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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盐务:富民养兵的基地资源! [打印本页]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5-1-12 12:02
标题: 盐务:富民养兵的基地资源!
韩桢并未在寿光久待。

  此次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整顿广陵盐务,巡查寿光只是顺带而已。

  第二日,安排其余三名官员,一众胥吏,以及三百换防士兵前往昌乐上任后,自己则带着猴子直奔广陵。

  广陵非县非镇,因产盐量高,盐户众多,朝廷在此设立盐务。

  山东多地沿海,乃是产盐大省,密、登、青、莱、滨州五处俱设盐场,其中若论质量,当以密州涛洛场的产盐为最。

  论数量,广陵当为第一。

  原因很简单,青州、淮州有煤矿。

  且青州的煤矿,就在寿光。

  如今不管是赵宋还是西夏,制盐用的都是煮卤法。

  用火蒸发卤水中的水分,等到卤水浓度变高后,便会自行析出食盐。

  这种方法得到的虽也是粗盐,但纯度相对较高,缺点是成本也高。

  广陵背靠寿光煤矿,只五十余里路程,煤炭运输成本几乎为零,运输也快,产量自然也就更高。

  在宋朝之前,煤炭并不是主要能源,不管是生活还是生产,多是伐木为材。

  没法子,之前技术不够,无法开采地底深层的煤炭。

  宋朝使用煤炭,其实也是被逼出来的。

  随着东京城的人口日益增多,对木材的需求也就更大。

  等到城中人口突破百万的时候,开封府周遭几十里的树木,早已经被砍伐殆尽。

  不止是东京城,其他人口大几十万的城市,也出现了同样的困境。

  于是,世界上第一次能源危机出现了。

  没柴火用了,百姓没法子生火做饭,工坊没法子运转……

  朝廷被逼急了,这才转而使用煤炭。

  正是在这样的需求下,煤炭开采、冶炼技术得到飞速提升。

  事实证明,不逼一逼,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五十余里路程,清晨出发,中午时分便到了。

  一路行来,路过村庄萧条。

  到了广陵之后,反而人丁兴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兵灾匪患的影响。

  “真是稀奇!”

  猴子骑在战马上,看着不远处的大庄子,面露惊奇。

  就在这时,韩桢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正有一个光屁股的小娃娃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韩桢朝着他招招手,高喊一声:“小娃,过来!”

  那小娃娃非但没有逃跑,竟真的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这娃子脸颊黢黑,挂着一条鼻涕,仅上半身穿了一件破烂的衣衫,下半身光着,脚下踩着一双草鞋。

  来到韩桢等人面前,小娃娃仰着头,好奇道:“你们是官兵吗?”

  韩桢不答反问:“你不怕我们么?”

  “俺不怕!”

  小娃娃摇摇头。

  “为何?”

  韩桢来了兴致,逗弄道:“伱就不怕我们是匪寇?”

  小娃娃自豪道:“俺阿爷说了,不管是官老爷还是山大王,都得吃盐卖盐哩。所以不管谁来了,俺们盐户都不怕,因为俺们会制盐。”

  闻言,韩桢微微一笑:“你阿爷是个聪明人!”

  “嘿嘿。”

  听到外人夸赞自家阿爷,小娃娃咧着嘴傻乐。

  “把你阿爷叫过来!”

  韩桢说着,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扔过来。

  小娃娃眼疾手快,不等铜钱落地,便精准的接住。

  几文钱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得了赏钱,小娃顿时喜笑颜开的跑向村子里。

  目视着小娃子的背影,猴子感慨道:“这娃的爷爷倒看得透彻。”

  盐铁自古都是最暴利的行当,没有之一。

  所以,这些盐户几乎就是会下金蛋的鸡,不管是反贼还是朝廷,压榨归压榨,但却不会轻易取盐户的性命。

  韩桢笑道:“穷苦百姓也有属于自己的智慧。”

  不多时,一伙人走出村子,直奔韩桢等人而来。

  为首的乃是一个身穿麻布粗衣的老头,须发花白,身形瘦弱,但却步履矫健。

  来到韩桢身前,老头躬身行礼:“见过相公!”

  放牛娃不懂,他却是懂得。

  眼前这位少年英武霸气,气势慑人,身后数百士兵身着铁甲,手持**,一个个如狼似虎。

  反贼哪有这等气势与精良的军械,应当是朝廷前来平叛的精兵,所以他才口称相公。

  韩桢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圈,这些人各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仅仅比当初松山岭上的逃户,要稍微好上一些。

  事实上,方才那小娃娃只说对了一半。

  会制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盐户太穷了,扔进锅里都榨不出二两油,都穷成这样了,也就只剩下一条贱命,哪个会抢他们?

  收回目光,韩桢问道:“你乃何人?”

  老头如实答道:“老拙名唤李大,乃是李家庄的里长。”

  韩桢又问:“广陵共有盐户几何?”

  “具体多少俺不知晓,不过周遭六个村子俱都是盐户,估摸着得有五千余人。”李大掰着手指头计算道。

  才五千余人?

  韩桢与猴子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太少了!

  看来要招纳逃户流民。

  要知道,小王村的制盐厂都有两千多工人。

  作为今后主要的产盐基地,五千人委实太少了,起码也要翻上一番才勉强够用。

  压下心头思绪,韩桢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前段时日可有反贼匪寇来此?”

  张万仙既然占了寿光,不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广陵。

  就算他蠢,史文辉也会建议他顺势占了广陵。

  “有!”

  李大点了点头。

  韩桢面色不变,语气淡然:“现在何处,人数几何?”

