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4）好德与好色

yangyizhuo

读庄子（4）好德与好色

　　庄周也的确是个有趣而又偏执的人。

　　《庄子·内篇·德充符》里讲到五个片段，里面提到几个道德十分充实的人。拿我们正常人的标准来看，都是些丑陋抑或残疾的。

　　王骀是鲁国的一个“兀者”，也就是受过跀刑只有一只脚的人；申徒嘉，也是兀者。叔山无趾，因为被砍掉脚趾，所以只能用脚后跟走路。这些人并没有自卑，他们的理由是，天在上，无所不覆，地在下，无所不载，一只脚的，两只脚的，都在天地之间。如果你认为人应当是完整的，用两只脚走路的，剩下了一只脚，当然是悲哀；但如果我们觉得用一只脚跳着走，也本来是应当的，那又还有什么值得悲哀的呢？还有，如果非要分辨出什么区别来，同处一身体内的肝和胆还是千差万别的。但如若从同一的角度来看，男女生死又有什么不同呢？－－这好像是庄子齐物的理论了。在他看来，世间万物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那一只脚和两条腿也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单脚跳与两脚走，到底有没有区别，全在自己内心的强大程度，自己认为是，也就是了。而庄周又说，这些残丑人还向外征服了许多的信徒。

　　比如，那个王骀。愿意跟随他学生，比孔子的还要多。孔子每天自己要学而不厌，教学生也要诲人不倦。但他却对王骀又佩服的很，因为，王老师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教，他的学生就能够脑袋空空的来，又装的满满的走了。孔子表示（当然是在庄周的文章里是这样的。）要引领天下人向王老师学习的。

　　更有甚者，卫国有个面貌十分丑陋的人，名叫哀骀它。男人跟他相处，常常想念他而舍不得离去。女人见到他便向父母提出请求，说“与其做别人的妻子，不如做哀骀它先生的妾。”这样的人已经十多个了而且还在增多……

　　单就现象而言，也算不得稀奇。后世及我们当今，如许的情形也能见到。不过，往往会有些相关的背景：比如，权钱、门第、或者发展潜势等等。但在庄周的文章里，没有上述的内容，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因为其“德充”。也就是通晓大道，道德充沛。

　　对于这种人，不但一般的饮食男女要喜欢，一国之君也要爱不释怀了。比如：一个跛脚、伛背、缺嘴的人游说卫灵公，卫灵公十分喜欢他；再看看那些体形完整的人，他们的脖颈实在是太细太细了。一个颈瘤大如瓮盎的人游说齐桓公，齐桓公十分喜欢他；再看看那些体形完整的人，他们的脖颈实在是太细太细的了。－－这拿我们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应当属于一种“心理变态”的审美观了吧。

　　那么，庄周为什么热心偏执，到一种“以丑为美”境界呢？他说：这叫做因德而“忘形”只有如此，人们把该忘的忘了，才能把该记住的记住。这其实也并不难理解，我们经常会因为表相的美丑而忽略了内质的优劣，于是做了“买椟还珠”的傻事。庄周无非是开了一剂矫枉过正的猛药，认为，好德者应当恶色，好色者往往缺德。

　　也许是不成魔不能佛。有庄周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也不限于古今中外。求佛学道的人，喜欢苦行，弄些让自己身体残伤受虐手法，据说能让自己的精神上趋于完善。学一阵读到日本佛学中，好像有个叫做千代野的。本来交姿色极佳，为了修行，自己把自己搞得毁容了，说，而后才修得大道。现在歌里也唱什么“漂亮女生没大脑”，丑女倒能天下无敌。

　　其实，庄子也有些自相矛盾。他既然说，万物齐一，并没有美丑区别，又何必让至高无上的道德如此的丑态百出呢？好德如何不能与好色齐一呢？

　　应当说，在大多的历史状态下，大多数人的印象里，还是有美丑区别的。好色是浅相，好德算高度，好德如好色才算是理想吧。好歹的“好”与好恶的“好”有什么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