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落花时节又逢君

唐小琬

　　　　　　　　　　　　落花时节又逢君
　　　　　　　　　　　　　　　1
　　
　　陈路好长时间没来电话。我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

　　这夜月光如水，梅月却坐在窗前苦苦地琢磨，想着想着就感到委屈，觉得自己被毫无理由地抛弃了。她盯住书桌上乳白色的电话机，被它的无动于衷深深触痛了。她撑开手指覆盖住话机，有很强烈的想按出那几个熟悉数字的冲动。

　　妈，快睡吧。你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我也要去上学的。琳儿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轻声唤她。梅月忙起身拧灭台灯，走到床边，猝然发觉琳儿一双精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紧盯住她脸上的泪痕。她顿时心慌意乱。睡吧睡吧！她掩饰般地大喊，哧溜钻进被窝，紧紧地闭上眼睛。

　　长夜无眠。

　　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陈路的那个雨天，是在好友凌云的家里。当凌云借口买点东西久久未回时，两人都突然缄了口，就好象一台正在播放的电视机突然被关掉，整个屋子顿时显得冷冷清清。梅月偷偷地看他，只见他比自己还不自在，一根烟含在唇边好久点不着，最后讪讪地将它扔到桌上。她壮壮胆子问：你烟瘾很大吗？

　　他胡乱地点头，又忙摇头：不，不是很大。

　　心情紧张的时候？她突然恶作剧地问，然后大笑起来。

　　他闹了个大红脸，嚅嗫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不由柔肠百转，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还象孩子一样会害羞。她随口道：这雨真好啊。

　　是啊，真好真好。他连连点头。

　　她和他都清楚他们掉进了凌云设下的美丽陷阱，他们没有拒绝也没有惊惶失措地想要挣脱。他们开始了频繁的约会，这让他们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光。

　　但第一次去梅月家， 陈路就感到了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来自琳儿眸中的敌意。这个女孩不象她妈妈。梅月是个平和的人，她的目光却锋利而冷漠，这决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的目光，她无言的逼视令他不寒而栗，所有的信心成了一个巨大的汽球，被这针一样的目光刺破，而那爆裂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妈，我讨厌他到我们家来！他一走，琳儿就向梅月嚷道。

　　梅月一惊，她这几天的心中全被陈路充满了，竟把琳儿给忽略了。天呐，也许在琳儿的眼中，她的母亲现在变得多么轻浮！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家里来陌生人，还问这问那的，真烦。琳儿的伶牙俐齿决不会是来自她的遗传。

　　这——慢慢地就会熟悉的。

　　哼！我不喜欢跟他熟悉。琳儿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梅月发了好一阵呆。
　　
　　　　　　　　　　　　　2
　　
　　梅月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他在那边的一声“好吗”，化解了她这几天因等待、因种种疑虑而生的忧怨与心慌，许多想说的埋怨话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一颗快要蹦出咽喉的快乐的心。

　　礼拜天，你有空吗？我休息，要不，你来我家吧！

　　他沉默着，许久，他轻声道，为什么我没能在十多年前遇见你呢！

　　她陡然一惊。

　　恐怕琳儿不会欢迎我加入你们中间，她好象对我怀有极大的敌意。

　　琳儿？

　　无力地放回话筒，琳儿已站在她的背后。那天我出去的时候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呀，琳儿——

　　琳儿看到母亲这痛苦万状的样，心里充满了鄙夷，她恶狠狠地叫道：那天，我叫他滚出去，滚出去！

　　你——

　　他到书房里翻爸爸的书，还把我给爸爸做的小白花掉到地上踩脏了。我恨他，我恨他！

　　梅月默然。她潜意识中莫名的担忧终于被证实。丈夫去世已经五年，她再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好好地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出格的事。她知道琳儿会有想法的，对于她来说，“丈夫”的称谓可以在不同的时间属于两个人，对于琳儿来说，父亲却永远只有一个。可是梅月没料到琳儿会如此极端。

