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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住着老黑松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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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1:0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也许一百年了,也许二百年三百年了,从村里第一代逃荒人到来,老黑松就已站立在山坡高高的山嘴上。在后来时光流转的年复一年里,它以耆宿老者的姿态,守望着脚下的村庄,照应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村里有人外出,它眼巴巴目送而去,在外的人归来,它眉开眼笑迎回。山坡牧放的牛羊,村里跑跳的猪鸡,也都在它的关注之下。

  老黑松的树桩有点歪,一人抱不住,于一人高处分开杈,周身老皮龟裂,树疣暴突,有伤痕的地方淌着亮汪汪的松油。因为周围没有树,一蓬墨绿的树冠便不向高处去,却放得很开,蔽了很大一片荫凉。哪怕有很微小的风掠过,它都会打起带金属音质的口哨。上年纪的人说它曾遭过雷劈,却没被劈死,只是靠北一侧几乎没有了树枝,南边的树枝平伸出去好远,很有点了悟天机的仙风道骨。

  老黑松是怎么在这里落下脚的,村里没人说得清。有人估计,是大风卷了一颗带翅的松籽打此刮过,风头忽然减弱,松籽跌落在石头缝隙的土里,秉承日月,通接地气,浸淫雨露,得其三时,长成了一棵野生的大树。从河南来的逃荒人在这里建成村落后,大概是看老黑松生得蹊跷,具有神性,便把它看成气脉树,风水树。当然,他们也实在需要一个安神敬神的地方,便在树下用石头垒了两个小庙。其实就是两个神龛,高如椅子,石头做墙,石板棚顶,设置了香炉,分别供了山神与土地。可村人非常重视,求平安来这里祈祷,有人故去,因无城隍庙,也来这里注销阳间户口,向阎罗报到。老黑松也因此也享受着香火,没有人敢对它不敬。

  老黑松身后的向阳山坡,被村里人叫做“老向阳”。山坡上绿草丛生,荆棘遍布,春时山刺玫开成一个金色灿烂的世界,是石鸡、野鸡、山兔以及更小虫鸟们的天堂,也是我小时候玩耍、放驴的地方。雨后的下午阳光很明媚,一只燕子从村里飞来,得意地卖弄它的如簧巧舌,一张嘴来了一串花腔:一二三四五六七。老黑松上落着的乌鸦说,就这笨嘴,也敢显摆,听我的:仨,仨,仨。树下湿土里拱出一只癞蛤蟆,瞪了瞪两只灯泡眼哂笑乌鸦,笑话人不如人,让你看看啥叫谋略:俩五,俩五,俩五。石台上看热闹的一群石鸡觉得实在有趣,嘎嘎嘎嘎笑得嘴巴咧到了脑袋后边。一只身着五彩锦衣的野鸡很绅士地从荆棘丛中踱出,伸长脖子看看,觉得一群黑装灰衣的丑八怪好无聊,一扬脖子大声冷笑道:哈,哈!我牧放的毛驴一乐,得儿得儿打两个响鼻,笑了个东倒西歪道:哥啊哥,哥啊哥,你们太有才了!

  这些,老黑松统统看在眼里,晃晃身腰,独自慈祥宽厚地笑着。



  老黑松站立的山脚下,是土崖上的坪地。坪地下是土崖壁的峡谷,谷底是山洪排泄的季节河与两侧的河滩地。土坪的上方,是山坡一垛垛的梯田。这些上、中、下三个层次的土地,是一村人生活的指望,生存的根本。村里外出与归来的路,也打此通过。因而,站着老黑松的“老向阳”,成了村里最有气场的地方。

  村里人也是大风吹来的一粒粒树木、野荆种子,随风头跌落在太行山西麓的这处大山皱褶里,生根发了芽。
  逃荒是万般无奈的举措。逃荒人的老家河南遭遇了大旱灾,还有兵灾,为了找条活路,他们依循“穷进山,富进川”的迁徙规律,成群结队涌出生活了不知多少代人的乡土,取道太行,向西而行。他们要到哪里去,前方何处是家,心中根本没有数,他们像被大风卷起的枯草衰叶,飘落到哪里算那里。亡命天涯,本身就是像抓阄一样赌命运。逃荒路上,除了至亲的家族的人相互照应着,一村人不可能不走散,但又适时与别的村的人结伴而行。我爷爷叔伯弟兄三人的家族,与路上结伴的一股人,最终在这片山地的皱褶落下脚来。

