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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指头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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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7 18: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指头历险记
  ——Dedicate to lovers on  Thursday

  你走进我的房间的时候,也许听到了我的指头在打字机键盘上敲出的嗒嗒声。你一脸沮丧地对着我,你那冻得通红的鼻子还尽情地流着鼻涕呢,没有擦一擦,你在想着一件事,一件让你放心不下 ,又力所莫及的事,你是来向我求助。我差点被你蒙在了葫芦里了,这个小气鬼,这个伪善的人,我们还能是多年的同学多年的邻居多年的好友吗?

  你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那个姑娘怀孕了,看样子在年这边就要生了。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姑娘,这句话让我非常尴尬。可是这又关我的什么事呢,我说。难道这同我有关系?你说。

  当时我们都没有留神,那匹青马会一头撞开窗子,似嘶似说似笑地张大着嘴巴对着我们,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张嘴,一阵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暖暖的气息久久地包围着我们,我的手指不在僵硬了,你的脸庞也红润多了。我和你也许并不该红脸,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是不可能成这个样子的。

  想个办法吧,去探望一下她,在她分娩的时候得有一个让她信赖的人在她身旁,她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呀,她的小店附近只有两个果园,一个村子,这大雪的天,守园人还会在家吗,村里人都不大会出门,你说。你不正好合适吗?我说。

  我的指头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滴滴嗒嗒的声音已经淹没了你的谈话。我一米七六七十多公斤的大活人就指头还醒着了,你能让我的指头说话吗?这个在大雪天遇上的情敌。最后,你一推门说不去别后悔。说完走了,把一阵雪花放了进来,装满了一个屋子。

  我的马儿又一次从窗子里探头进来,引颈张嘴对着我。我的那个老同学老邻居老情敌早就去看我的姑娘了呢,我还等着什么呢。马儿好像领会了我要出门远行的意思,静静地走到了辕杆里,五十公里的山路,不知要赶多长时间。我要是不能在她分娩之前赶到她的小店,她还不知道要怎样看我呢,我呀,怎么就这样马虎呢,昨晚还去看过她,竟没有看出她怀孕了呢,难道一个晚上就能怀上一个生命吗?我的马儿又在催我了,我必须赶在老情敌之前到达她的家,先入为“主”。

  我刚刚驾好车,马儿就急不可耐地带着我跑出了工地,就好像是它要去看望情人一样。出门至少要走十里最泥泞的路,虽然压着积雪,可是车轮一轧上去,淤积的泥水就会飞溅起来,溅得车子上我的脸上雪地上到处都是,可是马不在乎,我当然也不在乎,只是出门时太急,竟没有想过穿上一件风衣,戴上一顶绒线帽,我坐在飞驰的马车上,已经完全地冻僵了,我已经感觉不出来,指头是在紧握着缰绳还是在敲击着键盘。

  驶过了一片田野,道路拐进了一个山沟,开始有上下起伏的石头路,但看不出我的马儿有什么倦意,它着急地喷射着浓浓的白气,飞扬着四蹄奔跑。我被它的激情深深地感动了,办完这件事,我应该给它一个漫长的假期,除去辔头,让它到春天的草坡上去幽会它的情人。

  我仿佛感觉到她一个人长吁短叹的情景了,我今天要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她的小店,那一定是我这生的一个遗憾。天有些晴意,淡淡的日头让积雪下的山间小道光亮无比。我的马儿也不再是黛青色的,覆着一层积雪也变得光闪闪的了。到外都是白茫茫的,我和马儿走在白茫茫的深处,她等在白茫茫的尽头。马儿快些走。

  马儿是奔跑的火热的我是静坐的僵冷的,我的心意已经交给了它,它知晓把我带到哪去。觅食的鸟儿全都惊飞起来了,立在高高的雪枝上,呆呆地看着我们。上坡了,又下坡了,我的手都不知道扶在什么地方,一个倾斜的角度也无法使我滑下车子,我的身子已经被积雪固定在了车厢里。

  路途并不是通畅的,我的马儿突然间机警地放慢了脚步,远远望去,一棵合抱粗的松树扑倒在路中间,沾满积雪的茂密的枝叶生成了一个不可以逾越的路障。我正在车子上干着急,可是我的马儿似乎有了主意,一扭头,小心地把车尾巴倒了过来,才走了几步,没有跑起来,我就在车上看到一个拎篮子的人朝这边走来:穿着一双黑皮马靴,一件领子翻毛的褐色皮大衣,一条有些臃肿的棉裤。来人正是你——我的情敌,看清了,你拎着一篮子鸡蛋和几块红糖,肯定是给一个准备做月子的女人送去的,这还用说吗。我看着你,想说句话,冻僵的脸上就一点表情也制造不出来,也就不想再勉强自己说什么,你看了我一眼,说大雪天也驾车出来,想通了吗,那就一起去吧。我再想说些什么,我的马儿已经不情愿了,一发力,风一样奔跑了起来,把你这个情敌无情地甩在了后头。你还站在原地大声喊,那边没有路了,回来一起走吧。

