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的孩子（外一篇）

曾经沧海

　　离家的孩子
　　
　　——杨国峰
　　
　　云儿跟着蛐蛐走出家门，云儿马上就后悔了。
　　
　　蛐蛐说要带云儿去看他外公，外公住在枫木寨，那儿有好看的画眉、斑鸠、山鸡，还有花翅膀的蚂蚱和蜻蜓，可是他们俩却来到了洪江市的雄溪公园。
　　
　　其实外公早就去世，少有来往。父亲车祸丧生之后，母亲出外打工去了，一年就寄两次生活费，很少回家。蛐蛐孤独得慌，想去外面走走。
　　
　　蛐蛐本来成绩不差，但爷爷老是病，他要给爷爷抓药，有时还要自己做饭，上课迟到是常事，老师讲过的课就不会重复，做作业就咬笔杆做不下去，考试成绩一直挣扎在及格线上。班主任采取一帮一办法，让云儿帮助蛐蛐。
　　
　　云儿家境好，爸爸妈妈在外打工，每月给家里寄一千块钱，爷爷奶奶都宠着云儿。云儿读书上进，从一年级读到五年级没有谁能能超过他。蛐蛐不会做作业，云儿就耐心地辅导，有时云儿心烦，就把自己的作业本拿给蛐蛐，说你照着抄好了。
　　
　　老师常骂蛐蛐是笨脑壳！
　　
　　蛐蛐不懂知恩图报，但晓得帮云儿做事，帮云儿交作业、擦黑板，扫地。蛐蛐说，你成绩比我好，我身体比你棒，手脚比你勤快，我帮你做事。云儿是学习委员，好多事是蛐蛐代劳。
　　
　　中考过后，学校组织各年级的前三名的学生到旅游，有人说看到了大熊猫，蛐蛐羡慕得咂舌。
　　
　　云儿很生气，说公园里根本没有什么大熊猫，就几只孔雀、山鸡，还有猴子、野猪和一头骆驼的。蛐蛐乐了，他说没有大熊猫就看骆驼好了。
　　
　　两个孩子就在公园里玩了起来，一玩就玩到下午五点多，他们这才想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今晚去哪里吃饭睡觉呀！
　　
　　云儿一摸兜，摸出五块钱，那是奶奶每天必给的零花钱。蛐蛐说我带着有钱。云儿胆小怕事，小心翼翼地跟在蛐蛐身后进了一家饭馆。蛐蛐要了两碗面，蛐蛐风扫残云的霍霍地吃，云儿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在家里总是爷爷奶奶千哄万哄，给他扇凉递水，好不容易才吃饱肚子，而现在这面条又辣又烫，而且天气又这么毒热，怎么也吃不下去。
　　
　　蛐蛐就伸个鹭鸶脖子四处张望一回，店子里吃粉、吃面条，吃饭的人都有。不一会儿，蛐蛐变魔术般端来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有点牛肉，另一个盘子里有香肠。你买的？云儿诧异。别人吃剩了我就端来了，又不是偷！蛐蛐憨憨地笑。
　　
　　别人吃剩的东西你也吃？我不吃！云儿鄙夷地看了蛐蛐一眼。
　　
　　别想其它的，吃饱肚子要紧。蛐蛐把牛肉和香肠拣出来夹进云儿的碗里，再往碗里冲了一点凉水以缓解辣味，云儿叹了口气，拿起了筷子……
　　
　　两个孩子没带多少钱，住不起旅社，云儿心焦地哭了。在家时，吃了晚饭爷爷奶奶就给他洗澡，然后点上蚊香，罩上蚊帐就寝，如果天气热，爷爷奶奶轮换着给他摇扇，一觉醒来还听到啪啪地摇扇声。可此刻浑身汗津津的，而且还不知在哪儿过夜。
　　
　　蛐蛐说，我们到车站去，候车室有坐凳，你睡觉，我给你扇风赶蚊子，明天一早我们就搭车回去。云儿抹了一把眼泪，就跟着蛐蛐往车站方向走去。
　　
　　天亮了，两个孩子都醒过来了，蛐蛐一摸兜，仅有的20元钱不见了，不知是弄丢了还是昨晚被小偷扒走了。云儿又担忧得哭了起来。蛐蛐蹲在地上不吭气，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把玩具刀递给云儿。云儿吓得不敢接，你……你让我去抢钱？
　　
　　谁让你去抢钱？我们不是要回家吗？你用刀尖在我食指上轻轻扎一下。蛐蛐说。
　　
　　你……你要干什么？云儿还是不敢接刀。
　　
　　在学校我听你的，在外你听我的！蛐蛐吼了一声，火了。你不听我的我就不管你，这种日子我在家里过惯了，没吃的我去讨饭，困了就睡地板。
　　
　　云儿就闭着眼睛接过玩具刀……
　　
　　蛐蛐把身上的汗衫脱下，用滴血的食指写下三个字：我要回家。蛐蛐就和云儿走出了车站，来到大街上。
　　
　　蛐蛐立马就磁住了过往行人，指着“我要回家”四个字议论纷纷，一位警察叔叔走了拢来……
　　
　　警察牵引着两个孩子来到车站，代买了车票，吩咐一句，以后不要乱跑，到家以后就给我打个电话。
　　
　　回到学校，蛐蛐理所当然地受到处分，班主任说蛐蛐不但自己不遵守纪律到处乱跑，还差点把学习委员云儿也给带坏了带丢了。
　　
　　云儿再也不愿当学习委员，说某些地方我还不如蛐蛐，为什么要处分蛐蛐呢？
　　
　　班主任陷入沉思……
　　
　　（字数：1646）
　　
　　（小小说）
