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

刘满园

    刘洋办公的地方临街，周三早上，这幢临街的写字楼突然遭遇停电，所有电脑全然瘫痪。刘洋无奈，这才信步走出了机关大门。好久没有上过大街了，面对数九寒天里迎面而来的灿烂阳光，刘洋瞬间觉着全身温暖，心情也格外爽朗。

    不过刚下大楼，她立刻就有些莫名的后悔。街道里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像一条河流那样奔腾不息。见怪不怪的是，就在这条中心街区的十字路口，一段相对宽阔的地带，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妇人，正匍匐在地上，面前放一个小纸框，向过往的行人要钱。好多人匆忙从老人身边经过，都没有一点表示，甚至没有顾及看上老人一眼。

    也难怪，如今这年月，大大小小的都市人，所缺乏的正是这一丝同情和怜悯。街道里寒风呼啸，人们步履匆匆。不过过上一会儿，也有一些路人，掏出五毛或者一元纸币，悄然投进老人的框里。刘洋站在老人正对面的樟树底下，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慷慨解囊的，大多是学生，当然还有一两个农民工一样的中年男子。

    接着，刘洋眼前一亮，自己单位的头儿也从后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副旁如无人的样子。本来，刘洋该当上前一步，问一声夏局长好的，可这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从一种状态中调整过来。这样一迟疑，夏局就靠前了些。刘洋心想，要不算了吧，大街上局长局长地叫，也有些丢人。刘洋听说，夏局长以前上下班，总是步行着回家，后来就改变了，走三步路都要坐车。为啥，就怕街上遇见熟人问话，喊他局长啥的。怪不得，刘洋还是头一回看见夏局长上街溜达，看来也是因为停电的缘故吧。

    偏偏就在这时，对面两个过路的年轻姑娘互相追逐嬉闹着，把即将走到乞讨老人近前的夏局长逼迫着，靠近了老妇人。老人不失时机，赶紧长长伸出了乞讨的双手，更为热切地盯住了夏局长。然而，刘洋分明看见，夏局长只是追着两个姑娘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老人伸出的那双手，还有老人哀求似的话语，根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说实话，夏局长的那副大大咧咧的神态，简直有点可怕，那是一种目空一切的神情。刘洋心里这么思忖着，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看着刚才的一幕，想想她正在忙着的夏局长安排起草的那份关于做好弱势群体救助工作的报告，刘洋觉着有些可笑。可怜那个老人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大个子，就是本市的民政局长啊。刘洋还很自得，多亏当时没有上前跟夏局长打招呼，要是在老人跟前暴露了身份，那就遭透了。

    不过这时的刘洋，突然感到有些难受，甚至想吐。等夏局长走后，她头一回慷慨地掏出10元纸币，放进了老人的框里。看到老人眼里格外的惊喜和感激之意，刘洋只想逃之夭夭。可是不巧，偏偏就在这儿，遇上了好久没有见过面的同学李娜。刘洋只好捏着李娜的软绵绵的手退回来，站在刚才的樟树下面。李娜正跟男人闹离婚，一肚子牢骚，刘洋只好洗耳恭听。

    没想到，迎面折回来的夏局长，轻而易举就看见了樟树下的刘洋，不知为什么，四目相对的瞬间，刘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夏局长这还是不愿上街，往前溜达不远，就回过头来了。

    本来都已经超过了老人匍匐的地方，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夏局长突然就将身子退了回来，一只手伸进衣兜里，好像要掏钱给老人。刘洋分明看见，夏局长脸上微微一红。刘洋估计他兜里空空如也，一文不值。这些头儿，兜里啥时间装过现钱呀。刘洋赶紧上前一步，掏出一张10元纸币，递给夏局长。

    夏局长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刘洋，顺手接过来，再轻轻丢进老人的纸框里。老人对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冲夏局长说，同志，这个姑娘刚刚给过我10元钱了，她的钱我不能再要了，请收回吧。说啥呢，夏局长一听，真是见了怪事儿，多给钱不要，还有这样的叫花子？夏局当然不予更多理睬老人的话，自顾自大步流星地走了。

