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死

妹姚

大 山 之 死

李妹姚

　　桂花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儿子大山死了。

　　她惊醒了，头上冷汗如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心儿，怦怦怦，如急雨落到池塘里的荷叶上一样。

　　她的儿子大山，静静地躺在一个小棺材里，脸色铁青，鼻孔里残留着血渍。我的儿哟，你是中毒死的，是谁害得你啊。桂花绝望地哭喊着。桂花哭了一会儿，看见大山突然从棺材里走出来，痴呆呆地往他的母亲身边走；走近了，张开双臂，一下就抱住了母亲的双腿，跪在了地上。桂花的双腿，立即感觉到冰一样的凉。再看儿子的脸蛋，青紫里透着蜡一样的黄，姜一样的黄。那眼睛，除了有痴傻的光芒外，还有愤怒、有怨恨。桂花的手，不由得去摸儿子的脸。唉哟，儿子那可爱的小脸分明是一块冰。凉凉的，硬硬的，哪里还有昔日那稚嫩如丝般光滑的皮肤和柔软，哪里还有这个年龄的肉乎乎的润滑呢。

　　梦醒时，窗户上的玻璃还没有发灰，公鸡也才开始鸣叫。桂花立即起身，把与儿子一样痴傻的女儿看了一眼，然后便推着自行车，走到婆婆家大门口，开始敲门。

　　谁啊，天还没亮就来叫门？是婆婆的声音。

　　娘，是我，是我啊。

　　哦，是桂花啊，你起这么早干啥？婆婆说着话，人到了大门口。

　　娘你别开门了，我得马上去南台。大山病了。

　　婆婆一听，就明白了，说那你赶紧去吧！闺女我看着就行。

　　那我走了。桂花说完这句，惶惶地上车，急急地蹬，往前使劲地探探着身子。

　　南台，是桂花原来婆婆家的村子。

　　桂花，今年三十六、七岁，与前夫结婚后，生下两个痴傻的孩子，一子一女。儿子长到十岁，闺女长到八岁时，丈夫与她离了婚。丈夫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姑娘。丈夫做生意发了财。离婚时，儿子判给丈夫抚养。桂花于离婚一年后，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这样，女儿跟着桂花，成为“带犊儿”。

　　桂花与前夫是近亲结婚。桂花的母亲，是前夫的表姑。如果进一步解释的话，那就是桂花的母亲与自己的公公，是表兄妹。

　　淡淡的曙光里，有刚刚冒芽的树叶的气息，有刚刚拱出地面的小草的清香。微微的凉风，正宜于人们路上奔波。但是，桂花对这些，是一点体会也没有的。她一门心思地往前骑车。她一心祝愿着，她的那个梦千万千万别是真的啊。

　　三十多华里，桂花用了一小多小时，终于骑到了。

　　到了原来的婆婆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桂花的心猛然缩紧了。时辰还这样早，家里就没有了人，这是很不正常的。公公婆婆哪去了？还有儿子？这么早，他们能往哪里去呢？往坟地里去了？想到这里，桂花眼里的泪水又溢满了。

　　她强忍住泪水不流出来，急忙推车掉头往祖坟方向疾驰而去。村子里的路面上，堆放着好多东西，桂花不敢再骑着自行车了。

　　嫂子，你回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呀？是邻居家的小芳在喊桂花。

　　桂花想说话，可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如下雨时流向池塘的小股水流，急急地流下。

　　小芳走近桂花，一把拉住桂花的手。说嫂子别哭了，往我家歇会去吧。说完，右手替桂花推着车子，左手拉着桂花，朝家的方向走去。

　　桂花的泪水一直在奔流不息地流淌，小芳只好暂时一句话也不说。

　　吃半顿饭的工夫，桂花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

　　小芳，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儿子大山死了，是让人给药死的，脸上铁青铁青的。

　　小芳听了后，说嫂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可是，小芳虽然想说话，却是没能把话说出，泪水已流了下来。只是，小芳的哭泣比起桂花来，泪水少一点而已。

