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的女孩

无语东流

　　在每一年的365天，或者366天里，我只打扰你一次，剩下的日子里，各自奔走在自己的轨迹。
　　
　　或者，每一年里仅仅守望一天，期待24小时，在这24个60分钟，1440个60秒里，凝望，期盼，然后绝望，放手，此后不再提起。
　　
　　不知道为什么会相遇，相知，却无从相逢，甚至永不相识。
　　
　　一些细节，一些话，也许还有一些小小的承诺，都只能如深海里鱼对天空的呢喃，可望，永不可及。
　　
　　放手，放弃，直到第二次遗忘，归于沉寂。
　　
　　每个人都有一座伤城，城门只对一个人开启。每个人都有一处城伤，永远拒绝医治，而独留自己在无人子夜，默默舔拭，不会痊愈。
                                                                                                                                                      ——题记
　　
　　一
　　
　　琥珀如杯，酒如琥珀，有风从微开的窗外来，稍稍带些湖水的潮汽，甜，冷。
　　
　　三三两两的行人在亲水平台上漫步。湖心是各色卡通船。
　　
　　水鸟在空中滑行，斜飞，雪白的羽毛不时把阳光送进她的眼，刺痛。
　　
　　二
　　
　　“要添水吗？”服务生温婉如处子。
　　
　　她知道这是在逐客，懒得理，只轻轻摇了摇头。
　　
　　他仍然没有来，一如以前。
　　
　　三
　　
　　温泉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那个袅娜的身影仍然蜷缩在卡座的一角，大而无神的蓝眼睛愣愣地望着窗外，空洞，迷离。
　　
　　娇小的身躯，宽大的沙发，温暖的下午，醉人的音乐，这几样元素哪一样都是浪漫而诱人的，但现在温泉只感到一阵寒意。
　　
　　四
　　
　　是的，寒意。
　　
　　女孩的表情太冷了。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冷，经过整个半天的堆积，已经成了冰。
　　
　　天山绝顶处的千年玄冰。
　　
　　五
　　
　　他走过去，拿起女孩的水杯，准备换水。
　　
　　“别动。”女孩突然冷喝一声。
　　
　　温泉笑了一下，比起不说话的她来，愤怒的她让人感觉要温暖一些：“水已经很凉了，对胃不好。”
　　
　　女孩挣扎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热气腾腾的开水汩汩地流进水杯，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脸上痒痒的，温泉感觉很舒服。
　　
　　他把水杯轻轻放到女孩面前，女孩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几下，温泉听到那是一声谢谢。
　　
　　“不客气，”温泉很满意，“这三年来，您每到这一天都来本店，是我的荣幸。”
　　
　　六
　　
　　女孩闭上了眼，不久，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挣扎出来，恋恋不舍地向下面滑去。
　　
　　温泉有些惊慌失措：“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请您原谅。”
　　
　　女孩没有反应，只是眼泪开始奔涌，并有刻意压抑的哭声从喉咙深处爬出，瘦小的肩膀也开始抽动。
　　
　　七
　　
　　温泉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立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女孩终于停止了哭泣，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孩子似地抽了几下鼻子。
　　
　　她把纸巾扔到垃圾篓里，又打开坤包，拿出一张湿纸巾，细细地把脸拭了一遍。
　　
　　做完这些，她才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温泉笑了一下：“谢谢您！”
　　
　　八
　　
　　她的脸仍然有些红，笑容像雨后的莲花一样纯净，温泉看得痴了，竟然忘了回答。
　　
　　女孩又笑了一下，轻轻地说：“您是这儿的老板吧？”
　　
　　九
　　
　　温泉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下岗后混口饭吃，哪里能说是老板。”
　　
　　女孩又笑了一下，笑得温泉心里一蹦一蹦的，小心脏感觉有些受不了：“您太客气了。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温泉竟然有些口吃起来：“您尽管问，问。”
　　
　　女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下，突然收起了笑容：“您怎么知道这三年来，每到这一天我就会来贵店？”
　　
　　温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从女孩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隐私被人看到的不满，赶紧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个倒不是我刻意打探您的事情，而是您的消费习惯太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此话怎讲？”女孩有些愠怒。
　　
　　“每年5月20日这天来本店消费的，不是情侣就是夫妻，极少有一个人单独来的，而且一般呆一会儿就走。”说到这里温泉抬头看了女孩一眼，发现女孩正瞪着好看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赶紧把声音调小了一些，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而您每次都是一个人来，而且一直呆到本店打烊才离开，所以我才记住了。”
　　
　　女孩听了，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向窗外。
　　
　　十
　　
　　温泉感觉有些无趣，打算离开。
　　
　　女孩突然转过头来：“就因为这？”
　　
　　温泉低头想了一会儿，有笑意慢慢从脸上晕了开来：“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女孩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因为您，”温泉停了一下，抬眼看着女孩正狠狠地瞪着他，赶紧低下头，小声说：“因为您，太，太，太漂亮了。”
　　
　　“你——”女孩有些气急败坏，正准备开口骂他，突然又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十一
　　
　　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窗外突然明亮了许多，有热气从四周裹紧了身体，温泉感觉整个人掉进了夏天的花海。
　　
　　十二
　　
　　“坐吧。”女孩看到温泉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声说。
　　
　　温泉用手指了指自己，在得到女孩肯定的答复后，坐在了女孩对面。
　　
　　“您说的是对的。”女孩幽幽地说。
　　
　　温泉没有答话。
　　
　　“这三年来，每到这一天，我都会到这儿来，等他。”
　　
　　“我知道，”温泉说，“而且您是从外地赶来的。”
　　
　　“这你都知道？”女孩不知不觉中把称呼改了。
　　
　　“嗯，”温泉说，“本店的13、14号卡座很少有人订，同时订这两个的基本没有，除了您。而且您都是提前一天订。而这一天过后，从来没有看到您再来本店消费过。所以我判断您是从外地赶来的。”
　　
　　“唉，”女孩叹了一口气，“他要是有你这样用心就好了。”
　　
　　温泉闭了嘴。
　　
　　十三
　　
　　女孩拿出手机，按了下绿键，很快听筒里传出电脑合成的标准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掐了？”温泉轻声说。
　　
　　“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女孩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说说话而已。”
　　
　　温泉没有做声。
　　
　　女孩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温泉说：“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三年了，他一直对我很好，但从不说那三个字，后来他忽然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女孩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甚至有些尖锐，几乎是喊了起来：“我承认我是有些任性，是有些胡闹，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可是我是真的。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
　　
　　十四
　　
　　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像雾气一样消散在时间里。
　　
　　温泉的心疼得厉害，却不知道怎样安慰女孩，只是不停地搓手。
　　
　　女孩突然抬起头来，很郑重地对他笑了下，说：“谢谢您。”
　　
　　温泉听到自己的心轰地一声掉进深崖里了，他知道女孩的心扉已经重新关上。
　　
　　“没什么。”温泉斟酌着用词，“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会好些。谢谢您的信任，我不会说出去的。”
　　
　　女孩笑了起来：“您别紧张，您说出去也没什么，您又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是这里的，呵呵。”
　　
　　十五
　　
　　温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发现这个看上去执着得让人无语的女孩其实非常聪明。
　　
　　也许太聪明的人往往爱钻死胡同吧，或者爱钻死胡同的往往都是聪明人吧。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十六
　　
　　子夜的钟声响了，繁华都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温泉忙得脚不挨地，很快就忘掉了那个古怪的女孩。
　　
　　拢帐的时候，大堂经理忽然递给温泉一张纸条。
　　
　　温泉有些发愣，看了经理一眼，打开了纸条。
　　
　　纸条细心地折成方形，一共折了三层，温泉慢慢打开，突然呆住：
　　
　　那个人，就是你。
　　
　　
　　

