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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夜色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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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12 19:4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

  我有一种预感,我的情绪已从头顶降落到脚底,而且一直在下坠。我担心如此下去我的身体会紧紧绷在地面上,寸步难行。轻飘飘的天空依然呈现破碎的状态,那些没有缝牢的补丁叫作云。
  
  此时我正握着二十几岁的笔头兴致勃勃地书写青春。每每夜深人静,突飞猛进的情绪倔强地激动不已,此刻我真想狠狠撕碎些什么。这是夏天,夏天的蚊帐里活动着我如鱼得水的胴体。我的胸膛里有一个气球,一个赤膊袒胸的汉子鼓着腮帮吹气,我感觉剧烈的膨胀,膨胀的破裂感折磨得我翻来覆去。
  
  老锛已先我钻进那窝(办公室),我是从地面那把被抛弃的黑锁判断出来的。老锛总是带着气,仿佛有人拐骗他一列火车似的,任何与他打交道的人或物都会多多少少受点伤害。近几天,老锛总是用死灰的目光抽打我,把我对他渐渐维持的一点热情抽打得一干二净。

  其实我与老锛蛮有一些交情。在我刚刚被那位肿眼皮校长语重心长地轰出一所大学校门后,一张铅印的纸条飘飘悠悠将我领进这座院墙似直角梯形的校园。这里的头和部下列席迎接我,一张张慈善的笑脸和一盘盘喷香的菜肴令我的心和胃动了双重感情。头说他们都是些草民,我才是大树枝上摘下的正儿八经的果子,色香味纯。头说这些话的时,我抬起一张谦虚的脸,随口吐一串自贬的话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

  我用注视情人的眼神端详头。头眼窝周围的肌肉因发福而大面积抬高,使得一双小眼睛明显地下陷,如紫泥里投进两块石子,让人怀疑两线目光能不能勇敢地爬出来。还是头一个很有气魄的举动打消了我的顾虑。头肥硕的头颅左右摆动一下,目光扫描过所有部下的眼睛,于是他们捡一些令我暗自兴奋的话向我劝酒。频频举杯,频频夹菜,我的感情直线上升。

  因为初次喝酒,我不敢敞开麻袋乱装,相持不下时,老锛挺身而出为我减了几杯酒的口舌,我有点感激老锛,那几杯酒便成为我和老锛的感情基础。

  这样的日子好温柔。心平气和地坐在橘黄木椅上,透过心情的蓝玻璃将自己想象成一棵庄稼,与路边杂草一起毫无察觉地生长,期待和忧郁的情绪遥无踪影。

  我的办公桌濒临窗台,目光从窗玻璃突围出去,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那些正值生长期的少男少女们,熙熙攘攘地斜跨过方方正正的操场,不容忽视的身材,各具特色的服装,因人而异的发式,或活泼或拘谨或开放或端庄或自负或高雅,无不充满生动的诱惑。闭了眼,仿佛果园里结满形形色色的果子,缕缕馨香爬满周身的感官,只有一种感受,我是一块肥沃的土地,上面花草丛生。

  那女孩真诱人,白红相间的衣服附着在妙体上,此时她正望着天空微笑,她的微笑是钥匙吗,我听见宽阔的天空被清脆地打开了。

  女孩转过身来,俊俏的面孔像我醉醺醺恋爱着的女友,我感到我的目光自女孩的身上反弹回来,对我柔软地一击。这一击令我晕眩恍惚。

  万万没有想到我自我陶醉时,身后的老锛正聚精会神地监视我。一回头,他死灰的目光竹竿般戳到我猝不及防的脸上,无异于突然从口袋里翻出一条凉飕飕的黑花蛇。我的周身冒出一层细汗。
我像做了强奸案被人目击一样惶恐不安。

2

  天热得将人身上的汗无穷无尽地烤出来。头狠狠心做出安装电扇的英明决定。

  电扇买来了,头乐呵呵地满办公室招呼主任去领。老杵一声吆喝,我便毫无意识地连在他的脚后跟。

  吊扇领来,大伙集体行动,一场自发的义务劳动开始了。有的找铁丝,有的卡起腰指指划划,有的唤学生回家取钳子、锤子。小痴忙着处理墙上的计划、表格之类,以防吊扇一转天下大乱。

  不一会儿,吊扇像一只三个翅膀的怪鸟,楞楞地悬在几张桌子的上空。老锛恰到好处地回来,忙乱时,他突然说要大便,团起一张纸去向不明。

  随着咣当一声门叫,老憨憋足劲喷出一句气话:“人家用落地扇,咱们用这破玩意!”