　　小芳一哭，桂花又一次痛哭起来。这次是失声了，夏天的暴雨，冬天的狂风，不足与其强烈的程度相比。

　　两个女人，往日里有着极好的交情，所以，哭泣起来便十分自然，真诚。

　　小芳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便劝那可怜的桂花。

　　嫂子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是个事。

　　桂花从有声，慢慢地变成无声，最后，只是胸脯还一起一伏地哽咽抽泣着。

　　小芳说昨天后晌，我还看见大山一蹦一跳地从村西回来。我问他往哪去了。他说姥姥、姥姥。我还看见他手里拿着两个包子，估计是他姥姥给他的。他右手拿着包子，左手却拿着一个白色的方便袋。孩子，不是缺心眼儿吗？我就从他手里拿过方便袋，把包子装进去。我说大山你快回家吧，别让你爷爷奶奶不放心。大山听了，立即就不高兴了。他嘴里嘟嘟囔囔，哼哼唧唧的，却也说不出什么话。现在我想啊，他是在生爷爷奶奶的气。大山虽然是少心眼儿，但也不是憨得一点气不透，憨得一点好坏不知。你看他，怎么那样愿意往他姥姥家里去呢，还不是觉得姥姥疼他对他好。

　　小芳说到这里，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流到腮边的泪水。

　　桂花，则用一条手绢，不停地擦拭着眼睛。

　　小芳继续说，昨天夜里，我看一个电视剧，是一个苦情戏，看得我一直流泪。广告的时候，我出去解小手，听见你公公大声地吆喝着从村东小酒馆里回来了。我一听，就知道他又喝多了。这你也知道，别看他是将近七十的人了，喝起酒来比年青的还不要命呢。我听见他很响的关大门的声音，我听见他大声骂他老婆的声音，我还听见他骂大山的声音。我还想往下听时，电视剧开始了，我赶忙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观看。虽然是看着电视，可总感觉着你公公家里有什么动静。现在想想，后悔得没法，当时我应该过去看看。

　　嫂子，你是知道我这毛病的，只要一流泪，那夜里准不会睡好。我脑子里，一会儿想电视剧上的事儿，一会儿想大山手里拿着两个包子的情景。
因为睡不着，尿就多，我又往院子里解手去了。这个时候，大概将近一点钟了吧。我刚刚解完手，听见你公公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又吱呀一声关了。再听，就听清是你公公、婆婆两个人走路的声音。这么晚了，他们这是干什么去呢。我想出门问一句，但又没有胆量。就我一个人在家，如果我男人在家就好了。

　　我回到屋里后，一点困的意思也没有。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你公公家的大门又吱呀了两声。往后，就没有动静了。

　　我那心里可就纳闷了，他们老两口子这是干什么去了呢，深更半夜的？莫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可是，你公公古怪是古怪，这么大年纪了，又能做什么呢？你婆婆言语不多，为人是老实本分的。直到快天亮时，我才迷糊了一小会。醒来，我又听见你公公家的大门响了。这会我不害怕了，大亮天的。我便走了出去，迎面遇见你公婆二人，悄悄地在大路上走。我就问大清早的你们两个这是往哪里去啊？你公公听了，脸色一变，灰白灰白的。你婆婆倒平平静静的，只是那脸上神情异于平常，苦苦着像霜打后的冬瓜。

　　半天，你公公才对我说，大山死了，我们给他爸爸说一声去。

　　我听了心里立即一紧，就问什么时候死的。你公公说半夜里死的。我说，昨天后晌从他姥姥家回来，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公公说反正是死了。死了也好，省得成别人的累赘。我也快死了，我决不成别人的累赘。

　　你公公的话，我听了后背发麻、发凉，像是被一块冰贴住了。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往村西走去。

　　我返回家里，刚刚擦了一把脸，就觉得好像是你回来了，这不就赶快跑出来了。

　　我可怜的嫂子啊！小芳的泪水，又下来了。

　　桂花站起身来，默默地往外走。小芳明白她的意思，便也起身跟随。
二人，往坟莹方向走去。

　　在胡同里，桂花遇见了几个人。他们（她们）看见桂花，脸上悲喜不定地冲她点点头，匆匆忙忙走过。这，让桂花感觉愤懑。我不就是离婚了，不在这个村子里过日子了吗？为什么就不能与以前一样打一声招呼呢？

　　离得远远的，阳光下的一小堆鲜明的黄土，让桂花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痛惜、悲愤、怜悯，种种情感交织在她胸中，使得她的双腿没有了一点力气。

　　小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桂花扶起来。两人，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小小的坟茔挪动。