  可是我的马儿哪会听从你呢。

  那是一条狭长的岔路,要容一辆马车通过已经是很难的了,何况这是一辆飞驰的马车呀。可是我的马儿总是有办法的。路是有的,低垂着的树枝并不能给我的马儿一点阻拦,有一缕金色的阳光已经射到这边来了,静静地晃着我的头顶,也晃动着马儿的额角。整条小路也光亮多了。

  马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浑身热气腾腾的。马儿的脸庞已经被树枝划拉出了好几道血口子,马儿的背上也在流血,我的脸也在流血,只是我没有感觉,那是冰冻的鲜血,我感觉不到,马儿也感觉不到。

  马儿在小路上穿行了一会,又上了一个高坡,我这才发现,我的车子已经上了一条高高的铁轨,我都不知道路还可以这样走啊,我的马儿呀,这是你哪天认识的路,是不是你天生就有认路的本领呢。

  我的车子落在了枕木上,随即传来了一阵如列车般的卡嗒卡嗒声,有一边的车轮仿佛已经瘪了,感觉一边高一边有些低,车子跑得太快了破掉的轮胎连点碴子都找不到了。马儿又不知倦地跑起来,我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身上的雪花也在风中飘落了,马儿身上的雪水已经被它浑身的热气蒸干了,马儿黛青的颜色和强健的肌肉又毫无遮掩地裸露了出来,马儿长长的鬃毛和洁白的蹄子又无拘无束地飞扬了起来。这是一条捷径,只要马儿能在铁轨上持续地奔跑,太阳下山前到达她的家是没有问题的。赶在我情敌之前那是不用说的了。

  奔跑的马儿是机灵的马儿,它把两个脱落了轮胎的轮子不偏不倚地拖到了两根平整的轨道上了。卡嗒嗒声没有了,有的只是那答答的马蹄声,姑娘呀,透过你的那扇小窗,你是不是听到了这清脆动人的蹄音了,我不是过客是一个归人啊!

  马儿再善长走铁轨,可这铁轨不是人人都可以走的,是人家的专用线呀,列车真的来了。我和马儿都听到了,列车长一定发现这个情况了,他们已经拉响了汽笛,并放慢了速度,也许这并不算一个险情,因为我的马车并不是他们的路障,马儿不知倦地跑着,一点不比列车慢。马儿不理警报,我也不理。列车长急了,抬出了一个高音喇叭大声叫喊,希望我不要占了他们的道路,否则有生命危险。

  就在我自以为我的车子可以遥遥领先列车时,一个我和马儿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马儿一个急停,差点把融化了的我从车厢中抖将出去。本来我的车子同列车保持的距离足有一里远,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车头会撞到我的屁股上来。可是这下就惹麻烦了,马儿的蹄子上受了伤,它有些站立不稳,但始终没有停下来。

  列车已经驶到马车后面了,汽笛长长地响彻了山野,车头散发的巨大的热气团让我一个身子变得暖烘烘的。就在我忘乎所以时,列车员从车窗里探出头里说,要不走就闪开。可是我的马儿在走呀,一步一个血印地走着,你们忍心催它吗。

  这是一列从北京发往南宁的车,这是一列豪华的空调车。靠前面几节车厢差不多全是放寒假回家的学生,他们全都伸出头来看热闹,一见我的马儿慢慢地走着,有人就对我说了,你的马儿为什么不走了,是不是早上没有喂饱它,你这狠心的马夫。有人说,我这还有一大袋从北京带来的奶油爆米花,你还是先把你的马儿喂饱吧,说完真的丢了一袋喷香的东西到我的车厢里。又有人笑着说,你一定是一个新马夫吧,怎么连马鞭都不会用一用呢?

