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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光 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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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8 12: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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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的下午,大街上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人行道上人流蠕动,自行车道上是一拨又一拨永远也不会间断的自行车流,机动车辆象甲壳虫一般蠕动。这个城市的道路真是太滞后,怎么也容纳不下不断增多的滚滚车轮。双休日的下午是一天人流车流最多的时候。亦斌骑着自行车,走走停停,接连三次被红灯挡住了前路。

  元旦就要到了,各大商场不约而同打出了迎元旦迎接春节大酬宾的巨幅广告条幅,把街道打扮得五彩缤纷。但亦斌很少光顾商场。花花绿绿的商品,应有尽有,只要腰包里有钱,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市里什么都能买到。他进商场,目的鲜明,如买一盒香烟,或买一个电源插座,他直奔主题,买上就走,并不左顾右盼。所谓“繁华到眼皆成恨”,因为他没有多少钱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玲玲则不同,她虽然在商场上班,看惯了五颜六色不一而 足的商品,但休息的日子里,她对逛商场一直保持着浓烈的兴趣。用她的话说,不买东西,看看还不行吗?当然看看也好,亦斌却不愿意陪她。陪她逛商场,往往是整整半天,走了许多冤枉路,逛了几个繁华大商场,也许连一支牙膏都买不上,这是何苦呢?久而久之,他们俩就形成了各行其事的习惯。玲玲带着阳阳,兴致盎然逛商场。亦斌或骑自行车或步行四处溜达,倒省却了许多由于逛商场而生发的不愉快。

  下午玲玲休息,带上阳阳上街乱逛去了。亦斌不愿呆在小小的家里,也就出来毫无目标地四处转悠。经过市医院门诊大楼时,他发现这个充满痛楚呻吟的地方比大商场还热闹。他停下自行车,想进去随便看看。这是他近年养成的习惯。经验告诉他,人多的地方不是有好事,就是有不好的事。无论好事不好的事,他都乐于看个究竟。

  门诊大厅显得拥挤不堪,四周的连椅上坐满了人,挂号处排起了长队,取药划价的窗口也延伸成人接人的长龙。咳嗽声此起彼伏。

  亦斌想:这是怎么了?这么多的人不约而同患病?亦斌对于医院向来没有好感。本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的地方,由于行业不正之风愈演愈烈,医德医风早被丢到爪哇岛去了。如果不幸患上了要做手术的病,那你只能乖乖给大夫打点红包。否则,你住院等着吧,耐心等着吧,三番五次让你洗澡做手术前的准备吧。即使做了手术,也要给你在手术台上“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尝尝没有送红包的滋味。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风调雨顺、健康快乐呢?有了病,就得进医院,进了医院,你就得束手就擒。别天真地以为这医院就是救死扶伤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的净土。

  一打听,才知道绝大多数患者是感冒,而且久治不愈。亦斌想起玲玲说新闻联播也播发了关于今冬感冒怎么怎么的新闻,这才感到题材重大,关涉到千家万户。这不是《生活百科》的选材是啥?

  亦斌当下决定先采访医务科长。科长是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可看上去有些胖。可能由于他很会保养,面色极健康。亦斌掏出特约记者证,说明来意,科长就不冷不热接待了他。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里,亦斌大致弄清了今冬为何感冒大爆发大流行的原因,面对病毒无微不至的侵袭,寻常百姓家该采取何种措施加以预防,已患流感的人应当注意的常识事项等方面的热点话题。亦斌连声道谢,并再一次给科长敬了一支科长不可能吸的劣质香烟。科长说:发稿时请你务必提到我的名字。亦斌说一定一定。

  科长这才给亦斌递了一支他的中华烟。亦斌心里突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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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亦斌沏了一杯茶,点上一支烟,倒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心境宁静。

  怪不得多年不曾感冒偏偏今年赶上了,原来是不断推陈出新的病毒在今冬不曾降雪又相对温热的条件下滋生蔓延开来。亦斌回想门诊大厅里摩肩接踵的患者何其之多,就赶紧按照科长介绍的方法之一,在铁碗里倒了点醋,放到火炉子上,让其在房间蒸发。

  丁力丁老师来了。丁老师是这排平房住户的知识分子,亦斌是这排住户中经常与笔墨打交道的人。于是,丁老师只和亦斌交往。其他的人,他只是见面点点头,或重复着每天说的几句礼节性的毫无意义的客套话。亦斌也从骨子里看不起其他的人,他认为他们是典型的患得患失而又庸俗无聊的小市民,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可以沟通的共同语言。

  丁老师说下午我过来时你家里没人。亦斌说老婆孩子逛街去了,我也转悠了一回。感冒病毒开始大流行了。

  丁老师呵呵笑了,说:人人都以为流行的是好的,不好的怎么会流行。其实,流行不见得就好,比如说流行性感冒。你熬醋干什么?满屋子酸酸的。

  亦斌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说丁老师你给我的文章起了个好标题。新颍,别致,又风趣。

  丁老师说你神经病啊,我何曾给你的文章起标题?

