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母亲] 小记母亲三事

霓裳

　　小记母亲三事

　　每次回家看看母亲日渐斑白的鬓发，一分分心疼。母亲一生，如阳光，只知普照、奉献，从无任何求索，每日为我、为家人操心白发。

　　印象里最深刻的，似乎是九八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做梦——母亲去了。在梦里，自己心里的那种震惊和突兀，比六月飞雪、腊月惊雷更甚。母亲去了又回来，飘飘荡荡地浮在半空里，依旧穿着素日衣衫，只是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她叫着我的乳名，眼神里满是不舍。我倚在门框上，就是老家旧屋的门框，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倚着门框等母亲上街回来、晨练回来、出远门回来……

　　我想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人鬼殊途，累了、困了、受了委屈再也不可能扑在她怀里大哭——眼睛里没有泪，涩涩的泪都倒灌在喉咙里。我只能无声地看着她，看着她像一根失去了牵挂的风筝，漂浮着、游荡着，绕着老屋徘徊不去。

　　半空里有个声音喝问：“为何还不离去？”

　　母亲悲怆的声音：“我舍不得我的孩子，我走了，还有谁再来照拂她？她还那么小——”

　　我木然下跪，膝盖埋进冰冷的雪里，心里痛到极点。想到母亲操劳半生，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孩子们回报她的好，就这么匆匆忙忙去了，一个人去九泉之下，孤孤单单，再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陪着。

　　“走吧走吧——”半空里那声音继续喝着，母亲的身体单薄得像一张风干了的纸，随风飘去。

　　我的泪无声地狂涌出来，痛断心肠。这种痛比之当初要失去自己的初恋爱情时要痛上一万倍、苦上一万倍，这是更深刻、更沉郁的一种痛。

　　猛醒，泪早湿透枕巾，第一个念头就是：“幸好是梦！要不就真的失去我最亲爱的母亲了！”电话就在床头，恨不得马上就打个电话回家，告诉母亲我多么爱她，希望她好好保重身体，等我一分分再把她为我操碎的心还她。

　　那是半夜，外面的雪光映进来，一片清冷。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忆着梦里的每一秒钟，心仍旧在痛，为了一个荒唐的梦。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好多点心回家。进门，母亲刚刚起床在院子里浇花，看我进门脸上自自然然浮出开心的笑。我知道她对我的喜爱是最出自真心的，不带丝毫拿捏做作的成分。只要我来，她就打从心眼里高兴。我没开口叫，眼圈先红了，真的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一头扑在她怀里……

　　这次心痛的梦始终压在我心里，想到古人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在”那种失落就是我在梦里感受到的。再多的回报、再多的孝顺恐怕都报答不了母亲养我、育我、疼我、爱我的真心。

　　犹记当年在烟台求学，母亲千里迢迢去看我——

　　很巧，也是下雪，母亲在宿舍楼的门厅里等我。我从楼梯上飞跑下来，在楼梯转角停步。天很冷，母亲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雪白的羊毛围巾，仰面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那时候的母亲还很年轻，眼角额头还没有纵横的皱纹，她的笑融化了冬雪带给我的寒意。我带着青春的矜持，缓缓地一步步走下楼去，接过母亲手里的一个硕大的皮箱。其实本意里我想猛扑进她怀里，落泪或者啜泣——离开家六个月，很想家。毕竟是第一次独自出门，第一次离开她。我知道她也很想我的，因为我隐隐约约看到她微笑的眼睛之后隐藏着的潮润。那是没有拥抱的一次母女见面，大家都把深刻的思念隐藏在一级一级的楼梯里。我的宿舍在三楼，感觉上楼的路从来没有过的如此漫长……

　　母亲在我宿舍只待了一天，看我一切都好，帮我把带来的棉衣整理利索之后，就准备回家。送母亲走，积雪未融，踏着咯吱咯吱乱响的雪，我跟在母亲后面。一路，母亲叮嘱的都是好好上课、跟同学搞好关系之类的话。两个人，谁都不肯先说一句想念的话，恐怕一旦这两个字出口，汹涌的泪水会把母女同时淹没。

　　母亲在公交车的车窗里向我挥手，一边挥手一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当我独自踏着积雪回学校，泪流了一路。倒三次火车、汽车，跋涉一千一百里，只为看看自己的女儿，只为跟自己的女儿待二十四小时，这其中还要刨去我上课的八小时时间。她满怀喜悦地来看我，而我给予她的太少、太淡。

　　那年冰冷的雪永远跟年轻的母亲留在我的记忆里，十年未去。

　　还有一次跟母亲有关的谈话是发生在七年之前，第一次失去年轻的恋情。最后一次在酒吧里跟他对饮，他毕业后必须要回到江南的那个城市，因为那里有含辛茹苦养育他的母亲。而我，有自己的家，有等待自己毕业回家的母亲，也不可能随他走，爱情在亲情前面铩羽。

　　“饮完这杯酒，回头离别，祝你母亲平安快乐！”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冷静的话，酒是清冽而醇厚的，让我想起母亲目光里的微笑。如果不得不分离，就让我们平静地互相祝福，祝福彼此的母亲平安、家人平安。我爱自己的母亲，他当然也可以爱他的母亲，失去这样的恋情，只有可惜，没有怨恨。

　　当晚大醉，在酒吧里高唱“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众人齐声和着、鼓掌，我们年轻的别离成了校园里流传的故事。

　　很多话，很多年轻时候的故事，并没跟母亲说过，或者说了，她也不会懂。

　　她很快就会在城市的记忆里成为过去，然后随风化了，可我知道她会在我的记忆里永生，就像那些零零碎碎的关于母亲的片断，总会在记忆的长河里逆流跳出，如哽在喉，随时提醒我母爱如昨晚的月光，曾经无私照着我所有的酣睡与梦想。

　　我爱母亲，更希望天下儿女爱天下所有爱着她们的儿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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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臣

亲情流露溢于言表，真挚。把我们的时间分点给健在的父母吧，莫待逝去再追悔。

冷眼看

欢迎新朋友！

还好，赶上征文的末班车了，呵呵！

真情的流露，流畅的文笔，好！

精华收藏！

冷眼看

作者注意排版时，每个自然段要空一行，这次我帮你重新排过了，下次就要自己排了哦。

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帖咨询，谢谢合作！

欢迎常来江天看看，带上你的佳作。：）

元旦

“母爱”是永久的话题，希望我们不只是挂在嘴边！
好文！学习了。

霓裳

最初由 冷眼看 发表
作者注意排版时，每个自然段要空一行，这次我帮你重新排过了，下次就要自己排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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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夸奖，现在已经懂得排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