  大伙目瞪口呆,仿佛一人挨了一巴掌,刚才令人掩饰不住内心喜悦的吊扇,像落了一层灰,在大伙的心目中暗然失色。大伙不满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老杵和我。

  老白语重心长地对老杵说:“老杵,你是办公室主任,要为大伙尽职尽责,不应让大伙陪着受连累,是不是找头争取一下?”
老杵现出被人误解的神情,说根本不可能,在财务科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地上摆着的都是吊扇,一台落地扇也没有,并将一只半握的拳头指向我,问我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含糊其辞,其实我根本没注意,老杵递给我一个大纸盒我就搬来了。

  老杵到别的办公室去侦察。不一会儿,便兴冲冲地跑回来:“没错,理化组和政史组都是吊扇,我说头头怎么会亏待我老杵!”

  大伙又每人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纷纷埋怨老锛做事太莽撞,风风火火。

  我转动启动器的按纽,风一轮一轮地旋出来。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敲打起来:“还是这东西顶用,又凉快又方便,要多大风有多大风!”

  我开始打扫地面的废纸和房梁震落的尘灰。大伙有的搬椅子,有的挪桌子,纷纷迁移进吊扇的势力范围。二十来平方米的屋子竟空旷了许多。各种表格、计划从墙上卸下来,墙一下子轻松体面了。

  老杵嫌吊扇转动太快费电,提议降低一个铛次。

  大伙表示反对:“老杵,别小手小脚的,转一小时才多少钱电费!”

  老杵脸一窘,分辨道:“其实,不是在乎这几度电,我担心风太硬,对大伙身体不好。”

  大伙想对老杵的好意感谢一番,犹豫了一下,都没说出一句感谢的话。

  老锛又出去了。看两份作业的工夫,他似笑非笑地走回来,在地中央转一圈,挥手扬出一大把牢骚,说头本来是想买落地扇的,怪财务科那谬种老储,官不大拦事不少,嫌说买落地扇太浪费。
大伙的肺又胀鼓鼓的了,话语的刀子一齐刺向老储:“真他妈多管闲事,甜瓜地里扇扇子——胡打秧。”

  放学铃吆喝了十来分钟,大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吊扇的势力范围。走在前面的人踅回一个信息:头的办公室安的是落地扇。据说买了三台,分别安在校长室、财务室和教导处。大伙义愤填膺地甩出一堆脏话:
  “娘的!”
  “奶奶的!”
  “真他娘的是近水楼台!”
  老杵半信半疑:“不可能吧……”

  大伙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心有灵犀一点通地捡那条远而经过校长室的路走。临近校长室门口,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往门缝里塞,门缝好象被撑宽了。里边实实在在摆着一台崭新的落地扇。

  “瞧,谁说我办事不牢,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老锛极得意。

  老杵叹口气,像咽下一口烤地瓜,嘟囔一声:“人家是校长嘛。”

  “鸡巴皮,那官,牵只狗,扔下块馒头就能干得了!”

3

  老光来办公室组织业务学习。做了教导主任的老光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作风,乐此不疲地用微笑武装表情,代表领导身份的词从不嘣出一个。来时总是从教室拎一条小板凳,别人为他让椅子,他执意不肯:“不客气,坐什么都一样。”或者:“我坐板凳坐惯了。”

  老光像一朵萎缩的喇叭花耷拉在板凳上,不胜感慨地说:“有这吊扇可就舒适多了。”

  大伙慢腾腾地各就各位,纷纷抱怨:“我们这些小卒子哪有你们当领导的福气,往落地扇跟前一坐,看着舒心扇着舒畅。”
老锛说:“我们这些人算掉进老太婆腚沟里了。”

  老光不胜惊讶:“我们安落地扇了?我真没注意,大伙有福同享才好。”伸手从口袋提出一盒过滤咀烟:“大伙抽烟,这是外村来上学的那同学的父亲扔在我那的,大伙都尝尝。”

