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躺在蚌里的沙砾——潇湘珍珠散文析赏

敬一兵

　　　有微风迎面吹来，沙粒受到抚慰而渐渐激动，轻柔地滚动，原本的波纹在缓慢扭曲，把新鲜的阳光掺进了沙层的深处，景象新颖的气息就在如此的相间交融中，揭开了沙漠制造新颖的帷幔。诗意般的风，在我微颤的手心里，放下一粒沙砾，灼烫而又多情。可惜我的手，不是蔚蓝的海洋里的蚌，不能够让这粒沙砾，绽放出兰花一样洁白无瑕的色泽。沙砾最美好的归属，应该是躺在蚌里，就像一个个的文字，应该躺在由人制造出来的类似蚌的文章里，才不至于如花瓣那样枯萎。读了潇湘珍珠最近写的散文，生出的景象，就是这个模样。

　　散文盛极一时，除了其创作领域如沙漠一样宽广之外，自然也与社会形态处于巨大的转变时期需要真情抒发有直接的相关性。我国历史上有着优秀的散文创作传统，凭借人们对俞平伯的散文“是那样地旧又是这样新”的评论，便可以得到映证。潇湘珍珠的散文，也是具有这种既是传统的、又是新颖的特点：如沙砾般的文字，携带了境地、背景、气质、习惯、涵养、经历和人文的信息，沿循如沙漠一样广阔的散文文本的所有自然属性构建的传统轨迹，进入到一篇篇具体的仿佛蚌体的散文中，才有机会以意境和艺术的表现形式，散发出新颖的味道。《桃花》，《阿莲》，《阿爸，清明节谁给你上坟》，《网络故事——金子兄 》和《叶姐》等潇湘珍珠的散文，就是一个个渺小而又素洁的蚌，然而，在蚌的体内，却盛放了广渺的人文精神。

　　以人物刻画为线索，通过人文精神的载体，把文字运送到蚌的组织中，经过新陈代谢作用，抽离出文字里的虚浮、做作、燥动、妄为和曲扭的意象成分，然后用精粹的质朴，去逼近人性的真实，应该是潇湘珍珠按照散文文本的设计，编制自己思想情感的，具有个性的组合文字的过程。无疑，这样的编制与组合过程，就是沙砾升华为珍珠的过程。如果说蚌是沙砾的理想世界，那么，散文就是潇湘珍珠一个人的人性世界。散文肩负了人性世界的重任，自然就与别的文学不同，来不得半分虚构，它所要展示的都是创作者本身的形象，不管是记人还是写事，表达的都是真实的本身形象。散文就像挺立在你面前的一个少女，与她交往，你必须先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了解她的各种美，最重要的还是情感和智慧的美。假若你要想长期地与她共处，则需要一个由浅入深，由外及内的漫长过程，这是与人交往的历程。我个人以为，散文《叶姐》在这方面的表现就很典型，也很突出。该散文描写了叶姐与老公谢大哥的生活点滴情景。从“谢大哥到底在忙什么？他忙摸麻将、打纸牌哩”，“谢大哥似乎不怎么领叶姐的情。对前去送豆浆的叶姐，总是要理不理的。不会因叶姐那么大一个人，不会因为叶姐手上热腾腾的豆浆，而减轻他摸牌进来时的紧张和打牌出去时的谨慎。如果他手气不顺，叶姐又老催他趁热喝豆浆，他就会气呼呼地冲叶姐瞪眼”到“九十年代初，谢大哥的父亲，四十年没音没信的父亲突然从台湾回来了。谢大哥跪倒在父亲的膝前，嚎啕大哭。叶姐也陪着落泪。可能是觉得有亏谢大哥吧，谢大哥的父亲给了他二十万块钱人民币。依叶姐的意思，是要把钱存入银行，留着给儿子读大学、再以后结婚用。谢大哥比叶姐有经济头脑，他主张在市中心买一个门面。挑地段、选大小、和房产开发商谈价钱、办手续，都是谢大哥一手经办。产权证拿回来的时候，谢大哥卖了个关子，要叶姐猜是谁的名字。叶姐懒得猜，笑着说谁的名字不都一样。谢大哥也不坚持，笑着把产权证交给了叶姐。叶姐顺手打开产权证，上面竟然是她的名字”的文字描述里，对比、反差和悬念的味道很浓郁，直到文章末尾“以你心换他心，终知夫情深”的点睛之笔，才把意境完全抖落出来，使读者在纯粹的白描韵味里，体会到了本文不从理念出发，不从狭隘的自我出发,而是以现实主义深沉的笔触，勾勒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形象，并以朴实含蓄，笔有藏锋的语言，显现出真情不在言中，而在人的心里的朴素之美，从而凭借“以你心换他心，终知夫情深”的这句话，凸显出了人间真情的意象和文章反差性强的特点。应该说，散文《叶姐》，是沙砾进入蚌后，制造出珍珠的一个形象逼真的过程。

