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

若水

翠    花

若水/文

    翠花的男人躺倒了，而且这一躺就再也没有起来。两个孩子饿的在炕上躺着，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四只无神的大眼有时转动几下，让翠花知道他们还没饿死。翠花已不能再埋怨男人的无能，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况且他把费了吃奶的劲刨来的一点茅草根，让给她们娘儿仨吃了，而自己只是喝水硬撑着，要不是这样他还倒不下呢。翠花无力地坐在门槛上，男人因饥饿而浮肿的身体，还有两个儿子已无力站起将死的样子，使她横下一条心，得想法出去找点吃的，否则要死人了。


    走出家门，街上冷清的吓人，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使翠花几次差点晕倒。走着走着，不知谁家隐约传出断断续续地哭声。哎，不知谁又走了。这些天几乎每天村里都有哭声，一开始村民们还互相帮忙把死人抬出去埋了，后来便没人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抬人了。死去的人就在家里停着，整个村庄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苍蝇兴奋地狂舞着，丝毫没想到秋天它们的末日也不远了。


    走到村口，不远处就是村里的玉米地。远远地望去，玉米的叶子还绿着，腰间顶着红缨，诱人的玉米使翠花不由自主咽了几口唾沫。她想都没想迈步就朝这片玉米地走去。“站住！”一声断喝吓得翠花停了下来，生产队的队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吆，是翠花啊，你这是干么去，是不是要挖社会主义墙角吗？”翠花嘴哆嗦着不敢说话，腿也抖得厉害，她返身往回走，一旁的队长用淫亵的眼光看着翠花高高的胸脯。翠花的小儿子还在吃奶，可翠花那对饱满的乳房却早已挤不出半滴奶，而且因为饥饿乳房已经缩水了许多，要知道当年她的胸脯可是十里八村的女人无人能比的。


    翠花正要往回走却被队长叫住了，“老同学，是不是家里没吃的了？”队长说着话那张驴脸也凑了过来，“翠花，要是当初你跟了我也不至于让你挨饿吧，晚上你到我家里去，我还有点玉米面，我给你拿点。”翠花拿眼斜了一眼队长，然后默不做声地离开，他知道背后有一双狼一样的眼在盯着自己。


    翠花和队长是初中同学，两人邻村。队长早就垂涎翠花的美貌，下学后便让当书记的父亲托人去说媒。翠花当然不会同意，她哪会看上好吃懒做的队长呢。可冤家就是冤家，后来翠花的二姨牵线，翠花嫁到了队长的村里，且从此日子再也没有消停过。到队里干活，她和丈夫总是被派到最脏最累的地方。生产队分粮，她家不是缺斤就是少两，就连家里盖房队里也不派人，后来还是丈夫忍气吞声硬是送了礼，书记才勉强派人帮助把房子盖起来。现在老书记退了，让自己的儿子接了班，在那个年代他们家可谓是独揽大权，村里没有谁不怕的，但却都是敢怒不敢言。结了婚当了父亲的队长始终没有放弃翠花，几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着机会，翠花的影子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每天晚上都扎得他睡不好觉，如今在食不饱腹闹饥荒的年景，很多人都逃离了家乡，有的闯关东，有的进山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是不走的人家几乎家家都出现了饿死鬼。队长想象着翠花家的场景，心想机会来了，她翠花会有求于自己的。


    晚上整个村庄死一般沉寂，没有灯光，没有鸡鸣狗叫，有的只是偶尔传出的有气无力地哭声，哭声是那样的悲惨，癞猫一样。队长吃饱喝得，然后吸着大前门坐在院子里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盼望着翠花的出现。一开始他是很自信的，他知道村里仅有的这片玉米地，如果他不发话是谁也不敢动的，而且他还派了民兵看守，他还指望着这些玉米上交后，继续稳坐自己队长宝座呢。当队长消化了半盒大前门后，情绪由春心荡漾到躁动不安，由激动到心凉的时候，他方感觉翠花是不会来的，以她的脾气她宁肯饿死也不会就范。队长打了个哈欠，想回房搂着自己那臭婆娘睡觉，猛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对，就算翠花舍得自己死，可她还有老公和两个孩子呢，难道她就不想他们活命吗？是不是她——队长想到这里，心里懊悔的要命，急忙出院门朝村外的玉米地悄悄地赶去。