　　梅月转眼去看那满是书的木柜，它的最上一层赫然有两朵小小的白绢花，纤尘不染的这两朵花是琳儿的圣物，谁都不会被允许亵玩。她想着不禁踮起脚举手去撮，它们却有生命似的，远远地离开她的手，滚落在地。她正蹲下身去捡，斜旁倏地伸出一双手将它们盖住，然后轻轻捧起。是琳儿！

　　你也让它们掉到地上！你！琳儿狂怒地喊。

　　大颗大颗的泪从梅月的脸上滚下来。面对女儿，她能怎么说，说你的父亲离开我们五年了，我已经可以爱那个叫陈路的男人了？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一个女人要撑起哪怕是只有两个人的家是多么不容易，受了苦受了累想靠着哭一哭的肩膀都没有？
　　
　　　　　　　　　　　　3
　　
　　梅月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刚想去买票，琳儿乖巧地说，妈，我去。今天是你的生日，也就是你的节日。为了表达我的孝心，你今天只管动口，不用动手，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梅月笑了笑，掏钱给她，她却没接，说，过年大人给的压岁钱，我都没花呢，你瞧……她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百元大钞，转身去了。

　　窗外的雪花似乎又密了一些，她们贴着玻璃，轻轻地匆匆地瞅了梅月一眼，又悄悄隐匿了。美丽的雪花让梅月回忆起童年的雪人，那憨厚的雪人，总是任由她和同院的伙伴郑书明装扮，他们不是画歪了她的嘴巴，就是将她的眼睛装得一个大一个小。雪人总是不生气，总是笑着，很开心很开心地笑，那笑的模样，简直比梅月和郑书明还要逗人爱怜。梅月与郑书明的堆雪人游戏一直玩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郑书明突然撒手人褱，将琳儿这个雪糯糯的娃娃扔给了她。可是现在，琳儿已经长大了……

　　笃笃笃！梅月听到有人在敲玻璃，转脸一看，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辨不出性别，也看不出年龄，嘻皮笑脸地瞅着她，旁边一位少妇拉他，他却赖着身子不肯动。梅月只觉这孩子的眼睛似曾相识，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人的脸上见到过。于是她也向他笑，并示意他从门那边进来。

　　梅月一直盯着那母子俩，可是他们进门后并没有朝她过来，那孩子口中嚷着“爸爸——爸爸——”向一个男人奔去。

　　乖儿子！乖儿子！男人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孩子，然后对妻子说，走吧，咱们的位置在那儿。

　　梅月听男人的声音，觉得象一个人，她不相信，仔细地看他——他一直背对着她——那高高的背影，那清瘦的侧脸，怎么都是这么熟悉。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突然他转过脸来了。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他触上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汹涌的潮水，也有从未熄灭的火焰。

　　他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妻子，俯耳交待几句，然后朝她走来。

　　她想到应该逃走，远远地离开他，离开现在已不能有半点幻想的他。可是她虚弱得站不起来，她甚至也无力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妈！琳儿捧着一大袋食物赶在他前面蹿到梅月身边。

　　梅月霍地站起来，拉过琳儿及她的食物往外走。琳儿惊奇地喊，妈怎么啦，不是说好在这儿好好吃一顿吗？我已经在这儿订了生日蛋糕，我还跟他们讲好了，待会儿他们会播生日快乐歌……琳儿边说边瞟了一眼一个挡着她们路的男人，她来不及将他推开，就撞到他身上了，她刚想骂人，却被她母亲死命地攥开了。

　　梅月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朝她们赶过来，她的腿开始发软，但她没有停下来。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她边跑边想，生活对她真是残酷，都六年了，为什么别人都在改变，没有变的偏偏是她！

　　梅月！梅月！梅月听到身后的人急切地唤她。

　　妈妈，有人叫你呢！琳儿说。

　　别理他。

　　为什么？妈妈，他是谁呀？

　　陈路。他叫陈路。

　　陈路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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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娃

爱情之外，要写的东西其实好多，这是我看你的小说的认识！！

唐小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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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娃，谢谢你对多作品的关注，下一次，一定贴一个爱情之外的东东请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