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金

唐小琬

　　　　　　　　　老　金   

　　师傅，玻璃厂怎么走？

　　老金的小餐馆正在打烊，走进来一个外地人——老金总认为外地人是一下就能辨认出来的，标志是一个本地人不太拎的大包，一头一脸灰黄的尘埃，一个怯怯的眼神，一声轻轻的问候——向他问路。

　　老金哗地拉下卷闸门，拍拍手走到门边的一辆大自行车旁边，将钥匙插进锁孔，边转边扭过脸对外地人说：我带你去吧，你坐我自行车后面。

　　老金推了车子，一脚跨过去，一脚踮地，回头见外地人愣在原地，不耐烦了：你去不去呀？脚尖一送，车轮便向前滚了几米。

　　哦哦哦。外地人如梦方醒，紧跑几步，跳上车后座，把那个包放在膝上。虽然老金看不到，但外地人还是堆起了满脸讨好的笑。师傅，你真是好人哪！他说，一到这儿就遇上了你这个好人。我是四川人，我到玻璃厂是来看我儿子的，我儿子半个月前救人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真是急呀。可家里刚收了庄稼，实在走不开，所以耽误了一个礼拜。我从四川过来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呢。

　　老金一直没有吭声，要不是车子不断地向前走，会让人以为他睡着了。可外地人还是没有打住话头的意思，他是太激动，也太高兴了。他想这个城市真是不错，怪不得以前在家对父母犟头犟脑的儿子会在这儿成为救人的英雄。

　　到了。几分钟后，老金将车子停在玻璃厂的门口。

　　外地人抱住大包跳下车，忙不迭地朝老金说，谢谢谢谢谢谢！

　　不用谢啦——老金不耐烦地打断他，朝他伸出手掌：十块钱！
外地人的包应声掉在地上。师傅你说什么？他抖抖嗽嗽地问。

　　我吃饱饭没事干，大老远把你驮到这儿？劳务费总要收的吧。老金说什么话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现在明显理在他这儿，他的嗓门就更高了。

　　那——师傅，十块钱太贵了，是不是少收一点！外地人气得脸有点红。但他没有办法。谁让自己起先没问清楚。
你说多少？

　　要不五元……

　　好好好，拿五元钱来吧。说话间，老金的手一直没收回去。

　　外地人从贴身衣袋里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老金后，转身就走。他认为付过钱后就没必要说什么了。他想如果他是一个小孩，他甚至想将方才说的一箩筐的感激话收回来——其实这种感激话要想收回也是可以的，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美国总统大选时戈尔对小布什就说过类似的话：我收回上次对你的祝贺。因为据说当时计票失误，小布什白高兴了一回。

　　老金才不在乎呢，他拿了钱后望着外地人的背影笑道：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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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言

一个另类的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