  逃荒人刚到来时,都是一担子的家当,当然修不起砖瓦房,就连土坯垒墙、坩土(隔水性很好的陶土)铺顶的那种平顶的坩棚房也修不起,便在山坡下大土沟的支沟土崖壁上,凿出简易的土窑洞住下。他们打窑洞选址有一个重要原则,就像南方人守水而居那样,守土而居,哪里有土地就会住下一两户、三五户人家。因此村人住得很分散,像羊群边走边拉的羊粪蛋,溜溜拉拉散布在土峡谷两边崖壁的支沟里。以后站稳了脚跟,有了些底垫,才有一些人家把窑洞打成里外套间,安了门窗,收拾了窑脸。状况再好一些的,用石头券了窑洞。至于从土沟下转移到靠山沿相对平坦的土坪上,用土坯垒坩棚房,修建砖瓦房,是后来才有了的第二代、第三代房。细分的话还要更复杂一些,比如坩棚房就有两种,一种是一色土坯到顶,一种是用青砖镶嵌了门窗、扎了墙角的“小鬼脸”。砖瓦房也分一色青砖到顶和青砖裹外、土坯贴里的“里生外熟”两种。我家就经历了从土窑到石头券的窑洞、再到坩棚房三代住房。

  一年修,十年忧,修座房屋,是村里人一辈子的念想和*劳,是儿子娶妻生子、繁衍后代的硬件。于是,不管住窑洞时,还是住进坩棚房、瓦房,零零散散居住的村人都在房前屋后和一切空地广植杨柳榆槐椿,以此自备修建房屋的木材。当然,也会种些桃杏梨李枣,填充口腹。村子因此连接成林,村在林中,林在村中,风摩树动,绿涛翻涌,不缺鸟语及花香,一派诗情与画意。

  现在,修房不用一根木材了,除了打根基的石头和基本材料的砖瓦,就是水泥钢筋混凝土,外加预制板,一般人家也都修得起房了,可是修房的人家已经没有了。



  爷爷从老黑松旁“老向阳”窄窄的山路走过,肩膀上扛着开荒地的镢头和钉耙。

  爷爷奶奶刚逃荒到来时,是租邻村人在这里的地耕种。这个逃荒人组成的村子,是建在两个邻村边远的山坡零碎地块之间,自己根本没有地。后来,逃荒的人在山坡、沟下开荒,也有人把属于邻村人的地块买过来,才慢慢有了自己的一些地块。爷爷很下力地耕种租来的地,农闲便开荒,生活得异常艰难。奶奶告诉过我,我曾经有一个长到十四岁像花骨朵一样好看的四姑,可在灾年里活活饿死了。后来,家里马马虎虎能填饱肚子,竟然还买了头毛驴。不期遇到“跑老皇”的年代,两个日本兵和两个皇协军的“二鬼子”强行拉走了爷爷的驴。爷爷拼了命地撵到“老向阳”出村的山路,死死拽住驴缰绳不放。一个日本兵叽哩哇啦喊着,哗啦一声将子弹推上膛,举起枪便朝爷爷搂了火。爷爷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想准当得去见阎王爷了,可是枪竟然没有打响。我推断,枪里大概是一颗臭子。当时,一个*着本地口音的 “二鬼子”对爷爷说,为了一头驴,连命都不要了?爷爷说,驴是我全家人的命,打死我也不能牵走。那两个日本兵便用枪托将爷爷砸倒在地,抢夺缰绳。争来夺去,驴缰绳断成两截,结果驴还是被“老皇”、二鬼子们牵走了。爷爷拿着半截驴缰绳返回家来,离好远就听一家人哭得像塌了天。看见爷爷回来,奶奶说,天爷,不管咋,你命还在。爷爷说,我的命是老松树救下的,它给我托梦了,说我有一劫,它替我把了灾。奶奶对此深信不疑,每月初一、十五殷勤地去给老黑松和老黑松下的山神、土地烧香磕头。

