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口头禅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0 17:20

      二弟又飞往乌兰巴托去了。他每两个月飞那里一趟，过一周左右时间再飞回来。他是建筑商，在乌兰巴托承揽着两处工地。老家这边，二弟还经营着一家煤矸石砖厂。因原料采购、生产工艺、产品质量、销售渠道、货款回收过程中关节太多，经营起来就疙疙瘩瘩的，很不顺畅。去北京登机的头天晚上，我们哥俩一起吃饭，二弟突然冒出个想法：把砖厂转让出去，全身心去蒙古发展。我问他，你不是说那里人对我们印象不好么，处处不受蒙古人民待见，你还去那里“全身心”发展？二弟说，人是人，事是事，乌兰巴托总体投资环境还可以。我问，你不是说那里外来务工人员的人头税太高吗？每天五十元人民币，只要人在乌兰巴托，不管绩效如何，这人头税可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二弟笑笑说，哥，我不傻。

      我也被二弟的话逗笑了，他能把生意做到国外去，怎么会傻呢？接下来，二弟言归正传，说他此去外蒙可能待的时间会长一些，让我多抽些时间去砖厂坐镇，等他回来就办理转让手续。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国企职工，啥都不懂，能帮他坐什么镇？我推脱，干不了。二弟说：“只要你肯帮，就一定坐得了。说句最通俗的话，你充当的就是稻草人，就是高速路上的‘模特警察’那样的角色。”

      我懂了。扭头看一眼身旁的儿子，没想到这小子问我：“Yes or No?”我说可以，做做样子，装腔作势地转一转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二弟走后，鉴于我每天四次去砖厂巡视，生产线运行还算正常。星期六晚上，儿子做完功课想跟我做伴儿去厂里转一转，参观一下变废为宝的新型窑厂的夜景。我想了想，夜班是个别职工最容易捣蛋的时候，再加上儿子何上妙现在读初中也该扩大一下视野，就点头同意了。

      驶入大门，我没有把车泊在办公楼下，而是直接开到了联合车间门口。原料车间因料池满仓已关机走人，砖坯车间的几个工人在打够级，只有焙烧车间的两名职工在操作着设备。

      “车间很宽敞，”何上妙说，“设备很先进，工人很轻松。”我对儿子补充：“制砖不用土，烧砖不用煤，砖窑不冒烟。”

      说着话，我们走近打够级的那伙人，问为何停机，砖坯快跟不上了。班长说扒料的多斗机有故障，开不起来，跟班维修工和值班领导又查不出原因，所以他们只好打牌等着。我喊上维修工去原料库，让他爬上原料堆把多斗挨个儿检查一遍。维修工苦着脸，说他已经查过两遍了，仍然是一开机就过载断电。

      我看到何上妙早已在一旁摩拳擦掌。这小子不单好奇并且好胜，总想表现得比别人更聪明一点。他问我：“要不我也爬上去看一看？Yes or No?”我没理睬他，把目光移向别处。何上妙从维修工手里抓过手电筒爬上原料堆，装模作样绕着多斗机探出的长臂照了一圈，在端头停下，喊道：“是不是这块翘起的钢板把链条卡住啦？”

      维修工应声过去，瞧了瞧，用钦佩的语气对何上妙说：“老弟，厉害！果真是这地方卡住了。”

      “你不是查看过两遍了吗？这么明显的问题查不出来？”我非常恼火。一个连孩子、外行都看得出的故障点，他维修工竟然找不到。这不是捣蛋是什么？

      维修工被何上妙将了一军，默不作声拿出工具，不到半小时就把多斗机维修好了。他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满腔委屈地说：“你们根本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什么？维修工向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我们三个人时才说：“砖坯车间有人巴不得设备出故障呢！出了故障，他们就能打打扑克，或者找地方睡一觉。这年头，人的力气金贵着呢！谁要是排除了故障，谁就是他们的敌人。骂人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挨打。”

      何上妙瞪大了眼睛，说“原来如此”。看他醍醐灌顶的样子，一定是明白了：在自己找到故障点之前，维修工早已知道多斗机的毛病所在！只是迫于压力不便动手罢了。

      我对何上妙说：“把多斗机司机叫来，让砖坯车间立即恢复生产！”

      何上妙指了指自己胸口：“我？”

      “说的就是你！快去叫！”不知为何，我对儿子耍起了脾气。

      我没有见到值班领导，也无法去追究他的责任。等到砖机运转起来，我喊上何上妙去货场看看。路上我发狠说，等你二叔回来，非让他辞掉那个连稻草人都不如的家伙不可。心里正生着闷气，何上妙忽然扯一下我的衣角，悄声说：“爸，院墙那儿有两个黑影。”我立刻警觉起来，一定是翻墙偷砖的贼。那种充填用的大孔砖，一块要卖一两元钱呢！我把儿子揽进怀里，隐蔽。

      “我们怎么办？是把他们吓走，还是把他们抓起来？”何上妙问。

   “我想知道偷砖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说。

      “打110？Yes or No?”

         “Yes！”我不由自主地跟何上妙转上了。

      …………

         到现在为止我也没弄懂“Yes or No?”到底能表达多少层意思，所知道的是，“Yes”表肯定，“No”表否定。那晚等待110到来的忐忑时刻，我在心里对二弟说：你还是把砖厂卖掉，全身心去乌兰巴托发展吧——这事儿要“Yes！”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09:01

排版的时候觉得差不多了，现在一看还是有不太规范的地方。
以后继续努力。呵呵。

邱天 · 发表于 2011-11-21 10:26

口头禅是一句英文，不错的。

小说写得细腻，很专业，值得一读。

心灵的歌者 · 发表于 2011-11-21 10:33

看似一次简单故障的处理，却隐喻着社会中工作关系的复杂，若人人都如幼稚小儿般心无城府，世界也许会简单得多。每人都为生活而奔波，细想来，何必呢？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10:54

呵呵，感谢邱版提调。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10:56

心灵一语道破天机，说到了点子上。多谢。

石丁香 · 发表于 2011-11-21 16:05

呵呵，真能写啊你！

顶一把，佩服你的积极性及对论坛的热爱，还请多和版主和会员交流互动，才能促和谐谋发展嘛！哈哈，
也建议版主对这样热火朝天的新会员多提携鼓励，同时也别忘了批评指教！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1-11-21 16:43

原帖由 七笔氏 于 2011-11-21 09:01 发表
排版的时候觉得差不多了，现在一看还是有不太规范的地方。
以后继续努力。呵呵。

你写好后不用编辑，直接用自动排版工具，把字号设为三号字就可以了。还有，你在输入文字时用全角输入。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1-11-21 16:47

先生的小说取材来自生活，写的也是生活，很地道的文字，干净整洁，人物刻画生动细腻真实，不着半点雕凿痕迹。确实不错，先生很敬业，精华激励一下！！

碣石清风 · 发表于 2011-11-21 16:50

好小说，学习

问好

刘满园 · 发表于 2011-11-21 18:09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1-21 16:47 发表
先生的小说取材来自生活，写的也是生活，很地道的文字，干净整洁，人物刻画生动细腻真实，不着半点雕凿痕迹。确实不错，先生很敬业，精华激励一下！！

支持精华！

荦春 · 发表于 2011-11-21 18:35

生动细腻，很好！学习了！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18:59

感谢迎风版主加精。再发帖子的时候一定按照老师的指点进行。呵呵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19:01

感谢清风老师支持、提调。敬礼！

七笔氏 · 发表于 2011-11-21 19:03

感谢满园版主加精支持。以后向老师多学习。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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