　　在古印度，庙宇都是以珍珠作装饰，单是一座普通的庙宇，所用的珍珠装嵌之多，就连三百匹马加九百个人也无法将它们运走。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即使是闪光的珍珠，也是需要有映衬的背景，才能够充分彰显其优雅华贵的韵律。散文也是这般一个情形。基于传统文学的观点，抒情性与情节的完整性，一直被认为是区别散文与小说的一个基本标志。随着认识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时代的发展进步，拘限散文发展的各种因素和习性，也随之被淡化或者被逐渐摈弃，突出个性以及真实性的散文特征，正在与具体化的细节水乳交融，酝酿出了日渐兴盛的散文小说化写作方式。于是，散文小说化写作方式，就成了潇湘珍珠用文字呈现真实情绪的背景，许多看似老套、实则新颖的构思与表达，便从这样的背景里，应运而生。比如在潇湘珍珠的散文《桃花》里，叙述性的文笔，险些落入小说的轨迹，细心的读者只要是沿寻这样的笔触阅读，就能够在文章的第七段中，发现作者埋下的伏笔——“桃花姐刚满二十岁，嫩得象一瓣瓣能掐出水来的桃花。屋场里几个跟她玩得好的堂姐妹都打她的破，说你急什么啊，凭你的长相和人品，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不说找公社书记的崽，起码也要找一个和你阿爸一样是大队书记的崽吧。你又有文化，搞不好可以找县里大干部的崽，把你转成国家粮，搞到县里的百货商店去当营业员呢。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往镇上找县里找，却找到深山坳里去了”。这个伏笔很有意思：既起到了回应文章开端的铺垫，又产生出了转折与提升的功效。提升什么呢？当然是提升出了作者认为主人翁“桃花姐”在婚姻上做出的抉择是明智的意境。通过文章最后一段的“猜想”形式我们不难看见，女孩子拥有娇美的相貌应该是一笔珍贵的天然资源，如何开发利用，则因人而异的哲思气息，还有传递而来的那种弘扬正气的味道。显然，如果没有散文小说化写作方式的背景存在，这篇文章是很难收到传神入化的效果的。

　　从禅的思维角度来看，语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无言”。然而，散文毕竟是由文字符号缀连而成，如何能够达到彻底的“无言”呢？我个人认为，追求文字的质朴、准确和空间界限的模糊，应该是一条必然的途径。或许，这也就是白描在散文写作中成为时髦的一个理由。众所周知，文字的质朴，强调的是不雕琢，去伪饰，使语言最大限度地表现事物的本来面目；文字的模糊，强调的是熔铸了事物的多元价值和多种因素，且相互交织、渗透、穿插、复合，致使语言摆脱了枯燥空乏而意味隽永，达到揭示事物的多义性而非单一直露的真实性的目的。带着如是的理念来阅读潇湘珍珠的散文，就可以发现她对白描的应用，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例如，《桃花》里的“桃花姐会划算，一分钱能掰做两分钱用”的描述，体现了文字扩张的意味；《阿莲》里的“阿莲婚姻动得那个迟哟，二十三四的大姑娘了，还老龙船似地围着娘家的灶台打转转”的描述，体现了去掉人为痕迹，去追求一种“无笔而妙趣天成”的境界；《阿爸，清明节谁给你上坟》里的“又是清明节了，我拉拉杂杂地写下了这些伤心的文字，连同一叠一叠的纸钱，在远隔老家几百里之遥的自家的阳台上，焚烧给九泉之下的阿爸。但愿九泉之下的阿爸，还能悠然地抽着他的山烟，无怨无怪”的描述，体现了留白的妙意；《网络故事——金子兄》里的“网络是铁打的营盘，网友是流水的兵。金子兄却是一颗长青树，总是青青翠翠地在我的好友里面”的描述，体现了难以用理性思维来规范，达到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地，表达的是一种内在的体验，等等。