  大伙抢着抽烟,深情地对老光赞美一番。

  老杵没抽,说昨晚半夜出来大便感冒了,一抽烟就咳嗽。

  小痴把一颗烟夹在耳后,翻来覆去地照着镜子梳头发。饭后来校的路上,村主任的二姑娘红着脸跟他说了几句话,胡同头拐弯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烟短得不能抽了,大伙才把烟头扔到地上。我用扫帚把几个烟巴赶至屋角。老光打一个喷嚏,说:“我们下手吧。”

  大伙纷纷从书堆里翻出一本《山东教育》。老光选一篇文章,要大伙读完后交流一下感想。没读几分钟,老锛就憋不住讲了一件乐事:昨晚村东的几个媳妇在河边乘凉,光棍“戈李子”前来凑热闹,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水浒传,讲完,指指着自己的裤衩说,兰妹子,你看我这料子好不?兰妹子伸手一摸,“哇呀”一声惊叫。原来他没有穿衣服,夏天只穿一件裤衩下地,裸露的部分被晒得黝黑,晚上不穿衣服,还真象穿着白裤衩子。大伙笑得前仰后合,老光也汩汩地笑出声来。

  门“吱呀”一声,头皮笑肉也笑地走进来。大伙抬起脸看头倒背起手转圈。头停下步子,对老光说:“有人请咱呢。”

  “是王村那个同学家吧,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可不行,我一个人去,显得我嘴谗还是咋的?”

  老光皱皱眉,一脸的身不由己。头走了,一身肥肉晃得潇洒自如。

  大伙心不在焉地讨论。

  有人羡慕地说:“老光,又要敞开肚子大吃一顿了!”

  老光面带严肃:“庄户人家混个钱不容易,喝口水,拉几句家常。”

  “话是这么说,就怕到时候嘴巴不听使唤了。”

  该写心得体会了,大伙翻箱倒柜,寻找报刊上符合自己口味的段落。手脚快的,已趴在桌子上编撰。小痴摁着一本杂志,不时歪头朝墙上的镜子瞅一眼,然后谨慎地将几根头发向一边捋。

  门被头撑开一道宽宽的缝:“请客不到恼煞主,快走吧老光,别让人家急得慌。”

  老光走的时候,很负责任地替大伙掩上门。

  老光坐过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满唾沫和粘痰,像老光满脸的肉坑一样,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我捡过笤帚一抿,粘糊糊一片,笤帚离开地面时拉出长长的丝。大伙忍不住转过脸争先恐后地咳嗽起来。

  “奶奶的,拉稀也不看看在啥地方。”

  “老光这窝囊样凭哪一点当教导主任?往台上一站还不如老白他老人家体面呢。”

  “别醋熘我了。”老白和蔼可亲地推诿。

  老锛与老白打对桌,年龄也差不多,听别人夸奖老白,心里别扭,没好气地擂一下桌子:“就老白那熊样还说得上体面,连骨头带肉还不够一抓?”

  老白脸一红:“谁跟你一样,像圈里的肥猪,整天价就知道嚎。”

  大伙被老锛与老白的对口词逗得前仰后合。静下来,又把精力集中到老光身上。老光被提升为教导主任有些怪。那天头午,老光还和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砸蛤蟆”,下午便堂堂正正地坐在了教导主任那把交椅上,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有人说老光抄的那篇论文被教委主任看中了。

  小痴一瞪眼:“鬼吹灯,暑假老光家杀猪,给教委主任家推去一大片猪肉!”

  有人说老光升官的主要原因是老光本家的一个妹子给教委主任的侄子做了媳妇。

  门“吱呀”一响,老光那只短细的黑手沿门的边缘反扣进来。大伙将一句要出口的话咬住,缓缓地随唾液咽下。老光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说忘了收小痴的心得体会,

  小痴用两个指头夹着一张稿纸递过来。老光走的时候又很负责任地关上门。

  “他听见了?”

  “好象没有。”

4

  中秋节那天,大伙商量着凑穷,每人拿出几块钱,买点经济实惠的酒菜,凑在一起吃喝。

  往常,大伙先抓阄决定谁买这买那,抓完阄,各自对自己的命运夸赞或诅咒一番,然后分头行动。不一会儿,纷纷赶回来,将各自买来的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放,每每这时,大伙的心才真正贴在一起,你看着我亲切,我看着你顺眼。

  这次轮到老白写阄。老杵从椅子上站起身,对老白说:“老白,我老婆病了,我得回去照看照看。”

  大伙像吃了苍蝇,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痴说:“老杵,别看玩笑了,谁不知道你的酒虫比别人多一桶。”

  老锛说:“老杵,你是想成心拆我们的台,不愿跟大伙一块,和尚搬家吹灯拔腊!”

