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

赵国宝

　　
　　　这里所说的“机关”指办理事务的部门，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机关单位”的“机关”。
　　
　　一走进机关，人就觉得渺小无比，隐隐感到一种森严。这里虽则地板闪亮、窗明几净。但人不时会感到一种压抑、一丝忧郁，甚至感到一种隐痛，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四十岁的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借调到局机关做事。在没进入机关以前，我想象这里是个美的所在：一张报纸，一杯清茶，一点小差事，不一会就到下班的时候了。说什么，总比我整天在教室里口干舌燥地上课，听学生“嗡嗡嗡”背书声强吧；还有，再也不会摸校门口门卫室窗台上那个指纹签到机了吧。因此，一听说到机关里做事，我就满口答应。真是不知谁说的，神差鬼使般地来到这个地方。
　　
　　刚报到第一天，我就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座向往已久的大楼。楼道里擦得很干净，办公室的门都装潢考究、牌子醒目。走上二楼，迎面就是局长室。两扇宽大的玻璃门表明，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办公室，起码有一间教室大小。也不知局长一人整天坐在这么大的办公室干些什么。从局长室过去，依次是：书记室、副书记室、副局长室、工会主席室、纪检书记室。显然，这是这幢四层办公大楼的机要所在。踏上三楼，依次是招生办、督导室、督导主任室、职成股、财务股，是股长们所在的地方。再上一层就是四楼了，我就被指定在这一层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办公室叫基教股，虽则位置在最高层，职员却是最底层的。老李已五十多岁了，整天为儿子的婚事喋喋不休。据说他原来就是这个股的股长，新局长上任后，却提拔了另一个年轻人。年轻股长比我小两三岁，也是一幅看透世事的样子。另外一人，比我大六岁，据说已借调来两三年了，因为没有编制，就领着原单位的工资在这里上班，有点不伦不类。无疑，他就是我的同党了。另一位女的，据说是某县长的老婆，不知为什么，整天没事干，就在电脑上玩游戏。
　　
　　我就被安置到股长对面的办公桌前。崭新的办公桌，一台刚刚采购的台式电脑。一阵寒暄后，我就打开电脑。电脑开机很快，360杀毒软件告诉我，只用了35秒，这是以前我使用过的电脑根本没有的性能。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台机器。打开“e”，才知道电脑已联上了网，这也是我以前的单位没有的待遇。我很快就打开了我常泡的几个论坛、又打开QQ、飞信、网易闪电邮，不一会就有Q友和信友呼我了。
　　
　　正聊得高兴，忽然督导室刘主任打来电话，让我下去一趟。一到督导室，刘主任就安排我去签发一批文件，文件校样已印出来了，只差领导签字一个程序。其他的副局长都签了，就剩局长一人签字了。我就拿起文件，硬着头皮敲局长室的们，敲了半天，没啥动静，正要离开，局长室却开了。原来局长正与副局长谈一件事情，我的到来，无疑打扰了两位局长。我赶紧呈上文件，局长却又接起手机，我就只好站着。局长好不容易接完了手机，我就赶紧递过文件。局长看也没看，就在发文稿纸上大笔一挥，签了个大大的“发”字。赶紧退出局长室，到办公室去登记文号，然后印发出去。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局长，也是第一回印发文件，心下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来到办公室，年轻的陈主任正在忙碌，我就又等了一会，等他办完了手头的事务，就把文件递过去。不料，办公室主任却忒认真，他仔细审读了一遍文件，一会儿就发现了文件中的几个错误，拿起笔改了，并让我重新弄一个清样。
　　
　　我又来到督导室，找到拟稿的成主任，把情况解释了一下。成主任却鼻子里出气，嘟哝道：“才几天的主任呀，竟这么严肃。”我这才知道办公室主任也是去年从一所中学借调到局机关的，据说上面有人，半年时间就被任命为主任了。难怪有人不服。不服归不服，成主任还是在他的电脑里打开了文件初稿，让我对照修改了。在改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初稿有确实有几处可改动的地方，除了办公室陈主任改的，我又改了几处明显的标点错误。
　　
　　陈主任看了清样，就将发文号登记了，嘱咐我到文印室去。文印室的老头姓王，我就叫他王老师。王老师胖胖的，可能是头发稀疏的缘故吧，戴着一顶帽子。他见我刚来，很热情，让我在他的床上坐了，就赶紧排版复印。
　　
　　半个钟头后，文件就印出来了，三四百份的样子。我就将文件一股脑儿报到基教股，开始埋头装订。当我装订完一回头，办公室连个人影都没有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过了12点。就草草在街上吃了一碗饭，就着一张空床板睡了。
　　
　　朦朦胧胧地，听见有人开门，原来已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一骨碌翻起来，洗了一把脸，任务就又来了。刘主任交待，下午有两件事情。一件事是给县上各大局传文件，二是到档案局查档案。找到司机小田，一路从财政局、公安局、工商局、地税局送过去，片刻也不停留。将西大街各局的文件送了，又往东大街去，依次是城建局、人事局、国土资源局。一看手表，已是下午五点多了，还有几个局不知搬到了哪里，不由心中着急起来。
　　
　　来到政府大院，花园里的迎春花已开了，一种新鲜的气息弥漫着。我心中暗想，这里毕竟是全县的最高机关呀，不比我们那幢窄小的办公楼。但进了办公大楼，却觉得没有什么两样。一座六层里楼里挤满了单位。县委办、政府办、组织部、宣传部，占去了两层。再上一层就是统计局、审计局、妇联、扶贫办……每个单位几乎只有一两个办公室，更是狭窄拥挤，不用说，在这里办公也会透不过气来。
　　
　　送完了文件，我又回到基教股。此时，已离下班时间不远了。领导们早已走了，基教股也只有股长一人。我就关了我的电脑，走出办公大楼。不料，身后有人却喊我。原来是股长，头从卫生间的窗子里伸了出来，朝楼下大声地喊。
　　
　　我又回身上来，问有什么事安排。原来是我今天值日，临走时没有拖地。股长说，不打扫，领导看见会说的。
　　
　　于是，我满腔愤怒地拿起了拖把。直到把地板擦得闪亮，才悻悻地离开。
　　
　　天啦，这就是机关。等待我的是怎样的命运安排呢？想到明天，后天，每周每月都要来到这个地方，我不禁有些后怕！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1-3-20 21:41 编辑 ]

