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作家（中篇）

金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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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作家

1、梦想开始的地方

　　五一国际劳动节过去不到一周，飞花机械厂女职工苏玉格便向家人宣布两条重要信息，一是她从今天开始正式下岗，二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写小说。
可想而知，全家人惊愕的表情了。
　　
　　半年前从一家汽修厂下岗的丈夫夏伍人足足盯了她十分钟，说了一句话，做梦吧你。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夏雨桐倒是很支持她，高兴地说，妈妈不用当工人了，妈妈要写小说，妈妈要当一个鸟类作家。夏雨桐的意思不是让玉格当一名研究鸟类习性的作家，而是她喜欢看得一部韩剧《浪漫满屋》里的新鲜名词—鸟类作家，像女主角韩智恩一样成为一名平民网络作家。
　　夏伍人说，你以为自己发表了几篇豆腐块就可以当大作家了，作家是你平时腌的咸菜，说吃就在盆里捞一些，人家作家是西装革履的白领，你充其量是街头上的一个混混。说这话的时候，夏伍人英俊的脸显出生气的样子，最后他说，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把肚子填饱，把生计问题解决了。
　　其实苏玉格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她仿佛看到了夏伍人说得豆腐块，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那里，嫩嫩的、小小的、易碎，里面还有一包水分，略微放上一夜，就会变馊。　　她知道自己微弱的写作力量，如星星之火一样，只能在暗夜里一点一点发光。
　　苏玉格下岗前，在机械厂办公室工作，负责打印材料，收拾卫生，帮忙办一下厂报什么的，这在工厂内是比较轻松的活。她的工作平时和电脑网络有关系，所以，她学会了上网，看网上人家写得风花雪月，就试着自己也写个散文、随笔、诗歌一类的，向市报投了几次稿，没想到真的发表了，每个月二十、三十的稿费进帐，着实让她得意了一阵。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工厂突然倒闭，她继夏伍人之后也下了岗，这个三口之家立刻陷入生活困境。虽然如此，她的作家梦仍未破灭，反倒是随着下岗后时间的宽裕，愈烧愈烈起来。在她看来，散文、诗歌总归是就像是鲜美的花，漫天生长，她总感觉在写字中隐隐少了什么。恰好这时，她看到一位作家说，好小说是打进心脏的利器，能掘出一个个深洞，它会把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东西挖出纸面，一些最深沉的悲伤，最隐匿的秘密，最疯狂的梦想、最浑浊的罪恶，全部运出内心，投入小说的世界，燃烧出蓝紫色的火焰。
　　就凭这些，苏玉格的心中燃烧起来，她的眼泪涌出眼眶，她想起了自己工作的机械厂，十几年，她青春期所有的美丽都留在那里。现在，一个经营几十年、拥有职工上千人的大厂却破产了，为什么会突然破产？当要下岗的消息席卷机械厂上上下下时，玉格在一个静夜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要写下来，用小说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给我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内我节衣缩食，伍人，就让我试试吧？苏玉格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夏伍人说，她知道老公其实很爱她。
　　夏伍人下岗后，经朋友介绍在一家私人摩托车专卖店给人打工，底薪八百元，销售加维修，摩托车卖得多了，一辆车子可以提成十块钱，通常一个月赚到一千五百元。
你就天天趴那儿写，用什么来搞创作？夏伍人有些心软。
我已经向我姐家说好了，姐夫不用的那个五成新的联想电脑给我。
　　苏玉格的姐姐玉喜和姐夫都在县城事业单位上班，比起她这一家，日子要好过得多。
　　夏伍人没有表态，这时他接到了摩托车老板肖美丽的电话，说来了新货，让他立刻去卸货，便急急地上班去了。玉格已经明白了，夏伍人的态度表示了默许。

　　事不宜迟，苏玉格立刻行动起来，先从姐姐家搬来了电脑安装完毕，联系电信部门连上网络。然后把女儿夏雨桐送到了同一县城的婆婆家。婆婆虽然略有不悦，但又架不住苏玉格夫妻两人都下岗，经济上比较困难，另外夏伍人大哥家的儿子一直跟着婆婆上学，与情与理，婆婆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婆婆说，等玉格找到工作，稳定后一定接走雨桐。玉格答应着，心里却盘算自己的小算盘，此时，她要排除一些后顾之忧，安心搞创作。
现在，下岗女工苏玉格颇有些抗日救国时期女英雄的气概，孤身作战，一切私心杂念抛之于脑后，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小说的写作之中。

金洲

<br /><br />　　　　　　　　　　　　2、初级阶段
　　中午十一点整，睡在床上的玉格被肚子里的鸣叫惊醒了。
　　咕、噜、噜……这种声音很奇怪，像是一个蹲进缸里的人发出的呼喊声。她先是以为六楼邻居玉芳家的小孩在玩，后来，她静静地听了一会，才知道是自己的腹鸣。
肚子提示她饿了。玉格慢悠悠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立刻，她被镜子里的女人吓了一跳，黄着一张脸，青黑的眼圈，眼睛周围糊着无数的眼屎，嘴唇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湿润，最可怕的是头发，一色的清汤寡水全部披在头上，像极了日本恐怖电影中的贞子。昨夜，她又熬到了夜里三点钟，为了写小说，她可以说是呕心沥血。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感觉有一种初秋的凉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夏伍人早就上班走了。她拉开冰箱，只有一袋方便面可怜巴巴的躺在那儿，像个孤儿一样。玉格想起了，至从把女儿雨桐送回到婆婆家，自己已经有一周没出门买吃的东西了。她把面泡好，想整理一下房间，可是太乱了，竟然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最后，她又懒洋洋地躺在了沙发上，想着下一章节小说《崎岖》的创作。
　　小说《崎岖》是她写作生涯的一次提升，至少她自已是这样认为的，这是她第一次动笔写小说。说实话，像她这类没受过科班训练，半路白手起家的工厂下岗女工来说，当作家的确有些可望而不可及。不用夏伍人提醒，玉格也明白一个道理，她这种处于初级阶段的网络写手，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不亚于孙悟空的一个跟头那么远。
吃了面，玉格来不及整理自己，她又黄着脸坐在电脑前，打开了WORD文档。她的小说进行到了第二部分。其实玉格初入江湖，选择写纪实体裁的小说，比起现时流行的悬疑、战争、艳情小说来说，更比较得心应手一些。
　　她最要好的文友一江告诉她，在网络上写作，要作一个“鸟类作家”。
一江说，网络写作是一种自觉写作，同时也是—条坎坷之路，没有回报，又与生活紧密联系，要是专一创作，你会食不果腹。一个人的肚子都填不饱，谈什么写作，还不统统变成了拉稀，肚子拉空了，生存的依据都没有了，还搞什么创作？没有物质基础的写作，能坚持多久？所以，是坚持还是放弃？取决于写手的意志。只有生存能力强的鸟类，每天飞来飞去，一边觅食一边勤奋，成就不大毕竟精神可嘉。
写作的成功因素不只是才华，更要有坚持和勤奋，成功的秘诀就是简单的事重复做，所以，你要是能成为一个鸟类作家是光荣的，一江最后肯定地说。
　　玉格看到这些，她的心情很激动，仿佛那就是自己要迈出的一步。
一江是她在一个文学网站认识的笔友，他的真实职业是医生，与她一样，热爱文学，已经在一些比较大的杂志发表了不少作品，应该说是小有所成。
　　玉格挂上了QQ，看到一江在线上，她刚打了一下招呼，就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夏伍人回来了。
这个时间夏伍人的到来，出乎意料之外，他每天都是夜里十点后回家，回来后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洗洗就上床。苏玉格则全身心搞创作，常常半夜上床睡觉，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上次过夫妻生活的时间。
在附近送货，顺便回来看看，夏伍人看出了她的疑问。
　　夫妻两人很长时间没有在白天看到对方了。玉格看到原来白皙的老公黑了，嘴唇上有一圈细微的胡须。不过，人倒壮了，多了男人味。夏伍人看到玉格微黄着脸，眼圈黑着，头发随意的扎了个把子，乱蓬蓬的，随便穿了一件罩衣，既憔悴又苍老。
恰在此时，一江在QQ上又发出了滴滴的信号声。
亲爱的，你来了呀，一江喜欢和她开玩笑，平时都用亲爱的称呼她。
夏伍人把眼睛从玉格身上移到电脑上，她赶紧解释，一个笔友，我正在请教他怎么进行小说创作。
夏伍人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玉格，便转过身子。
在家里吃饭吗？苏玉格问。
好长时间没在家里吃饭了？夏伍人叹了一口气。他暗暗地郁闷，玉格已经忘记了今天的日子。
　　苏玉格想起了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唯一一袋方便面已经成了她的早餐。她想去换件衣服，下楼去买点吃的，却听到夏伍人的手机响了。
哦，我知道了，肖老板，到了新货，我立刻回去。
给人家打工就是这样，夏伍人苦笑了一下。
　　苏玉格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不用着急了。不过又隐隐感觉不舒服，有另外一个女人用钱让自己的老公言听计从，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召之即来”吧！
对了，玉格，给我一点钱，原来的一个工友要结婚了，夏伍人走到门口，换鞋子时突然说。
苏玉格有些不情愿的拿出了一百元钱，却发现夏伍人不动。
现在，一百元拿不出门了，再给一百吧。
这是计划外开支，玉格想回头要好好地算一下账才行。
玉格，你还是找一份工作吧，夏伍人低声说。
这让苏玉格有些为难，伍人，你知道的，我想把这部小说创作完成。节省一些，你的工资够我们生活了。
我只是，只是不想在那儿干了， 夏伍人说。
不想干了，现在工作多难找，再说这个工作很适合你。其实不如说夏伍人这个工作更适合她的创作。
　　呵，夏伍人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笑声，玉格捕捉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一个人在家，你也洗下脸吧，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金洲

