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听雨（八）心音坛韵（上篇）

红秋叶 · 发表于 2013-6-14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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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院子正中有一个半米多高的菜坛子，坛子的年代已久，从我记事起它就是我家的一员了，只是比我的资格要老很多，我是比着它的个子长大的，我对它的第一印象是高大魁梧，并且还是有滋有味的。
　　
　　很小的时候整天扒着坛沿往里面查看，可个子却是最大的障碍，没有坛子高，坛子里的情况无法看不到，只是凑到跟前时嗅到的菜香味更浓了，整天盼着自己快快长高吧！时光荏苒，没过几年，我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坛子里的东西。时间真是好东西，只要有时间，我的个子是必然要长高，只要有时间，坛子会耐心地原地踏步，等我长高，坛子原来是不会长高的呀！如今的坛子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坛子的色泽依然是昏黄不堪，再和悦的眼神落在它上面也不会伸张出兴奋来，搞了半天和我儿时的记忆完全一样，还是那么自来的旧色，说是一种沉稳之色，那是在抬举它，反成是其貌不扬。
　　
　　我实在没见过它刚来我家时的模样，大概还是现在这样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吧！数十年过去了，有很多的事情都悄然改变着，腌制的蔬菜种类更多了，颗粒盐的纯度也提高了。可坛子的颜色从里到外一点也没改变，似乎陈年里的一切，都遮不住古色陶瓷所呈现出来的老陈色调，也许这陈年不变的本色为了提醒人们记住一段往事，调剂一下现实生活的乏味不堪吧！
　　
　　相比家里的花瓶，坛子色彩上要单薄很多，坛子的表面虽然上过釉子，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焕发不出釉彩的光芒来，就是刻意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也无法给家里添光添彩。花花绿绿的花瓶，一幅天真无邪的萌样，要形有形，要色有色，放在哪里都会亮堂一方。可花瓶虽然很好看，却没有坛子的生命力强，很容易损坏，当花瓶碎碎不安地从书台上狼狈下架的时候，菜坛子依旧还在墙角处静养生息。
　　
　　不大的坛子，冬季里填满了各种蔬菜，心满意足地蹲在墙角处一声不吭。有点像人们成熟的思想，热闹过后就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静一会儿，消化满心的思绪，体会一下生活中原始的真味，这两者之间也许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蔬菜在地里耍了一个秋季，这会儿也在坛子里歇息了，可坛子立在角落里也的确很合适，一则可以避免其它的味道来窜门，静静地发酵，一门心思地酝酿出地道的原味来，保守住菜坛子独有的味儿，一种土里土气的味儿，过年时还是一道下酒的凉菜。二则咸菜在发酵时气泡爆破的声音，夜深人静时细音近处可辨，立于角落处当不会影响到家人的休息。冬季时大人们每天要把咸菜翻上一两遍，让盐水把它们泡得更殷实些，要不了半个月，咸菜色香味俱佳，一个冬天，家里的人都在消耗着它翩翩大肚的容量。
　　
　　春天一掀门帘进了家门，可腌菜早就被吃完了，拿不出什么来招待。想了想还是把坛子用清水洗上几遍，然后搬到院子中央晒晒太阳。在太阳下，古色古香的釉色咋说也该争气地泛出些灿烂夺目的色彩来吧！果不其然，大概是太阳在不断变换着照射的角度，那彩色竟真得生出美妙的波纹，跳跃感极强。
　　
　　吃过晚饭，雨一摇一摆地来了，像是一位熟客，随意地铺洒在院落里，“啪嗒”，“啪嗒嗒”，“啪啪嗒嗒”，“啪嗒嗒啪嗒”。一声紧似一声，不一会儿坛口的边槽已经溢满了雨水，雨滴把喜悦传递给堆积在边槽上面的雨水，水面兴奋地上下起伏着，欢呼着，像是获得了解放，又像是挂在老坛脖颈上的一串水晶项链，焕发出青春的活力。一个冬天都是这样的穿戴，水槽里满满当当的水，还要在上面盖上坛子盖，是为了隔绝空气，不过那水是在寂寞中度日，哪里见过如此欢快的情形呀！
　　
　　雨水溅在坛子四周迸发出散漫的水花，可坛子里还是黑洞洞的，看不到水面有多高，但水面肯定是在里面幸福地攀升着，雨水是不怕黑的，雨水的到来浇开了坛子美丽的世界，展开了不断跳跃着的，不断攀升着的明媚的世界。
　　
　　雨滴在坛子里的水面上一定会敲出微弱的声响，叮咚声小到我无法听到，那是属于坛子的窃窃私语，于是只靠想象来补偿。一股淡淡的咸味扑面而来，是春雨溶化了附着在坛子内壁上结晶盐，被雨的气浪带到我的鼻孔，浓淡适宜的咸味在雨味的牵引下也终于鲜活起来。
　　
　　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人们处处在寻找返璞归真的感觉，忙碌一阵之后，发现身边的原味还真的不少。从坛子里飘出的咸雨的味儿，不就是不请自到的原始味吗？
　　
　　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水稀释着缸中残留的盐份，慢慢地变得清淡，我的平常之心也愈加平常了。雨不停地下着，院子里有三位主角在扮演者不同的角色。雨是勤劳的演奏师，坛子是一位不动声色的调音师，而我是善解人意的看客，边听着边悟着。
　　
　　雨声像是迈着小碎步的仙子，拍打在坛子的肚皮上面时，像是在静谧的山林间，祠庙里的木鱼所发出悦耳的声音，并且还有几分的节奏，舒缓而忘我。雨在刚刚飘下的时候，一滴两滴还可以数得清，等到雨下的大了，声声紧蹙不休，可就无法再去点数。而此刻的心儿也被浑然天成为清丽一片了。
　　
　　清新的春雨击打在菜坛上面，所发出悦耳的响声，是雨在挖掘有关陈坛的故事，不由得揪起沉淀在我心头多年的往事来。

