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下小景

九九儿

　　秋日的夜晚渐渐有了月光，夕阳的余辉悄悄地落下西山。薄暮的空气有了丝丝凉意，微风摇荡在大气中，树梢轻轻地舞动。一轮残月早早地高挂空中，初八的月亮圆了一半，循循地填平了它弯弯的镰腰，柔软的月光淡淡地洒满了一地。
　　
　　远远地看见一个月光下匆匆孤行的影子。随着脚步的加快，近前看清了那个每晚出现在自家楼下亭园的影，那个雨中独行，黑夜孤吟，月下疾步的茫然的影。
　　
　　这是一栋红砖白墙的建筑物，周围有空旷的荷塘小溪。最具特色的是新建的这个花园式的亭园，约有二百米长，一百米宽。这栋楼台谓称“级别楼，”大多有点小官小职的。这里的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特别的语言，特别的习惯，以另一种特殊的梦生活在这安城的一隅，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挤身到了这栋楼来，也许是长辈们的特殊关爱吧。可是，住进这里，我一直有种沉闷的感觉，除了上班，这里的人常常独居小屋，不知是身份的怪僻，还是工作的匆忙，极少看到有时间集在一起，出来闲聊。
　　
　　新世纪产生了新新人类，新新人类发明了新新语言。这里的人不是什么“市”、就是什么“县”什么“局”的，“欧市”就是发明者的新名词。欧市就是欧市长的简称，就是月光下那个孤影。

　　欧市矮矮的个，光滑的秃顶上长有几根青青的发丝，油亮亮粘帖在那个圆球式的脑袋上。背地里，他的代号是“欧癫”或“潘兄”（潘长江的兄长。）那个儿、那头像咋不仔细看，一定以为是东南电视台上的模仿“潘。”至于“欧癫”的来历，大至是因为青睐年轻漂亮的男孩由来，加上早早地与妻子同一屋檐下，各住东西房，两个锅子两张床。用欧市的话说，他是历史的牺牲品，是死亡婚姻的产物。
　
　　月亮下，折出他漫无目的、匆匆的脚步、渺茫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东西踩在我的心底。我忍不住停下了回家的脚步，坐在亭台的石凳上。在同学家喝过几杯啤酒，饱饱的肚子也想在这秋月下晒一晒。我叫住了欧市，问他为什么总在夜间一个人独独行走？是不是有寂寞的感觉？欧市信步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抽出一支烟，猛吸一口，狠狠地吐出烟雾，烟雾氤氳直上，直至懒懒散尽。他凄凉的脸就像这残月下凄萧的夜。

　　 “我真想去死。”我的心倏地一噔！尽管预感到他的孤独和不快，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痛恨生命，痛恨起活着来。“为什么？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是正常退休啊，你不是很圆满地为自己一生的工作历程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吗？你还想要什么？名、权、利？你不是一切都拥有过吗？”

　　沉默......
　　
　　欧市点燃了第七根烟，我武断地夺下了他的这支烟，然后狠狠地把它揉碎。要是在以前，我是不敢有此举动的。如果他不是欧市，我一定会很亲切地叫他一声叔叔。可是，因为他是，这才是第一次。其实他就住在我家楼上，一墙之隔，每天都能听到他重重的脚步声，还有那刺耳的门铃声。可是，十来年，我却从没有进过他的门坎，惟有每年的初一，他的贵脚才匆匆迈进了我的寒舍，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也感怀于他和善的为人。十年里，未曾有这样面对面坐在同一个蓝天下，绝非他的清高，而是各自忙于自己的事，再可能有条“心河”横在中间吧，偶尔在楼梯口见到，一个微笑作罢，或者一句欧市作貌。

　　“你知道吗？某某市的市长自杀了。”欧氏微微颤抖的手又拿上了一根烟。“为什么？是受贿吗？”我有点若无其事，这样的人多着呢，我心想。“不！是因为耐不住寂寞。”

　　我限入沉思，庆幸自己轰轰烈烈地拥有过快乐，庆幸自己享受孤独时的那份平静。在孤独里看书，在孤独里工作，在孤独里写点感受。并非感觉孤独的无奈，而是寻找到了那种孤独的矜特、安宁、祥和，也许我老后就不会有那种揪心的可怕的孤独的感觉了罢！

　　“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夫人一起散步？”我有点痛恨他那种顾影自怜的感觉。“她？你看她能走吗？就是能走，我也永远不会和他一起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无意抬起头，看见楼台一张雍肿的脸，头发零乱地附在她那苍老的头上，满身肿得铮亮的肌肤，萎黄暗然。我想像不出她一个人整天呆在房里的心情。人啊，为什么是这样？这时我似乎真正明白了“死亡”这两个字用在婚姻上的残酷。两个同床异梦的人，两个如同陌路的人是如何生下那个可爱的女孩，如何维持到现在的。

　　“你不打麻将吗？你不玩牌吗？你不看书吗？你不是有电脑吗？”我连珠带炮地放出了一串子字眼。“这些我都不会，也不感兴趣，有电脑，除了看看新闻，什么也不会干，我又不会打字。”“你学呀”我急了。“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呆在电脑机前吧？”“也是。”我真想告诉他电脑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朋友，至少在你没处说话的时候，可以打开它。我也真想立即拉着他的手，教会他打字。可是，这一切，只是我的一点蠢动而已，我只想他不要自杀，不要让我看到楼上有个自杀的魂。

　　至于欧市那种想法，不知是因为人的欲望还是那颗贪婪的心？但又能如何呢？没有人能排除这种晚年的孤寂，就像没有人能追赶月亮一样，只要不让日头的炽热烤炙得太热烈，就像月亮一样用温柔平和、智慧冷静的光去看待人生，我想日子总会一天天过下去。不知为什么，欧市的话总在有意无意地撩拔着我的心弦，我想我应该理解他的，不管过去多么辉煌，最终留给他的只是空空的楼，凄凄的夜，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同床异梦的病妻。他是一个正直廉洁的好官，一生为民，脚步匆匆，曾经门庭若市，现在却门可罗雀，这个转折的过程是要有一番承受力的，假如他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也许会少几分惆怅，可是他不是，因此应验了一句佛语，有失有得。

　　月色渐浓，陆续走出一些男人女人，有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年轻的少妇牵着几个可爱的孩子徐徐走来。小孩们在月亮下无忧无虑地嘻戏着，给这凄惨的月夜带来几分生机。那些普通的男人手挽着爱妻得意地漫步在这亭台，我想会给欧市增添几分遗憾，可我多想告诉他，没有人能让月亮和太阳停下，也没有人能让黑夜消失。

　　　　　　　　　　　　　　　　　　写于200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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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其森

散文化的小说，各种滋味尽在心头。

九九儿

最初由 幽幽飞 发表
就是能走，我也永远不会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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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他是她吧。
一种很典型的微型小说写法。：）

问幽幽好！
人的孤独发自于不满的欲望。
等待我们的晚年又是如何呢？

九九儿

最初由 谭其森 发表
散文化的小说，各种滋味尽在心头。

谢版主评阅。
问好！

舄兢

前面写景很美，如果能和人物结合在一起就更好了：）

九九儿

最初由 舄兢 发表
前面写景很美，如果能和人物结合在一起就更好了：）

谢谢评阅与指教。
祝新年快乐！

manchurose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九九儿

最初由 manchurose 发表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祝假姐姐在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