<br /><br />　　　　　　　　　　　　　3、起源
　　夏伍人走了，玉格重新坐下，Q上一江也不见了。她理理了思路，立刻投入到小说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铃响了，苏玉格疑惑的看了一眼房门，下岗后的这些日子，都是极清净地，她不动，却听到门铃不死心的继续响着，玉格叹了一口气，关掉文档，无奈地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楼上的邻居孙芳，她也是原飞花厂的职工。
　　玉格姐，我就知道你在家，孙芳着急地闪了进来，递给她一张纸。
　　孙芳人原来在厂食堂工作，比较轻闲，平时打扮地洋气十足，喜欢穿一些奇装异服。只是她为人轻佻，喜欢说长到短，因此，并不太讨人喜欢。工厂一倒闭，她就在一家茶叶店找到了工作，工资很少，每月大概只有三、四百元。虽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两人的关系并不特别要好。
　　这是什么？苏玉格问，孙芳没有回答她，却不容分说，人已经闪进了房间，玉格姐，摁你门铃半天不开，你一人在家修仙啊。她四下环顾房间，仿佛玉格在家中藏了一个男人似的。
　　找什么呢？我可没窝藏你的老公，玉格开玩笑的说。
　　呵呵，孙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只是刚才玉格迟迟不开门的确让她有起怀疑。
　　这时，她看到了玉格摆放在房间里的电脑，立刻大惊小怪地说，姐姐行啊！虽然下岗了，却有钱买电脑，还配了摄像头，怪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嘻嘻，说完动手敲击她的电脑。
　　说什么呀，这可是我借来的，玉格想所幸自己的小说已经关掉，让她看到又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哦，你不找工作做，借电脑干什么？孙芳看了她一眼。
　　我，我，玉格想了想，总不能给她说自己在家写小说吧，那样她会把自己看成外星人。她开玩笑的说，我呀，用它来赚钱。玉格这样戏说着，做梦没想到自己的这句玩笑话，为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了麻烦。
　　赚钱？孙芳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时，一江的头像又闪了起来，孙芳迫不及待地打开看。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刚刚有朋友来了，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有空介绍你认识，大家一起玩，呵呵，一江说。只要不是谈论文学，一江说话通常是“嬉皮”。
　　孙芳脸上浮现出一种怪怪的笑。她看到玉格衣衫不整，内衣里乳沟若隐若现。
　　玉格让她看得不好意思，立刻岔开话题，问孙芳，这是什么啊？你总归不是来找我聊天吧。孙芳给她的纸条，上边横七竖八地写了好多厂子原来同事的名字。
呀！你看我这脑子，孙芳讪笑。这是咱们厂子上访的名单，你要同意就在上边签字。要求厂子退还我们的入厂压金，另外还要给我们交养老保险金。你不知道吧，已经有一年没给我们交钱了，钱都让厂子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给卷跑了。
　　苏玉格细细地看了一下名单，多半是她认识的朋友，于是，也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子。
　　孙芳嘴里所说厂长的故事在机械厂里已经不是一个版本了，女人是苏玉格办公室的主任，叫谢言言，人长得自然是风情万种。对于她和厂长的关系，厂子里是无人不晓。
　　你想想，一个厂长，要是钻进女人裤档里，还有心搞生产搞经营，孙芳说。
　　苏玉格虽然认为孙芳说得有道理，可是话有些不受听，她转念一想，雅俗共赏，这对自己的创作很重要，一定要认真记录才行。
　　明天一早，凡是签名的人都到县政府门口集合，孙芳对她说。
　　不去行吗？苏玉格想会耽误自己很多的创作时间，距离她对夏伍人所说的半年已经时日不多了。
　　你有急事？孙芳问她。
　　是呀，这一上午影响我赚多少钱哦，玉格半开玩笑地说。
　　我明白了，玉格姐，那好吧，你快忙吧，孙芳挂着一脸的坏笑。明天你若是实在很忙，那就不用去了，反正多一个少一个也看不出来，茶叶店要是忙，我也不去了，你继续吧，孙芳又坏坏地笑了一下，才离开。
　　打发走了孙芳，玉格重重地坐在电脑前，孙芳刚才的态度和话语有些让她生气，她立刻把Q下了线。敲击了几下键盘，却写不下去了，她的脑子里全部是厂子。
　　飞花机械厂原来是K县最大的国营工厂，是以生产挖掘机和推土机等工程机械产品的综合性企业，年利税就达几千万。最昌盛的时节，工人全国各地去旅游，年终奖金发近万是常事。可是至从换了这个厂长，排场大多了，先是斥资上千万搞基建，建厂房，美其名曰扩大生产基地。可是私下工人们都说了，要想贪，搞基建，不动点手术，怎么收红包。接着厂长换新车，把原来那辆本田雅阁换成了宝马，苏玉格私下听人说，光这辆车就值个几百万。同时，厂长还有一个普天下男人都有的通病，饱暖思淫欲，情人一个又一个，最后终于固定在了一个人身上，谢言言。这位小姐更是位炫富的高手，浑身上下名牌不说，去了一趟香港，就买回了价值几万元的手提包，跟了厂长没三个月，开起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招摇过市的时候，行人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二百，这在K县城都堪称一绝。一些老工人纷纷感叹，这就是亡厂之兆啊！
　　后来，厂长被双规了，可是花费掉的钱款却追不回来了，产品堆积无人问津，银行天天催要货款。几千人的厂子就这样说完说完，有好多爷孙都在这个厂子里，眼看着都没有饭吃。最终，沦落到用上访的方式解决养老保险金的问题，想想真是痛心。
　　苏玉格细细地回想着这一切，这些既是她真实生活的体验，又是她小说创作的源泉。一位作家说，创作来源于生活的积累，一篇好的作品需要才华、敏感和感悟，更需要作家的阅历。想到这里，玉格正了正身子，简单的人生阅历也要记录下来。她回想着自己才进入机械厂时的一切，那时，她从技术中专毕业，第一次进入厂区，她从没有见到桂花，初闻到那种香味，还以为是谁把香水瓶撒在了路上。
　　玉格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傻姑娘，她有了感觉，键盘中敲击的字像流水一样，泊泊地从她的手中流淌出来，很快，她就完全沉浸在小说中，忘记了饥饿。
　　正好，夏伍人多拿走了一百元钱，玉格想自己就少吃几餐饭，一定要从菜钱里把这一百元省出来。勤俭持家，好日子都是节俭出来的。入

