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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 缘（散文）
■文/于文华
一
山与树投缘。水与土投缘。人与人投缘。
我知道:相逢即是缘。有缘即是福。
我知道：幸福如空气，一直围绕着我们生活的每一天。
足浴。足浴女。一个敏感的话题。好多天了，肩膀酸痛，颈椎木木的。有人说，做个足疗，找人按按，放松放松。或许，效果会好的多。就惴惴不安上楼，生怕遇见熟人。
小县城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喝酒，玩牌，唱歌，跳舞，甚至打麻将，都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唯独，足浴，怕见光。进出那种地方，好像，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意味。好像，做足浴，少不了牵扯上那事。听说，开店的老板是外地人，转换了数次。不变的，是纯粹的足疗服务。服务员，一律穿戴配发的工作服。是那种长袖长裤的工装。将女性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最起码，给非分之想的男人，杜绝了视觉上的诱惑。不像大地方、时尚城市的足浴女，窄衣，短裤。胳膊白生生，小腿嫩藕一般，由不得人心生邪念。招聘的，大多是本地姑娘。要顾脸面，和家人的感觉。
做足浴在三楼。
二楼ktv,四楼舞厅，周末都人满为患。足浴的黄金时间是9时到深更半夜。
脚步快快上楼。热情的老板，听门侧安置的门铃说：您好，欢迎光临！笑脸相迎，让进包间。极殷勤地问：先生一位？喝点啥？做什么服务？
先大爷似的仰躺在沙发上。说一位。来点白开水。最低档的服务是哪种？多少钱？
最低档次是中药足疗，48元。请稍等，我去给你叫个服务员。
少顷，有人敲门。极轻柔。不待我说：请进。便推门而入。一个高挑个，大眼睛，长相清秀，面带微笑的女子，笑吟吟地开口：晚上好！端来一盛半截子热水的木质盆。
含含糊糊应了声。眼睛和心思，尚沉浸于一个热播的电视剧中。
利索。轻柔地挽起裤管、脱了皮鞋和脏袜子。轻声细语地说：请稍等！转身离去。
不一时，又传来礼貌至极的敲门声。
我知道，是她。那个个子高高，眼睛大大，清纯，秀气的足浴女。一手提暖瓶，一手握工具包。加了点热水，说：试试水温，咋样？像个乖巧的孩子，很听话地伸脚入盆。一向随和，不大苛求他人。可以。那转过来，给叔按背。大概看我随和，较能接近，
称谓由先生而叔，转变的自然。听来舒坦。
叔的右肩膀有损伤呀。感觉硬硬的。
就是，人上了岁数，脊背和腰，老不大舒服。
那我给你多按按。
姑娘哪里人呀？
“噗嗤”笑出声。花枝乱颤的样子，感人。生动。想，这样的画面，唯定格于脑海，储存于心底，才永恒。倘拍了照，留了影，则低俗，小家子气。且，不磊落，不透彻。
还姑娘，人家都结婚了。
看不出。我还以为18—19岁。
不，23岁的人啦。老了。
你老。我就老的不能走路了。你姓啥呀？
姓韩。叔不要久坐在电脑前，一个多小时，就要活动活动筋骨，弯弯腰，捶捶肩膀啥的……
看来还真有缘分。我媳妇也姓韩。忙起来就不管不顾了。有时上网两三个小时，才倒杯水，上趟厕所。
是吗？听人说，人和人的相遇，是修来的缘分。我姓韩，对象姓刘，我妈也姓刘，他妈又姓韩。你说搞怪不搞怪。还真投缘。领结婚证时，办证的人一再盘问:你们不是近亲。
看不出，你真有了对象……对象是哪里人呀？干什么工作的？
双手扶在沙发上，给你按按腰部。他家就在你们县城。不过，全家搬到了嘉峪关。最近回来，考取驾照。我没啥干事，找了这家足浴店里，打阵子短工，挣些零花钱。他不是志愿兵吗？安排到酒钢上班。准备当货车司机。
听口音，姑娘你不是本地的，谈吐不凡，看来见多识广。咋找了个当兵的？莫不是有恋兵情结。或有一段奇特爱情故事。不妨说来听听。我是个搞写作的，搜集些素材，写些东西……
我家是兰州郊区的。18岁就到北京等地打工。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人……谈到对象。她有些羞涩地低头，似沉浸与浪漫往事回味里。
一会儿，她说：和他投缘呗。
如此健谈，开朗，活泼的小韩，给了我一次窥视，进而了解打工妹生活的绝好契机。
二
小韩娓娓而来，我享受着按摩，眼睛盯着电视。耳朵里，却全是她不急不缓的话语。
爸妈生了我和弟弟两人。16岁初中毕业，考取了兰州的一所中等职业学校。上了三年，花了几万元。拿着文凭找工作，到处碰壁，人家根本不待见。一气之下，我跑到北京，在足浴店干了四五年。