　　此时的桂花，慢慢地缩短着与坟茔的距离。在这段长途上，她的身世之悲，蚂蚁爬树般慢慢地清晰在眼前。

　　是她那糊涂的娘，用死来威胁女儿，把桂花嫁给了以前的丈夫。桂花对娘说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大都是傻子。娘却说村上的王小民与他亲姨家的闺女结婚，儿子怎么考上大学了呢？结婚后，桂花因为心里别扭，不愿意与丈夫同房。但是丈夫不干。这样的话，哪一次，都闹得跟强奸似的。桂花被丈夫强行进入，一点感觉都没有。丈夫一边恨恨地在她身子上发泄，一边恨恨地说你真是他娘的一块木头。一年后生了大山，没有几个月，桂花就看出她的孩子是一个智障儿了。大山的眼珠，像是一块玻璃球安在脸上似的，静静的，死死的，没有一点生气。桂花的心凉了。她对娘提出这一点，娘却说几个月的小屁孩，你能看出什么呢。桂花说你看着就行了，几个月看不出那就几年后看。

　　大山三岁以后，其痴傻已经是公认的了。可是，丈夫与母亲错上加错，逼着她又生下一个女儿。桂花的担心成为事实，女儿与儿子一样，也是脑残疾。

　　桂花面对一双这样的儿女，心里的那个苦，真如同吃了黄连似的。这时的丈夫，已是挣了大钱；并且在县城购了房子。由于桂花极少与他同房，他就经常在外嫖宿。桂花也没心管他。桂花向丈夫要钱，北京、天津、上海，能去的地方几乎都去了，四处求医，给儿女治病。可是，钱没少花，疗效却是一点也没有。没治，你这孩子是胎里带，是近亲结婚造成的。

　　桂花与丈夫商量了几次，最后达成了协议，离婚。丈夫给了她三十万块钱。

　　离婚后，儿子大山判给了前夫。前夫的新欢容不下大山，只好送到爷爷奶奶那里。这样，桂花每个月至少要去看大山一次。毕竟，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心头肉啊。虽然痴傻，但也是一个人，一条命啊。

　　离坟头两步多远时，桂花从小芳手里脱离，一下子扑到坟上，号啕大哭起来。

　　桂花像疯了似的，一边绝望地哭嚎着，一边用双手挖坟上的土。那坟上的土由于是新培的，并不结实；不一会儿，就让桂花挖平了。桂花愤怒地骂，我的儿子死了，不让我看一眼就埋了，王八蛋，王八蛋，狗日的王八蛋！

　　桂花想用她的一双手把坟墓挖开，她要看看她的儿子，看看她的儿子是不是真的脸上铁青，七窍流血。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一定要把害死她儿子的凶手刨出来，一定让他给儿子偿命。

　　但是，桂花却停了下来，不再用手扒坟了。

　　是小芳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嫂子，让派出所来挖吧。

　　是啊，小芳说得对。让派出所的人来挖，那就是破案了。自己挖开，就是破坏现场了。

　　桂花与小芳一起，慢慢地又把挖平的坟头重新堆了起来。

　　桂花从小芳家出来，骑上车子，直奔县城而去。到了公安局，报了案，她说她怀疑是原来的公公婆婆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请求公安局破坟开棺验尸，找出杀害儿子的凶手，给孩子报仇。

　　三天后，当地派出所配合县公安局一名刑警，来到大山的坟前。

　　桂花在小芳的搀扶下，身子像是风中的一株芦苇，随时都会折断的样子。

　　村人，有一百多口子，一层一层地围着观看。

　　桂花的公婆都来了，他们不能不来，是派出所让他们来的。

　　桂花的前夫却没有来，公安本来也通知了他的。

　　坟不大，一会儿便挖开了。

　　但见，在一个深不到两米，长宽各一米多的土坑里，有一个小小的棺材。棺材没有上漆，木头的颜色灰灰白白的，树身上的疤拉成为木板上一圈一圈的纹路，像是儿子哀怨的眼睛，桂花觉得。

　　把棺材抬上来，派出所的人划了一个圈子。圈子里只留下桂花、小芳、公婆四人。

　　棺材打开了，只见一张破席子包裹着大山的身体，那脸蛋依然似生前那般鲜活，只是面部皮肤青紫，鼻孔、嘴角等处还留有残血……

　　我的儿哟。桂花一声痛哭，又昏了过去。桂花的身体瘫软如棉，下坠于地。

　　嫂子，嫂子！小芳大声呼唤着，连忙去掐桂花的人中。

　　桂花缓缓醒了过来。立即，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头发高高地飞扬着，身子极快地扑向公公。你还我儿子！杀人犯，王八蛋！桂花在痛骂的同时，伸出右手，在公公脸上狠狠地挖出几道深深的血印子。