金洲

<br /><br />　　　　　　　　　　4、总有一些感动
　　这天夜里，夏伍人回来得更加晚了一些。他回来的时候，苏玉格还在努力创作，并且感觉良好。
　　玉格，注意一下你的眼睛，他心疼的看着电脑前的苏玉格。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苏玉格头也不回。她埋头苦干，好大一会才意识到夏伍人还站在她的身后。
　　她回头看了一下，夏伍人正若有所思地立在她身后，身上隐隐地传出了一些酒味。
你喝酒了？苏玉格感觉很奇怪，夏伍人从不染指烟酒。
　　夏伍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不停地玩弄手里一样东西，她看了一眼，竟然是金利来领带。
　　这种奢华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们寒酸的小房子里，多少有些刺眼。
是同事送的，夏伍人说。
　　什么样的同事送给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苏玉格来了兴趣。
哦，我们老板，夏伍人随手扔到一边。
　　肖美丽？对于这个女人，苏玉格只知道名字，从未见到面，但对她的事也略有耳闻。肖美丽在K县城是风头、名气十足的一位女人。她年约三十多岁，本来和丈夫白手起家，开了一家摩托车专卖店。好不容易生意做大了，丈夫的心也跑远了，和一位未婚女子有了婚外情，最终，丈夫以摩托车总店为代价，和肖美丽离了婚。肖美丽很有心计，生意做得就像狮子滚绣球一样越来越大，很快就成为了K县个体工商户的佼佼者。
　　这么大方的老板，你还不想在那儿工作了，玉格感觉鼻子里酸酸地，说话的语调也有些怪异。
呵呵，每一个员工过生日，老板都送礼物，还请吃饭。
　　她一下子想起来今天是夏伍人三十二岁的生日，玉格立刻歉意起来。怪不得今天夏伍人中午突然袭击，原来是想暗示她一下，可惜她的脑子完全沉浸在小说中，忘记了这件事，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才是。
　　玉格站了起来，对不起了，伍人，都怪我。
　　这有什么，我不老不小，过什么生日呢？都是肖老板多事，偏还要送什么礼物。
可是玉格又感觉这份礼物对于普通的打工者来说有些贵重了。她把疑惑闷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夏伍人上前抱住她，一双手轻轻地在她的身上摩挲，玉格，去睡吧，你知道，我们多长时间没亲热了。
　　玉格看了看正在编写的小说，第一章节已经完成，只修改了一遍，第二章节感觉正浓，她明白夏伍人向她求欢的暗示，却只能向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不想让灵感跑掉。
夏伍兴奋索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放开抱着她的手，你还是忙你的吧，我等着你出名后，给我们爷俩买大房子住呢。
他们现在住在飞花机械厂原来盖得旧房子，不足五十平方米。
　　夏伍人转身去洗澡，一边走一边说，现在澡堂洗澡都五元了，省点是点。
手下干活的普通工人过生日，老板送这么好的礼物吗？玉格趁他进了卫生间，悄悄地拿起领带看了起来，她抚摸着领带精致的做工，又一次问自己。领带是深红色的，在灯光下传递着某种暧昧的情结。
　　突然手机响声吓了她一跳，接通后，是姐姐苏玉喜。
玉格，你睡了吗？是我，你们家伍人回来没有，姐姐说话一向连珠炮。
在洗澡呢，有事找他。
我说你听着就行啊，别吱声，姐姐压低了声音。
今天晚上你姐夫请人吃饭，在“水上人家”看到伍人了。
哦，那有什么好奇，他过生日，老板请吃饭。
是吗？他老板是女的吧，你姐夫看到有个女的和他在一起。
是呀，肖美丽，很有名的。
哦，是那个女人啊，听说过，姐姐在电话那头惊叹。
那个女的和他在一起， 你要多注意一下啊，听说她离婚了，没准看伍人长得英俊，又能干，想挂他呢！姐姐故作神秘。
哪儿跟哪儿，伍人不是那样的人，你的更年期没提前吧，玉格啪得挂上电话。
　　完了，今晚完全被搅局，玉格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写不出来了。她想，肖美丽为什么送给伍人这么好的礼物，而且单独请他吃饭，这事真是蹊跷。为什么，伍人没说肖是单独请他呢？
玉格听到自己心脏呯呯地快速跳动。
　　玉格和夏伍人感情基础很好，两人是自由恋爱。想当年，和夏伍人一起追求苏玉格的还有机械厂的一位大学生Y。Y有才有貌，彬彬有礼，深得大家的好评。可在玉格这方面，因为有夏伍人的缘故，心却像摇摆一样，安定不下来。有一次，Y邀请玉格去逛街，正巧在路上遇到了夏伍人。三人见面，很是尴尬，脸都红了一下，然后礼节性地打了招呼，玉格和Y便一起走了。
她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夏伍人叫她的名字，玉格。
　　玉格心头一阵发麻，她想，坏了，夏伍人会对她说什么呢？
　　夏伍人快步跑到她的面前，什么都没有说，立刻蹲下身子，只是把玉格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得的鞋带系上。然后，对她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可是玉格的头却晕眩了，她呆了呆，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只感觉嗓子眼被睹住了，从眼睛里涌出一股热辣辣的液体。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当街系鞋带？这样的男人不嫁还嫁给谁呢？
最终，Y成了过去，夏伍人成了老公。
　　可是现在，玉格的心一团乱麻，她承认，十年的婚姻已经把爱情磨损了。尤其是下岗后，为了生计，夏伍人早出晚回，养家糊口，女儿的学费、家中的生活费、还有她日日夜夜上网的电费、网络费，这些都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夏伍人身上。他没有过多的抱怨，只有不停的劳作。自己太欠他的，每天坐在家里写着为人所不知的小说，梦想着当一名虚幻的“鸟类作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那么爱自己的老公会对不起她吗？
　　夏伍人洗澡出来，披着一件旧衣裳，为了节省开支，他已经好长时间未添过新衣服。
谁打来电话？
是姐姐，问我小说写完了没有，什么时候还给他家电脑，苏玉格扯了个谎。
哦，那么心急，夏伍人笑着说。他抱紧肩膀，秋意浓了，已经凉了，都是为了省五块钱，他冻得直哆嗦。夏伍人看了一眼玉格手中的领带，知道她有些介意，便说，玉格，　　你说我们再卖回去，应该值多少钱？
　　玉格心里暗暗高兴，他不在乎这件礼物，说明他就不在乎送礼物的人。
人家好意送你的……她故意说。
这劳什子，咱老百姓可带不起，夏伍人打着哈欠，向床上走去。
　　一会，他又踱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地盒子，放在玉格的电脑前，转身又哆嗦着跑到床上，给你的，大作家，去除黑眼圈的。
　　玉格拿起一看，一盒眼霜赫然出现在面前。至从开始写作，她一直都想有眼霜用，还在厂子上班时，谢言言就说过，眼霜那东西厉害着呢，去黑眼圈和眼带，抹上后，让你的眼睛炯炯有神，年轻许多呢！可是，三十、五十的价钱总让她望而却步。
　　玉格的心一下子暖融融的，她假装凝望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没敲出来，眼泪忽地流了下来。