[ 本帖最后由红秋叶于 2013-6-19 16:51 编辑 ]

周施梅 · 发表于 2013-6-14 18:46

坐下来，听秋红叶的文字所营造的一场春雨发出的动听声音。
一只陈旧普通的坛子，浸泡着咸菜，也浸泡着往事，在雨声中轻轻诉说着。

冷若秋水 · 发表于 2013-6-14 20:55

秋叶老师这笔触真是细腻，我不得不想，这文字后面的心思该是何等敏感呢？
在这个尘嚣蔓延的社会，还有这一双眼，一颗宁静执着的心，真是难得啊！
很久不见，问候您，祝福您，祝写字快乐！

李兴文 · 发表于 2013-6-14 22:03

平凡的生活器具，包含着并不平凡的生活情结，文字里流淌着作者热爱生活的感情，也让大家看到作者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木门长子 · 发表于 2013-6-15 09:56

有滋有味的生活，“坛”韵悠悠，让人从小视角看到真生活，动与静的描写更显风采。

文珺 · 发表于 2013-6-15 10:56

一个老坛子，引发了朋友的深思。情思飞扬中，表达着一种怀念和留恋之情。问好红叶

何足道哉 · 发表于 2013-6-16 09:11

很有情致的文字，欣赏了。

刘彦林 · 发表于 2013-6-16 15:24

一个系列呢。来读，问好。

杨灵燕 · 发表于 2013-6-16 19:41

情趣盎然的文笔。

剑鸿 · 发表于 2013-6-16 20:15

工笔细描，确是需要笔力和耐心。作者似乎在通过春夜听雨的意象勾勒一组连环画。欣赏。

若水 · 发表于 2013-6-16 23:30

雨是勤劳的演奏师，坛子是一位不动声色的调音师，而我是善解人意的看客，边听着边悟着。
一个坛子，坐落在角落里，虽不起眼却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地让我们见证着他的存在，因为他能给我们提供美味佳肴。在过去，就是现在坛子还是没有脱离我们的视线。文字清新温暖，描写细腻，跟着文字就像欣赏一幅古画！

红秋叶 · 发表于 2013-6-17 18:22

谢谢老师的点评，雨所营造的氛围本就是生活的原始场景，相信负离子会使人更真实地去表达，去瞭望吧！

红秋叶 · 发表于 2013-6-17 18:30

感谢老师的点评，有时对身边的事物描绘一下，会有触及心灵的感知涌现出来，循着事物的原貌，探索人和自然的关系，以及二者的通性和背离面。一点点感悟和老师们分享。

红秋叶 · 发表于 2013-6-17 18:34

感谢老师的点评，美在身边，获得美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尤其是在历经磨难之后，下一篇可以看到了。问好老师！

红秋叶 · 发表于 2013-6-17 18:36

老师说的两点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感谢老师的点拨。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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