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惶惑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2-22 16:12

　　　　　　　　　　　　　惶　惑

　　　　　　　　　　　　　　纪慎言

　　因为他一夜没打呼噜，妻便睡了一夜的安稳觉。

　　早晨，妻子便以玩笑的口吻向他表示衷心地感谢；谁知猛地把手一挥，呲牙咧嘴地说：“行啦行啦，你怎么也拿我开涮？嘁！”

　　“怎么啦？”妻一脸的惶惑。

　　“我一宿没睡着！”

　　“啊！”妻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病啦？”

　　“去去去！”他拨开妻的手，忿忿地点着一支烟，一口烟雾喷花了妻的脸。

　　“那，是为啥？”

　　“我要知道为啥不就没事啦。得，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他又使劲喷了一口烟雾，像要把自己心里的憋气全吐出来。

　　妻只好住嘴，她知道丈夫是个老实疙瘩，上了劲也能倔你个跟头。

　　他当然知道昨晚上失眠的原因，但他至今也想不出昨晚想了一晚上的那个“为啥”来！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使劲摔掉了手里的烟头，站起身出家门朝学校走去……

　　家离学校不远，平常他一直是走着去上班的，最多用15分钟准到。此刻他心里有事，一边踽踽而行，一边仍然继续猜那个难猜的谜。像一个出色的数学教师并不一定比卖菜的小贩算菜钱时又快又准一样，他这个教了多年语文的中学高级教师也不可能一下子讲清楚自己遇到的大事小情。于是，昨天下午的事情让他一下子处在这种想不开说不明的惶惑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得不又一次把自己从头到尾地作一番自省：教学上应该是无可挑剔的，在整个语文教研组里他算不上是领军人物，也是前三名；班主任工作和教学工作差不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是领导？不可能。自己从来不和领导哪怕是教研组长多说一句话。老师们？虽然自己一贯处事谨慎，但这么多的人，还真可能自觉不自觉地妨碍过某某人。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多人呼啦啦都举了我的手？！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刚才想的那些情况他昨天晚上已经想过多少遍了。一遍一遍地想，又一遍一遍地否。三十多年的教学工作中他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解的难题。

　　啊，该不是领导和老师们看自己快退休了，有意给予的特殊照顾吧？不，不会。这怎么是照顾呢？现在谁愿意领受这种难堪的

　　“照顾”！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怎么会把自己推到“孤家寡人”的地位上？咳，老了老了，这不是又叫人家看洋相吗！

　　……学校到了，他的决心也下定了。对，一定要去找校长问个明白：我到底得罪谁了？到底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对不住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地方？为什么非要选我当这个“先进”？对，必须要问清楚！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2 17:02

占个第一，一会再读。

若荷 · 发表于 2004-2-22 18:21

这才是小说，学习了。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2-22 19:39

多读几遍才知道个中滋味!!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2-22 21:26

谢各位捧场。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2 21:43

一位老人，有30几年教龄的老教师……
突然因为一件事……而陷入了惶惑之中……
以至于……他一夜都没有睡觉……他失眠了……（这对于他的老伴来说倒是件好事，但对他……）
他在怀疑……是自己教的不好？……不是……（前三名的成绩怎么说也是一种骄傲啊）
是言语上得罪了人？……不会的，因为自己的一生是谨慎的一生……
这是一道难题呵，30多年来，这还是摆来老教师面前的第一道难解的题……
……惶惑中……
是他这个年龄（快退休）要被社会遗弃了？……
……惶惑中……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们问问……
写到这，一个头发斑白，脸庞消瘦，略微有些倔犟的老教师的形象跃然纸上……
社会……改革……时代……人文……责任……
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的东西……
纪老并没有把老教师遇到什么事说破……
留给我们一个很大的思考空间，取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纪老这篇真的耐读，越读越妙！

manchurose · 发表于 2004-2-22 21:47

当先进好象是受迫害似的~~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2 21:58

“先进”也是“照顾”，这老头，就不喜欢让人“照顾”。哈哈，你说写得活不活，一个千字文，能写火一个人物性格，中财除了纪老，还有几人？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2 22:02

鲁迅写活阿Ｑ的“精神胜利法”和孔乙己的“之乎者也”都是万字的短篇，而纪老这篇恐不足千字吧。写神了，佩服佩服。

王一 · 发表于 2004-2-22 22:46

情理之中,又超然于情理之外.
是否先把"先进"拿到一边,单从纪先生给我们兜了一个"大包袱"说起,其内理就本身就是一种"惶惑".
感觉有种东西我现在还难以说出来.
看来此篇和从前的小说有些不同了.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2-23 09:42

受当今社会启发：如果想孤立或者搞臭一个人，那就选他当先进或者表扬他！
好多东西正在走向它的反面。
感谢大家关注！鞠躬了！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3 11:55

老爷子，你这一躬我们受不了，
您还是坐下来，有空给我们传几手。
哈哈，我们会受益非浅的。

朱竹 · 发表于 2004-2-23 21:57

老教师是个领军人物，早应当“先进”，到了快退下来了才“先进”，且是被照顾上的“先进”。他能睡得着吗？（注意是一夜没睡着）—— 一管之见。
纪老弟的东西有那么多人去深味，我那些本来可以深味的东西却无一人去深味。心理着实不平衡。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2-23 22:26

朱兄，我们都老了。
（本来想给你发个信息，结果没有途径。遗憾！）

龙侠 · 发表于 2004-2-23 22:30

朱先生别急，以后我们大家都记着拜读你的文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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