　　
　　奖状墙
　　
　　——杨国峰
　　
　　贝贝的爸爸在城里做生意，妈妈带着贝贝在城里读书。
　　
　　贝贝成绩好，脾气却不好。期末得奖，一回家就要妈妈把奖状贴上墙壁，贴的地方不如意，就嚷着要妈妈重贴，妈妈往往要重复四五遍才把奖状贴好。
　　
　　吃饭也是个问题，贝贝不想吃，妈妈就唬贝贝。贝贝开始还畏着妈妈，后来就不听了，不吃就不吃，妈妈一急就扬起了巴掌。贝贝知道妈妈只打雷不下雨，仍是闭着嘴不吃饭。妈妈就真打了，其实打的是自己，妈妈倒先掉泪了，贝贝瘫在地上，就势耍起泼来，妈妈没了主意，软了。
　　
　　妈妈改用金钱刺激，贝贝吃一碗饭妈妈给一元钱，贝贝乐了。
　　
　　爸爸就睁圆了眼睛，贝贝要成正果看来很困难，都是你惯的！让乡下的老爷子来收拾贝贝。
　　
　　爸爸说的老爷子就是贝贝的爷爷。
　　
　　爷爷，给我把奖状贴上墙壁。贝贝来到爷爷身边还是延用在城里的那一套。
　　
　　这奖状爷爷小时候得了好多好多，可都是自己贴上去，那时候大人在生产队挣工分，哪有时间管我们？爷爷看了一眼贝贝手中的奖状，并不急于动手。
　　
　　你贴不贴？一个二年级的孩子却起着咄咄逼人的派头。
　　
　　我说了，你自己贴！爷爷不在乎贝贝的派头，自顾地吸着烟。
　　
　　贝贝冲过去抢夺爷爷的烟杆，我就要你贴！就要你贴！爷爷甩脱贝贝的纠缠，眼睛就鼓了起来。你再闹我揍你！爷爷随手拿过一枝竹梢，朝贝贝屁股抽了几下。
　　
　　贝贝哭了，把奖状扔到地上。爷爷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奖状，你不要，那我烧了，说着就摁亮了打火机。
　　
　　哭声把奶奶给牵了出来。六十来岁的人和七岁的孩子较劲，你算么咯爷爷？奶奶一掌打掉了爷爷的打火机，顺手把贝贝拉了起来。
　　
　　爷爷呆在一边，眼角竟挂着泪水。奶奶就嚷开了，嗬！你欺负了孙子倒自己掉泪了，你好会演戏哟！
　　
　　我哭当年你宠着贝贝的爸爸，落了个这样的结果，是我没有把好关呀！
　　
　　奶奶哑了。贝贝的爸爸只勉强读完了初中，现在城里做点小本生意，这一直是两位老人的心病。
　　
　　爷爷拿着奖状，走到贝贝跟前，说，爷爷性子急躁，不该打你，更不该……这次爷爷给你把奖状贴上，下次一定要自己贴呀。
　　
　　贝贝噙着泪点点头。
　　
　　于是贝贝下次得了奖状，总是笨手笨脚地自己贴。爷爷好像是故意设置障碍，总要让贝贝把奖状贴到踮脚才够得着的高度，贝贝就脸有难色。
　　
　　奶奶凑了过来，老头子，你这是故意为难孩子呀！我来帮忙贴上。爷爷将奶奶拦住，压着嗓子骂一句，胡闹！要帮忙还用得着你吗？爷爷轻言细语开导贝贝，你说说，是得奖容易，还是贴奖状容易？
　　
　　贝贝眨罢几下眼睛，就找来一张小凳子垫在脚下，奖状就被他端端正正贴了上去。爷爷乐了，这叫跳起脚来摘桃子。
　　
　　贝贝越长越高，爷爷规定贴奖状的高度也跟着加高。后来贝贝进城读初中、高中去了，十天半月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贝贝多是打给奶奶，接听的却多是爷爷。爷爷第一句话就是问吃得消吗，成绩怎样？你爸爸这代垮了，你可要顶住，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争点光。贝贝总是充满自信地说，我的成绩在班上总是前五名，放心好了。寒暑假贝贝回到家里，当着爷爷奶奶的面，像儿时那样，把奖状端端正正贴到墙壁上。望着墙壁上梯田似的奖状，爷爷乐了，好一面奖状墙！
　　
　　后来爷爷病了，为了不影响学习，一直不让贝贝知道。
　　
　　贝贝高考一结束就回到乡下，爷爷已气息奄奄，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奶奶说，回来了就好，爷爷得的是癌症，看来是没救了，但爷爷老不肯离去，他是对你的高考结果不放心才死撑着。贝贝泪如泉涌，说爷爷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还牵挂着孙子，我为什么老不争气呢！
　　
　　终于，贝贝拿到了烫金的大学录取通知，气若游丝的爷爷突然睁开一线眼睛，把手抖抖地指向那面奖状墙……
　　
　　贝贝没有把录取通知贴上奖状墙，他在爷爷的坟前伫立了好久好久，然后把录取通知烧了。贝贝没有去读大学，他涌入了南下打工潮。
　　
　　爷爷至死也不明白，贝贝进城以后成绩急剧下降，高考只考了200多分，他每个学期拿回家的奖状是花钱在教导处买的假奖状，那纸大学录取通知，自然是借同学的录取通知复印出来的冒牌货。
　　
　　（字数：1457）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9-2 07:03 编辑 ]