　　
　　

[ 本帖最后由 无语东流 于 2013-8-14 11:20 编辑 ]

陀螺

这么好的女孩，暗恋几年的谜底终于揭晓。我要是夏冰，看了这个故事肯定幸福得很无语。

陀螺

提醒楼主一下，七夕征文活动结束了。先生怎么搞的，连七夕的末班车都没搭上。

无语东流

呵呵，好玩而已。

柳藏

欧亨利式的结尾，如冰瞬间破碎。
三年的凝望只是虚指，夏冰和温泉也是虚影，直指内心的，是我们心灵深处的那份柔软。

一楠

这篇作品笔法曼妙温情，似有流水叮咚。营造的氛围温馨而美好。只是以小说的角度看，必须增加一点背景资料，不要多，一句话或两句话就可以“功德圆满”
文中的“女孩”还有“夏冰”有点错位，不知女孩是夏冰还是服务生是夏冰！最好修改清楚。另外标题不要再出现“七夕征文”，可直接以《窗前的女孩》或《卡座上的女孩》等等命名之，参与论坛本周计酬！祝成功！ :handshake

陀螺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3-8-14 10:33 发表
这篇作品笔法曼妙温情，似有流水叮咚。营造的氛围温馨而美好。只是以小说的角度看，必须增加一点背景资料，不要多，一句话或两句话就可以“功德圆满”
文中的“女孩”还有“夏冰”有点错位，不知女孩是夏冰还是服务 ...

一楠的点评诚恳又周到，堪称本周最体贴点评！

无语东流

谢谢，已修正。

一水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8-14 09:51 发表
欧亨利式的结尾，如冰瞬间破碎。
三年的凝望只是虚指，夏冰和温泉也是虚影，直指内心的，是我们心灵深处的那份柔软。

文章拜读了，好就一个字。

那柳，我求解，啥叫欧亨利式的结尾：）

清风舞雪

看完这篇文，我在猜测作者是男子还是女子，小说写得这么漂亮飘逸的，我见过一个女孩是高手。女孩叫冰，男孩叫温泉，那岂不是冰就化成水了吗？呵呵。

无语东流

如假包换的老男人。

无语东流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8-14 11:22 发表


文章拜读了，好就一个字。

那柳，我求解，啥叫欧亨利式的结尾：）

谢谢！

欧亨利式的结尾是指出乎意料的结局。

无语东流

这个如果不能算征文，似乎不应该放在这里。能否请版主施展移山大法，置于别处？

陀螺

原帖由 无语东流 于 2013-8-14 15:10 发表
这个如果不能算征文，似乎不应该放在这里。能否请版主施展移山大法，置于别处？

不用移走，在文体上江天人一向包容。何况这个帖子虽然发得迟了，也总是与活动有关的。

清风舞雪

难得千年玄冰内核里的一缕温情
联想起了金庸老夫子笔下的南帝  之尊之贵

君子比德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