆；不谈风月也不谈山水，那若大的社稷能否找回沉沦已久的铠衣？
       你看，那座守着一丘黄土的小村，已被暮色遗忘。装载故事的山脉和水系，没有了任何需要掩饰的破绽。
       时间越来越迟顿了，与岁月捆绑的追溯，在一道道布满伤痕的故事里，递出了所有，乃至最后一痕泪滴。
       此刻，鸟儿掷下的一声鸣啼，携走了多少游人之心？有谁知道，你的匣子里还躺着一根彩链，一场一场的旧事，依然让心潮澎湃。




       ◎昭陵


       九嵕山上，桂花还在迟疑，六骏已一再回首，林子里那一树落叶刚刚露出了疲惫的黄。
       管它呢，再借一枝折弯了的树枝，一丛开满了话语的蒹葭，在掌心里吐露风霜。
       一池秋分的日子，在这凹凸不平的人世，是否一定要有一些响动，来诏告太宗的旨意。
       当松鼠们一个个疯去的那刻，脸颊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粉尘的阿史那贺鲁，仍在叩首。


       晨曦露白之后，远山和土地逐渐清晰，脚下的路也清晰了起来。
       太阳升起和消失的地方，陵间的小路更容易让人迷失在这个隔世的空旷里，踱步。
       但是，我还是想打听一下，前方究竟通向哪里，玄宫里的烛火是否还红的瘆人？
       可，藏在绿荫之后的炊烟人家，还有那只白鹭和另一些风景已遥不可及。


       栈道之上，元宫之下，谁的幽灵仍在翩翩地游荡？好在还有黛瓦粉墙，与你相映。
       好在还有凸凹不平的山眷叠嶂；还有泾河之阴、渭河之阳；还有横在路边的草儿，与你相错。
       一片琉璃瓦，在破碎前的最后一刻，被时光转动的旋钮，又回到了长草芃芃的年代。
       时空的裂痕，透过一道道刺目的光，已将尘埃彻底缝合，留下的印迹告诉你我，你曾经来过，我也曾经来过。




       ◎袁家村


       枕着汽车的轰鸣，期待穿过你的村庄，以为这样就能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如果，反手间可以量量你的体温，对视里可以照照我的容颜，那该多好。当然，这些只是心中所愿。
       深秋的黄菊还在交织着缭乱，荆棘横生的枝节已抵住了胸膛。当落日的邮戳烙在游客们脸上，在行囊束紧的地方徘徊，距离唐宋元明清还尚有七步余生。
       秋风又起，落叶仍在飘零，我头顶着晨露，身披着霞衣走近了你。此时，有人喜欢追逐坊间的热闹，有人喜欢穿过老街一直向西，前方的古戏台上，一个故人仍在喃喃自语。

              
       “二弦子”伴着“板板腔”的高亢，让出嫁的耳朵扮起了盛装。面朝阳光，是谁靠着一张土板凳，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倾诉着走入灰蒙蒙爱情的她，再没有回家。
       一栋栋像一口口老井的土屋，苍凉的旧烟囱让人忆起了遥远，漂泊的隐语就藏在皱褶里，所以难删，因为苔藓下面仍然保留着清晰的凿迹。
       狭窄的小巷，拥挤的人流各自忙碌，他们对黎明视而不见，更不可能去了解月光，也没有人知道可爱的喜鹊，就站在高高的枝桠之上。


       嫁接在杨树上的时光，拱起了锋利的脊骨，延着小村的街道发出鸣叫，没有人关心窗外的晨光及远山青色的缭绕。他们只关心每一天人间烟火变动的姿态。
       从东移到西的太阳，顺着干燥的石子路，滑出了诸多无序的脚印。仿佛纵算人事转瞬如烟，也无悔曾时的经历。
       莳花种草，书字雕木，这些沉静在小村里的情怀，许多年后会不会更改？刚刚，被月光曝晒后的角落，新生的爬墙虎还在延伸。

杜铁林

文笔精妙！感佩才情！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