金洲

<br /><br />　　　　　　　　　　　　5、流言似猛兽
　　几天后，玉格坐在电脑前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应该问一下孙芳上访情况才行。
　　她上了六楼，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开，孙芳没有回来。
　　竟然已经出门了，干脆买点吃得东西吧，苏玉格把想迈进自己家门的脚又缩了回去。
　　至从宣布写作，苏玉格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过家门了，秋天午后的阳光和她一样，有些羞涩的意味。才短短几天，秋意就已经很浓了，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地，脚踩在上边，发出了沙沙地声音。有时，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一块小石子，有时，她又会踩到一个小水洼，她像个孩子一样心情舒畅。只为了头上的阳光和秋天的风。
　　可是转瞬间，她心头的快意又消失了，因为，她的手摸到了衣兜里极少的钞票。生活就是这样，不论你怎样清高，离了这个东西还是无法生存。小说可以给她精神上的慰藉，可是，现实中她又不能脱离真空生活，每天，睁开眼，就要花钱，卫生间冲马桶用水花钱，打开煤气花钱，吃饭花钱，就连她所谓的文学创作也离不开钱，苏玉格想，这就是生活，一会儿虚幻到天堂，一会儿真实下地狱。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伤悲。
　　每个月用于生活上的开支，她都节省到最低限度。雨桐跟随公婆生活，只有回来的时候，她才会买上一些肉食，改善一下。至于夏伍人，多半时间在店里吃饭，这样节省出不少生活费用。
　　玉格一路想着，就来到了菜市场。这儿距离她的家不太远，这个时间，恰好是在中午和晚饭的交接点，前来买菜的人买得没有卖得多，少了以往喧嚣和吵闹。摊主们热情的招呼她，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她，让玉格感觉自己不像是在买菜，更像是被摊主们用眼睛挑选的菜品。她走在摆着一堆堆西红柿、土豆、白菜、猪肉的摊位前，先问下价钱，脚步并不停住，货比三家，家庭主妇们都知道，越向里走菜价越便宜，市场外边的多是菜贩子，里边的则是城郊的菜农。
　　她正寻思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玉格、玉格。
　　玉格看到一个摊点上，一位摆摊的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叫她。玉格看了一下，陈姐，便高兴的跑了过去。
　　陈姐也是机械厂下岗的职工，差一年就要内退，却赶上机械厂破产，没办法，别的工作不好找，自己就摆摊卖起了青菜。
　　两个人见面分外高兴，陈姐紧紧抓住玉格的手。
　那天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们厂好多老职工都上访去了，只差你。
看来陈姐也到县里去上访了。
情况怎么样？解决了没有？苏玉格问。
哪有那么快，我们去得人多，县里的秘书不让进，只派了几个代表，我在外边等了一会，着急赶中午的点卖菜，就走了。
　　两个人聊着，陈姐说话吞吞吐吐着。
玉格，你们家伍人也下岗了吧？
是呀，比我还早呢，还好现在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你呢？陈姐斜睨着眼睛
苏玉格感觉陈姐今天的态度和往日有些不同，我在家闲着呢。
哦，怪不得。
　　这时，玉格听出陈姐的话中有话。
　　怎么了，姐？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玉格，要是别人这话我就不说了，咱姐妹俩近，我才对你说的。没事，你就找点工作干干，别老呆在家里。陈姐四下看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到底怎么了啊，陈姐，玉格在工厂时和陈姐就是要好的朋友，她从陈姐的欲言又止中感觉到疑问。
　　我听说网络害死人哟，我们家属区有个姑娘，在网上和人谈恋爱，白白地让人糟蹋了，哎哟哟，你说玉格，这世道啥事都有啊！我还听说……
　　你说什么呀，陈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得了，玉格说，她已经明白了陈姐的意思。
　　有人说你……
　　谁？说我什么？苏玉格纳闷。
　　陈姐沉思了一会，才对苏玉格说，有人说你在网上用那个赚钱。说你自己在家把门关得严严的，谁敲也不开。还说你衣冠不整，自己对着一台电脑不知道搞些什么。说有好多男人在网上找你谈话，叫什么聊天，什么恋……，说你们家伍人也不管你，就那么放任你。
　　苏玉格脑子一阵阵发麻， 她的手哆嗦着，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玉格，不管她说得真是假，姐不相信你是那种人，你就出门找点事干。咱清清白白的女子，让人嚼那些舌头根干么？
　　是不是孙芳，玉格气愤地问。
是谁并不重要，玉格，你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的道理。
　　最后，玉格默默地走出了菜市场，她什么也没有买，也忘了买。她的手里是陈姐硬塞给她的一捆白菜，她没有力气去谦让，只感觉浑身软绵绵地。她的脚步沉重，想哭却又没有眼泪，刚刚愉快的心情已经子虚乌有了。
　　玉格，唾沫星子淹死人啊！玉格想着，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受到了伤害，并且是很严重的受伤。明媚的阳光也明白她的心事，偷偷躲藏在了云层里。
　　她慢慢地回到了家，进家属区时，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一样，生怕碰到熟人，所幸这个时间的人很少。楼下有一位看孩子的邻居，一边牵着孩子，一边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买菜去了。玉格楞了楞，停了好大一会才回答，哦，买菜去。她想，她不会也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玉格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楼。
进了自己的家，玉格扔下手中的菜，才哇得一声哭出来。
　　这一哭真是天昏地暗，大有不知道今昔是何年之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平静下来，仍然感到浑身冰凉，心里想着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眼泪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下意识地给夏伍人打电话，夏伍人正忙着，用满是机油的手拿电话说，忙着呢，忙着呢，听不清楚，回家再说，她听到电话那边的嘈杂声。夏伍人没等她说完，就扣死了电话。
　　玉格静静地坐在地上，室内飘浮起了一屋金黄的灰尘，黄昏让灰尘带了进来，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长了。
　　继续写，走自己的路，谁爱说啥谁说去，她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音节。
　　立志要成为“鸟类作家”的玉格不会被打倒的。她突然起身，恨恨地来到电脑前，使劲摁下开机按钮。

田瞳

<br /><br />一般来说，梦游太虚是短篇小说版。中篇最好发在连载版。

金洲

<br /><br />　　　　　　　　　　　　　　　　　6、可爱的雨桐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玉格仍然坐在电脑前写着自己引以为荣的小说，那天的事，她想不用给夏伍人说了，自己消化得了，毕竟，说了这事，夏伍人心里会不舒服。夫妻二人说着简单的话语，客套的像两个普通朋友。
　　夏伍人回来的越来越晚了，通常他自己呆坐一会，若有所思。
　　有一天，看到苏玉格没有和他聊天说话的意思，才说了句，想雨桐了，明天我们去妈家看一下孩子吧。苏玉格回答，行，并没有抬起头。
　　晚上她上床睡觉的时候，夏伍人给了她一个后背。玉格轻轻地揽住夏伍人的腰，手在他身上抚摸，夏伍人的肌肉很结实，用手摸上去，有一种踏实的感觉。玉格想，这就是爱吧。没料想夏伍人装做不经意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虽然只那么一下，玉格却突然嗅到一股淡香。在他的手指间，还是什么地方，初时她以为是香皂的味道，再细闻，香味没有了。夏伍人虽然每天和机油、车子打交道，却是一个爱清洁的人，他手指间的味道，并不是家中的香皂味，玉格感觉头有些发涨，她翻过身，心里也凉了起来。
　　有人说，爱情是一种感觉，寿命最长不会超过三年，时间长了，它就是一种亲情、习惯、牵挂、依靠、合作、伙伴、需要，甚至是说话、交流、撤气和暖脚。真不知道她和夏伍人现在属于哪一种，玉格胡思乱想着睡去了。
　　第二天，夏伍人又是一早就走了。玉格半睡半醒，在床上挨到十点，爬起来后。她恍惚想起夏伍人手上的香味，又看到梳妆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一盒眼霜，暗笑着自己写东西写得太敏感了。
　　她想着给婆婆打一个电话，问一下雨桐的情况，没想到却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婆婆的语气生硬，说今天上午，雨桐的老师让家长去一下学校。
　　苏玉格心里一惊，女儿送到婆婆家后，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到过女儿的学校了。这段时间先是沉迷写作，后来又发生流言事件，所以让她的脑袋感觉大了许多。至于到女儿的学校，还是雨桐上二年级的时候。那时，班里请一些品学兼优的学生家长做代表发言，给全班同学介绍先进经验，玉格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老师又有请，从婆婆的语气里，玉格感觉不是好事。
　　她立刻去了学校，到了后才想起自己竟然不清楚女儿在哪层楼，哪间教室里上课。找了好大一会，才找到三年级三班的班主任秦老师。
　　秦老师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教师，这个年龄的老师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一张严肃呆板的脸，说话迟缓却有力。
　　雨桐最近学习下降很多，雨桐妈妈没发觉吗？
　　秦老师藏在眼镜后边的眼直直地盯着她。
　　嗯，最近，大概，是有点吧，苏玉格想不能说孩子没在身边。
　　已经有两次的家庭作业未按时完成，这是家长的责任啊。
　　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地教育她，请老师放心。
　　苏玉格的态度很端正，坐在那儿中规中矩，可是她的心里却隐藏着一团火，恨不得立刻抓住夏雨桐，好好地教训一下。
　　不能只从孩子身上找问题，重要的是家长也有问题，秦老师语气缓慢，却斩钉截铁。
　　嗯？苏玉格抬头，终于看到了秦老师厚眼镜片后边的眼睛。
　　难道，秦老师也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苏玉格心里一阵发紧。
　　多和孩子沟通，不要对孩子不管不顾，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她们早熟又敏感，多让孩子感觉到关怀。
　　是，是，苏玉格唯唯诺诺，在老师面前，她也如同小学生般。
　　苏玉格到教室，看到雨桐正呆呆地坐那儿。
　　看到女儿的一刻，玉格心中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已经有近月余没见过女儿了，玉格轻轻地唤了一下，雨桐。
　　雨桐瘦了，小小地脸儿黄黄地，天气冷了，她身上的衣服却显得单薄，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胆怯地看一眼玉格，又看一眼她。大概已经意识到老师和妈妈之间交谈的内容，她怯怯地，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玉格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重男轻女的公婆眼中，女儿能跟着她们一起生活就不错了。孩子毕竟没有什么错，秦老师说得对，重要的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她轻抚女儿的头发，一肚子的气愤都跑了，她微笑着对雨桐说，秦老师对妈妈说，雨桐是最聪明的孩子，很听话，爱帮助同学，虽然现在有一点点退步，可是，我们都相信雨桐会跟上的，对吗？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啊！
　　本以为暴风骤雨，可是吹来的却是和风细雨。夏雨桐用惊喜的眼神看了一眼妈妈，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玉格从学校出来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对于公婆，她没有资格来指责，毕竟，作为母亲，她所做的也是太少了，一切，就等到自己小说的结束。那时，把女儿接回家，自己找一份工作，陪夏伍人和女儿到公园玩玩。
　　这样想着，玉格的心里好受多了。
　　中午一点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婆婆家的号码。
　　妈妈，雨桐的声音。
　　雨桐，好孩子，苏玉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妈妈，我一定会加油，做一个妈妈眼中的好孩子。
　　妈妈也要加油，当一个鸟类作家！
　　雨桐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当一个鸟类作家后，然后就把我接回家，可以吗？妈妈，我想和妈妈一起生活。
玉格心中坚硬的部分被敲碎，从心里飘浮出去，一点一点化成了漫天的飞花。
嗯，妈妈当了鸟类作家后，一定会把雨桐接回家，玉格咬着嘴唇说。
　　那就让我们一起加油吧，雨桐说。
　　就在那一时刻，玉格的心中被女儿堵得满满地。
　　阳光驱散了近日来的阴霾，玉格又一次快乐起来。放下电话，她站了起来，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小说之中。

