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万禹

文/万禹

       那天，王大勇给王庄的刘正和家送肉回来已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了。恰巧碰上刘正和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就多喝了几杯，后来刘正和说要耍两把，他也就一屁股塌下去，把家里的生意也忘在了脑后。关于他赌博，他妻子蔡奇花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天他玩了几把，结果就又输了很多钱，回来的时候早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刚进门，王大勇就听到屋里传来妻子蔡奇花的声音，像是在聊天，听了半天才听出是在打电话。但王大勇一支好摩托车，往屋里走的空儿，蔡奇花就挂了电话。

      当他进屋的空当，妻子早已把电话盖好。王大勇就趁着脸问了句，跟谁打电话呢？跟个做贼似的。

      蔡奇花就说，没跟谁……

      这一说倒是吊起了王大勇的兴趣，心想这女人，明明他听到妻子在跟人打电话，为什么还要跟他说没有呢。躲躲闪闪的，难道是……王大勇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腾地一股怒火。

      你他妈的是不是背着我找男人哩？说是不是？

      蔡奇花被丈夫的这股怒火吓呆了，她没有想到丈夫会这么愤怒。就试着问，你是不是有耍赌博，输了钱了？

      妻子这么一问，就更让王大勇更气了，上去就一刮耳光，那声音震得把在里屋在炕上睡觉的女儿王英也吓了一大跳。女儿对着正在吵闹的两口说了一声，就被王大勇骂了回去。王英一边哭着一边把被子蒙在头上自顾自地睡去。

      而那一个耳光过去，妻子的嘴角上早已流下了一小股血，像一条挂在嘴边的蚯蚓。蔡奇花一下被扇蒙了，半天了都没有反应过来。半天过去，才听到蔡奇花、一下子像扯开的一面破锣，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着王大勇。王大勇则在一边信誓旦旦地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妻子，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了，休想我放过你！

      可蔡奇花还是支支吾吾。她也不说是为什么。这就让王大勇更来气，气势汹汹地就从屋里跑出去，一会儿只见王大勇拿了那把平日里杀猪的刀子，刀口上豁亮的光像扎人的锋芒，扎向蔡奇花的眼睛。看到此情此景，蔡奇花觉得很委屈，就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半晌，见王大勇拿着刀，横立在自己的面前。王大勇拿刀指着妻子说，你若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杀了你，信不信？

       说！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本来王大勇是吓唬吓唬妻子，但蔡奇花看丈夫如此，也就横了心对王大勇说，好啊，你来呀，你就杀死我算了，我就是偷人了咋的……

       如果蔡奇花不说偷人还好，一说偷人，王大勇的脸就简直就被气青了。他挥了一下刀，刀就从妻子蔡奇花的脖子上划过去，一时间血失去了官家，无数条血线就从那条破裂的缝隙里喷出来，像喷泉一样喷洒过来，把王大勇也喷了满满一身一脸。当看到妻子眼睛里满含了泪，双手无助而慌乱地捂着，王大勇先是失了一惊，然后猛然间清醒过来，他慌忙地也想过去捂住那道破口，一边失声地哭喊着，你怎么不防呢。血却从他们的指头缝里流出来。王大勇就叫女儿出来，喊了几声，王大勇几乎是带着哭腔。

       当女儿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直哆嗦。

       王大勇说了一声找人的话，那小女孩儿就踩着地上的血从屋里跑出来。当王大勇的女儿把邻居叫来的时候，王大勇也在那躺着，整个身体在抽搐着。

       有人叫了救护车，有人去找村医。村医因家中有事去县城里了，一时赶不回来，但也说尽量往回赶。几个人就准备找辆拖拉机先送医院抢救再说，但人送到半路上就咽气了。
  
       王大勇被拉回来以后，就与妻子蔡奇花平展展放在一起，众人都说为的什么呀？要动此干戈。问王大勇的女儿，那女孩儿还在惊吓中没有恢复意识，只是一个劲地说：“刀，刀……”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大家就都说王大勇的女儿太可怜了，才十来岁，这以后一个女孩怎么过？众人就商量着准备丧事。进城买棺木的买棺木，买寿衣的买寿衣，买菜，劈柴，都一一做了分工。