　　上来两个公安，把桂花拉住。

　　公安噼里拍拉地拍照，对着大山。

　　桂花的公公此时呆若木鸡。

　　往日的公公，是一个十分硬气的人物，也是一个很骚的老头子。桂花刚刚结婚时，公公已经快六十岁了，还经常夜里与婆婆闹出动静。有一次，桂花去茅房解手，路过公婆住屋的窗下，听见婆婆说了一句你这老不死的，老没正经。公公不说什么，不停地闹出一种让桂花脸热的声音来。

　　呆若木鸡的公公此时站在坟坑边。站在坟坑边的公公想他的心事。他想我这一辈子是活到头了，快七十了。吃的好东西不少了，特别是狗肉吃得不少。冬天里，吃了狗肉，肚子里热腾腾的，便去找相好的睡觉。嘿嘿，当大队干部几十年，睡过的女人起码有五十个，死了也值了。

　　往事如大风里的麦苗，一株一株地在他眼前摇动。不错，我是好酒，酒后，我的眼睛就不是平时的眼睛了。我喝酒后的眼睛，看皮肤白一点的男人，是女人；看长相一般的女人，是漂亮女人。老婆，虽然是四邻八乡出了名的俊女人，但还是拴不住我的心。我好用这肉那肉的形容女人，我说我老婆是一块肥嘟嘟的猪肉。猪肉虽然好，但吃多了，就不想再多吃了。就想去吃一点狗肉、羊肉、牛肉、驴肉；老母鸡肉也不错嘛，虽然也肥，但不腻，嘿嘿。

　　我酒后的眼睛，不只看男人看女人能够变形，喝得特别多的时候，能够把人看成鸡鸭、看成羊狗、看成驴骡……村人都知道，只要看见他们的村长喝醉了，最好是逃避得远远的。不然的话，肚子上、腚上，要挨我的脚，脸上、头上，要挨我的巴掌。

　　我酒后，玩女人疯狂得像一条公狗。记得，那一年我相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媳妇，喝酒后闯到人家屋里，扒掉人家的衣服就干。媳妇男人在院子里喂猪呢，听见动静后跑进屋里朝我后背打了一下。我起来，暴怒着起来，摸起炕边的一块砖头，把那男人打昏过去。然后，继续与那小媳妇干那好事。从那以后，只要我到那媳妇家里去，那男人就乖乖地躲开。自然，我没少给那家好处：救济粮在村上是最多的。

　　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是娶妻后去大姨家串亲，喝了不少酒。姨夫劝我，让在东屋床上睡会再回家。然后，一家人下地干活去了。我睡到半晌，表妹回家拿东西。正好碰上我醒了。我此时看见表妹，却不是了表妹，而成了我自己的媳妇。我一下子把表妹拉到床上，疯狂地把表妹的衣服剥光。我不顾表妹拚命抵抗，完成了一桩恶行。表妹是快出嫁的人了，怎么敢出去声张？

　　表妹一个月后出嫁。丈夫是一个十分老实无知的人，没看出表妹有什么不对劲。后来就生下了桂花。

　　我与表妹，合力主张桂花嫁给我儿子，说是亲上加亲。直到桂花生出两个痴傻的孩子时，我这才确切地知道桂花是我自己的骨肉。

　　我没有毒死我的孙子，我只踢了他一脚。那一会，我把他当成狗了。我喝酒回来，看到一条狗向我扑过来，我就死命地踢了他一脚。

　　撒谎！桂花恨恨地说。

　　我没撒谎，我要是撒谎我马上死。

　　那你怎么夜里偷偷地把孩子埋了？

　　孩子不成年就死了，在家里待得天数多了不好。

　　你放屁！

　　没有！

　　你要偿命！老不死的！

　　公公听了桂花的怒骂，哈哈大笑，说我是老不死的，我是应该死了。说完这句话，他冲着棺材一头撞去。

　　前文已经交代过了，桂花的公公是一个十分硬气的人物。他的这一撞，自然也十分悲壮，可说是一撞毙命。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不撞死，还要多受几个月的罪呢。婆婆小声地说。

　　怎么回事？一个公安问。

　　前两天孙子死了，我与他往县城里给儿子报信。老东西说他肝痛，儿子就带他到医院里查了查。确诊了，肝癌，还是晚期。

　　公安听了，问桂花，怎么办？公安的意思是指对她的孩子，怎么办？
埋了吧，还是埋了吧。

　　桂花回到现在的婆婆家。

　　丈夫虽然是老实人，但心里还是十分亮堂的。他尽力地安慰桂花，说就算你的公公是杀人凶手，但他已经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惩罚他呢？