金洲

<br /><br />　　　　　　　　　　　　　　　7、偶然发现
　　
　　玉格的心又乱了。
　　她想，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空间距离是多少呢？ 据美国学者霍尔研究发现，46厘米至61厘米属于私人空间，女友可以安然地呆在男友的私人空间内。若其他女人处在这一空间里，她就会显得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
　　那么，根据刚才的计算，肖美丽和夏伍人之间的空间距离是多少？50厘米或70厘米？私人空间可以延长到76到122厘米，若是这样计算，那夏伍人和肖美丽是什么关系？
　　玉格的心痛着，自己真不应该去那儿，如果那样，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会猜测。　　此时，她应该安然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写小说，而不是在雨夜的街上孤独地走着。
　　玉格意识到，自己从婚姻的储物罐中取走了太多的过去。如果认为单凭激情就能对付年复一年充满琐碎内容的日常工作，那一定太天真了。爱情是感情的事，婚姻却是感情、理智、意志三方面的通力合作。
　　一个小时前，坐在电脑前的她突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雨水来得这样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她想应该看一下天气预报，提醒夏伍人带一把雨伞。想到这里，玉格开始自责，自己对夏伍人的关心太少了，她和夏伍人，最近竟然连架也没有时间吵了。
　　玉格突然心血来潮，把打好的小说文档存好，拿起一把粉色的伞，去找夏伍人。说起这把伞，还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品，是夏伍人送给她的，他说要像伞一样为她遮阳挡雨。玉格小心翼翼地把伞撑好，冲进了雨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该穿棉，老辈人的谚语真没错。这是入秋以来的第几场雨了，玉格竟然记不得了。才夜里八点多一些，雨在华灯的映照下，像一颗颗透明的珍珠，路上的行人很少，为数很少的人多半穿着雨衣，打着伞。真冷啊！玉格想。然后她又被一种温暖所包围，那就是当夏伍人看到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竟然会冒雨前来，会高兴的怎样？伍人的怀抱，是温暖的、干净的，踏实的，玉格这样想着，又笑了起来。
　　腾飞摩托车专卖店的店门半掩着，灯光很半明半暗。雨滴很急，预示着这个时间不会再有客人来。玉格有些轻巧地走着，说来惭愧，自从夏伍人在这儿上班，玉格一次也没有来过。有一次，她路过店门，已经看到了夏伍人忙碌的影子，却急忙走开了。她是着急回去写文字。
　　到了，玉格隔着玻璃没看到一个人影，她停住脚步，正纳闷着。却突然看到一个女人从店内间走了出来，嘴里叫着夏伍人的名字。听到喊声，夏伍人忽地站了起来，原来他在拾工具。
　　那是一个丰腴的女人，头发盘在头上，依稀看出她化着淡雅的妆，肖美丽，玉格心中一动，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不很漂亮，但从挑剔同性的角度来说，肖美丽的确像传说中的一样，是一位感性迷人的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玉格站住了，她把自己藏在了暗影里。
　　估计今天不会来客人了，伍人，肖美丽说。
　　是呀，下着雨，天冷了。夏伍人看了一下外边，玉格赶快把自己又藏了起来。
　　能不冷吗？你的衣服多单薄，肖美丽站在夏伍人身边，下意识到摸了一下他的衣领。玉格的心一阵狂跳，距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150厘米。
　　可是夏伍人最近穿什么衣服，她却全然想不起来。
　　现在给你买件外套吧，肖说。
　　不用，不用，我有衣服穿，夏伍人拒绝着。
　　着急回家吗？肖美丽闪烁着眼睛问。
　　嗯，嗯。
　　你老婆还不是不搭理你，女人说。
　　玉格感觉自己的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去，她有些气愤。
　　突然，肖美丽咯咯地笑了起来，伍人，你看你脸上，有一块机油。
　　从玉格藏身的这个角度看不清楚夏伍人脸上有没有机油。可是，玉格呆立在那儿不动了。她看到肖美丽伸出手轻轻地在夏伍人脸上擦着，夏伍人后退了几步，肖美丽又笑他。
　　别躲我，我又不吃你，她继续温柔地擦着。也许有香味袭去，玉格看到夏伍人闭上了眼睛。
　　距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90厘米。玉格像个傻子样看着，呆呆地站在雨里，这时就算她进去，夏伍人也不会看到她的存在。
　　雨淋进了她的脖子里，玉格一激灵。里面的两个人已经分开了，肖美丽一副志在必得，凝神看着夏伍人，夏伍人则停顿了一下，转身开始收拾起来。
　　玉格将雨伞轻轻地放在门正中，她不想再进去。
　　玉格走进了雨中。雨水很快将她淋湿了，可是玉格竟然一点没感觉到冷，她打着冷颤，心比身上更冷。
　　爱情似花朵，结婚则是它的果实。果实和花朵不能两全，也就是说，一旦结婚，爱情就没有了，那么，对于一个结婚近十年的家庭来说，提爱情两个字眼，更是可笑的词。可是，玉格恍惚着在雨中走着，就算没有了爱情，她仍不相信那个为自己系鞋带的男人会背叛她，会背叛苦心经营的家庭和雨桐。
　　哲人说，美好的婚姻是由视而不见的妻子和充耳不闻的丈夫组成的。如果睁开眼睛，张开耳朵，看清了对方的真相，知道了对方的所作所为，会怎么样呢？
　　那么，一向憨厚朴实的夏伍人会有另外一副面目吗？玉格又打了一个冷颤。
　　回到家里，她坐在电脑前，熟悉的位置，上边依然沾有她的体温，她临出门时的快乐。她木然地打开电脑，感觉到冷了，站了起来，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
又一次坐下，她的耳朵却机敏着，熟悉的开门声从什么时候响起。
　　很快，门外响起了钥匙的声音，玉格赶紧敲击起了键盘。
　　夏伍人手里拿着雨伞走了进来，他甩了甩上边的雨滴，雨下大了。
　　你去摩托车店了，他站在玉格身后，心中充满了疑问。
　　哦，没有，怎么了，不知道为了什么，玉格说谎，她不敢抬头，可是一个这字敲不下去。
　　奇怪？咱家的雨伞竟然在店外边，不是你放的？
　　哦，玉格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玉喜今天来了，是我让她给你捎过去的，怎么，没看到她吗？玉格挤出一丝笑脸。那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吗？我没有看到她，轮到夏伍人纳闷了。他没有看到玉格头发上闪耀的水珠。
　　夏伍人脱下外套，在阳台上，猛然看到玉格刚刚换下的湿衣服，他心里所有的疑惑都释然了，在夏伍人心中，其实很希望玉格来认真问一下他。
　　夏伍人走到玉格的面前，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冷的。玉格一动不动，心潮澎湃，她的心里有一万个问题要问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伍人，你被她吸引了吗？你喜欢那个女人了？她对你很好，甚至比我还关心你，我做得不够好，也许是我的错，伍人，可是你的心真得走远了吗？不再要我和雨桐了吗？玉格用眼睛问他。
　　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夏伍人等待她的发问，玉格僵硬着，什么也没有说。夏伍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回到了卧室。