  老白耐心地劝导老杵:“别走了,你一走,大伙心里空落落的,你是咱办公室主任,鸟无头不飞吗?”

  老杵解释说:“我老婆确实有病,早上起来,就冷着脸,一口东西也没吃。”

  大伙见老杵犹豫不决,知道他不会就这么不尽人情地走开,便和蔼地说:“老白,别让老杵出门行动了,你和老杵留在这里,收拾收拾桌子,搬搬椅子得了。”

  屋子里剩下老白和老杵。老杵将嘴巴凑到老白的耳边说:“有情况。”

  老白一楞。“有情况”就是指有对大伙不利的消息。往常日子,大伙将办公室门关了说笑,或者看言情小说,头上厕所,或装做上厕所路过办公室门,大伙中的一个瞥见了,便俯身轻嘘一声:“有情况。”

  这句话的含义越来越宽泛,比如头对本办公室的某人有看法,被本办公室的某人知道了,预备铃响后,他便将门关严,郑重其事地说:“大伙注意了,有情况。”

  “什么情况?”老白问。

  “到后院说吧。”老杵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往常,老白与老杵很少谈话,用老白的话说,他们之间隔着一张石棉网,怎么烧对方也热不起来。今天老杵突然赶着向老白汇报情况,老白有点小小的感动。
老杵说:“有人向头告了密,说我们凑穷喝酒是召开秘密会议,商量拆头的台。”

  “扯他娘的腿!”老白十分生气。
老杵说:“听人说,头把我和你当成了秘密会议的头,向上面打报告,要把我们调走哪。”

  “真的?”

  “骗你做啥。”

  “你猜谁向头告的状?”

  “谁?”

  “老光。”

  “这小子真不是玩意!”

5

  我发现我的一条腿正在变跛,两腿交错着往后拨拉道路时,一肚子情绪荡来荡去,没走几步便呈现出混沌的状态。这种迷乱的感觉突出地表现在味觉。剥一粒糖果填进嘴里,不甜不酸不咸不辣,先是由硬变软,后是由软变粘,直到舌头行动困难为止。我怀疑自己得了一种极先进远远超过科学发展的病。

  头已找我谈过多次话了,说我手脚不勤快,老同志的茶杯见底了也不赶快去满上,就知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喝。还说我不团结同志,自己不吸烟,也应该买几盒装着,这是起码的礼貌。最重要的一条是不虚心。

  最后一条,我知道是因为那次听课。上面举办教学观摩会,选出一位教学能手讲课,听说他在启发式教学方面成绩突出。头将我唤到他的办公室:“小怡,你虽然大学毕业,但空有一肚子墨水,经验还不行,这次观摩会你去吧,好好向别人学习学习,记好笔记,有什么先进经验,回来跟大伙说说。”

  我高兴地答应下来。去前,特意买了一个很高级的塑料皮日记本。

  铃一响,教学能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教室。班长喊起立,坐下,教室里一片肃穆气氛。教学能手讲的是一篇题目为《蜜蜂》的课文,开场白就用了启发式教学。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一篇课文,学习之前,咱们先搞个小游戏。”

  教室里顿时活跃起来。

  “什么游戏呢,这样吧,我用嘴模仿一个声音,大伙认真听,听完后回答我的问题。”

  “大伙听好了,嗡——嗡——嗡!”

  教室里一片哗然。

  “请大伙回答,这是什么声音?”

  “屎壳郎!”

  我差点笑出声来。

  “大伙再认真听一遍,嗡——嗡——嗡!”

  “什么声音?”

  “飞机!”

  几个听课老师悄悄议论起来。

  教学能手继续启发:“大伙没听清楚,你们好好听听,这像不像蜜蜂的声音?”

  “……像!”

