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引

恋尘叶子

　　我走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树木葱郁，阴森沉寂，我并不记得那是何年何月，自己身在何处，空落落的大山，残月高挂，零散的光线从树梢的空隙间洒落下来。
　　
　　步子很轻，所有的宁静仿佛一泓平静的湖水，幽深古老的洞穴，看不见尽头。
　　
　　传说中，庞大的精怪会在夜晚出没，张牙舞爪，眼如铜铃，于月色中张开血盆大口，耸立云端。
　　
　　背离月光的一刹那，恐惧，于心底油然而生。
　　
　　我并不是探险者，只是在冥冥之中，被什么牵引，误打误撞，闯入这片阴暗陌生的山林。
　　
　　洞穴深处，风声急切地走过，沙沙的声音不停响起，一如萧萧落叶。
　　
　　你的声音轻柔响起，像雾色之中花朵骤然盛开的声响，轻灵悦耳，干脆利落。
　　
　　“是你吗？”
　　
　　我并不曾轻念菩提，缘分却已天定。
　　
　　前世的轮回，隔了今世的陌生，我已忘了你，你却在心底把我铭记。
　　
　　跌足狂奔，那夜，太过宁静。
　　
　　“是你吗？”轻音缭绕，在林间久久散不开去。
　　
　　月色淡了，暗了。
　　
　　我惊魂未定，循着月光，向洞外奔去。
　　
　　胆怯，在传说里，加剧，最终把我包围。
　　
　　沉溺，似乎快要窒息。
　　
　　这样的我，在隔空瞭望的你的眼里，是否还是那一个想象里的末路书生。
　　
　　我看见了你，不曾知晓哪里来的勇气，在树林之中，静静看着前方的你，想象里的精怪，你与它相去甚远。
　　
　　你是谁？
　　
　　白纱拂肩，肌肤胜雪，垂肩散落的长发衬托着你幽怨的眼。
　　
　　幽怨，隔了三百年。
　　
　　你是如此美的女子，我只能偷来勇气看你。
　　
　　心底的恐惧，在你的美丽中渐渐淡去。
　　
　　你是如此陌生，我是如此熟悉。
　　
　　多么可笑的相遇。
　　
　　前世，我遗忘了多少，你便铭记多少。
　　
　　你轻声问：“孟吟，是你吗？”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于我的记忆里寻不着半点痕迹，我轻缓摇头，以为你是遗落山中谁家的女子。
　　
　　优雅如梦，紫烟若兰。
　　
　　天空，大团的乌云遮掩月色。
　　
　　只一瞬的时间，便电闪雷鸣，前一刻好端端的天气，转瞬，便瓢泼大雨，如注而下。
　　
　　你失望抬头，仰天长望，雨水静静冲刷你的脸庞。
　　
　　优雅的曲线，洁白的纱衣，风里，飘逸的黑发。
　　
　　那一刻，我或许便爱上了你，爱上你的幽怨，爱上你的痴情与美丽。
　　
　　那个叫着孟吟的男子是何模样，我竟如此好奇。
　　
　　山摇地动，你回过神来，面色惊恐，朝我扑来，我浑然无觉。
　　
　　洞穴深处，一阵凄厉长嘶，庞大的怪物钻洞而出，铜铃般的眼神，鹅毛大的青鳞，在雨水里泛着冷光。
　　
　　你用力推开我的身子，避开怪物的利爪，与它相对而立。
　　
　　它嗤嗤喷着火焰，卷曲的身子不停扫动山中的大树，并不曾向前。
　　
　　你是谁？
　　
　　风雨交加，雷霆震怒。
　　
　　这是何处？
　　
　　我蜷缩着身子，躲避在树根底部。
　　
　　你一扫脸上的柔弱，手中多出一把冷冷的长剑，冷眼望着那条巨蟒。
　　
　　你并不畏惧，只是脸上多了犹疑。
　　
　　“梦娘，他是你的执念，他若不亡，你将永远困守于此。”那条巨蟒眼望着我发出怒吼。
　　
　　我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怪物，不曾见过这样的怪物还会开口说话，愣住的身子，紧紧贴着粗大的树干。
　　
　　脑子一片空白。
　　
　　“你这样下去，只会毁了你自己。”它发出警告，意在让你退让。
　　
　　你轻轻摇头，眼里满是不舍。
　　
　　“玄龙，放过他好吗？”你语似哀求，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并不曾挪开身子。
　　
　　身子后面，便是我的所在。
　　
　　“三百年了，你这样困于执念之中，值得吗？”它怒气消了下去，语言中略带了一丝无奈与哀婉。
　　
　　“玄龙，你不明白。”你淡淡地说，身子后退，走到我的身边，朝我伸出手。
　　
　　“孟吟，我们走。”你朝我轻声说。
　　
　　你是谁？我在脑子里思索，寻找有关你的痕迹，我想知道，前世，我是否便是你口中的孟吟。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又或我太过遗忘，有关你的点滴，早已消逝在岁月中。
　　
　　你抓起我的手，在山道上一步一步离去，身后，那条参天巨蟒依旧发着无奈的叹息，大雨未停，沙沙的雨声从树叶间落了下来。
　　
　　沉寂的气氛因你的到来，而显得凄美诡异。
　　
　　走了多久，那片山林无穷无尽。
　　
　　我偷眼看你，在你的面前，我永远不敢抬起头来。
　　
　　我们认识吗？我很想知道，可是我的心从见着你那一刻便被你满满占据，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幻，我也愿意与你在这梦幻里一起沉溺，然后消亡。