  “只一千多人,先是杀了盐监的官吏,在此住了近两个月,前段时日似是听到了甚么风声,连夜逃往大屋山了。”

  李大先前也不解,那帮反贼逃跑时极为匆忙,竟连粮仓里的粮食都没有全部带走。

  眼下看到韩桢后,这才明白缘由。

  原道是官兵来了!

  盐户与官营作坊的匠人一样,不得种田、经商以及从事其他行当。

  唯一做的,便是制盐。

  口粮由朝廷负责发放,没有工钱,并且每年都有任务指标。

  达不到指标,轻则扣粮,重则鞭挞棍打。

  并且盐监官员对盐场的管理监督极为严格,盐民离开盐场时必须脱衣接受检查以免夹带私盐,所以想要私自卖盐补贴家用,也不可能。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5-1-12 12:06
种不得田,做不得工。

  口粮又时常被盐监的胥吏克扣,不吃饱穿不暖,每日还得重复繁重的体力劳动,可想而知这些盐户过的有多凄惨。

  韩桢问道:“盐监建在何处?”

  “禀相公,盐监所建在盐场旁,距此约莫三里路。”李大躬身答道。

  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韩桢也不数,径直扔了过去。

  李大双眼一亮,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矫健,一把抓住钱袋。

  在手中微微掂了掂,起码有两三百文。

  咕隆!

  李大咽了口唾沫,大喜过望,千恩万谢道:“多谢相公赏赐,相公洪福齐天,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盐户是世袭制,一旦当了盐民,入了盐户,子子孙孙都将是盐民。

  既是盐户,平日里只有米粮,何曾见过钱?

  李大当了这么些年里长,唯有超额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时,盐监的官员开心了,才会赏赐几文钱,以示嘉奖。

  而就是这几文钱的赏赐,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屈指可数。

  韩桢下令道:“去通知其他几个村子,让所有盐户去盐监待命,我有要事吩咐。”

  “相公稍待,小老儿这就去。”

  一双手紧紧攥着钱袋子,李大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吩咐完,韩桢挥挥手,一马当先的朝着盐监所方向行去。

  来到盐监所后,韩桢吩咐道:“原地休整!”

  “得令!”

  四百青州军在一名都头的指挥下,分成两拨,一拨负责警戒巡逻,另一拨则卸去身上铠甲,抓紧时间歇息。

  交代一句后,韩桢翻身下马,与猴子一起走进盐监所内。

  盐监所的规格与布局,类似县衙。

  前院是办差公堂,后院则是官吏们歇息的住所。

  似乎是敢炽军入住了两个月的缘由,整个盐监内脏乱不堪,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令人作呕。

  皱着眉头逛了一圈后,他又来到不远处的粮仓。

  那李大说的没错,敢炽军逃走了匆忙,留下了三百多石粮食,算是意外之喜。

  猴子啧啧称奇道:“这些盐户竟没抢走粮食,倒也稀奇。”

  “可能是怕敢炽军突然杀回来罢。”

  韩桢随口答了一句,迈步走向盐场。

  盐场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形似军寨,黄土夯成的围墙里,隐隐有一股烟熏火燎的气息。

  一排排草棚下,架起一口口煮盐的大锅,木桶、串车随处可以。

  串车,也就是独轮车。

  不过与后世便捷的独轮车不同,这会儿的串车没办法一个人操作,因无法保持平衡,需得两人一左一右扶住,往往只能运送一些轻便的货物。若是载货过多,前面还需牛驴拉车。

  《东京梦华录》中就有串车的记载:“前后二人把驾,两旁两人扶柺,前有驴拽,谓之‘串车’,以不用耳子转轮也,般载竹木瓦石。但无前辕,止一人或两人推之。此车往往卖糕及餻麋之类,人用不中载物也。”

  猴子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看惯了小王村那先进的流水线制盐工厂,再看盐场,实在入不了眼。

  正当两人巡视盐场之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走罢,先安抚这些盐户。”

  韩桢说着,大步出了盐场。

  此刻,盐监所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盐户,并且还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韩桢双手背在身后,来到盐监所大门前。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大多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身为盐户,他们失去了一切,每日机械式的重复劳作,只求一口粮食,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

  盐民很苦,但几乎没人当逃户。

  每日制盐虽辛苦,但好歹还能有一口饭吃,但山上就不同了,毒蛇猛兽,强盗匪寇,能不能熬过一年都难说。

  为了东京城的繁华,且苦一苦百姓罢。

  等待了片刻,见没人赶来后,韩桢朗声道:“各村里长何在?”

  “小老儿在!”

  李大第一个跳出来。

  接着,又有五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

  韩桢目光如炬,问道:“各村盐户是否全部到齐?”

  “俺们村齐了。”

  “禀相公,俺们村有两人害了病,下不了床。”

  除了少数十多人或病或伤无法到场之外,其余两千三百二十一人,俱都来了。

  先前,李大说六村盐户估摸有五千多人,此刻到场才三千三百多人。

  韩桢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如常。

  剩下的两千人呢?

  没衣服穿,躲在家里呗。

  盐户无收入,只有口粮,自然买不起衣服。

  一件衣服,往往一家人轮流穿,谁出门谁穿着,剩下的人就只能光着身子,缩在床上盖着稻草蔽体。

  那种田怎么办?

  晚上种,月黑风高,即便光着身子旁人也看不到。

  在这后世是无法想象的,但在古时却是常态。

  韩桢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从今往后,取消盐户!”

  轰!

  此话一出,五千余盐民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神色惊惧,面容惶恐,议论纷纷。

  “肃静!”