       第二天约莫中晌的时候，来了一辆警车，车上下来了四个警察，有一个警察对着尸首和屋里拍了许多照，有一个向大家询问了一些问题，其中就问到他们是因什么死的？还问到那把刀。

       有人就指着王大勇家的堂屋，从侧房里拎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刀。因为是杀过人的，谁也都没有动过。那把刀被来的警察装在了一个塑料袋里，就又去找王大勇的女儿，但那女孩还是直哆嗦，一问她就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还一边缩着身子，躲在炕角，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

       警察就不再问了，就说，等你好些了，我们再来。

       一个中年岁数的警察说：“可以入殓了。”

       这一夜，王大勇的女儿又半夜里哭喊了一阵，让众人都担心这女孩儿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王大勇夫妇的丧葬费是王大勇的侄子王谭先垫出的。尸首入了棺敛后，在王大勇家的院子里搁了两天就拉到庄后的荒滩上掩埋了。

       出殡的那天，两口红色的棺材凄凄悲悲在几个道士的唢呐声中被送往村外，一时村上的每一个人心上都填了一坨砝码，他们有的想到自己的男人，甚或自己的妻子，也想到王大勇杀死其妻的那把刀。他们知道那把刀应该是平常王大勇杀猪的那把刀。

       人们望着远去的送丧队伍，很多人都想知道，王大勇在杀死妻子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已经死了。三天后，王大勇家又来了两个警察，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那两个警察找到王大勇的女儿慧英，慧英还没有完全从当日的惊吓中走出来，但神志已经清楚。那个高个警察就问王大勇的女儿说：“你知道你父母是为了什么闹成这样？”

        王大勇的女儿说：“我听到他们是为了一个电话。”

        然后，矮个警察又问：“那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具体说说吧？”

       王大勇的女儿没有看那个矮个警察，而是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那棵苹果树上。停了半晌才说：“我先是听到我妈跟一个人打电话。后来，我爹来了，他们就吵起来了，原想他们吵吵就没事了。因为平日他们就常吵架，吵完了，过上一两天又好了，谁知道今天……嗯，呜呜，他们……”，王大勇的女儿哭得又成了个泪人儿。

       那个高个警察又问：“那你听到你妈当时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吗？”

       王大勇的女儿就说：“听的不太清楚。我就听见保险什么的，然后就听到我爹回来了，我妈就把电话压了。”

       “你再想想，你妈和你爸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反常现象？”高个子警察又说。

        王大勇的女儿咬咬嘴唇说:：“我听我妈说，我爹最近耍赌耍得很多，哦，那天我还听到我爹说我妈在外面有了人之类的话。”

       高个子警察又说：“那你发现过你妈在你爹不在家的时候带别的男人回来过吗？”

       王大勇的女儿白那高个子警察一眼。那高个子警察慌忙解释说：“我们只是像把案件调查清楚，没别的意思。”

       那女孩儿才说：“没有发现过。虽然我爹经常打骂我妈，但我妈从来带别的男人回过我家”

       高个子警察又说：“那好，你再回忆一下当时你妈打电话的具体时间。”

       王大勇的女儿说：“是下午四点。对，是下去四点，因为当时我听见我爹在院子里支摩托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四点钟。”

       然后，高个子警察和矮个子警察又去了庄上其他的人家，对王大勇的妻子蔡奇花有没有外遇问题又做了一翻调查。调查的结果是，庄上的人都说蔡奇花是个非常本分的女人。

       又过了一天，高个警察和矮个警察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穿着西服，打领带的中年男子。高个警察和矮个警察又找到王大勇的女儿，对王大勇的女儿说：“这是中国人寿保险公司的李经理。通过你当时提供的时间，和我们在县电信局的核实，找到了你妈当时打电话的人，就是这位王经理。