  亦斌就谈起下午去医院的事,并愤愤谈起一些医生,在人生病的痛苦中趁火打劫勒索红包的可恶。

  丁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是教政治经济学的教师。他清楚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期,会出现一些不可避免的躁动和纷乱。丁老师说:其实,不仅仅是医院。变化是巨大的,也不仅仅是人的观念。你本来是国有企业的人,怎么现在是专事撰稿的自由人呢?

  亦斌与丁老师闲谈,向来表现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宽舒。流行性感冒从开始而到结束,就充分体现了这条规律。然后,下一次的流行,会在适当的时候重新卷土重来,如此循环往复。

  丁老师说,这是规律,是一种自然的东西。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永远交织在一起。

  由于玲玲阳阳没有回家,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无话不谈。丁老师举例说明了传统道德观念应当坚持,但一些更为开放的观念也并非全无道理。比如现代的秦香莲们不见得执意要把陈世美们送进包公的铡刀下。因为这个秦香莲说不定攀上了一个大款,对自己的老公遇上金枝玉叶采取了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是一比一。或者说,闹腾得厉害了,陈世美头上的乌纱不就没了?这就是目前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原因。

  丁老师说,过去人们把这种事比喻成偷鸡摸狗,后来哩,则拥有一个“第三者”的名份。什么是第三者?第三者比偷鸡摸狗可光明磊落得多了。眼下,又变成情人了。情人是什么?是有情的人啊。当然,是不是有情,我实在不敢苟同。但说穿了,这是一种进步呵。

  亦斌立即反对,这怎么是进步,这世界还是需要秩序的。你希望你的老婆进步吗?

  这是两码事,我们只是就现象谈共性,你不要牵扯到具体的个性。现在有权有钱的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里还有一个牵肠挂肚痒痒的?问题就在于大家相对来说相安无事,这不是有其合理成份在起作用吗?

  亦斌对于丁老师的奇谈怪论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暗暗佩服他的机敏和洞穿。认识是螺旋式上升的。夫妻之间的相互认识,只是一种无休止的重复。人老珠黄的时候,这认识能更加深刻吗?最美不过夕阳红。不错。但相爱容易,永远相爱就难,爱你一辈子就更难。有谁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难就难在你不能有一念之差。有了一念之差就可能有一念之差唆使下的错误行为。有了错误行为,即便 一次,人老了,头白了,你再唱“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亦斌感到闲聊实在太好了。而与丁老师闲聊,往往能聊出一篇很有见地的文章来。夫妻不忠,各有苟且,但生活依然要继续,这到底是人性解放的进步,还是人类发展秩序的悲哀?果真象丁老师说的,第三者插足有助于夫妻相对稳定、减少离婚率吗?这只能是极个别的。

  这旋转的世界,让人好生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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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看新闻联播节目,关于住房制度改革的一条新闻立即引起了亦斌、玲玲甚至阳阳的极大兴趣。

  阳阳说我们怎么还不搬楼房?我们班的同学,住平房的人已经很少了。小珍上一次还说,我们家的房子象鸟笼子。

  亦斌不无无奈地说笼子就笼子,其实大家都住在笼子里。只是有的笼子小,有的笼子大。而大笼子里住的往往不是好鸟。比如爸爸厂里的那个厂长,就不是好鸟。公安局抓了。

  亦斌的话引得玲玲止不住笑。玲玲正在修剪她的手指甲,玲玲说你这是什么逻辑,你是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阳阳认真起来:葡萄本来是酸的。

