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夜班

秦时明月

坐夜班

　　杜衡这天的晚饭吃得特别快，一搁下筷子，就夹了一叠书匆匆地坐夜班去了。

　　这可是他任行政办公室主任的头一天啦，总有好多东西需要整理吧——杜衡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又闪出了昨天晚上教职员工大会的情景：校长宣布了县教育局的任命文件，全场掌声哗地响了起来，那掌声像一大盆泡沫，把他托得晕晕糊糊的。这时他只记得校长那一双信任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为这双眼睛，他一直在感动着，直到此时此刻。

　　在钥匙串里找出那把钥匙去开门，门却轻轻地被推开了，并未关严。刚进屋，便听到里屋——校长的办公室——传来西西簌簌的声音，是翻阅报纸的声音。

　　由于学校办公条件有限，校长主动要了行政办公室里面那一间小屋子作为他的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就天天坐外边屋子做上传下达的工作。

　　校长来得真早！杜衡这么想。他故意用书本把办公桌狠狠地拍打了几下，好让里屋的校长听见。他开始整理前任移交来的文件和资料。

　　里屋里不时发出翻阅报纸的西西簌簌的声音。

　　杜衡又拿出草稿纸来拟一个工作计划，这可是校长上午特别叮嘱过的。校长说，晚上他要看看初稿！

　　计划拟好了，一看时间——十点钟了。学生已下了自习，睡觉了。杜衡突然觉得有些倦，他下意识地把书本叠了叠，屁股刚离椅子又停住了——校长都还没走啊！不行，这头一天坐班，可得给校长留个好印象。

　　于是又坐回去，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看，看，看……直看得脚心发凉，眼皮打架，可校长还是在里屋西西簌簌地翻翻报纸。

　　杜衡有些招架不住了，可心里却对校长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意——这是以前作一个普通教员时从来没有过的体会——我们平时如何如何地责怪校长，甚至还咒骂校长，总觉得领导好当，我不来当这个主任的话，还真不会知道校长原来也是这样的劳累呀！当领导其实不容易——杜衡下结论似的想道。杜衡心里突然冒出了那句俏皮话——别只看到贼娃子吃好东西，贼娃子挨打的时候也多呢！他暗自在心底里笑了笑。

　　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十一点钟了。校长还是没下班的意思，听到椅子轻微搬动的声音，校长肯定是在伸懒腰，打呵欠——他又突然想起校长打呵欠时会露出上门牙的一个豁口，接着他又为自己的这些无聊的联想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又对着杂志中的一幅插图发愣，那插图是由一些横七竖八的线条和一个圆圈构成，这是个什么东西呢？他看来看去始终没看懂，便摇头，摇头的时候，便觉得那些线条像游丝般往那个圆圈上绕，绕来绕去，把他的脑子都绕懵了。他往自己额头上轻轻地击了一拳。

　　哇，十一点三十五分了！

　　杜衡实在熬不住了，便来了点灵感。他站起来，轻轻走过去，“笃笃笃”，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三下门：

　　“校长，还不休息吗？”

　　翻书报的声音突然没有了，校长却并不说话。杜衡耐着性子等，没动静，准备再用力敲门，突然外面的门一下子给推开了。

　　杜衡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校长。他正双手把住门框，歪歪地靠在一边，满脸通红，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

　　校长说：“我，我，回来拿一份重要材料，那屋子里耗，耗子多，多得很，怕给，给撕撕烂，烂了……”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2-11-18 16:50 编辑 ]

敬一兵

这篇小说味道不错，欣赏并问好。

荦春

心理描写很好！学习了！

木门长子

呵，这样的校长还是罢了吧！

子夜歌

漂亮！前面完全是一个人的精彩，心理意识的流动和铺陈不但写活了杜衡，也为最后的反转提供了某种走向的可能。

刘满园

也来读了，构思不错。

若水

手法新颖，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刻画细腻，结局意味犹深。问好！

暴雨迎风

构思太巧妙了。很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