  “好!这一节我们学习的课文就是《蜜蜂》。”

  教学能手又启发了几个问题,学生的回答与他的意图都大相径庭。我把笔尖从笔帽里抽出来又按上,抽出来又按上,反复几次,快下课时,那本漂亮的塑料皮日记本还保持着纯洁的贞操。我环视周围,其余十位听课教师,二十只眼闭上了十九只,一位老师独眼。

  回校后,头兴致勃勃地把我唤进办公室。头让我谈感想时,我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头脸上的黑灰越来越厚。之后,头一有空闲就给我做思想工作,像传讯罪犯一样一次次将我传进校长室。

  “你怎么屡教不改?”

  “我又怎么了?”

  “你还嘴硬,我看你调动的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思想有问题。”

  我心里一沉,要不是使劲瞪几下眼珠,泪早滚出来了。

5

  我和女友恋爱四年了,未来的岳父不反对我俩的婚事,但我调过去后才同意我俩登记结婚。我多次向上面申请,每次都得到这样的回答:“看你以后的表现吧。”我的表现就是头对我的看法。

  上午,理化组的小锉带女儿来学校玩,眼热得我一上午没说话。女友每星期准时从七十里开外的一所中学扔过一封信来,柔情蜜意之中透着令人肝肠寸断的忧伤。

  小锉说:“小怡,你得想办法改变改变领导对你的印象。”
我点点头。经过一个深夜的反复思考研究,我发现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不会笑,特别是见了上级领导。用头的话说,就像他娘的死了爹一样。

  我给女友写信,要她抽空到书店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专门研究笑的书。如果有,要不惜一切代价买一本。

  再就是学点待人接物的基本功。当然是指抽烟喝酒之类,买几盒烟锁进抽屉,拿一盒装在上衣口袋里。镜前一照,像长了一只乳房那样丰满。还有团结同志。

  大伙一起闲聊,尽量少说话,但大脑不能闲着,要根据大伙的特点,构思一些令大伙开心的话,争取每人得到一句。

  酒桌上,密切注意老同志的茶杯,不要等见了底才去满。什么事情都能摸出经验,老同志喝茶水时,我在心里数着,只要他的嘴巴与杯子碰六次,这时去倒水恰到好处。当然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那次,我明明数着老杵的嘴巴与杯子碰了五次,正专心致志地等待第六次,老杵生气地发话了:“小怡,怎么忘了倒水。”谁知老杵今天口渴,每一次喝水嘴的容量大了点。

  女友又来信了,苦诉了五页信纸。说她像个孤魂,每每看见那些亲亲热热的情侣就想落泪。看着看着,我也哭丧一样地哭了。
小锉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出主意说老锛与教委主任有点亲戚关系,要我从老锛这里下手。

  我和老锛的关系已有些僵化。一次,老锛去班里上课,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老锛的闲话,我附和了几句,不知谁向老锛做了思想汇报。

  要女友买的书寄来了,我欣喜地跑回宿舍,聚精会神地研读起来,终于学会了笑。我反复练习,其实这个动作很简单,两腮向外一扩,上眼皮与下眼皮之间的距离略窄一点就是。

  发工资了,我毫不犹豫地抽出一百元钱,买了几瓶酒,趁天黑鬼鬼祟祟地摸进老锛家。老锛不在家,老锛老婆很不好意思地收下我带去的酒。

  从老锛家出来,天已很黑了。在胡同拐角处,我看到一种人影合二为一的现象,我知道是一男一女在拥抱。我和女友也躲到没人的地方做过这种游戏。我咳嗽一声,又看到一种人影一分为二的现象。

  男的认出我来:“小怡,到哪里去了?”是小痴。

  “我的钥匙丢了,到老锛那里问了一下。”我奇怪什么时候有了这对答如流的本领。

  回到宿舍,我伸出右手不辩方向的摸黑开灯,不小心摸到一声惊心动魄的爆响,接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我知道一只暖瓶被弄翻了。亮起灯,床上热气弥漫,满地的玻璃碎片闪着刺眼的光芒。我睡意全无,干脆关上灯,准备到外面徘徊到天亮。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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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12 22:49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山东老乡。我见过你的诗集,很喜欢。你写起教育来轻车路熟,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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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13 10:01 | 只看该作者
晕倒,我又不能加精华标记了。很不错的文章的,应该加精华,可是我的权限又受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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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15 13:04 | 只看该作者

谢谢阅读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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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2 17:1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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