  儿时的父亲在老黑松旁的“老向阳”疯跑着,他是山里疯跑野颠长大的野孩子。

  父亲小时候没有学上,也上不起学,解放后才在扫盲班和进入部队后识了一些字。他曾经自豪地对我说,他小时候比我小时候野得多。父亲说得没错,因每天要上学,我的野性比起父亲小时候明显退化。到我的孩子这辈,更退化得没有了野性。他们刚能上山野跑的时候,就随我进了县城读书,山坡跑的跳的飞的不认识几样。父亲的儿时,和他那些“摸泥之交”的伙伴,春天里漫山遍野瞅石鸡、野鸡窝。瞅好后并不急于掏,而是等石鸡、野鸡下足了蛋,就要抱窝,才下手把蛋掏走。以后一直发展到秋天熏獾,冬天下套逮野兔,下雪后顺着狐狸留在雪地的新鲜脚印“溜狐子”。 “溜狐子”是非常要耐心也非常辛苦,必须一整天顺着急于摆脱他们跟踪而兜圈子的狐子脚印,不停不息地追赶,直到追得狐子彻底失去了耐性,钻进它非常隐秘的洞穴。父亲他们弄来柴火,把预先带的硫磺撒上去,点着火后脱下破棉袄拼命往洞里煽浓烟。洞里的狐子被熏得咔咔咔地咳嗽,可就是不愿出洞束手就擒,直至被熏死在里边。父亲他们扒大洞口,选一个身材瘦小的钻进去,把狐狸拖出来,胜利凯旋。

  父亲他们每次出猎,总是带着我家的一只黑狗,那条狗鼻子非常灵敏,附近藏着的野兔、野鸡往往被它嗅出,猫着身腰一点一点靠过去,一扑而起,将猎物摁在腹下一口叼住。狐子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是不是新鲜的,它一闻就知道。如果狐子刚过去,它便兴奋地低吠两声,拱起腰撒腿就追。父亲他们便大喘着气紧紧跟上,至晚总有收获。父亲当兵临走的前一天,还“溜”到一只狐子。

  那回,父亲和他的本家侄儿(年龄比父亲大)又带着狗去溜狐子,来到大土沟底部。黑狗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下蹿上土崖上一个天生的洞口,一膀子把一块方桌大的土块抗下来。父亲正好仰起头去看,飞速坠落的土块猝不及防砸在他左脑角,人忽通一声便朝后倒下。倏忽间父亲一下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看见他的侄儿搂着他惊恐万状地哭喊。父亲感觉有一种巨大的诱惑力吸引着他,不管不顾地一飘而起,顺着“老向阳”的山道兴冲冲往前走。突然间,他被一个拄着野荆做的拐棍、黑脸膛白胡子的老头挡住去路。老头问他你往哪里去,父亲嗫嚅着说,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是想往前走。老头将拐棍猛地朝地下一戳,脸色凝重地说,胡闹,你听听那边乱成啥样了,还不赶快回去!父亲打了个激灵,耳边就听到爷爷奶奶和一家大小哭成了一锅粥,眼慢慢睁开,发现自己躺在奶奶怀里,被一家人团团围着嚎哭。

  父亲的左额头上,有一个凹陷的坑,平躺下坑里能放下一酒盅水或者小米。他参加志愿军后来转业到地方医院工作,让骨科大夫看过。大夫说是颅骨骨折所致,当时脑震荡应该非常严重,人基本没有活的希望。即便不死,大脑神经也会严重受损,应该变成一个植物人或呆傻人。父亲对我说,那回他的的确确是死了,是那个黑脸白胡子老头把他呵唬回来,否则的话一准到阎罗殿报到去了。爷爷奶奶对此丝毫也不怀疑,说那老头就是老黑松,是它把父亲从鬼门关截下,撵回了人世。

  我跟着表哥赶着羊群在老黑松旁的“老向阳”牧放,羊群悠闲向前移动,像山野的一片白色云朵。

  碧草青青的山坡,洁白的羊群,表哥苦情苦调的野唱,是诗里画里的景象。可我知道,牧羊是一件苦差事,既要防着羊偷吃了庄稼,也要防着丢失了羊,尤其要防备狼把羊虏去做了下酒菜。可那天傍晚的时候,表哥和我把羊卡在窄窄的山道上点数,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他数,我数,羊楞是少着一只。表哥让我把羊拉回圈里,他返回去暮色之中找羊。第二天他告诉我,那只羊被狼拖走了,他在一丛荆棘后面,发现了一滩血和凌乱的羊毛。要命的是,第二天傍晚,狼又叼走一只羊。我说咋整,吃惯的嘴,跑惯的腿,狼还会来找麻烦。表哥说求“老当家的”管管吧。去家里杀了一只鸡,弄了些粗糙的供品和香火,到老黑松下,给山神献上,跪在那里念念有词:山神,土地,松树大仙,求求你们管好看门的狗吧,别让它再祸害羊了。它吃了我们的羊,生产队就扣我们的工分,我们还得活呢。我们放羊的“小人”粗心,啥地方冲撞了你们,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说来也怪,自那以后,再没发生过狼偷吃羊的事。