  这个时候还是列车长会体谅我这个看似贫苦的乡里人,只见他同驾驶员说了几句什么,并用高音喇叭对我说,你让你的马儿走得稍快一点。我就在马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马儿忍着痛小跑了一会,就已经同车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只听又是一声汽笛的长鸣,列车拐了一个急弯驶下了一片较为平整的石子路,然后加足马力前进,像一条长蛇摇了摇它的尾巴就从我的身边掠了过去,走出约几百米远,又爬上了铁轨继续他们的旅程。

  马儿停了停稍作休息后,受伤的蹄子已经不在流血了。它又开始善解人意地小跑起来。那个时候我的情敌你到了哪里了呢。

  再往前走,就是铁轨与高速公路的交汇点了,从前天下午,高速公路就全线封闭了。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公路上一辆车子都没有。

  走下铁轨,我看到加油站的入口处有一堆不大的积雪挡在中间,管理员并不会想到这地方还会有车子驶入。也不会去注意一辆正常情况禁止通行的马车。就这样我毫不费力地驶入了全省最笔直的高速路,把我的情敌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而我的姑娘马上就可以看到我和我的马儿归来了。

  就这样空着手去见我的姑娘吗,有人不是还带着一篮子鸡蛋吗,而我呢哪怕是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要是留心,我给他带上一块腊肉也好呀或者就是几个烤山芋,她一定会喜欢的。一路上还得好好想想带点什么给她呢,空口白牙的总是不好的。

  自从我们公司把高速路修通后,我还是第一次驾车在路上行驶呢,那种感觉比开奔驰还好,要不是碰到大雪的天,要不是碰到这火急火燎的事,也没这个福呀。

  夕阳红了,红彤彤地映在路面上,路面结冰了,马蹄子答答地敲打在冰面上。我轻轻地拍拍马儿,它好似就知道我的心有多急了。它把脸转过看了看我,它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排长长的眼睫毛无不让我想起她的来,可这会她还不知怎样的黯然神伤呢。马儿你快些跑吧,不要让我的姑娘在最孤单的时候没有我,不要让我的情敌赶在了我的前面。

  于是马儿就拼命地跑起来,冰块在车轮下飞溅。

  事后,你一定认为,我的意外完全是可以避开的,如果我不是走了一条弯路,如果我同你一起步行一起到她的小店,如果我不是为了逞强驾着马儿四处乱闯,我是不会碰上这起事故的。

  可是我碰上了,谁也没有给我一个提醒,我行的是靠左边的车道,是有着对头车的车道。

  就在我驾车穿过高速路上的第二个黑漆漆的邃道时,一辆满载乘客的大巴朝我迎面驶来——这是高速路再次解禁后的第一辆车子,它的车灯老远就照到我的身上,但是它的速度太快了,司机在离我一百米远的地方就踩下了刹车,可是没有用,车子一直在飞速地滑动,就这样我的马儿被这个巨大的路障撞上了,倒下了。没有哼上一声就合上了眼,而我呢,冰块一样的脑袋也重重地同车头吻了一下,之后我大约昏迷了三四分钟,我醒来后,撞坏了围栏并无大碍的大巴乱得像锅粥,没有人会想到车子下的我怎么了,乘客一场虚惊之后,正在同家里通电话报平安,司机呢正在给交警打电话。

  我摸了摸自己撞成烙饼一样的脑袋瓜子,并没有流血,只是黏糊糊的,除了我的左眼里还有一点光之外,头部所有的器官都派不上用场了,彻底地被损坏了。走吧,遇上了交警,说不准还要追究我的责任呢。

  也不能再去看看我的马儿了,小心地跨过防护栏,姑娘的那间透着点灯光的小店也就不远了。

  真是想不到,我拼死命地往这里赶,竟也落到你的后头了。你在敲打她的窗户时,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而我正在你身后十多米的地方站着,我不敢叫你,怕你见到我的脸时会吓得晕过去,自然我更不敢去见她。当她为你打开店门时,我看到了她那张半拢着长长的秀发而不是两条半垂着麻花辫的带着浓浓睡意的脸上正在演奏着怎样动听的笑声啊。她一点不像是怀孕的女人,我受骗了。是你骗了我的生命。

  你进屋去了,你带着你的礼物,可以我没有礼物。

  我那张烙饼一样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看到。想到这里,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在她的小店前掘了一个很大的洞——一个足以盛下我的丑陋的脑袋的洞。那是一个有着融融的泥土的洞,我的头才刚刚栽了进去,整个身子马上就开始膨胀了起来,生根发芽也成了当务之急的事。是啊,春天来时,我就长叶子了,一个叶子就是一只明亮的眼睛,我猜想我长成后是一棵椿树,有嫩嫩的叶子供她嫩嫩的手指采摘的椿树。因为她爱吃嫩嫩的椿叶啊,还有放点椿叶末的春卷,我不是也曾吃过吗。

  你从她的小店里回来时,是不是还听得到我的手指在打字机的键盘上轻轻地敲打着,敲打着这个我心里的故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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