    可老人一把抓住刘洋的手，死活要把钱还给她。经不住大街上那么多人的目光关照，刘洋赶紧把钱接了过来。跟一个乞讨者这么拉拉扯扯，别人会误会的。说不定刚刚过去的汽车里，就有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只是，捏着这张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10元纸币，刘洋还是觉着这个老人有些蹊跷，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老人慈眉善目，一脸和气，一点也不像个乞讨者。

    他就是国娃？的确是国娃啊。老人突然冲着夏局走远了的背影，这么自言自语着。刘洋也觉着蹊跷，夏局的名字里，正好就有一个“国”字，莫非她是夏局的故人或者亲戚？这一狐疑，老人像是也转过弯儿来了：姑娘，这个人是不是叫夏国伟，他是管着你的人吧？刘洋没敢接着她的话头，只想溜之大吉。

    不久，看到单位写字楼里通了电 刘洋赶紧摆脱李娜的絮叨，返身回到办公室，她想尽快起草好那份民政救助报告。路过夏局长门口，刘洋分明看到，夏局长还站在窗前，向大街上仔细观望着什么。估计老妇人那个位置，就在他的窗口之下。

        3天以后，这座城市遇上百年一遇的大范围降温，大雪纷飞，冰冻三尺，把街头几个乞丐全然冻死了，那情景真有点惨不忍睹。当地电视台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刘洋分明看到写字楼下那个乞讨的老妇人，也在死人堆里。电视台播放时还加了短评，强调以人为本，生命重如泰山。看到报道，刘洋断定，又得要奔忙好一阵子了。

    果然，第二天局里就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所有民政干部，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必需在做好冻死者善后工作的同时，深入反思，超前谋划，全方位推进弱势群体救助工作。会后，刘洋赶紧把那份加班加点起草好的报告送到局长办公室，并毕恭毕敬请求夏局长的指示。可夏局长却不冷不热地对她说，小刘啊，市普法办要抽调一个同志工作1年，你去吧，这件事儿你不要管了，啊！

    哦，又下雪了。透过办公大楼的窗口，可以看到，大街小巷，一片晶莹，一片繁忙，却似乎悄然无声。刘洋眼前一阵阵昏眩，一股股寒意也迎面袭来。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3-10-14 19:38 编辑 ]

暴雨迎风

欢迎老领导回来指导，好久不见，问好！！

刘彦林

学习老乡新作，问好。

暴雨迎风

还是那样独特而漂亮的叙述，故事情节曲折扣人心弦，结尾令人震撼，对当今世相形式主义人浮于事虚假爱民的官员进行了无情的暗讽，好久没读刘老师的精彩大作，过瘾。有深度，有力度，含蓄深刻！

夏冰

好巧，刚好我才完成的一篇小说主人公也叫刘洋。可以肯定的是，此刘洋非彼刘洋。
娴熟老道的运笔。老人在故事里，显然不仅仅是个乞讨者。欣赏问候刘老师。

淡淡不如风

细节描写很到位，值得学习。
至于乞丐，小说之外的话说，有些人还是很富的。

邱天

小说情节一波三折。很不错！

昨夜秋风

支持精华。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9-26 17:23 发表
欢迎老领导回来指导，好久不见，问好！！

好久不来了，今年有点忙，问好迎风和大家。

刘满园

问好，谢谢关注。

刘满园

过奖过奖，今后要经常向你和大家学习。

刘满园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9-26 20:51 发表
好巧，刚好我才完成的一篇小说主人公也叫刘洋。可以肯定的是，此刘洋非彼刘洋。
娴熟老道的运笔。老人在故事里，显然不仅仅是个乞讨者。欣赏问候刘老师。

真是的，两刘洋，还好，我也要好好读读你的大作去。

刘满园

原帖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3-9-27 08:06 发表
细节描写很到位，值得学习。
至于乞丐，小说之外的话说，有些人还是很富的。

谢谢来读，问好祝福。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3-9-27 09:30 发表
小说情节一波三折。很不错！

谢谢来读，问好问好。

刘满园

原帖由 昨夜秋风 于 2013-9-27 14:05 发表
支持精华。

谢谢秋分版主，谢谢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