  不待韩桢吩咐,护卫在周围的四百青州军齐齐高喊。

  骇人的声势,以及士兵们身上散发的煞气,让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李大哆嗦着嘴,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相……相公,盐户消不得啊。”

  制盐很苦,盐户也没有前途。

  这些他们都明白。

  但如今这个世道,不需交税,也不需服徭役,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一旦取消盐户,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你等放心,取消盐户后,自会安置妥当。”

  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后,我将在此建厂,凡会制盐者,皆可应征入厂,每月三百文工钱,管早晚两顿饭。”

  事实上,对待这些盐户,他完全可以尽情的压榨。

  不需要工钱,只提供一日两餐,甚至将晚上的稀粥换成麦饭,这些盐民都会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但这样一来,他和赵宋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呢?

  韩桢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和胸襟,穿越之初,他只想努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去,活的好一些,活的有尊严。同时,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顺带让治下的百姓也过得好一些。

  不求天下大同,家家小康,起码能吃饱穿暖,手中有些余钱。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哪怕抛开这些不谈,仅仅是作为一个反贼,他也需要尽心尽力的维护好自己的基本盘。

  不但管饭,还有工钱?

  五千余人纷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足足过了好半晌,李大等人才回过神。

  几个里长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小相公给出的待遇太好了,好到让他们心头发虚。

  李大磕磕巴巴地确认道:“相公要给俺们工钱?”

  韩桢哪里不晓得他们的小心思,苦日子过惯了,忽然要过好日子了,一时间不敢相信。

  想要打消他们的疑虑,也很简单,只需一句话。

  韩桢朗声道:“我是反贼!”

  自个当众承认自己是反贼,似乎颇为怪异,但这些盐户听在耳中,却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哦,原道是反贼!

  俺就说朝廷那帮官老爷,怎会给他们工钱嘛!

  虚惊一场。

  猴子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太过荒诞。

  另一位里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相公消了盐户,不知俺们可否种田?”

  国人对土地的执着,铭刻在了骨子里。

  哪怕做工管饭,哪怕有工钱拿,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种地。

  韩桢点头道:“自然可以,在我治下,开垦的荒田三年免税,三年后需缴一成田税。”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

  “好了,且都散了罢。”

  今日的消息,对这些盐民们的冲击极大,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闻言,盐民们在各自里长的带领下散去,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朝着各自的村子走去。

  见李大慢悠悠的走着,一旁面容黝黑的汉子催促道:“阿爹,日头还早,俺们赶紧回去垦田罢!”

  村子附近的好地段都是有数的,若是去晚了,可就被旁人占了。

  李大摇摇头,神色复杂道:“这小相公乃是反贼,谁晓得官兵何时会杀来?若他败了,官兵重新占了广陵,那田地岂不是白挖喽?”

  “这……”

  汉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官兵一来,一切都会回到圆点。

  “阿爹,那……那怎么办?”汉子急得团团转。

  他想垦田,却又担心过段时日官兵来了,白忙活了。

  李大叹了口气:“再看看罢!”

  ……

  待到这些盐民散去后,猴子这才开口道:“这些盐民恁苦,竟有这般多人没衣裳穿。盐监所的这帮狗官,连件纸衣都不舍得给。”

  纸衣,是唐宋特有衣服。

  与想象中一捅就破的纸张不同,纸衣的原料乃是采用楮树皮制作的硬纸,手感粗糙坚硬,穿久了会把皮肤磨破。

  因价格低廉,深受贫苦百姓的喜爱。

  韩桢冷笑一声:“纸衣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可有了衣裳,盐户若是跑了怎么办?”

  嘶!

  猴子深吸了口气,眼中杀意沸腾。

  这帮狗官,该杀!

  眼见天色渐晚,韩桢吩咐一批士兵清扫盐监所,生火造饭。

  经过简单的清扫后,怪味消散了不少。

  韩桢坐在大堂中,交代事宜:“我准备在广陵设镇,你任监镇!”

  “是!”

  猴子点头应下。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监镇,但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

  广陵盐务,韩桢今后最大的钱袋子,非亲信不可担任。

  韩桢说道:“我在此地待不了几日,大致交代几点。”

  猴子不由坐直身子,侧耳倾听接下来的话。

  “第一点,粗盐和精盐工坊。精盐工坊不用提,你应该很清楚,着重说一下粗盐。”

  韩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设计图,递了过去。

  接过后,猴子展开设计图认真查看起来。

  过了片刻,他不由抬起头,双眼放光的赞叹道:“韩二哥,这是谁人设计的法子,简直巧夺天工!”

  韩桢笑而不语。

  晒盐法在明朝出现了雏形,到清朝时逐渐被完善。

  这种方法成本十分低下,充分利用了大自然的能量。

  简而言之,就是在临海处,挖出阶梯状的盐田。

  每当潮汐涨潮时,打开盐田的阀门,让海水自行灌入第一片盐田。

  待到灌满之后,关上阀门,利用太阳与海风蒸发盐田中的海水水分。

  当水分蒸发到一定程度后,打开阀门,让海水流淌到第二块盐田之中,再次让其自然蒸发水分。

  循环往复几次后,当海水灌入最后一块盐田时,浓度已经非常高了,能够自行析出食盐。

  相比起卤煮法,晒盐法成本非常低,因为用到的都是自然资源。

  看似效率低下,实则只要挖的盐田足够多,产出要比卤煮法高出数倍!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5-1-12 12:09
挖盐田没什么成本可言,花费仅仅是一些工钱而已,用不了几个钱。

  不过晒盐法对环境的要求很高,一般设置在广东、福建等地。

  因为地处亚热带,一年四季气温相对都高,阳光猛烈,除开台风天气之外,都能晒盐。

  山东就不行了,冬季寒冷,一年中只有四月到十一月可以晒盐。

  果然,猴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皱眉道:“韩二哥,俺方才想起来了,若是冬季和雨天怎么办?”

