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一）

西岭慕雪

　　故土难离（一）

　　初秋的夜晚有一丝凉意，我正在电脑上与QQ友玩着一种抢车位的游戏，一阵嘀嘀的电话声音响起，我正玩得很投入，几乎走火入魔一般。我没有去接听电话，电话却在考验我的耐性，嘀嘀的响个不停。我没办法只好暂停玩游戏去听那个烦人的电话。电话是乡下的远房堂兄打来的，他告诉我，家里搬新居了，全村人都住上新房子了。我很是惊奇，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人们可是穷得响当当的啊，他们住的是很旧的泥砖瓦房子，在全村没有一憧楼房，听人说全村只有那个叫伍诚实的人在家乡的县城里建有一憧六层高的洋楼。那可是全村人唯一的一户人建有楼房。现在，堂兄说全村人都住上楼房，而且是统一设计、统一座向，统一的高度，都是三层小洋房。我问堂兄，为何全村人都会突然建起了楼房呢？是村里发现了一个金矿，全村人一下子成了暴发户，所以有钱建楼房了吗？

　　堂兄说：“村里没有发现金矿，现在搞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我们村的人以前很穷，连条通汽车的公路也没有，那个伍诚实老板出资为我们村开通了一条水泥路后，村里的人搞种养都富起来了！镇里的领导觉得在我们村搞新农村建设很适合，伍诚实老板也给我们村的文化活动中心赞助了一百万元，所以全村十多户人家都建起了楼房。你是我们眼中的大记者，你爷爷是我们村民眼中的大能人，你小时候回来过，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现在回来看看村里的变化吧！”

　　堂兄的话让我自己的籍贯有了一种思忆，对伍诚实那个人我更加充满了好奇，我十分想了解伍诚实的一切。伍诚实这名字我小时候就听说过，现在的伍诚实是一个集市人大代表与市政协委员身份的“双料”民营企业家。因了他“双料”身份，我便有一种想采访伍诚实的冲动。

往事不堪回首

　　我端坐在伍诚实的儿子伍爱国面前，眼前的伍爱国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他对我说出了他的真实年龄后让我吓了一跳：“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啦！你想采访我爸爸，我可以告诉你，至今从来没有一个记者能采访到我爸爸！虽然他是市、县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你想知道他的事，尽管问我，我可作他的代言人！”

　　天哪，他满脸稚气的脸让我以为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
　　伍爱国毫无顾虑地在我面前点燃了一支香烟，在烟雾弥漫中他缓缓地向我讲述了他爸爸伍诚实的过去……

　　伍诚实一家在整个云顶村里可是最穷的一家。伍诚实长到十岁才有机会进学堂，可他只读了一年书便回家看牛了，伍诚实很想读书，他向村长的儿子小国借来旧书本，在空闲之余如饥似渴地把小国的旧书苦读了一遍又一遍。

　　有一天，一个亲戚来请伍诚实一家去饮喜酒，原来亲戚的女儿出嫁。伍诚实听了那个消息很高兴，缠着父亲要去亲友家里去饮，做父亲的被缠不过，就答应了伍诚实。可是伍诚实没有新衣裤，他为数不多的衣服已经是缝缝补补的，穿出去多难看！伍诚实就向小国借了一套新衣服，他穿上新衣服后高高兴兴地跟着父亲去亲戚家去饮了。


　　小国长得比伍诚实高一些，他的衣服伍诚实穿起来觉得长一些，父亲帮他把裤子卷起来，一来怕弄脏了裤子，二来伍诚实走起路来也方便一些。

　　伍诚实记得那天他十分开心，他和父亲还有那些去饮的亲戚都大口大口地吃着鸡呀、鸭呀等肉类。伍诚实只顾吃得痛快，他一小心把一块骨头扔到了自己的裤腿，一只大母狗看见了这一美食，它扑过来，张嘴便咬。伍诚实只觉得小腿脚一阵疼痛，他知道被那母狗咬脚了，他本能地抬脚想把母狗赶走，可母狗哪会放弃等待多时才得到的美食，它把伍诚实的裤子咬着，撕扯着，伍诚实越用力，母狗越是不放，硬生生地把伍诚实穿的裤子咬破撕扯开了一个大洞。伍诚实的父亲吓坏了，他放下筷子，冲过来对着伍诚实的脸颊就是一巴掌！伍诚实被父亲打得泪水直流，他望着父亲，却不敢哭出半点声音，他知道，弄破了村长儿子小国的裤子，父亲可要赔偿，可是家里穷得响当当的，拿什么东西来赔偿人家呢！

　　亲戚们看见了，怕伍诚实再遭父亲的打骂，都来劝伍诚实的父亲，并夸奖伍诚实是个坚强的孩子，被父亲打骂也不哭，看那坚强的模样，他将来一定大有出息。父亲还气在头上，他对着那些亲戚没好气地说：“有出息，将来他不当个坐监犯就对得起祖宗了！”
父亲的话像一枚又尖又硬的钢针，剌得伍诚实的心生痛，那种痛楚使伍诚实日后想起来还觉得很痛很痛。伍诚实想，爸爸啊，你为什么只是关心村长儿子的裤子，而不关心你儿子的死活，我可是被那母狗咬伤了呀！

　　一个中年妇女对伍诚实说：“孩子，我帮你看看，呀，你的脚被狗咬得出血啦，你跟我来，我帮你治一治！”