金洲

<br /><br />　　　　　　　　　　　　　　　8、一波未平
　　表面看，玉格的生活没有变化，她摒弃一切世俗，一如既往地写着，写着，虽然她知道，就算写出来不一定有人看，不一定有人喜欢，可是，她仍然坚持着。有作家说过，活着写作是多么美好的事。当她每一个微妙的灵感涌起时，她便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忘记了自己日益发黄的憔悴神色。她把自己化成了小说中的每一个主人公，男人、女人，好人、坏人。甚至是每一棵小草，野花。
　　可在这对夫妻之间，却在进行一场战争，冷战。
　　在夏伍人这边看，肖美丽对他的种种行为，他是恪守着道德与理智的防线，对其敬而远之，又忐忑不安。对玉格他却有些小心翼翼，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更加少了。
　　至于夏伍人的内心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玉格没有深入，她也没有时间深入。虽然上次在摩托车店内看到的一幕，肖美丽荡漾着春情的笑老是在她写小说的时候跑出来，有时候是在显示器上，有时候是在键盘上。玉格想说一句，夏伍人你别在那儿干了，你有的是手艺，还怕饿死！可是，玉格一时又说不出来，一来在那儿工作夏伍人的收入不算低，二来她存有侥幸心理，不相信十年恩爱夫妻会情了，三是她的小说正是白热化的程度，过多的俗事会让她分心。于是，玉格就在这些矛盾中一日又一日的埋头于所谓的创作与梦想之中。
　　这些变故，肖美丽统统看在了眼里。她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她对婚姻、男人自然有她的一番见地。她的理论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年轻、漂亮时对你鞍前马后，俯首称臣。当你在他眼中没有新鲜感、刺激时，他又把献媚的目光投向别的女人。遇到夏伍人后，她的理论观发生了改变。一个英俊、踏实、顾家、能干的好男人，她不由得妒忌他的妻子。她细心照顾他，在他生日时送礼物，为他做好吃的东西，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这点上，肖美丽没少下功夫，中午店里管饭，不管多忙，肖美丽总要亲自下厨，弄几个好菜给他。慢慢地，夏伍人不再拒绝她了，在肖美丽看来，夏伍人看她的眼神，还多了些温柔。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一边是妩媚多情又温柔的有钱女人，一边是对自己不管不问抛家舍业一心钻死牛角的糟糠。取舍与谁？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可偏偏夏伍人是苏玉格的老公，就有一点和她同样的执拗，认准的路一定要走下去。事业也罢、婚姻也罢。肖美丽对他越好，他越恐慌，一个有经历的女人有心有口,这对他来说恰恰是罂粟花一样。他的心有动摇的时候，可是这种动摇随着玉格在雨夜的出现却沉默不语出现新的变化，夏伍人忐忑着，像武林中的高手过招，敌人在明处，正义侠客却在某一个角落，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
　　正在这个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玉格的小说快写完的时候，机械厂工人集体上访的结果也下来了。
　　毕竟是几千名职工、几十年为县财政创收益的老厂，县里对飞花厂的事还是非常重视的，专门派了由劳动和财政部门组成的工作调查组，对于工人的养老保险和入厂压金问题进行处理。现在，在家属区门口贴了一张通知，上边写着，下月每人可先领取入厂压金，这对于下岗回家的工人们来说，无异是一件好事。
自从上次陈姐给她说了那事以后，玉格出入家属区时心里就有些底气不足。平时，她深居简出，尽量不到人多的地方，可是这次事关利害，她接到了孙芳的电话后便急忙地下楼看一下。这一段时间，孙芳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多嘴，没有再到她的家中去，只是和她通一下电话。
　　现在，她不得不和原来的工友们挤在一起看通知。上边写着，带上入厂压金收据和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领钱了。玉格心里也是高兴万分，等领到了钱时，自己就可以买一台电脑继续写作。
　　哎呀，这点钱对咱们穷下岗工人来说是多，对于一些“特殊门道”的人来说可不算　　什么，一位胖女人对身边的人说。
　　张四嫂，什么叫“特殊门道”，一个男人故意打岔。
　　这个都不懂，你老婆晚上怎么侍候你，被称为张四嫂的人反问。
　　法可多了，要不要一一给你说来听听，那人说话流里流气。周围的人一阵嘘声。
　　呸，谁听你那点破事，张四嫂嗔道。
　“特殊门道”，比如说有人不出门就轻轻松松赚钱，既享受又快活，对不，玉格，张四嫂把球故意抛到玉格这边。
　　玉格登时感觉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聚到她的身上，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从耳根到脸颊。
　　张四嫂，你是在说我吧，我们跑车的也是“特殊门道”，一个男人给玉格解了围。玉格抬头，是自己三楼的邻居林坚。林坚下岗后，和人合伙跑起了长途，一来二去，也赚了点钱。玉格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落荒而逃之势，趁机钻出人围。
　　呵呵，张四嫂干笑了几声。
　　玉格打开楼道门，准备上楼，林坚也在楼梯间，两下便打了招呼，一起上楼。
　　玉格忙什么呢？也见不到你的影子，林坚走在她前边，慢慢腾腾。
　　没什么，玉格又是一阵紧张，她想起了陈姐的前奏，又想自己要不要向他道谢，想想又没有什么必要。
　　怎么今天没出车，她问。
　　今天检修，我顺便休息一下，钱没有赚完的时候，对吧。
　　林坚侧身让苏玉格走在前边，你先走，女士优先，这事我都忘记了。
　　苏玉格早就想走快一些了，两个人在楼梯间磨磨蹭蹭，毕竟有些尴尬。
　　到了林坚的家门口，他把门打开，笑着让了一句，进来坐坐吧，玉格。
　　以后有时间再去吧，玉格客套了一下，继续上楼。
　　她刚刚进了房门，还没来得及换下鞋子，就听到门铃响声，竟然是林坚。
玉格有些意外，又不好意思不让他进房间。
　　林坚一步迈进来，伍人在家吧，他说。其实他知道夏伍人白天不在家。
　　他在摩托车店里给人帮忙，有事吧，先进来坐下。玉格虽然谦让着，却不习惯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她把房门开大了一些。
　　林坚咳嗽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白了就是避嫌。
　　林坚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他把房门一下子带上，从身后抱住了她。
　　林坚，你想干什么？玉格有些发懵，她压低声音拼命挣脱着。死死地拉住门框。
玉格，别装了，你现在不是搞这个吗？林坚浑身抖着，好几年前就稀罕你，你装得像烈女一样。他的手在苏玉格身上乱摸一气。现在，你的事全家属院都知道。刚才张四嫂说得谁，还不就是你，与其你在网上做皮肉生意，不如就近，先做了我这桩买卖再说，林坚把嘴巴凑上来。
　　玉格拼命挣扎着，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林坚疼得哎哟一声，嘴里骂了起来，婊子，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又当婊子又立牌坊，老子给你钱，不白玩。
　　玉格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凝聚在膝盖上，她用膝盖狠狠地踢了林坚的下身一下，玩你妈去吧。林坚疼得蹲在了地上。
　　玉格趁机打开房门，识相点，赶快给我滚出去，要不，我就大声叫了。
　　林坚翻着眼睛，弯着身子，疼得哎哟哎哟，嘴里骂骂咧咧。
　　玉格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着，以后再想打我的主意，就让你老婆骂死你，让夏伍人打死你。
　　看着林坚落荒而逃，玉格啪得一声将门反锁上，并且把保险拴死死地挂上，刚才的武装全部解除，她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玉格按了一下狂跳又恐惧的心，她气喘吁吁又狼狈不堪，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格的心一片乱麻，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平时，林坚人性虽差，对她却是正正经经，一定是他听了别人的传言，就像陈姐说得一样，自己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可是，她究竟干了什么坏事，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从周围邻居到林坚，从言语到行动，都这样对她。
　　自己立志要创作，要写作，冒犯了哪路神仙？玉格想起了陈姐对她说的话，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她也相信，孙芳不一定出于恶意来大势渲染她的事。可是，事情一步一步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玉格瘫软在地上。