  “冬季和雨天就用卤煮法。”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如今整个青州还有三县之地没收入囊中,更别提把手伸到广州与福建了。

  “嗯。”

  猴子点了点头。

  韩桢继续说道:“第二点便是镇子的建设。以盐监所为中心,夯土为墙,镇中以服务业为主。”

  跟在韩二哥身后这么久,猴子已经习惯他口中时不时蹦出的新词汇了,忍不住问道:“这服务业是伺候人的意思?”

  “差不多。”

  韩桢微微一笑,解释道:“广陵地处偏僻,除了盐务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商业价值。过段时间,我准备扑卖粗盐与精盐的地区经销商资格,往后来往商队数不胜数。”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猴子眼界开阔了许多。

  经过他这么一提点,立刻双眼放光,一拍大腿道:“着哇,如此多的商队,住宿吃饭,牲畜饲料,甚至是青楼和赌场。”

  一年,不,只需半年,广陵镇就会变得无比繁华,成为一个纯商业化的小镇。

  “等我回郡城后,会安排一批胥吏来此,辅助你管理镇子。吸纳逃户方面,还是走小王村的老路子,以利诱之。只要肯下山,送口粮送纸衣,具体操作你看着办。”

  韩桢继续交代道:“关于第三点,就是大屋山上的敢炽军。我尽量在临走前,帮你解决掉这些反贼。”

  躲在山中的敢炽军,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置。

  匪首以及大小头目一律杀了,剩余的战俘编为徭役,修建镇子,待到镇子建成之日,便可放他们归田或做工。”

  猴子应道:“俺省的!”

  交代完大致事宜,韩桢正色道:“广陵乃是重中之重,我会在此设立驿站,有处理不了的情况,立刻通知我。”

  猴子神色肃然的保证道:“韩二哥放心,俺会好好经营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只需照葫芦画瓢,把韩二哥使过的手段,重新用一遍就是了。

  ……

  绝大多数盐户存着担忧,觉得官兵迟早会打来,垦田只是白费力气。

  到头来,终归是白忙活一场。

  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心存侥幸,扛着锄头开始垦田。

  对此,韩桢懒得去管。

  从一开始,他就给广陵定性了。

  这是一个盐业为主,服务业为辅的镇子,与农业完全不搭边。

  由于临近海边,土地贫瘠,种田的性价比太低。

  翌日。

  一大早,李大等里长,便来到盐监所。

  此时,韩桢正与猴子在大堂吃早饭。

  看着黄灿灿,散发着阵阵热气的炊饼,以及香气四溢的粟米粥,李大不由咽了口唾沫。

  强忍住胃中翻涌的酸意,他躬身道:“相公,村里的盐民让俺们来问一问,盐场何时开工?”

  盐场不开工,盐民就没口粮,只能找些野果野菜,或是去海边碰碰运气,看能否捡到一些鱼虾蚌壳,勉强填填肚子。

  韩桢不答反问:“可用过饭了?”

  “不曾。”

  李大讪笑一声。

  韩桢招呼一声:“坐下一起吃罢。”

  “这……多谢相公!”

  李大等人大喜过望,使劲在破烂的粗麻衣衫上擦了擦手,这才颤颤巍巍地拿起一个炊饼。

  六个人,一人端着一碗小米粥,手中捧着两个炊饼,蹲坐门槛前狼吞虎咽的吃着。

  相公能赏一顿精粮吃,已是大发善心,他们却不能不晓得轻重,真的上桌吃饭。

  李大忘了上次吃精粮是什么时候,此刻炊饼咬在口中,只觉无比美味。

  一口喝干碗中的米粥,李大只觉肚中暖洋洋的。他其实还想吃,只是不敢再去桌上拿了,只得慢慢舔着碗回味。

  就在这时,韩桢开口道:“以往赵宋盐监所的官员,给伱等多少口粮?”

  李大赶忙答道:“每户每日给三两杂粮。”

  三两杂粮,勉强够一个成年人吃,但想养活一家人,就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盐民每日都要承担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韩桢说道:“如今制盐厂还没建造,暂时没活计可干,不过我也不可能看着你们饿肚子。”

  “相公心善,见不得俺们受苦,俺代盐户们多谢相公了。”

  李大打蛇上棍,漂亮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瞥了他一眼,韩桢吩咐道:“我准备在广陵设镇,建造城墙需要大量石木。你等可去伐木凿石,十根原木或五十钧石块,来此换半斤杂粮。原木不得细于一尺,石块不得小于方砖。若无工具,可免费借给你等。”

  “小老儿这就去通知村中盐户。”

  李大躬身行了一礼,作势便要走。

  “等等!”

  韩桢叫住了他,问道:“盐户之中可有熟悉大屋山之人?”

  李大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对大屋山中的敢炽军动手了。

  就在他思索间,一旁的老头开口道:“禀相公,俺们村有人懂些捕猎的手段,时常偷跑出去打猎,想来应是熟悉大屋山。”

  “去将他唤来。”

  “俺这就去!”

  待出了盐监所,那老头四处看了看,低声道:“俺倒觉得这帮反贼挺和善,小相公也是个大气爽利的人,先前的敢炽军和他们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敢炽军占了盐监所后,虽没有劫掠杀害他们,可平日里也没少打骂欺辱。

  村里稍微俊俏些的小娘子,几乎都被糟蹋了个遍。

  “敢炽军是甚么货色,都是些腌臜打脊的泼才。”

  李大嗤笑一声,而后指了指盐监所大门值差的青州军:“你们再瞧瞧这些人,只怕比之官兵都强上几分,办事有章有法,来路应该不简单。”

  “哎,俺倒是希望官兵不要来。”

  “谁说不是呢!”