　　伍诚实不知她用什么方法给他治脚伤，他只是不想再被父亲打骂，他机械地跟着那妇女来到一个猪圈前面，那妇女帮他把伤口的血用力挤出来，然后跳进猪圈里，用手在猪槽里刮起一些白白黄黄的浆糊一样的东西，她把那些浆糊涂在伍诚实的伤口里，伍诚实感到了一阵清凉，妇问他痛不痛，他摇头说不痛，妇女说：“不要怪你爸爸，打者爱也，他只是疼爱你！”

　　回来的路上，那个妇女还对伍诚实说了很多话，有些伍诚实已经记不起了，但他只记得那个妇女对他说的那句：“你长大后做人一定要诚实！”

　　伍诚实对那个妇女很感激，他几乎想叫她一声妈妈！

　　伍爱国对我说，那个妇女的言行影响着他父亲的一生。

　　伍诚实还裤子时，对村长说他不小心弄破了裤子，小国豪气地说：“没关系！”
　　哪知村长却说：“什么没关系？你回去对爸爸说快给小国赔偿一条裤子，那是丹蓝士布的料子，你家一定要赔的！一个月内要赔给小国一条新裤子！”

　　伍诚实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把村长的话说了一遍，父亲一听又是给了伍诚实一巴掌！父亲悲怆地说：“没有布票，到哪去买得到丹蓝士布啊？”

　　伍诚实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他如果不去饮，不借小国的裤子，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他想了想对父亲说：“山上有很多杉木，我们可以去砍几棵去卖，不就可以赔小国的裤子了吗？”

　　父亲抬手又是一巴掌：“你这是作死啊，那是生产队的东西，偷鸡摸狗的事我们祖宗十代也没有人干过，你可别给我们伍家的人丢脸！”

　　到了规定的时间，伍家人无法给村长儿子赔偿裤子，村长老婆来骂门了，她的嗓门又大又破，她把伍诚实一家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她还大声说：“伍诚实，你的名字也起对了，不诚实，原来真的没有起错名字！伍诚实就是不诚实！”

　　伍诚实的绰号就这样得来了，他觉得抬不起头，他发誓一定要还小国一条丹蓝士布料的裤子，哪怕用十年八年的时间！

　　伍诚实十分清楚他被抓起起来那年他才十五岁，但村长一口咬定他已经十八岁，并把他的户口本原始记录拿给派出所的人看，伍诚实的父亲拼命争辩说他儿子的出生时定的时辰八字，但派出所的人没有听信父亲的话，依然把伍诚实抓走了。

　　伍诚实根本不清楚为什么抓他，他只知道他被拉到抓所，后又转到了县的监狱，这一关整整就是五年！初初关进监狱时，他长得太瘦小了，他常常被其他犯人打骂，有一次还被一个凶悍的犯人强迫喝他拉出来放了一个上午的尿！他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反抗，因为他根本不够那人打，他记起父亲说过的那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话，他努力克制自己，他看到同一监狱的一个中年男人常常流露出对他同情的眼神，他知道那人有点关心自己，于是他常在狱警分饭时后主动把一半饭分给他，尽管他饿得两眼发黑，但他的做法赢得了中年男人的好感，在那个凶悍的犯人再次强迫他喝尿时，中年男人挺身而出，他狠命地把凶悍的犯人揍了一顿！并要凶悍犯人跪下向伍诚实认错！从此，那个凶悍的犯人不敢再欺负伍诚实了，还带领其他同仓的犯人认那中年男人为“狱头”。

　　出狱时伍诚实已经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他回到家乡时，才知道原来村里不见了二株树龄三十年的杉树，而伍诚实又对父亲说过砍杉树，卖掉换钱来赔偿小国的裤子，父子俩的谈话被村长的老婆无意中听到，村长于是认定那杉树是伍诚实父子偷砍卖掉了，伍诚实的父亲说家里被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丝证据，可伍诚实却无端端的招来五年牢狱之灾！伍诚实的父亲悲愤地对伍诚实说：“我不知那班人是不是瞎了眼睛的，任何人一看你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是个小孩子，有那么大的力气去偷彬树吗？最讨厌的是那个短命种，他害人太多，害你进入监狱，他做了亏心事，结果他不得善终了，就在你出狱前的一个月，他得急病死了，还死在外头，我带人拦截在村口，不让他的尸骨回村子呢！”

　
　　伍诚实问父亲：“村长死了吗？”

　　父亲说：“他死了，他那老婆也得病了，他儿子也变疯了，听说也快死了，那一家人，早死了还好，害人不浅呢！”

　　伍诚实听了，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以为村长死了，他在村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可是，村里的人见了他都叫他劳改犯。见了他也远远走开，伍诚实在村里没有和一个人可以谈得来，他觉得孤立无援，他觉得苦闷。更令伍诚实难堪的是，同村的小梅与他青梅竹马，他出狱后有一天遇到小梅，小梅已经是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他向小梅打了声招呼，小梅却像避瘟神一样避开他。小梅一家人以前对他很好，他对小梅很有好感，如果他没有进监狱，他想自己一定能娶小梅为妻，可现在，小梅对他那样的反应，分明是嫌弃他坐过监！他觉得自己对那个故乡不再有任何留恋，他走出了掩藏在大山深处的故乡。他发誓一辈子不回故乡，一辈子不见家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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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西岭慕雪 于 2011-9-18 20:57 编辑 ]

暴雨迎风

一篇主流作品。文字不错。但这种作品一般难写，稍不留神就会容易大众化和脸谱化，难以出新。
提醒你：这里是发短篇的，不要发连载。为便于和阅读，完全可以一次性发出来。

西岭慕雪

谢谢版主的提醒！

赵原野

问好！学习优美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