金洲

<br /><br />　　　　　　　　　　　　　　　　　　　　9、中伤
　　我感觉很累。
　　累了就休息一下，别勉强自己，亲爱的。
　　一切都乱了，周围邻居对我流言蜚语，甚至有人对我动手动脚，可是我都忍着。
把那个家伙告诉我，我替你打他，你别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觉。
　　我的家庭好像也要出问题。我想问他，可是害怕真相，我不想让他去上班，可是不上班又没有经济来源。
　　唉，写作者需要孤独的，是不适宜结婚。不过家庭是后方堡垒，还是要多沟通一下，谁让你结婚了呢，亲爱的。
　　我究竟该向哪儿走呢？       
　　人的心态很重要，别为难自己，写作时灵感来了就写，它是神的降临，忌讳你的俗事搅绕。不过当务之急，你应该处理好家庭。多和他谈谈，不要让他认为被冷落，亲爱的。而且，我感觉你老公是爱你的
　　玉格和一江在聊天，她向一江倾诉着内心的苦恼，在她心中，一江就像她的大哥。
　　夏伍人不知道什么时间下班了，他突然出现在身后。玉格立刻关掉QQ，她丝毫没有听到门响，根本不知道夏伍人的到来。她来不及和一江告别，她不想让夏伍人看到她真实的想法。
　　在做什么？夏伍人阴沉着脸。
　　没什么，我在构思，玉格有些慌乱。
　　苏玉格，难道你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
　　怎么了？玉格认为自己只是和人聊一下天，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她底气十足。
　　你白天究竟在网上做什么？
　　我在写作。
　　写作？是写作还是搞外业，你究竟是要当“鸟类作家”，还是在当“鸡”。
　　玉格勃然大怒，夏伍人，你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侮蔑人。
　　人，你不是不想当人，想当鸡，当什么“鸟”吗？
　　玉格气得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转，她把自己的文档都调了出来，你看，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我每天做的事。
　　夏伍人连看都不看，你听听邻居们怎么说的，难听死了，我本来不相信他，可是你刚才着急关得什么？我在外边累死累活，你在家干好事。
　　累死累活，哼，玉格一阵冷笑，在肖美丽店里并不如此吧。
　　你在怀疑我，别转移话题。
　　我做的事对得起天地，你做的事呢？敢不敢一一说出来。
　　我做过什么了，那个女人对我好是她的事，我没有怎样对她。
　　真的吗？你不动心，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天天对你撒娇，你一点都不动心。
　　现在说得是你，别扯开话题，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相信就相信，大不了逼死我。
　　死，你死也别在我面前，脏了我的眼睛，夏伍人变成一幅玉格不认识的嘴脸。
　　玉格呆了，她不说话，这句话太伤人了。她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
　　沉默久了的火山是为了更好的爆发，今天两个人的言行印证了这句话。
　　夏伍人也不言语了，一座冰山横在夫妻中间。
　　好自为之，夏伍人转身走了，把门呯得一声重重地带上。
　　滚！苏玉格随手拿起自己喝水的杯子，砸在了门上。玻璃杯子摔得粉碎，在地板上溅起无数的晶莹剔透的碎块，一块玻璃块飞到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划开一朵血红的花。
她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自己内心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她想，难道自己和夏伍人之间越来越远了。
　　这天下班，夏伍人正巧遇到了林坚。
　　林坚心里有鬼，装作没看到他，却架不住夏伍人高声叫他，只好咧开嘴巴干笑了几下，两人一同走进家属区。林坚小心试探着，很快发现夏伍人对那天的事全不知情。这么说，玉格那个臭娘们并没有告诉他。想起这儿，林坚立刻感到自己的下身忽忽作疼，他妈的，因为这个，他疼得三天没出车，损失了一大笔款子，另外，他老婆翠兰想和他亲热时，又发现他红肿的下身，一哭二闹三上吊，搅得他家鸡犬不宁，好几天没有消停。 这才是没吃上肉，却惹了一身骚。
　　林坚看到夏伍人笑容满面，心里一股恨意涌起。
　　店里忙吧，林坚打着坏主意。
　　还行，跟人家打工，时间上不自由，夏伍人说。
　　咋没看到兄弟媳妇，林坚引着话题。
　　她呀，夏伍人谦虚地笑着，迷了，想当什么作家，写小说呢！你说咱一个工人阶级，和文字八辈子不着边，没法说她，我不当家哟。
　　哦，林坚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
　　夏伍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兄弟，不是我说啊，这老娘们的心不好捉摸，像海底的针啊！你那里落魄了，受穷了，她能耐得住？
　　这话倒要讨教，我真不明白呢！夏伍人费解地说。
　　你老婆用什么搞小说？
　　用电脑啊！
　　这不就得了，网络那个东西可花花了，我听说，有人在网上搞视频聊天，就是脱光衣服的那种，那玩意可来钱了，老兄，林坚故意留下伏笔。
　　这个……我也听说过。夏伍人突然想起有几次玉格的衣衫不整。
　　呵呵，兄弟心中有数就行，算我什么没说，林坚眨巴着小眼睛。
　　夏伍人蒙了一头雾水，闷闷地回家了。他留心了一下，没像往常一样把开门的声音弄得很响，而是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于是，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金洲