  ……

  约莫等了一刻钟,一名壮汉步履矫健的踏入盐监所。

  这汉子如盐民一般,有着黝黑粗糙的皮肤,只穿着一条多处缝补的袴裤,显露出一身结实板扎的肌肉。

  按理说,一日只有三两杂粮的情况下,营养是跟不上的,加之每日都要干重活,只会瘦弱不堪。

  但总有人天赋异禀,就比如韩桢。

  而且,先前那里长说了,此人时常偷摸出去打猎,想来隔一段时日能吃上一顿肉食。

  汉子走进大堂后,先是打量了韩桢与猴子一眼,而后拱了拱手,朗声道:“见过相公!”

  韩桢问道:“姓甚名谁?”

  汉子答道:“俺叫彭泉。”

  “你时常打猎,对大屋山可否熟悉?”

  “去过几次,认得路,可要说多熟悉,算不上。”彭泉很是谨慎,并未把话说的太满。

  韩桢轻笑道:“我这里有一份差事,想不想做?”

  彭泉没有贸然应下,问道:“不知是何差事,请相公明示。”

  “带我部下找到敢炽军的藏身之地,此事办成了,赏你一石米粮!”

  大屋山距离此地不过十几里路,那帮敢炽军藏身其中,始终是个隐患,必须尽快除掉。

  如此,他才能放心离去,猴子也能放心建设镇子。

  一石米粮!

  彭泉眼中闪过一抹意动,思虑片刻后,最终应道:“这份差事俺接了!”

  见他点头,韩桢朝外值差的士兵吩咐道:“将仇牛唤来!”

  “见过县长!”

  很快,一道瘦长的身影快步走进大堂。

  原先在松山岭之时,仇牛这厮才堪堪达到韩桢胸口位置。

  也不知是入军后吃的好了,还是正逢发育期,这两三个月个头疯涨,如今已有韩桢肩头高了。

  就是身子还略显淡薄。

  因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口技,所以将其编入了斥候营,也算是物尽其用。

  “此人名唤彭泉,对大屋山熟悉,现命你领斥候队,跟随他进山,找出敢炽军的藏身之所。”

  韩桢叮嘱道:“切记,莫要暴露了行踪!”

  “卑职领命!”

  仇牛抱拳应道。

  面容虽稚嫩,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沉稳。

  斥候营乃是整个青州军最辛苦的兵种,没有之一。

  操练了两三个月,就是一块烂泥,也能变成铁石!

  待到仇牛与彭泉离去后,韩桢起身道:“走罢,去海边看看。”

  趁着眼下无事,正好去选摊,确定盐田的位置。

  两人骑上战马,带上一队青州军士兵后,直奔海边而去。

  沿着一条小路,约莫走了四五里路后,便来到海边。

  哗啦!

  海浪冲刷的哗哗声,伴随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猴子惊叹道:“韩二哥,这就是海么?”

  “嗯!”

  韩桢点了点头,目光深邃道:“这片大海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和食物,可怜赵宋皇帝以及朝堂上的重臣,却一直将目光放在一亩三分地上,不知大海的富饶。”

  猴子双眼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海中有钱有粮?”

  “当然,往后你会见识到的!”

  韩桢自信一笑,随后双腿一夹马肚,身下战马立刻迈动步伐,朝着前方海滩行去。

  不仅是猴子,跟随他们而来的一队士兵,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一个个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等回去了,与战友们吹牛打屁时,也能多一项谈资。

  这会儿正值涨潮,海浪不断向着浅滩冲来,荡起一层浑浊的泡沫。

  有士兵抓起一捧泡沫,好奇道:“县长,海里竟还有皂角么?”

  “这可不是皂角沫。”

  迎着海风,韩桢心情大好,笑道:“可惜了,若是赶上退潮,说不定还能捡些海鲜回去吃。”

  闻言,猴子说道:“韩二哥若是想吃鱼了,回去命人捉一条便是。”

  韩桢摇头失笑道:“海鲜与河鲜可不同,你往后就会知道了。”

  猴子住在这里,今后定会时常吃到海鲜,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

  逛了一圈后,韩桢摆手道:“走罢,这里不适合作为盐田。”

  这处海滩虽被海水覆盖,但还是能看到不少凸出海面的礁石。

  晒盐法的盐田,最好建在大片平坦的沙滩上。

  沿着海边来来回回寻找了近半个时辰,最终才找到一片合适的沙滩。

  看着冲刷而来的海浪,韩桢开口道:“盐田便建在这里,等匠人来了后,就可以动工了。”

  猴子提议道:“此地道路艰涩,还需修一条通往镇子的路。”

  “到时候你看着办就是。”

  韩桢说罢,摆摆手道:“回去罢!”

  ……

  当天傍晚,仇牛回来了。

  “禀县长,卑职已找到敢炽军的藏身之所。”

  仇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上面画着简易的大屋山地形图,在一处半山腰,标注着一个三角形图案。

  画图,制图,也是斥候营中需要学习的一部分。

  接过地图看了一眼,韩桢问道:“可被发现?”

  “没有!”

  仇牛摇摇头,自信一笑:“那些敢炽军虽设了暗哨,但没甚讲究,一眼便被俺看穿。”

  韩桢又问:“防备如何?”

  仇牛如实答道:“几乎没甚防备,许是刚上山不久,山腰处只有一大片草棚与木栅栏。”

  闻言,韩桢点点头:“辛苦了,先去歇息。”

  说罢,他转头看向彭泉道:“这件差事你办的不错,去粮仓领一石米粮。”

  然而彭泉却未动,反而躬身道:“相公,俺……俺不要米粮!”

  “哦?”

  韩桢来了兴致,问道:“那你想要甚么?”

  彭泉学着仇牛的模样,抱拳行了个军礼,面色恭敬道:“俺想追随相公!”