北京的收入和我们这里，是不是不一样呀？
那是自然。北京最起码保底就有5、6千元。这里只有一半过些。不过，挣的多，花的也多。每月自己花花，给爸妈和弟弟寄些，也所剩无几。现在不是结婚了吗？节省着花。消费水平降低了，好像手头宽绰了不少。毕竟成家立业了，不能由着性子胡乱花了。反正弟弟也快毕业了，不再给他寄钱。好了，叔，把脚伸进盆里，给你洗脚。
水真烫。真舒服。真惬意。仰躺在沙发里，被纤纤玉手轻抚摸着、搓洗着，真爽。不觉脱口而出：恐怕旧社会的地主，也没有这样的享受吧！
哪里。据说有些地主，也和雇农一块下地干活，一起吃饭。资料上说，刘文彩并没有那么坏？
看不出，小韩，你知识面还挺广的。平时看书多吗？和客人都交谈吗？
也不全是。看人。因人而异。我觉得吧，语言是交流的桥梁。做服务的，尽可能让客人身心满意。一搭腔，就知道是啥人。有人喜欢一个人静静独处。有人喜爱谈喧着来。大多数的人，都喜欢说说话、聊聊天。我就是闲了除了看电视、上网，手头有啥书，都看。总觉得没有读过高中，上过大学，多学些知识，没啥坏处。好了。把脚抬上来，给你按按脚。
小韩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包啥油，撕开。抹在脚上。再找出一块面巾纸样的东西，盖在左脚，开始修脚、捏脚。
怎么你在北京，咋找的小县城、当兵的对象？
说来话长……全是缘分。
不是有句：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话吗。人家说，找对象，全看有没有缘分。
是呀。佛家有这样一句话：“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前年的八月，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去西藏走走。就一个人，背着背包，到了布达拉宫、八角街……
独自游玩，胆子够大。你父母不担心吗？
没给他们说。说了，肯定不让去。去年春节，过年时，本不想打电话，可心里想的慌，就给妈挂了一个。她问我在那里。也没有想好。就脱口而出，说在火焰山。急的妈一个劲掉眼泪。说姑娘家家的，大过年的，跑那么远干嘛?我再三说：没事。没事。吃的好，住的好，玩的开心。一点也不用担心。其实，那阵子，钱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出去，一般都是想到那，抬脚就到那。没钱了，对凑着打阵子短工。赚到了游玩和回程的费用，就走人。
敢情你胆子真大。出门在外，就不怕好色之徒，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欺负你？
这话怎么说呢？我以为，女孩子关键要把握好自己，洁身自好。要自重，自强。出门在外，防范为主，时刻提防着不给人可乘之机……甚至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一个肢体动作……
肺腑之言。经验总结。啥时候，无论干啥事，自己是第一位的……说说和你对象是怎么相遇、相识、相爱的？
说来也是偶然遇见。我说过，不是到过西藏吗?手头不宽裕了，就在一家手机店打工。那天，他下山修手机。一谈喧，听口音，是老乡，就亲热的不行。刚开始，没啥影响。感觉个子有些矮，话语里透出股子实诚。小刘好久未听到家乡话，听我说话，心里很过瘾。心里，在那时候，有一股莫名的温暖。也许，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碰见了甘肃老乡，分外感动；也许，漂泊已久的灵魂，渴盼找到一种归宿吧……反正，当时，心里感觉暖暖的。看他脸晒得黑红黑红的，就顺手买了几盒子大宝，让他好好护理护理皮肤……
其实，从那一天，那一刻起。小韩就从心底深处，今生今世，认定了小刘。哪怕岁月山高水长。哪怕日子水深火热。不过，对此，她深藏不露，从未吐口。
那天小刘也特激动。事后给我说。那天他太幸运。说幸亏手机坏了。幸亏指导员给准了假。幸亏走到了那家店……要不然，就不会碰到心爱的我，就没有我俩的今天。我说，我也是。要不是去西藏，要不是钱花的所剩无几。要不是去打工。就无法遇见钟情的小刘。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没多早一秒，没多少一秒。仿佛，她来到西宁，就为了，能遇到他。遇到多少次心中勾勒，梦里描绘的男人。