  亦斌最近一直盘算着是不是租一套楼房暂且住着。但这个建议总是被玲玲坚决否决。上周因为亦斌的几个朋友晚上在家里喝洒,阳阳的作业没有完成,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顿,亦斌心里总有对不起儿子的愧疚之情。可是租楼房的价格也实在让人望而生畏。水电暧房费自然是由租楼房者承担,加上乱七八槽说不上名目的安全费、卫生费等等各种名目的物业管理费,一月起码得好几百元。这在亦斌来说,应当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租不起房,更买不起房。房地产商在这个城市遍地开花,售房广告漫天都是。但对于亦斌他们来说,这是不敢想象的价目。多少个万元啊,从哪里来呢?靠玲玲少得可怜的几百元工资?还是靠亦斌挤牙膏一样每天挤出来的豆腐块那么大的文章换来的稿酬?生活具体得无法省略,更无法夸张。生活就是生活。没有写文章那么轻松,轻轻一笔,就可以得到完善无缺的爱情。住房问题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阳阳已经九岁了。九岁的儿子,或许已经朦朦胧胧知道夫妻睡一个被窝是什么意思。亦斌玲玲晚上温存一会儿,总是提心吊胆,做了贼似的心虚,就怕被睡在里边的小警察当场捉拿归案。有一次玲玲实在忘乎了所以,那种声音惊醒了熟睡的阳阳。阳阳问妈妈怎么了啊?玲玲说妈妈做了个恶梦啊。亦斌则赶忙装做睡得很深的样子,而且打几下鼾声,以示玲玲的恶梦与自己无关。阳阳又乐于追根问到底,是什么恶梦啊?玲玲说,是一个坏蛋欺负妈妈啊。阳阳说,等我长大了,我就把这个坏蛋的头打烂!亦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阳阳一直憧憬着他自己能有一个房间,这样,他就可以干一些自己愿意干的事情。除了学习,他还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养几条鱼,几只乌龟。但这个小小的愿望要实现,似乎遥遥无期,他只能在花鸟鱼虫市场美美地看一看怡然自得的鱼,然后,带着一种遗憾回来。因为这个家实在太小了,小得没有地方能摆放一缸鱼。

  亦斌说儿子好好努力吧,问题总归要解决的。住平房的又不是一家两家。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

  看完新闻联播,阳阳开始写作业,亦斌随手翻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玲玲不是织毛衣就是捅炉子出炉灰,天天如此。

  等到十点阳阳睡着了,亦斌才开始干自己的活,伏在茶几上写文章。

  写了几句,亦斌忽然记起了什么,抬起头,对玲玲说你知道吗,今年冬天为什么感冒大流行?主要是干燥,没有下雪,以后要给房子多蒸发些水气。

  玲玲说:新鲜。你感冒了,是水蒸气治好的?还不是吃药才管用?

  亦斌说,看看,你外行了吧?今天下午我专访了市医院的医务科长,科学就是科学,你不信不行。

  说完,亦斌埋头写文章,不再理睬这个经常自以为是的老婆。亦斌写得很快,十二点左右,他已经重新抄写好了。亦斌想,明天星期一,一大早他就将两篇写好的文章送到晚报杨小姐手中,顺便再到文具商店买几本稿纸。

  玲玲早已进入梦乡。亦斌把台灯挪到床头上,仔细地认真地审视地定睛看着他的妻子玲玲。

  玲玲的眉毛是经过美容的,细而长。细而长的假眉毛下面,是一对小小的眼睛,此时合着。鼻子隆起,耐人寻味。嘴唇薄而小,下巴尖而瘦。脸庞据说介于瓜子脸和圆脸之间。如果不是两颗黄牙,玲玲还算是比较亮丽的女人。只是她的身条太瘦。瘦得两条腿象两根棍。亦斌和她谈对象的那阵,正是女性认为苗条压倒一切的时候。亦斌就顺应历史潮流,娶玲玲为妻。玲玲是吃什么都不长膘的主儿。当初玲玲有身孕的时候,亦斌给玲玲不是鸡汤鱼汤,就是排骨蛋奶,玲玲的胃口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势头,可就是不见胖起来。挺着大肚子,真让亦斌担心她瘦弱的身躯能替他生一个胖娃娃。但事实雄辩地证明,玲玲不但生了一个胖小子,而且奶水极多。亦斌做了父亲,激动得晕头转向,孩子的尿布象联合国总部的大门口,五颜六色地飘扬在平房前面的铁丝上。邻居们都羡慕亦斌喜得贵子,纷纷道贺。丁老师和亦斌开玩笑:还是你有办法啊,哈哈,居然生了个儿子。

  亦斌看着妻子的脸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脱得一丝不挂,紧紧搂住妻子的腰身,啪地一声,关了台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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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8 19:47 | 只看该作者
是呀,等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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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1 13:33 | 只看该作者
不简单,偶也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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