  “倒是个聪明人。”

  韩桢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眼。

  一石米粮对盐户们来说,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省着点,够一家人吃上小半年。

  可即便再怎么省吃俭用,终归是有吃完的时候,下次再想领到这样的差事,不知会等到猴年马月。

  彭泉心思本就活络,在他看来,舍弃一石米粮,跟在韩桢身后,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今日在山中,与仇牛等斥候队相处了一天,他得到了不少信息。

  这些大头兵,竟然一日三顿干饭,三日一顿肉食。

  起初彭泉不信,直到晌午,这些斥候从怀中取出炊饼时,他不得不信了。

  见韩桢没有表态,彭泉有了急了,也顾不得尊严,嘭的一声单膝跪地,深情真挚道:“相公,俺彭泉身无长物,只有一把子力气和胆魄,望相公不弃,收下俺!”

  他不想当盐户,不想苦一辈子。

  先前敢炽军来时,他便起了投奔的心思,只是敢炽军的所作所为,又让他打消了念头。

  他虽然没甚见识,但却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

  在彭泉看来,敢炽军这样的反贼,成不了气候。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眼下,机会终于来了,他知道一旦错过,这辈子恐怕很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韩桢轻描淡写道:“明日我会领兵平叛,你若能斩下一级,我便收下你!”

  “是!”

  彭泉大喜过望,高声应道。

  韩桢摆手道:“去领米粮罢,该是你的赏赐,就是你的。我韩桢向来有功必赏,从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相公仁义!”

  彭泉神色感动,只觉自己跟对了人。

  一口吐沫一个钉,这才是真正的好汉子!

  目视着彭泉离去的背影,猴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啧!

  不愧是韩二哥,三言两语便让这汉子心存感激。

  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5-1-12 12:14
彭泉体魄强健,又会些猎户手艺,想来胆魄也不差。只需操练一番,便是一名悍卒,若是刘锜见了,绝对会嚷嚷着要拉进骑兵营。

  至于所谓的斩首一级,只不过收心之举罢了。

  这人呐,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

  哪怕彭泉明日毫无斩获,韩桢也依然会额外开恩,将他收入麾下。

  自从决定造反之后,他对人心的把控,越来越娴熟。

  可能身份变了,看问题与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变了。

  “相公,相公!”

  就在这时,大堂外传来李大的声音。

  韩桢吩咐一句:“让他进来。”

  下一刻,李大便提着一个木桶,笑容满面的走进大堂。

  瞥了眼木桶,韩桢明知故问道:“何事?”

  李大语气谄媚道:“禀相公,今日俺孙儿去海边顽耍,捡到几只沙鼠,很是肥硕,俺便想着让相公尝尝鲜。”

  似乎是担心韩桢不认得,于是补充道:“相公莫要看这沙鼠腌臜污浊,实则美味的紧,据说还有进补的功效。先前盐监所的官吏们,最爱吃此物,平日里俺们若是捡到了,便拿去卖于官吏,换一点米粮。”

  沙鼠?

  韩桢挑了挑眉,起身走上前,探头在木桶里瞥了一眼。

  只见木桶中装着海水,桶底躺着四个肥硕的海参!

  咕咚!

  韩桢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到底是古代,这么肥硕的野生海参,放在后世怕是不多见。

  只一瞬间,他脑中已想好了数种做法。

  “你有心了!”

  韩桢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道:“你等贫苦,我也不好白拿你们的东西,去粮仓取一斗米粮。”

  “多谢相公赏赐。”

  李大顿时喜笑颜开。

  四只海参换一斗米粮,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待到李大走后,猴子忍不住凑上前,当看到木桶里四只黏糊糊,软叽叽蠕动的海参时,不由皱起眉头:“韩二哥,这……这能吃么?”

  古人对海鲜的接受程度很低,绝大多数百姓就连稻田与河塘里的螃蟹,都极少有人愿意吃。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过这样的轶闻:关中人不识螃蟹。有人收得一只干螃蟹,人家病疟,就借去挂在门上。

  在这会儿,螃蟹因为长相奇异凶恶,常被百姓拿来吓唬鬼神。

  谁家里遭了灾,或害了怪病,便会在门上挂一只干螃蟹。

  连螃蟹都如此,更别提海中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海鲜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不吃。

  比如宋仁宗和欧阳修就极其喜欢吃螃蟹。

  不过他们吃的螃蟹,与后世或清蒸或爆炒的方法都不同,而是切碎之后,加入沙糖,醪糟腌制……

  甜的螃蟹,光是想一想,韩桢这个后世人就直皱眉。

  “这可是美味,伱且等着。”

  韩桢本想喊军中厨子烹制,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吃顿海鲜,若是被厨子坏了胃口,就得不偿失了。

  自从尝过韩桢亲手做的炖肉后,猴子便不怀疑他的手艺了,既然韩桢说是美味,那定然不会差。

  忙活了半个时辰,赶在天黑前,用这四个大海参做了三道菜。

  凉拌海参,葱爆海参,外加一道海参鸡汤。

  大堂里,韩桢招呼道:“尝尝看味道如何。”

  说着,他率先夹了一筷子凉拌海参。

  海参口感脆爽,醋的酸爽外加蒜泥与小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开胃。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酱油,差了那么点意思。

  猴子先是尝了一小口葱爆海参,而后双眼一亮,赶忙又夹了一大筷子塞入嘴里。

  “唔……好吃。”

  这厮一边吃,还一边伸出大拇指,含糊不清的赞道。

  挨个尝了一遍后,韩桢颇显遗憾道:“可惜,调料还是不全,否则味道还能再好一些。”