  敬神如神在。老黑松是不是神灵,不可深究真伪。反正村里人信,说老黑松经常于黑夜托梦给他们,指点吉凶,提示趋避。



  “黑妞”是村里一个乐乐呵呵的傻子,虽叫黑妞,却是男性。“黑妞,吃饭了没有?”“吃了。”“吃了几碗?”“八碗!”村里有言“傻八碗”,于是取乐他的人大笑,黑妞也咧着大嘴跟着大笑。

  先前,黑妞被他爹押俘虏一样押着在生产队里做些担担挑挑的笨体力活。土地下户后,他爹娘都死了,他家因生了他这个傻子还住着的第一代土窑洞也坍塌了。黑妞从此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白天东家西家蹭吃点,夏天的黑夜,就在可遮风蔽雨的老黑松下的光石板上睡觉。村里人说黑妞通灵,疯疯癫癫说出的话十分灵验。比如土地下户前,干部还没听到一点风声,黑妞就满村嚷嚷,以后不打伙上工了,各种各的,各种各的。再如村里有人得了不治之症,本人还没任何觉察,他便对人说,某某某快不中了,要进棺材里睡觉了,后来果然被他说中。有人问黑妞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黑妞用手一指老黑松说,是它告诉我的,让我给你们捎口信。后来黑妞说的一些带有先兆性的疯癫话,村里人不由不信。

  当撒豆一样七零八落的村庄越来越向老黑松下的主村靠拢,房屋也越来越趋于砖瓦水泥化时,黑妞见人就嚷嚷,都要走了,都要走了,要到镇里、城里去住了,村里以后就不红火了。村里果然就停止了膨胀,再没有人家修房。人们像得了传染病一样,纷纷迁到镇里、城里去活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是靠下煤矿、挖铁矿石、倒腾生意家里有了些积蓄,要改变一家人的活法。另一部分是为了孩子们上学,村里的老师不咋地,后来干脆没有了学校,他们怕荒废了孩子,便想法子里迁走或者在外租房而居。于是,老黑松眼睁睁看着,一家一家的人用卡车装了锅灶家具搬离村庄,村里走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口。尽管春种夏管秋收时,出去的好多人像候鸟一样回来种地、锄刨、收秋、打点人情事理,可都是临时小住。村里到处是空空如也的院落,或者只有一个、两个老人留守的冷清院落。

  本家大嫂是不愿意随孩子进城生活的老人,宁愿一人守着一个院子,最多也是去出门的闺女家小住几日。清明上坟回到村里,我专门去看大嫂,和她说起现在的文化人,都很怀念过去农村的味道。大嫂很不屑地把头一扭,嘴里嘁的一声说,怀念个屁,他们是阎王不嫌鬼受,见不得穷人过年。以前吃得是啥,现在吃得是啥?那会春天的粪秋天的粮,都是人一担子一担子挑,现在三轮车一响,万事大吉。头先不管多远的路,是一步步地走着去,再走回来,现在抬腿就是车,最少家里还有摩托车、三轮车驮着跑。还有穿的戴的,以前靠女人们一针一线缝,现在的年轻女人连顶针是啥都不认得了,从头到脚都是买时兴的穿。你们这些文化人,真格连屎香屁臭都不知道了?莫非念书都念到驴肚里去了?我对大嫂说,现在的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也让人忧虑。大嫂说放心吧,不管到啥时候,不会没有了农民。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有吃粮的,就有种粮的。中国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农民不会绝了种。

  不过大嫂也有她深深的忧虑,就是担心那些进城的人很难与城里人合了拍。她说她分别到北京、太原的两个儿子家,门对门的邻居硬是不认识,更不互相来往。孩子、媳妇上班小孙子上学走后,留下就她一个人在家,活像被关在鸟笼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死人。好不容易等他们回来,一激动,说话和在村里一样高声大嗓,像和谁吵架,惹得儿媳妇捂着嘴吃吃吃地笑。吃饭时嘴不由就吧唧吧唧响,小孙子几次提醒,可注意着注意着,不一会嘴照旧吧唧吧唧响,她觉得不这样吃不出香味来。她想小孙子提醒她的话,一准是儿媳妇教的,一想就怪不好意思。还有,好不容易去趟街,车来车往人流挤挤弄得她顾了前顾不了后,有两回几乎就让车撞了。更要命的是,她想的做的,和儿子儿媳妇们格格不入,弄得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伸手抬脚都不是地方。反正她觉得,在城市里“把捉”得慌,怎么也没有在村里活得随意,于是不管儿子儿媳和小孙子如何阻拦,毫无商量余地地返回村来。