邱天

小说涉及90后的教育问题，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意义深刻。

建议精华！

刘满园

先读一遍，随后再评。

雪里红

两篇小小说均不错，第二篇更好一些。结尾部分出人意料，按本文的线索和思路发展下去，应该是贝贝能考上大学的，不知柳老师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个结局？

山野农夫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9-2 07:47 发表
小说涉及90后的教育问题，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意义深刻。

建议精华！

主题现实，留下诸多的思考。
我来加精华！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9-2 07:47 发表
小说涉及90后的教育问题，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意义深刻。

建议精华！

问好邱老师，谢谢。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9-2 08:29 发表
先读一遍，随后再评。

谢谢关注，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0-9-2 09:26 发表
两篇小小说均不错，第二篇更好一些。结尾部分出人意料，按本文的线索和思路发展下去，应该是贝贝能考上大学的，不知柳老师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个结局？

谢谢你潜心阅读拙作。有关第二篇的结局，显得有点突兀，但也有其合理性，小学成绩好，不一定中学成绩好；在家有人督促鼓励成绩好，离开家里后成绩有可能会起变化。能考上大学是好事，考不上并非就是坏事。如果让贝贝考上大学，虽然皆大欢喜，可就落入俗套了。
再次谢谢朋友的商榷，远握。

傻子的宝贝

看了老师的新作了，有深意！问好老师！

刘满园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9-2 09:40 发表

主题现实，留下诸多的思考。
我来加精华！

也来支持精华！

暴雨迎风

两篇小说都写了一个共同的沉重话题，教育是一个深刻的问题。第二篇结尾有点突兀，几年都可以在学校教导处买奖状，匪夷所思。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傻子的宝贝 于 2010-9-2 13:59 发表
看了老师的新作了，有深意！问好老师！

感谢你关注支持。谢谢。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9-2 15:35 发表

也来支持精华！

谢谢刘版支持鼓励。

曾经沧海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9-2 18:52 发表
两篇小说都写了一个共同的沉重话题，教育是一个深刻的问题。第二篇结尾有点突兀，几年都可以在学校教导处买奖状，匪夷所思。

你说的有关买奖状的问题是值得斟酌，这个地方我将作些修改，谢谢关注。问好。

薄暮

细细拜读了沧海老师的二篇小小说，看似平常生活小事，成功塑造了三个孩子的形象，以小见大，意味无穷。
《离家的孩子》叙述虽然没有大的起伏，但，以情动人，通过二个孩子的不同生活环境以及走出家门后的不同自理能力，反映当今家庭里对孩子进行各种素质能力培养的必要性，以及在优越的环境中对孩子的不利因素，最后一笔也深化了主题，孩子的心地是纯真的。
《奖状墙》撷取了现实生活中比较常见的事例，进行加工深挖，道出了一种人世间最珍贵的爱，一个爷爷对孙子的爱，感动了孙子，也感到了读者。
问好沧海老师！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