<br /><br />　　　　　　　　　　　　　　　10、争吵的结果
　　那是一只飞翔的小鸟，有着一双蓝色的翅膀，它在天空滑行，继而又落脚在了树上，房屋顶上。突然，从天空落下冰雹，重重地砸在小鸟的身上，它一下子折断了翅膀，被一个人踩在脚下。
　　玉格睡了，睡在地板上，她做了梦，梦是那样的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被寒冷冻醒了。她环顾四周，漆黑一团，不知道什么时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夏伍人没有回来。
　　玉格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灯，竟然已经是午夜三点四十分。她浑身酸痛，发了一会呆，心忽地又疼了起来。
　　这么晚了，夏伍人会去哪儿呢？他一定不会回婆婆家，他会不会想不开？结婚十年，他从没有彻夜不归家的时候。玉格担心起来，她越想越怕，她拨打夏伍人的手机，是那句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统统都是那句。她也不怕黑了，打开门，跑了下去。
　　找到伍人，好好地给他说说，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从孙芳到陈姐，从林坚到一江，还是从自己的小说到雨桐？孩子是纽带，还是向他说雨桐怎样鼓励自己吧。玉格这样想着，完全忘记了刚刚两个人的暴风骤雨。
　　黑夜中，玉格跑下楼房，路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候，就连街灯都睡了，可是她全无怯意。她想起了《乱世佳人》中斯佳丽在浓雾中的奔跑。一切都会好的，什么肖美丽，什么小说，统统见鬼去吧！玉格在县城的许多街道上来回跑着，又向他以往的同事、朋友那儿打电话联系，都说没有见到夏伍人。最后，玉格就到了摩托车店，潜意识中，她感到夏伍人只有这一条路，他能去哪儿，他唯一的去处就是摩托车店。
　　来回一折腾，东边天空开始隐隐约约地放亮了。
　　摩托车店很安静，玉格不死心的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她按捺不住，轻轻地敲了几下铁栅门。
　　一点动静都没有，玉格又用手机打电话，还是已关机。打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
在这儿等等吧，玉格看了看东边的日出，半明半暗，夹带着深秋的寒意将她包裹。她从未在这个时间出来过，如果没有这些烦恼，今天是多么美丽明媚的一天。玉格又不放心的看着各个路口，或许夏伍人会直接到这儿上班，只要看到他的影子，她就放心了，最起码他没有出意外。
　　玉格蹲在冰冷的黎明里。已经有晨练的人开始走动了，玉格赶紧装作早起的样子。　　她焦急地看到每个路口，或许夏伍人会突然从某一个路口出现。
　　铁栅门响了，肖美丽从里边走了出来，玉格不由得佩服她，就算是早起，肖美丽依然打扮得体，妆面适宜。穿着深蓝色风衣，下边配一双褐色的小羊皮长靴。与她一比，玉格披着过时的一件大红的羽绒棉袄，既土气又憔悴。肖美丽没有注意到自己门外的女人，她扭头对里间说，吃水煎包、油条还是豆腐脑，我去买来。
　　玉格走上前，想向她打听一下夏伍人。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里边传了出来，我去买，买你喜欢吃得豆腐脑吧。
　　夏伍人慢吞吞地从里边走了出来，他高大地身影在早晨的阳光映照下，有些颓废。看到玉格，他一下子楞住了。
　　苏玉格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他。早起的阳光把夏伍人染成了金色，玉格的眼泪立刻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怔了好大一会，肖美丽用挑衅地目光斜睨着玉格。然后蹬蹬地走远了。
　　玉格停了一会，扭身就跑。
　　玉格，你听我说，夏伍人从后边追着抓住了她。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听，玉格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昨天我没有地方去，来到了店里，夏伍人血红着眼睛。
　　别骗我了，我才不信。
　　相信我吧，昨天我想了许多，玉格，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不应该轻信别人的谣言，是我的错，我说的话太难听了，真该死，夏伍人懊恼地说。
　　玉格抬头看了他一眼。
别骗我了，我明明看到她亲热的给你擦油。你喜欢她，对不对，还想骗我！玉格泪眼磅礴，心如刀绞，你们昨夜就在一起。
　　你跟我来看一下，夏伍人死死地拽住玉格，把她向后拖。
　　玉格被夏伍人拖着进了摩托车店，两个员工都直楞楞地站在里边看着她。
　　看到没有，这些都是看店的，笨蛋，我们在一起睡的，不信你问他们。
　　她扭头看了一下夏伍人，用鼻子哼一下。
　　现在，她有一肚子的话要给他说。
　　你等着，一会肖老板回来后，我就对她说，咱不干了，夏伍人悄悄地趴玉格耳边说。
　　玉格撅起了嘴唇，把笑意藏在了心里。
　　你要相信我，我没有作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真的，这件事说起来太长了，一切都是谣言！
　　夏伍人低头苦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会侦察的，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对吧！
　　我还要侦察呢，谁知道你说得真不真！玉格哼了一下鼻子。

金洲

　　　　　　　　　　　　　11、幸福才是最重要

　　两个月后的一个黄昏，夕阳把过往行人的脸都染红了。
　　夏雨桐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嘴里叽叽喳喳地向玉格说着话。
　　妈妈，这次考试，我又得了100分哟，秦老师今天又奖给我一面小红旗，妈妈一定要兑现诺言啊！雨桐把小嘴张得大大地，把糖葫芦咬得嘎嘎作响。
　　嗯，妈妈就知道雨桐是最聪明的。不过，玉格装出不明白的样子，我答应什么了？
　　哼，你明明答应我用你的新电脑玩游戏的呀，雨桐当真。
　　玉格的电脑是用已经领到手的压金购买得，那台旧机器，她已经还给了玉喜。
　　当然可以了，雨桐这样乖，可以在我不写东西的时候，用妈妈的电脑。
　　那你的文章不是写完了啊，为什么你还没有成“鸟类作家”。我们家什么时候换大房子住呢！雨桐忽闪着大眼睛。
　　妈妈离真正的“鸟类作家”还远着呢！不过，我会努力呀！玉格手提着一堆菜，还有一条鱼，那是她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买来得。她现在一家超市上班，八小时的工作，不是很忙碌，就是要经常站着。玉格想，也好，白天站着，晚上就坐着写作。
　　玉格的心里有些兴奋。她的第一篇小说《崎岖》已经完工了，说实话，写完这篇大约五万字的小说，她就像怀胎十个月终于生下了孩子。这期间又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足以把她所有的意志给摧毁。还好，有身边这个小可爱经常给她鼓励，有好朋友一江给她打气，她坚持了下来。写完小说，她不知道向哪儿发，幸亏一江告诉她，先发网上去，让广大文友给你多提宝贵意见。想一下子送到出版社那儿，变成一个大作家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你坚持，相信会成功的。这一个月来，玉格惊喜的看到大家对她的作品的关注。这里边，有鼓励，有批评，每看到一个新评语，玉格总是认真记录下来。
　　拐过了弯，雨桐高兴地快跑，找爸爸去啦。她把玉格扔在身后。
　　夏伍人满手油污正蹲在那儿修着一辆电动车，他的身后一个牌子上写着，免费打气。一堆工具在他旁边，听到雨桐的声音，他高兴地抬起头。
　　快完工了，修好这一辆就可以回家了。
　　玉格走到他身边，把菜放在小凳上。伸手就掏夏伍人的衣兜，从里边拿出零七八碎的票子，认真地数了起来，一会，她兴奋地说，今天战果很辉煌啊！
　　抢劫了啊！有人抢劫啊！夏伍人故意大声呼救。引得过往行人纷纷向他这边看。
　　玉格不理他那一套，快干活吧！她嘻嘻笑着将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包里。
　　夏伍人微笑着又埋头干起活来，雨桐一个人来回跳着“小房子”。
　　玉格凝望着他们，心头热乎乎地。
　　从腾飞摩托车店辞职的第二天，夏伍人就在路口摆了自行车、电动车修理摊。入厂压金下来后，玉格想为他租赁个门面，他执意要为玉格买电脑，终于，夏伍人胜利了。一台新的电脑在邻居的众目睽睽之下搬进了家。
　　喂，当家的，还买了鱼，怎么吃？红烧、清蒸、还是喝鱼汤？
　　夏伍人已经收拾好了摊子，问玉格。
　　雨桐从一边大声疾呼，不喝汤，我要吃红烧的。
　那明天早上吃什么？夏伍人又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晚饭还没吃，就说早饭，玉格把菜统统放到他的手里。饮食男女，无非一个“吃”字，她的心里却美滋滋地。
　　夏伍人一只手提着菜，一只手揽住玉格和雨桐，嘴里吹着口哨。口哨声引得一位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美丽少女注意，向他们三人看了几眼。
　　夏伍人叹气，唉，人长得帅了有什么好处，走到哪儿都有人注目。
　　呸！臭美吧你，玉格嗔他。
　　你表现不好，我当了作家后，在北京买了房子不让你去住。
　　那可使不得，老婆大人，全指望小得给你们做饭呢！夏伍人大惊失色。
　　咯、咯、咯，玉格和雨桐甩下了连串笑声。
　　他们的身后，有一只蓝色的鸟掠过，向着无垠的天空愈飞愈高，很快没有了踪影。

金洲

各位文友好，第一次码两万多字的小说，先发上来，请各位老师多多提宝贵意见。看累了就休息一下，呵呵

金洲

呵呵，不好意思了，田版主，事先也研究了一下，以为小说就是发这儿，见谅！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8-10-29 20:26 发表
一般来说，梦游太虚是短篇小说版。中篇最好发在连载版。

西夏楼兰

慢慢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