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香烟 文/麦穗儿清
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是很喜欢吸烟的,每一口都吸得很香很香,很陶醉的样子。母亲每次看到了,都很生气,坚决不让吸,父亲什么也不说,只是顺了母亲的意,掐住烟,把烟头在地上拧一下,像是要在地上打个洞,等烟头完全熄灭了,拿起来看看,就扔了。
一天夜里,母亲悄悄给我说:“霞儿,你去看看那个‘红星星’是不是你的父亲?”我悄悄问母亲:“哪里有‘红星星’啊?”,“你看!”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我真的看到了“红星星”,一会儿灭一会儿亮的,跟信号灯似的。我蹑手蹑脚得走到了有“红星星”的地方,看到蹲在墙根的人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身影——父亲,他正美美地吸烟呢!我很生气,对着父亲喊:“爸爸!不是不让你吸烟吗?你怎么偷着吸啊?”父亲刚想说啥,突然发现了母亲那张早被气得铁青地脸,就掐了烟头回屋了。父亲做了三次手术,每次都很严重,是母亲的全力以赴和父亲自己的意志力才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大夫交代过,不能吸烟。父亲明白母亲的那种颜色的脸包含着什么。
可是父亲总是偷偷吸,那时候我不懂:父亲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能吸烟的,可是为什么还是偷偷吸烟呢?有意思的是,我就是觉得父亲吸烟很享受,有时狠劲吸一口,憋一口气烟就从鼻孔里冒出来了,嘴里一点没有;有时候狠劲吸一口,父亲还会吐出几个圆圆的圈来,那圆圈很神奇,越是往高走就变的越大了,像一张张咧开了的嘴巴,很好笑。
看着父亲吸烟的样子,尤其是吐出的那一串串烟圈,让我很是羡慕。终于有一天我憋不住了,偷了一根烟,拿了一盒火柴,把妹妹叫上,溜进牛圈黑漆漆的拐角里,对妹妹说:“爸爸吸得那么香,我们也尝尝啥味道。”妹妹高兴极了,两眼直发光。由于心里害怕挨打,我哆嗦着擦着了火柴,可是怎么也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着了,左顾右盼之下竟把自己的食指烧得生疼。我压低嗓门对妹妹说:“我一点着火柴你就吸。”妹妹兴奋地用劲点头。我擦着了第二根火柴,哆嗦着凑到烟头上,妹妹立刻就吸了,奇怪,火星居然向着嘴的方向跑,烟头冒烟了,紧接着也有了所谓的“红星星”!成功了!我很兴奋,可是妹妹却糟了,咳嗽不止。我立刻警觉地捂着她的嘴,问她:“啥味道?”妹妹说:“味道一点都不好,就像我们爬进炕洞里拾鸡蛋时闻到的那种烟熏味。”妹妹的话还没说完,就恶心的干呕。可是我不信,生气地把火柴塞进了妹妹的手里,然后继续压低嗓门对她吼:“真没用!给你!你点我吸!爸爸都吸得那么香,你咋吸不出香味来呢?”妹妹紧张的东张西望,她刚擦亮了火柴,我就学着父亲的样子,叼了烟,迅速把烟头凑了上去,猛地吸了一大口烟,烟立刻全吸进了嗓子,呛得我连连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最后连腰也直不起来。妹妹眼睛发亮,一种自豪感洋溢在脸上,她高兴地喊出了声:“看!我说味道一点都不好吧?你还不信!”这时候,爷爷恰巧给牛添草料,他看到了我们偷烟吸就顺手提了一根包谷杆,老鹰似的气势汹汹地来了。见形势不妙,我赶快扔了烟,同时对妹妹喊:“跑啊!”,于是我俩撒腿跑出了后院……
是啊,为什么父亲吸得那么美呢?小时候不懂生活的愁滋味。现在才慢慢体会到,吸烟也许真的就是一种解愁的最好方法吧。不能喝酒,再不能吸烟,那么生活怎么熬?沉默是金,其实沉默还有许多的外在表现形式,在那时吸烟是否也可以理解为沉默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呢? 香烟陪伴父亲度过了春秋,过了好多年。在烟雾缭绕中,香烟陪伴父亲解开了许多心结,陪伴父亲作出了许多有关子女求学、婚姻中的重大决策。
而今我们都已长大,有的成家,有的立业,生活条件远比小时候好多了。步入老年的父亲也有了巨大的变化:性格竟也开朗了好多,农田里干活也能哼两曲,话也比我们儿时那会儿多了。最值的我们庆贺的是——父亲戒掉了他钟爱一生的烟! 而今,当岁月仍然无情地在父亲脸上刻下伤痕的时候,我惊异地发现岁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魔鬼。忽然间就明白了父亲当年的恋烟情节,那不也是在对生命做一步步的思考和诠释吗?曾经受一点点伤就会哭泣的那个我已不复存在,可是我总会因为岁月的无情莫名的很想哭。每每想家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父亲的身影,揿灭了烟蒂,又点上一支,还能清晰地回想到儿时的我曾窥见的在父亲的眼角——那一抹潮湿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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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麦穗儿清 于 2012-1-11 22:3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