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下山了，月亮升起来了。
南坡坳村静静地安厝在幕阜山南面一处山弯处，随着渐渐浓重的夜色，慢慢地隐退在夜色之中，像宣纸上的一滴墨汁，转眼间，与天、地、景物融为一体。
一盏电灯亮了，很突然，很震憾，像敲击在暮鼓上的锤点，更像开在夜幕上的花，温暖了山村。紧接着第二盏电灯亮了，第三盏电灯亮了，很久很久，却再没有灯亮起来。陡然，亮着的电灯就显得很孤寂，柔弱，在夜幕中飘忽，格外的冷，完全没有第一盏灯亮起的刹那间，那般耀眼、亲切、温情。
汪汪，一声狗叫，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奶奶，狗吠啦。正在做课外作业的孙子扭转头望着正在洗碗的奶奶说。
嗯，有人走夜路。奶奶会心一笑，手没停地答。
奶奶，天这样黑，他们为么要走夜路呀。孙子天真地问。
走夜路赶着回家啊。奶奶随口应着。
爸爸妈妈为么不赶夜路回来呀，我快一年没见到他们了。孙子说。
你爸妈呀，等你考满100分就回家看你了。奶奶说。
我都考了两个100分了，他们还没回呀。孙子说。
怎么这多话，快点做作业，做好了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正在泡脚的爷爷对孙子粗声粗气地说。
孙子翘着嘴巴埋下头写作业。
汪汪，汪汪，又一阵狗叫。
奶奶，狗又吠了。孙子又扭转头来说。
晓得。爷爷加重了语气抢先回答。
孙子默然转过头去继续写作业：嗯，老头子，这狗叫声与往日好像有些不同，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贼？奶奶对老伴说。
有贼？！贼没眼珠子啊，就这么三两户人家住的村子有什么可偷的，肯定是走夜路的。爷爷不屑地说。
哈哈，你这自已哄自己了吧，咱这荒村野地白天都没几个人经过，这黑灯瞎火的还有人走夜路？奶奶嘲讽地说。
嗯，那可说不定哩，那些打工的回来看老婆孩子，抄近路赶夜路想早点到家。爷爷神态悠然地说。
看你想孩子了是不，还没睡就做起梦来了。奶奶拿腔作势地说。
呜汪，呜汪，狗低声吼叫着从狗洞退缩回屋里。
老头子，你快出去看看，好像真的有人在走动呢。奶奶有些紧张地说。
爷爷趿着鞋便向大门跑去，拉开大门，朦胧的月光地上伫立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爷爷呆愣了片刻，马上，扭转头对着厨房喊：嗨，老婆子哩，我记得门口只放了一个草把人的，怎么有两个啊，是不是你又放了一个呀。
我没放啊，怎么会有两个呢？奶奶说着便也向大门口小步跑来。
唵，明明看到两个草把人的，眨眼间怎么就没了呢。爷爷回转头来发现只有一个草把人。
一定是你眼花了。奶奶站在爷爷身旁说。
哦，是我眼花了吗？爷爷咕噜着。两个老人返回屋，关了大门。
初冬的夜晚已经很有几分寒冷了。
孙子做好了课外作业。奶奶便速忙给孙子洗了脸擦干脚，说：乖孙子，快跟爷爷一起去睡觉。
不呢，我要和奶奶一起。孙子说。
奶奶查好门马上就来，你先和爷爷上床啊。奶奶哄着孙子。
来，爷爷背你去睡觉啰。爷爷说着弓下腰，奶奶就将孙子扶上爷爷的后背，爷孙俩进了卧房。
奶奶查看了前后门，关了灯，随后也进了卧房。老夫妻刚把孙子哄睡下，门外的狗狂吠起来：今天这狗是怎么了，吠得这么急这样狂，村里有打工的回了不成。奶奶说。
睡吧，睡吧，狗要吠由它吠去。你呀，狗不吠，你想着法子要它吠，说没狗吠睡不着，像丢了魂似的。爷爷说。
可我总感觉着这狗吠与往日不同，像有人在招惹它似的。奶奶疑虑重重地说。
谁来招惹它，全村二十来户人家，几户在县城买房子搬走了，几户在镇上买房子搬走了，没搬走的，也都出去打工了，一年回家一次，现在住在村里的就我们三家，还都是老和小的，能有谁来惹这狗吠，肯定是我们插在门前的那个草把人惹得狗狂吠。嘿嘿，今天我给那草把人穿了件白花衬衣，又把孙子玩的面具拿去给草把人戴上，这狗，那见过这“人”，不拼命吠才怪呢。爷爷有些得意地说。
你呀，老都老了，还这样顽皮。奶奶撒娇撒憨地说。
往日，你不是嫌狗不吠嘛，说村子里没几声狗叫那里还像个村子，硬要我扎个草把人，插在门口装“人”，逗狗吠。这畜牲呀，也精灵，吠了两天就识破了，也就不吠了。爷爷半靠着床头说。
不是嘛，这村子没狗吠，夜里静得多吓人，让人毛骨悚然的睡不着。奶奶躺在被窝里说。
所以呀，你就又想了个办法，隔两天就给草把人换一身衣服，变动一个位置，早上收起来，晚上拿出去，不让狗识破。你说，这是为啥？爷爷意味深长地说。
为啥？为一份踏实呗。唵，狗怎么不吠了，刚才吠得那么狂的，怎么一下子就不吠了？奶奶问爷爷。 又识破了？
嗯，这回不对，你听听，好像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我们起来看看吧。听说镇上一些游手好闲的青年人经常到村子里来打狗吃呢。奶奶严肃地说。
爷爷听了，一骨碌爬起来：呃，怎么没早想到这一点呢。说着披上衣服出来了，奶奶揿亮手电筒也跟着走出来。老两口打开门，没看到狗，急忙四下寻找，仍没找到狗。两人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村子前面的山路上，一束电光匆匆地奔跑着：
没了，没了，狗肯定是没了。爷爷呆若木鸡般嘟囔着。
没了，没了，狗一定是镇上那些好吃懒做的斫头崽偷走了。奶奶泪流满面地轻喊。
村子死一般沉寂。突然，一阵山风掠过，两位老人打了一个冷颤。山村又静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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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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