　　桂花想想，觉得也是。

　　可是，大山到底是怎么死的，这问题却是让桂花闷得慌憋得慌。她茶饭不思，恶梦不断。

　　终于，大山死去一个多月的时候，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娘啊娘，那酒真是好喝。喝到嘴里头面面的、香香的，喝到肚子里热热的。喝完，被爷爷踢了那一脚的地方，就不那么痛了。以前我看见爷爷要是肚子痛时，就喝酒，一喝酒，他就不痛了，舒服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我是让爷爷把肚子踢痛的，这个坏老头！我对爷爷说我的肚子痛，爷爷就说你喝点酒吧，桌子底下有酒。我去桌子底下找，找到了，上面有一个人头，只有骨头，没有皮肉。我对着这人头看了又看，怪吓人哩。我问爷爷这是酒吗？爷爷说怎么不是，这酒还是好酒呢。这酒喝下去，能睡一个长长的好觉。你睡着后，再也不会有人骂你了，打你了；再也不会有人嫌你是累赘了。我说这酒这样好，那我就喝吧。爷爷说你喝吧，你喝完就睡觉。你睡觉后，我也跟着你去睡。

　　我听了爷爷的话，拧开盖，倒在一个茶杯里，喝了一杯。爷爷说喝一杯不管用，你还得再喝一杯。我听了爷爷的话，又喝了一杯。

　　喝完酒后，我突然很想娘。我想哭，我说我娘怎么不来看我了呢？爷爷说你想你娘做什么？她嫁给别人了，又不带着你。我说娘带着妹妹了。爷爷说你娘就是嫌你是累赘才不带你的。我说我还是想她。爷爷说你躺下睡觉吧，一会你去梦里见见她吧。我觉得爷爷说的话有道理，就倒在床上了。

　　梦里真的见到了娘，我是走着去见娘的。为了见娘，我在路上可没少受苦。大树上的树枝被大风刮下来，打在我的身上；地上的石头子儿一把一把地往我脸上打，打得鼻子出了血，眼睛出了血，耳朵出了血，嘴也出了血。我的肚子里，好像有开水在烧，咕嘟、咕嘟。我喊着娘娘娘……拚命地往前奔跑。但是，跑着跑着，我就跑不动了。我怪叫一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睡过去了。

（2011.2.27写，2011.3.9修改，最后一次修改2011、3、19）

[ 本帖最后由 妹姚 于 2011-8-29 21:06 编辑 ]

艾熠文

沙发先..
好悲惨的大山
好可恶的公公
好命苦的桂花
警世之作，
精品 :victory: :victory:
学习了

[ 本帖最后由 艾熠文 于 2011-8-29 22:26 编辑 ]

笔下歌者

生动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想不到能在此读到老乡的文章。
新手初来乍到，请多指正。

曾棠

故事好凄惨呀！

木子李

好文!故事曲折,生动,结果凄凉.我的心里很纠结.....
问好!

木门长子

故事是好故事，但却惨了些！

山野农夫

先作记号，再细品！

若水

农村题材的小说，这在过去的确有些村干部干出这样缺德的事。构思巧妙，文笔流畅。问好！

碣石清风

读了，细节描写生动逼真，

山野农夫

小说细节丰满,情节动人.
精华支华!
小说开头中间部分用的“他”，后面换成“我”，这其间，过渡我还没看出来。当然，暇不掩瑜。

妹姚

原帖由 艾熠文 于 2011-8-29 21:09 发表
沙发先..
好悲惨的大山
好可恶的公公
好命苦的桂花
警世之作，
精品 :victory: :victory:
学习了

谢谢艾老师。请多提意见哦。

妹姚

原帖由 笔下歌者 于 2011-8-29 21:50 发表
生动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想不到能在此读到老乡的文章。
新手初来乍到，请多指正。

呵呵，问候了。

妹姚

原帖由 曾棠 于 2011-8-30 14:26 发表
故事好凄惨呀！

问候朋友。

妹姚

原帖由 木子李 于 2011-8-31 09:28 发表
好文!故事曲折,生动,结果凄凉.我的心里很纠结.....
问好!

问候本家。

妹姚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8-31 09:51 发表
故事是好故事，但却惨了些！

问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