    玉米地头站岗的民兵见队长来吓了一跳，急忙向队长回报情况，一切平安无事。队长狐疑地看了眼民兵，骂道：妈拉个巴子，你看你那熊样，哈欠连天的，是不是偷懒睡觉了，要是有人偷了玉米我再找你算账。说着，队长钻进了玉米地。玉米地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大约走到地中间段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些响声，他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听，像有人偷玉米。队长没有喊叫，而是顺着声音鬼一样地潜伏过去。


    翠花被队长截回来后，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他眼看着躺在炕上的死人一样的爷儿仨，狠了狠心便又走出家门。出门的时候快黑天了，这次她先在村里转悠了半天，见没人注意才偷偷地走出村庄，然后顺着村外的一条河沟悄悄地来到那片玉米地边。她发现村里的民兵二楞子抱着枪在那里打盹，心想可不能让他看见。过了一会儿天全黑了，翠花俯下身来一点一点地爬过去，竟然没被发现。她悄悄地走到玉米地深处，然后小心翼翼地挑选个头大快熟的玉米，并慢慢地把它掰下来，生怕动静大了让外面的民兵听见。她一方面注意着危险，却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全然忘记了危险。她把掰下来的玉米一个个小心地塞进裤腰里藏好，然后再寻找比较嫩的玉米，饥饿驱使着她狂啃起来。当她满足地感觉到肚子鼓起来时，忽然一双有力地臂膀抱住了她。翠花先是一惊，继而心反而静了下来，她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仅从那熏人的烟酒味便可以得知。后面的人见翠花没有反抗，一双大手开始游走起来。翠花立在那里僵尸一般，任凭后面的人褪下自己的裤子……


    翠花的丈夫和孩子得救了，而且以后的日子里，翠花每隔几天就会趁着黑天悄悄地出去，然后半夜回来，接着就变戏法似的熬一锅玉米饭。丈夫一开始还想打骂翠花，可看到儿子们的吃相他把眼泪咽进肚子里，他甚至想到过死，是翠花再一次把上吊的他救活过来。


    第二年生活好转，一天翠花趁丈夫下地干活带着小儿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有的说翠花疯了，跌进河里淹死了；有的说翠花跟着山里来的男人跑了，她受不了丈夫家的贫困。翠花的丈夫真疯了，嘴里不住地叫着翠花四处游荡，偶尔身边有一个少年拽着他不知走向何处。

罗忠继

翠花，一个特殊时期的符号。

木门长子

翠花，一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在那样的时代牺牲的是自己的尊严，挽救是的一家人的生命。唯有叹息！

西夏楼兰

有时想想，没有经历过严酷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要维持一个人的尊严是多么困难。若水的这个小说生动再现了那个岁月的现实。

曾经沧海

厚重的小说，支持。

刘满园

先顶一下。

妖魔的狂笑

这个丈夫，还上吊。他M的。
翠花，真是好女人。
结局可惜了，还不如让那个丈夫死了，让我们美丽善良的翠花昂首阔步地走在乡村道上。
都什么年头啦，还讲贞洁。
好小说。

荦春

多么苦命的女人啊！翠花有个性！

若水

原帖由 罗忠继 于 2012-11-16 15:26 发表
翠花，一个特殊时期的符号。

谢朋友来读，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1-16 16:35 发表
翠花，一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在那样的时代牺牲的是自己的尊严，挽救是的一家人的生命。唯有叹息！

感谢木门版主的点评和支持，问好！

暴雨迎风

小说表现了一个特定年代的悲苦，翠花忍辱负重救活一家人，她身上有一种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但结局却让人有点茫然。

若水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2-11-16 17:27 发表
有时想想，没有经历过严酷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要维持一个人的尊严是多么困难。若水的这个小说生动再现了那个岁月的现实。

感谢朋友的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2-11-16 21:52 发表
厚重的小说，支持。

感谢沧海老师来读，问好！

若水

原帖由 妖魔的狂笑 于 2012-11-17 09:32 发表
这个丈夫，还上吊。他M的。
翠花，真是好女人。
结局可惜了，还不如让那个丈夫死了，让我们美丽善良的翠花昂首阔步地走在乡村道上。
都什么年头啦，还讲贞洁。
好小说。

感谢朋友的阅读和支持，问好！

吴明华

厚重的文字，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