徐睿成

呵呵，赵版，我们是同行啊。机关深 似海 啊，有许多学问要学。

问好！

[ 本帖最后由 徐睿成 于 2011-3-10 14:46 编辑 ]

乔举平

这就是机关啊，欣赏学习，问好！

夏冰

读完此篇，冒出脑海的居然就是这句“这就是机关啊”。看到朋友跟帖，遂会心一笑。问好问好。

夏冰

不动声色叙来，却叫人惊心。这就是笔力的缘故了。

房子

文笔从容自如，表现出一个真实的个体在一种社会化行为中的自我行为、见识、感受，细节描写，心理描写细致生动。反映出一种现实图景。

杨冬胜

问好赵版，俗话说“条条蛇儿都咬人”慢慢习惯就好。叙事有条不紊。

李雷

从容落笔，细致描摹，将一种社会现象和空间生存感受进行叙写。
拜读！问好！
哦！忘记给赵老师道贺了！荣任散文版版主可得请客啊！哈哈！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1-3-9 16:20 编辑 ]

一丁

问好国宝版主！！

南山菊

"借调"工作,别样滋味.

祝愿早日去掉"借"字.

苇岸-弦歌

“天啦，这就是机关。等待我的是怎样的命运安排呢？想到明天，后天，每周每月都要来到这个地方，我不禁有些后怕！”时间不知不觉让人习惯成自然。赵版的字，精彩的感受！

心中的秘密

欣赏版主细腻从容的文字！问好！

赵国宝

问好楼上的各位，谢谢关注。

zfx875206

将一天的工作情况和所见所闻，有条理地呈现出一派机关的现实画面，人物的刻画笔墨不多，但很有深度。内心的刻画比较细腻，问好。

将西大街各局的文件送了。又往西大街去，（这里是不是有点小问题？）

高迎春

机关运行，亦如机器。人在其中，似乎就成了零件，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我曾任办公室主任，人上有人，人下有人，上指下派，穷于应付。读罢此文，感同身受，这就是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