  我一下想起村里流行的“四大”系列中的“四大宽松”:“穿破鞋,赶末会,漫地出恭独床睡。”宽松,自由,野性,不受拘迫,是村里人普遍心理与行为的惯性。他们是一棵棵会行走的老黑松,很难真正走出村子,融入城市。

  正和大嫂说着话,黑妞傻呵呵地进来,没头没脑地说,有人要买走老松树,老松树哇哇哭,说它不走,真的是,真的是!说得我和大嫂都都傻了。我从大嫂家转悠出来,抬头向“老向阳”望去,果然见两个城里模样的人,在老黑松下左看右看,还拍了好多照片。后来听说这两个人找到村干部,张口就开出二十万元价,想买走老黑松,说是要整株移到大城市的公园里去。得知消息的村民们众口一词坚决反对,说老黑松是村里的气脉树,给万两黄金也不能卖。干部们也怕坏了村里的风水,坚辞了他们的要求。

  可我还是惊愕了,老黑松竟然也有了进城的机会!如果村里人肯出卖的话,从山坡整株起出的难度有多大?从乡野走进城市的道路有多长?什么时候它才可以真正植入繁华都市的土壤?

  返回出村时,老黑松又在恋恋不舍目送我离开。风动处,树冠轻摇,似乎在对我诉说着什么。一只南归的燕子又在卖弄它的巧舌,一张嘴来了一串花腔:一二三四五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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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辛贵强 于 2012-7-14 21: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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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1:11 | 只看该作者
问好辛老师。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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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1:2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从容 于 2012-6-19 11:11 发表
问好辛老师。提读。


谢谢从容,手脚好快!
4#
发表于 2012-6-19 12:20 | 只看该作者
扎实沉稳的叙述,问好。
5#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6:1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剑鸿 于 2012-6-19 12:20 发表
扎实沉稳的叙述,问好。


谢谢并问好剑鸿!
6#
发表于 2012-6-19 17:17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村庄的厚重历史,一个家族的盛衰兴旺被描绘、刻画的逼真而鲜活,老黑既是旁观者,又是见证者,更是亲历者——学习拜读贵强老师极富感染力的最新力作,以拟人手法书写,给人别样的感受!问好朋友!
7#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7:2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太阳神 于 2012-6-19 16:20 发表
叙事语言清楚,意蕴丰厚。


谢谢精华支持。
8#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7:2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12-6-19 17:17 发表
一个村庄的厚重历史,一个家族的盛衰兴旺被描绘、刻画的逼真而鲜活,老黑既是旁观者,又是见证者,更是亲历者——学习拜读贵强老师极富感染力的最新力作,以拟人手法书写,给人别样的感受!问好朋友!


谢谢文华老友细心品读。我更关注现在村庄的走势。
9#
发表于 2012-6-19 21:34 | 只看该作者
拜读辛老师新作。扎实的叙述,浑厚的底蕴。耐读耐品。
10#
发表于 2012-6-19 23:08 | 只看该作者
以老黑松为视角,延伸展开描述了一个村庄的生活与人文历史传承。文字厚实,细节生动,有着厚重的时空感。
11#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23:1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2-6-19 21:34 发表
拜读辛老师新作。扎实的叙述,浑厚的底蕴。耐读耐品。


谢谢夏冰老友!
12#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23:2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房子 于 2012-6-19 23:08 发表
以老黑松为视角,延伸展开描述了一个村庄的生活与人文历史传承。文字厚实,细节生动,有着厚重的时空感。


谢谢房子老师的认可!
13#
发表于 2012-6-20 10:04 | 只看该作者
扎实的描述,细腻而厚重的情感,老黑松下的芸芸众生。拜读好文,问好辛老师!
1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0 11:1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6-20 10:04 发表
扎实的描述,细腻而厚重的情感,老黑松下的芸芸众生。拜读好文,问好辛老师!


谢谢木门版主第一次以版主身份给我作评。本篇我想说的是过惯了乡野生活的村里人在大量流向城市中的苦难和忧思。
15#
发表于 2012-6-20 14:49 | 只看该作者
以老黑松为线索,描写了村庄从无到有,从繁盛到荒芜的境况。生动的笔触做了大量的渲染与铺垫,借“大嫂”之口,凸显了当代农村人融进城市的艰难。叙述细腻厚重,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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