  他隐约记得酱油出自宋朝,但具体是北宋还是南宋,就不清楚了。

  当然了,他从未想过自己酿造酱油。

  虽说也是一条财路,可古法酿酱油动辄一两年,甚至三五年,他哪有那闲工夫。

  还是让百姓们自行研发罢。

  “这几道菜已是美味至极,郡城卓楼的大厨都不上。”

  猴子瞪大眼睛,想象不到味道再好一些,会是何等美味。

  加了海参的鸡汤,也更加鲜甜。

  不多时,三道菜就被两人吃了个精光。

  猴子打了个饱嗝,忽地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道:“韩二哥,俺发现一个商机,海鲜如此美味,但内陆百姓与大户富商却没尝过。若是运往关中等地,绝对能多一条财路,海边渔民也能多一条活路。”

  没成想,韩桢却摇头道:“做不得,海鲜离了大海,不易存活。即便有少量海鲜侥幸存活,也赚不了几个钱。”

  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想做海鲜生意,山东境内至少要有三条水泥铺就的高速公路。

  也不知道卢九那边水泥研发的进展怎样了?

  别以为高速公路是后世的玩意儿,事实上早在先秦就有了。

  大名鼎鼎的秦直道,就是秦始皇修建的高速公路。

  全长七百多公里,道路宽六十米,这条高速公路直到清朝时期都还在使用。

  “原来如此。”

  猴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见状,韩桢安慰道:“鲜活做不得,但干货却可行。”

  鲍鱼、海参、干贝、牡蛎包括紫菜海带等,都可以制作成干货,然后运往内陆售卖。

  这样一来,沿海地区的经济就能盘活,渔民们也多了一条活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

  翌日。

  卯时不到,彭泉便早早的等在盐监所门前。

  与昨日不同,今日彭泉上半身披了一条干皮子,身后背着自制弓箭,腰间挂着一把朴刀,手中拎着一根木杆。

  这番装束,是宋时武人的标准打扮。

  有些家境好一些的,还会额外配一把手刀。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阵阵金属甲叶的摩擦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从大门内走出。

  前两日,韩桢都穿着儒袍,多了几分儒雅。今日换上黑漆半身铁甲,一股摄人的煞气顿时扑面而来。

  彭泉只觉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抱拳道:“见过相公!”

  “嗯。”

  韩桢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此刻,四百青州军早已用过了早饭,全副武装,排成整齐的队列,静静站在空地上。

  这次前来广陵,并无辎重部队,士兵也都是轻装上阵。

  负责运送辎重与粮草,以及匠人、胥吏的部队还在路上,算算时间,估摸着明日傍晚才会到。

  环顾一圈,韩桢朗声道:“乔六!”

  “末将在!”

  一名壮汉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乔六也是曾经西军中的一员,起初一直在军中担任教官一职,教导士兵识金鼓辨战旗。

  如今颇有成效,也就不需要他一直担任教官。

  魏大这帮逃军,不说各个是人才,但都是百战老兵,与西夏人厮杀了十数年。

  之所以迟迟未曾升官,就是因为军功每次都被劫。

  这种事情在大宋军中很常见,东京城里那帮子将门勋贵子弟,变着法儿的搞军功。

  讲究些的,会花钱买。

  得了钱财后,被抢功的士兵也不会说什么。

  若是不讲究的,一文钱都懒得出,直接强取豪夺。

  魏大就是因为聂东的军功被抢,不忿之下找参军理论,结果反被按了个不尊上官的罪名,打了板子,一气之下,带着弟兄们当了逃兵。

  就连韩世忠这等猛人,都数次被抢军功。

  最离谱的一次,是南征方腊时,生擒方腊的功劳被辛兴宗当着面抢走。

  好在韩世忠有贵人相助,杨惟忠看不过眼,向宋徽宗禀明了此事。

  ……

  广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了安排猴子来此管理之外,韩桢更是启用了乔六,率兵镇守。

  这二人,都称得上是心腹。

  换成其他人,一是能力,二是韩桢不一定信得过。

  韩桢下令道:“留下五个小队守卫盐监所,命你率领其余将士,随我入山剿匪!”

  “得令!”

  乔六大吼一声,眼中满是兴奋。

  这段时日一直在当教官,可把他给憋坏了。

  尤其是看着聂东、小武、老九这帮兄弟,浴血杀敌,一个个又得赏钱又升官,心里着实羡慕的紧。

  眼下,终于等来了机会。

  “出发!”

  韩桢骑上战马,大手一挥。

  彭泉跟在队伍末尾,看着步履整齐的军队,只觉心潮涌动。

  再一看身边的士兵,嘴角带笑,眼中带喜。

  见到这一幕,他疑惑道:“兄弟,要打仗了,你怎地还这般高兴?”

  “你懂个甚。”

  士兵斜蔑了他一眼,解释道:“打仗才好哩。有仗打才有军功,有军功便有赏钱。否则光靠每月那五百文钱的俸禄,何时才能给家中盖上砖瓦房,何时才能添置耕牛?”

  砖瓦房,耕牛?

  彭泉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军中赏赐有多少?”

  那士兵神色警惕:“你问这些干甚?”

  彭泉如实答道:“不瞒兄弟,俺打算投奔相公,只需斩首一级,相公便会收下俺。”

  闻言,士兵这才说道:“斩首一级赏钱四贯,先登、伏击、擒敌首这些另有赏钱,此外若是军官,还会按照官职大小,额外给予赏赐。”

  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彭泉惊诧道:“如此算来,一场大战,岂不是要发数万贯钱财?”

  “呵!”

  士兵嗤笑一声,并未接话。

  没见过世面!