　　当然，潇湘珍珠的散文，并非都是十全十美的，并非散文里的每一个文字，都能够顺利地转化为珍珠的。譬如《网络故事——金子兄》一文的描述就过于琐碎，意境的提炼模糊不清；又比如《网络传情——安姐》一文里，开端的铺垫不太到位，给人留下多余的印象，并且文尾的留白太大；再例如《长发婶子》里的“有几个大娘婶子，别说对别人家的伢子妹子好，就是对自己裤裆里跌下来的那坨肉，还时常不耐烦。咒自己的崽女那个毒哟，观音菩萨听了都要后悔不该送子的”描述，从文章的整体走势来看，基本上可以认定是一个败笔；还有就是在《阿爸，清明节谁给你上坟》一文里，行文略为显得“粗糙”了一点，特别是收尾有点急促，使情感的逶迤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梗阻感，等等。坚持自己有多么艰难，而这种坚持又显得多么可贵。从不断摸索的情形来看，我有理由相信，潇湘珍珠是一颗不肯在失败的悲剧面前低头的砂粒，这颗砂粒将随风飘向蔚蓝色的散文海洋，在海浪的一次随机涌动中，意外地进入到了一只蚌的身体中，然后，变成一粒珍珠。真的，我从《叶姐》，《桃花》和《我的天堂，在你宽大的手掌心里》等文章中，看见了潇湘珍珠的文字，是躺在蚌里的沙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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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透过词语本身看到不单是作为评论的文字对另一种作品的解读，更重要的是作为这样文字的本身所提供的文本意识和评论本身文体的呈现。它的呈现，显然超越了简单解读和赏析的成分。我想这恐怕是作者作为一种评论出现，它的更重要的启示和意义。
    问好一兵兄。

敬一兵

最初由 房子 发表
透过词语本身看到不单是作为评论的文字对另一种作品的解读，更重要的是作为这样文字的本身所提供的文本意识和评论本身文体的呈现。它的呈现，显然超越了简单解读和赏析的成分。我想这恐怕是作者作为一种评论出现，它...

知我者，房子也，呵呵．感谢你的悉心评点，问好！

潇湘珍珠

没想到敬版会给我写评论，好意外，好惊喜，好感动，好惶恐。在春雨，可以说是高手如云，好文多多。而我只是一个业余的文学爱好者，码字的目的，只为消磨时间。我的文章充其量能算作是网文而已，却得到了朋友们老师们版主们超版们的的认可，实在是我的幸运。我有时自己取笑自己，是只有一管黑色墨水的笔，且墨水不多，写不来那些华美的文字，只能用我的心去感受我身边的一些人和事，然后摄像头似的照搬进我的文字里。敬版的夸奖，我觉得受之有愧。敬版的鼓励，我铭记在心。敬版所指出的我文章中的不足，我以后会努力去改正。
谢敬版，谢春雨的朋友们老师们，谢中财集团给我们提共这样一个写作交流平台。

一丁

敬版的评论让人了解和学习了许多东西．问好！！

川媚

学习了.

清风盈袖

敬版点评总是令人叹服得没话说!同时问好珍珠,祝愿在新的一年里佳作妙文如泉涌.

银杏王

学习潇湘珍珠的散文,更要学习敬版精妙的点评!

南来之风

敬班长提及的文章都看了，却远没有达到敬兄所认识的深刻，再学习！

高迎春

这样精到的评论，相信散文作者看了，都会受益非浅。

李智红

一兵兄的厚道，由此可见一斑。
写评论性的文字，是件苦差使，但对作者，则是莫大的鼓励和肯定。

敬一兵

最初由 潇湘珍珠 发表
没想到敬版会给我写评论，好意外，好惊喜，好感动，好惶恐。在春雨，可以说是高手如云，好文多多。而我只是一个业余的文学爱好者，码字的目的，只为消磨时间。我的文章充其量能算作是网文而已，却得到了朋友们老师们...

潇湘珍珠朋友不用客气,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评论如有不妥,还望明示.问好!

敬一兵

最初由 一丁 发表
敬版的评论让人了解和学习了许多东西．问好！！

谢谢回帖,问好!

敬一兵

最初由 川媚 发表
学习了.

问好!

敬一兵

最初由 清风盈袖 发表
敬版点评总是令人叹服得没话说!同时问好珍珠,祝愿在新的一年里佳作妙文如泉涌.

感谢清风的支持与鼓励,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