       高个警察问，你知道你妈买保险的事吗？

       王大勇的女儿说，不知道。

       那就让这位给你说说吧。

       李经理就说，蔡奇花是两年前就到公司找我的。她说她要给丈夫和她自己买份保险。她说她丈夫常年骑摩托车，走夜路多，她不放心。而她呢身体又不好，买份保险就当是遗产留给你了。现在的社会不是都兴这个吗。说着她还笑了。她说她没有其他的要求，就是这事不想让他的丈夫知道，因为这都是她偷偷攒下来的钱，而她丈夫是个好赌之徒，她知道这个家早晚会让王大勇败落掉，到时他们下世了不能什么也留不给孩子，她就买了这两份保险。还说让我们保险公司一定要为她保密。我就答应了她。按照合同规定，她买的那份保险她的作为意外事故赔付12万，而她父亲因为没有到两年，又属于自杀，只退一千七百块钱的现金价值。”

       说着，那个李经理就从他随身带着的一个黑提包里掏出两张保险单，王大勇的女儿看的时候，果然是父母亲的名字，受益人却写着她的名字。女孩儿哇地就哭了，说你们太不该了……

       后来王大勇的女儿就被王大勇的大哥收养，王大勇的大哥因为一直没有儿女，就把侄女当自己的亲骨肉看，还把她母亲买的那份保险得到的赔偿金给她存起来。当她上了大学以后，就做她的学费。

       多年后，王大勇的女儿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本县一所中学里当了一名教师。期间她曾谈过几个男朋友，后来都吹了。知道三十岁了还没有婚嫁，她说她始终忘不了那把刀，那把刀就像一直扎在她的心上，或许那把刀早就扎在她的身上了，只是在那一天突然变得疼痛起来，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写于20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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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万禹 于 2011-2-19 01:04 编辑 ]

叶柄

一个偶然的电话，一个长期隐埋的导火线，引发了一场悲剧，结果又让人深思、唏嘘不已。
   

万禹

原帖由 叶柄 于 2011-2-19 01:38 发表
一个偶然的电话，一个长期隐埋的导火线，引发了一场悲剧，结果又让人深思、唏嘘不已。
   

问好！感谢鼓励！

暴雨迎风

故事写得还经精彩，但结尾平了。

邱天

一读到和人寿保险扯上关系，我就觉得小说有些概念化了。显然结尾没有处理好，小说味道还欠火候。个见。

万禹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2-19 12:50 发表
故事写得还经精彩，但结尾平了。

多提意见！问好

万禹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2-20 07:27 发表
一读到和人寿保险扯上关系，我就觉得小说有些概念化了。显然结尾没有处理好，小说味道还欠火候。个见。

呵呵，多提意见，感谢

曾经沧海

悲剧让人唏嘘，也让人警醒。小说不错，拜读了。 :handshake

万禹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1-2-20 19:55 发表
悲剧让人唏嘘，也让人警醒。小说不错，拜读了。 :handshake

问好朋友，感谢鼓励！

刘满园

也来欣赏了，小说整体构思还是很不错的，问好，祝福。

立青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1-2-20 19:55 发表
悲剧让人唏嘘，也让人警醒。小说不错，拜读了。 :handshake

欣赏朋友的小说，问好！:handshake

山野农夫

小说故事完整，一场悲剧令人心寒！问好作者。

万禹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2-21 10:07 发表
也来欣赏了，小说整体构思还是很不错的，问好，祝福。

问好刘版，感谢鼓励！

万禹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1-2-21 15:48 发表


欣赏朋友的小说，问好！

问好兄弟

万禹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1-2-21 16:40 发表
小说故事完整，一场悲剧令人心寒！问好作者。

问好 山野农夫斑斑，多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