  数万贯算甚,数千万贯俺都看过。

  对方这个姿态,彭泉也不恼。

  从昨日他就发现了,这些大头兵傲气的很,对待他们这些盐户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并非体现在言语上,事实上他们说话还挺客气,而是藏在一些不经意间的细节里。

  一个时辰后,临近大屋山。

  看着前方的大山,韩桢下令道:“仇牛,领斥候小队先行进山,解决敢炽军布置的暗哨。其余人等,原地休整。”

  “得令!”

  仇牛应下后,领着斥候小队钻入草丛中,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番潜伏手段,看的彭泉啧啧称奇。

  见士兵们纷纷盘腿坐在地上,他也跟着坐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彭泉心头愈发忐忑。

  打仗和打猎可不同,而且敢炽军可是有上千人。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兄弟,俺们的援军何时到?”

  “援军?”

  那士兵一愣,旋即诧异道:“哪来的援军?”

  彭泉耸然一惊,咽了口唾沫:“就……就只有俺们三百多人么?”

  先前他一直以为会有援军,谁曾想,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些人。

  士兵笑道:“打个敢炽军而已,你还想要多少人。”

  “哈哈哈哈!”

  其他士兵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

  自信,极其强烈的自信。

  约莫一刻钟后,仇牛回来了,浑身上下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禀县长,敢炽军设在山脚的探子,已全部除掉。”

  “嗯。”

  韩桢点点头,起身道:“乔六,你领二百士兵绕到山后,以三声鸟鸣为讯,听到鸟鸣便立刻动手。彭泉,你去给他们带路。”

  对付这些敢炽军,不需用什么战术,横推就行。

  只需要前后夹击,是为了防止大批敢炽军逃跑。

  这些敢炽军,在韩桢眼中,可都是建镇子的好徭役。

  “末将遵命!”

  乔六狞笑一声,眼中杀意高涨,点齐士兵后,便钻入山中密林。

  又等了片刻,韩桢这才起身道:“出发,破敌!”

  大屋山虽有个大字,但事实上并不大,只有一座主峰,高不过二百米。

  只是山体略显狭长,远远看去,像是屋檐一般。

  在仇牛的带领下,一百四十余人穿行在密林中,不多时便来到山脚下。

  透过枝叶的缝隙,隐约可见半山腰处的大片草棚。

  “上弩!”

  韩桢打了个手势,身后士兵纷纷取下腰间强弩,搭箭上弦。

  随后在韩桢的带领下,一步步逼近山腰。

  距离山腰约莫百步的时候,众人停下脚步。

  再往前,就会被山腰上的明哨发现了。

  韩桢转头使了个眼色,仇牛立刻会意,抬起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

  “布谷!布谷!布谷!”

  三声清脆响亮的鸟鸣,在密林中回荡。

  “杀!”

  下一刻,山腰后方响起一阵喊杀声。

  “破敌!”

  韩桢大喝一声,率先冲向山腰。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顿时让山腰上的敢炽军慌了神。

  负责值差的敢炽军反应过来后,举着朴刀长矛,正准备迎敌。

  嗖嗖嗖!

  一阵阵布帛撕裂声响起。

  一轮强弩齐射,立刻倒下几十名敢炽军。

  射完一箭,韩桢重新将强弩挂回腰间,抽出手刀,冲入敢炽军山寨中。

  冲入人群的韩桢,犹如下山猛虎,一脚踹飞迎面扑来的敢炽军后,手刀挥舞,斩下另一个敢炽军的首级。

  战事起的快,结束的也快。

  快到彭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只一轮齐射,一波冲锋,一千余敢炽军便崩溃了,当青州军士兵喊出降者不杀的时候,地面上立刻跪倒一片。

  俺……俺还没杀敌呢!

  彭泉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黑压压的战俘,欲哭无泪。

  本以为是一场血战,结果这些先前还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敢炽军,此刻却如同羔羊一般。

  这样的厮杀,对韩桢来说,连热身运动都算不上。

  甩了甩手刀上的血迹,他高声道:“乔六,收缴兵刃,清点伤病和战俘。”

  “得令!”

  乔六大声应道。

  趁着乔六清点时,韩桢在山寨中转悠了一圈。

  说是山寨,实则与难民营并无二致,脏乱不堪,臭气熏天。

  这些敢炽军逃的匆忙,没带多少粮食,若不是韩桢带兵清缴,估摸着用不了几天,缺衣少粮之下,他们极有可能下山劫掠。

  不多时,乔六禀报道:“禀县长,我青州军无一伤亡,杀敌一百八十三人,俘虏一千二百零五人!”

  “让这些战俘指认出匪首和大小头目,杀了之后,剩余人带回去!”

  韩桢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敢炽军战俘耳中,却一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一名蹲在边缘的战俘迅速站起身,朝着山下林中冲去。

  此人定然是个头目,听到韩桢的话后,知晓自己活不下去,不如赌一把。

  见到这一幕,彭泉大喜过望,赶忙拉弓搭箭。

  双眼死死盯着狂奔中的战俘,他猛地松开拉弦的右手。

  嗖!

  自制的羽箭飞出,精准的射中那头目大腿。

  吃疼之下,头目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一箭命中,彭泉赶忙丢下弓箭,抽出腰间朴刀便冲了过去。

  “相公,相公,俺杀敌了!”

  很快,彭泉便回来了。

  只见他浑身浴血,手中拎着一颗人口,神色兴奋。

  韩桢微微一笑:“往后只割左耳便可!”

  彭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大喜道:“俺晓得了!”

  噗嗤!

  惨叫声与屠戮声接连响起。

  待到将一众大小头目全部就地斩首后,韩桢大手一挥,押解着一千多名战俘下了山。

  ……

  解决掉大屋山的敢炽军后,韩桢并未立刻回郡城。

  而是又多待了两天,等到后勤辎重部队赶到,又交代了一番后,这才搭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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