在青藏高原游走，有一种博大与绵延，深深感染了我。天高远而湛蓝，空气清澈而洁净，阳光透明而纯粹，人心宽厚而实在，又让我的心纯净不少。小刘特意陪我去青海湖玩，看到像一块温润晶莹的巨大蓝宝石，镶在大地上。看湖水平静爽滑，恬静安详，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的某种物质。不停汹涌着，涌上来，又涌下去。挂在眼睛上。不敢掉下来。生怕小刘有什么想法。去时穿的单衣，湖边风很大，又下了雨，有点冻人。小刘脱了外衣，让我披在身上。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再也无法分开。能疼人的男人，一般靠得住。这是我老妈的理论，经验总结。绝对靠谱！
看来你们的爱情故事挺浪漫的。不妨多说说？有没有顾虑？一般服务员，不和客人过多交谈。
行啊。只要你肯写，就写呗。我觉得吧，人跟人交往，全在缘分。就像今天我和你。刚刚来了一个客人，是醉鬼，说了半天，找什么小姐……骂骂咧咧，走了，我才给你做……
就是。有些服务员冰冷冷的脸孔，好像整天没精打采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稀里哗啦，完成任务似的，干脆利索做完服务，就走人，好像机器一样。你说，人掏钱，就为了心情愉悦，舒畅。想得开的，还同情，她们的不易……
叔叔说的对。眼为窗，话为媒。人和人的交往，离不开交谈。这么多年的打工经历，我能因人而异，“对症下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是不是你和对象自打第一次见面后，就有一种感觉：再也无法分开。
嗯。你怎么像算命的一样，好像从心里走了一趟。
其实，我是瞎蒙的。这方面的故事，从报纸、杂志，电视上看的多了……
那天，临回兵站时，他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和qq。隔天就打电话。在西藏待的日子，他一周下一次山。一见面，就紧抓着我的手，生怕我被别人抢走。或是突然飞走。一再求告我，再呆些日子。再呆些日子。反正，在北京也是打工，西藏也是打工。还说他正在申请转业。等转业到地方，他到哪儿，就把我带到哪儿。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跟着你走。再说，就是我想找你，爸妈未必会同意。小刘孩子气地说:反正他不管。这辈子就跟定我了。就像歌儿里唱的老鼠爱大米一样，生生死死，都愿在一起。
那，你一直在西藏打工？没给你父母说。
没。在外面，我从来对父母是报喜不报忧。有困难，自个儿克服呗。与其说给父母，让他们担惊受怕，不如不说，捡好听的说，让他们活的轻松些。
你这样的女孩，还真不多见。一般的吧，父母不放心，像风筝一样，时时牵着。怕风大刮走。怕线长，无法掌控。怕在外面吃苦受罪。尤其女娃娃，总担心这，担心那。
刚开始，他们也非常担心。打工几年，我越来越成熟，说话做事，有模有样，身体健康，活的透彻，他们也就放心了。我说啥，父母一般会考虑考虑。
你再没有回北京吗？
不，我在西藏一直呆了半年多。为了冷却冷却，考验考验这段感情，我只身返回了北京。继续干足浴。谁知，分开了，思念更甚。小刘一天一个电话。那阵子，电话费“突飞猛进”，直线上升。常占线，害的爸妈都打不进。就问：丫头，是不是谈对象了？每个周末，都约到网吧里，视频聊天。
我说，没有谁和谁天生就注定在一起。遇见中意的人，是缘分，也是幸运，更是福气！人这一辈子，其实并不多长，遇见心爱的人，就要紧握住他的手。一颗心温暖另一颗心，坦诚相待，生活才幸福。
三
后来，你们还是如愿以偿地结婚了。你父母同意你的选择吗？
起初，也不大赞成。毕竟他比我大四五岁。可，从交往的第一眼开始，我认定了小刘。觉得靠得住，人实在。这年头，找一个心地善良，对人真诚的人，少而又少。我先从弟弟那里突破。他不是在南方上大学，常央求我寄钱。再说年轻人好沟通。一个电话，他就特赞同我们交往，答应给父母说说。后来，又从电话里多次给老妈吹风，说小刘人多好多好。咱西北人实诚，他更实诚。回家又是软磨，又是硬泡，又是恳求，又是“通牒”：除过小刘，其余一概不考虑！最后，老爸不同意，也无可奈何。在家人基本许可之后，让小刘，到我们家参加“面试”。看相貌，爸妈没啥说的。不大赞成，也不反对。相貌平平不说，还比我矮点。他们一直说，找个子高点的，后代就高。一谈工作，说可以转业到地方。小刘有个舅舅在酒钢上班，是个实力派，估计问题不大。凭小刘一个人的工资，过个一般日子绰绰有余。谈到楼房，小刘父母也有考虑，卖了县城的楼房，再添点，应该在嘉峪关，能购到一套大居室。人家父母不愿意跟年轻人住一块，打算购一套带院子的平房，养养花，晒晒太阳。过年过节了，一块住住……