　　
　　可是事与愿违。
　　
　　你告诉我我叫孟吟，是一个末路的书生。
　　
　　你坚定的相信，因为，只有你的召唤，我才会出现在这片天地之中。
　　
　　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境，你无数次为我编织的梦，所有的开始与结局早已注定，像一出编织好的剧本。
　　
　　你只是在不厌其烦地演绎，而我每次都以全新的面孔出现。
　　
　　这样的轮回经历了多少世？
　　
　　你的眼神温柔无限，虽然我并不能感受那里面的深情，但我从心底嫉妒那个叫孟吟的男人。
　　
　　夜，因雷雨而显得诡异。
　　
　　我鼓足勇气告诉你，这只是一场误会。
　　
　　你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清浅的雨水，润着你的双眼，睫毛上的雨珠仿佛挂了千年。
　　
　　你轻缓摇头，并不曾相信我的话语。
　　
　　我不是探险者，也不是追梦人。
　　
　　只是误打误撞，闯入这片山林，此刻是何年何月，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或者便是一场偌大的玩笑。
　　
　　对于我的言语，你似乎已经习惯，是什么样的深情让你如此相信我便是你难忘的那个男子，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你如此执着在梦里往返。
　　
　　你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你的一切，美得像雾。
　　
　　除了你的美丽，我看不见你所说的过去。
　　
　　那或者只是一个女子与一个书生的凄美爱恋，并未能得到成全，又或者，这一切只是漫长的时光中，你幻想出来的。
　　
　　我只是你想象里的梦影雾花。
　　
　　天空阴沉得可怕，结局一如既往地到来，雷电霹雳，阻断我们的去路。
　　
　　老天在惩罚，这样痴枉地幻想。
　　
　　我只是被你牵着，静静前行，我只是爱上了此刻的你，甘愿做他人。
　　
　　再大的风雨，心也不怕。
　　
　　电光火石，明亮地从天空掉落下来，天兵，密密麻麻矗立高空，天罗地网地捕缚，你依然毫不惊慌。
　　
　　这样的结局，你早已料到，可为何，你的眼里永远都是那么深情，重复的演绎，为何，你都能如此的投入。
　　
　　我想抓住你的双手，试图改变结局。
　　
　　可仍是被你推开了，一步的距离，我便滚出雷电霹雳之外。
　　
　　你含笑看我，或许让我不要怨你。
　　
　　可我如何不怨，你给我编织了如此一个美梦，却硬生生又把我推开了。
　　
　　既定的结局，为何要把我牵进你的梦里。
　　
　　“你说，孟吟，能见你便好，哪怕堕落地狱，万劫不复。”
　　
　　你在笑，我在哭。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为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子，为这个深情于另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的女子哭泣。
　　
　　我用力地攀爬，瓢泼大雨，泥泞的道路。
　　
　　为何我站不起来，为何我全身不能动弹，为何，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手执冷剑，与命运对抗，与苍天绝立。
　　
　　天空，黑压压得有如森罗地狱。
　　
　　白纱飞扬，肌肤胜雪，所有的光亮向你身上汇去，白得耀眼，只剩一片轻烟，你便无影无踪，消失在我的眼前。
　　
　　任我肝肠寸断，你再也不曾出现，任我喊天哭地，你也不曾听见。
　　
　　天空，乌云散去，一轮缺月挂在山头，大雨早已停歇。
　　
　　这片山林，又恢复了亘古的空寂。
　　
　　我在何处，这是何年何月？我是谁？
　　
　　梦醒，夜已深沉，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睁着朦胧的双眼，静静怀想你的样子，亦真亦假，如梦如幻。
　　
　　妻在一旁轻微提醒：“孟吟，该睡了。”
　　
　　梦里的重复，两个世界的遥远，你我恰似彼岸的花朵，相见不相识。
　　
　　前世的那份情，成了你我心里的宿命。
　　
　　我是谁？
　　
　　眼泪决堤，轰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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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恋尘叶子 于 2012-4-7 09: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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