那，房子都买好了吗？住的咋样？
都弄好了。我俩是小套楼房。小刘的转业费、安家费，差不多够了。本来，给他父母也购套小居室房，或小套。人家说喜欢住平房。带小院，封闭式，砖瓦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就在我们小区附近，不远，说将来帮我们带孩子方便。老俩口我们没结婚，就搬了过去。冬天，再按个小锅炉，自己烧，暖暖和和……
你们的婚礼热闹吗?
我和小刘不想热闹。知己亲戚，待了二三桌。我和他是旅行结的婚。
还真时尚。双方父母赞同吗？去苏州、杭州，还是北京、上海……看来，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小小年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都没有你转的地方多。
也没啥。感觉心自由，生活就自由，到哪都能找到快乐。只要心态放平和。有时候，与其多心，不如少根筋。没心没肺，才活着不累！我们两个，商量着，去的西藏。
有意思。重走当年走过的路。感觉有意思吗？
嗯。怎么说呢？找不到当年那种有点期待、有点复杂的心情。还不错。找到了打工的那家手机店。老板特热情，招待了我们一顿手抓。住了一个礼拜。尤其是看到磕长头的藏人，那份虔诚，那种坦荡，心里，除了对亲人的牵挂，对生命的尊重，对信仰的坚守，再无过多希求。
是呀，人活着，要知足。要珍惜……
就是，我感觉现在真好！钱，不多不少，够花就成。日子，不好不赖，随意就好。人生，不大起大落，健康第一。有双方父母疼爱，有亲戚朋友记挂，活着幸福！
怎么样？叔，我做的足疗，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手法纯熟，技术一流，物有所值。在北京学的手艺，我们这里，屈才了。你们婚后幸福吗？
就是有点，施展不开。你不知道，我带过几拨徒弟。不过，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生活压力小，消费水准不高……结婚后，两个人呆在一起，真幸福。以后，恐怕时间长了，肯定有摩擦、有冲突。不过，小刘啥都听我的，只要我不发脾气，不耍性子，生活应该不错吧。我这人追求吧，不高。过得去就成。随意，随心，就可。不一定荣华富贵，不一定山珍海味，健康，快乐，开心，就好。
不错，不错。你这么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看来你这些年没有白打工。哎，你这么好的手艺，将来准备开足疗店吗？
不了。小刘说，考上驾照，就一起回家。说不要太累了。既然成了家，就不能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我以前，生活的太随意。想到哪里，背上包，就走。反正，一个人，无牵无挂。现在，就不能那样了……给我开家小店。干啥，随我。主要有个干事就成……今天就这样了，叔，你休息，休息。要是觉得好，以后，做足疗，就找我。
好。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祝你们爱情美满！
嗯。保不准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这里，到嘉峪关创业了。要是有缘的话，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的。
有这种可能性。我丫头报考了嘉峪关的一个公务员职位，要是考取了，就有了到那里转一转的机会……
那，我先预祝你丫头马到成功！热烈欢迎叔叔，到嘉峪关我的小店光临、指导……
呵呵，就看缘分了。
一定的，我们今天这么投缘。
好，借你吉言。有缘人，必会相逢。
那，叔，再见！
有机会，再见！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6-12 09:3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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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2 2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