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

心语

鸟巢

　　郭东民这次回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想了三天三夜，终于做出决定。

    郭东民好几年没有回家了。每年的春节，女人都会打电话问他：“回家过年吗？”郭东民支支吾吾，也不知说些什么。要是女人问得紧，郭东民便找个理由，含含糊糊地搪塞。女人心里明白，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缝，距离越来越远了。但是，女人不点破，也不斥责，轻声细语地说：“不回就不回吧，好歹我会照顾好女儿。你好好照顾自己吧。”说着，暗自叹息，挂断了电话，眼圈一红，鼻子一擦，该干啥就干啥去了。

　　开始几年不是这样的，一到春节，郭东民就会归心似箭，巴不得插翅回到家，来到女人的身边，耳鬓厮磨。后来，随着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再也没有心思回家了。因为郭东民在外面有太多的事儿，事业的一帆风顺，还有娇滴滴的美女围着他转，让他乐不思蜀。

　　今天，郭东民坐了两小时的飞机，又打的二个小时，心急火燎地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几年没有回来了，家乡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太阳从山坳里露出笑脸，映得大地红彤彤一片。正是暮春时节，草儿青了，花儿开了，树儿绿了，池塘里的水满了。一垄垄的油菜花开得蓬勃，金灿灿的，蜜蜂嗡嗡，彩蝶翩迁，一派田园风光。

　　郭东民东张西望，心情复杂。这次回家是有目的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郭东民一咬牙，要把感情的事儿一个彻底地了断。他设想了几个结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女人同意离婚，他什么都会答应，哪怕用金钱来补偿。

　　郭东民来到了自家的门口，这是一间三楼水泥屋，漂亮气派，在巴掌大的山村里已是鹤立鸡群了。他推门进去，屋内冷冷清清，女人不在家。郭东民环视一下室内，家具一尘不染，地面干干净净，杂件摆放井井有条。

　　这个傻女人，还蛮勤快的，忙里忙外。郭东民想着，搬过一把椅子坐定，掏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把身子都笼罩了。

　　“唧”的一声传来，郭东民抬头一瞧，一只燕子轻盈地从他的眼前掠过，停在廊檐下。郭东民一看，原来廊檐下筑着一只鸟巢，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欢快地叫起来。

　　郭东民笑了笑，暗自思量，燕子的本领真大呢！在钢筋水泥的廊檐下，也能筑起坚固的巢。

　　记得小时候，郭东民住在小木屋里，一到春天，燕子呼朋引伴地来了，衔来枯枝，叼上泥巴，纷纷在小木屋的屋檐下筑巢。他见燕子筑巢很有趣，见鸟巢筑好了一半，拿起一根木棒，把鸟巢捣了个稀巴烂。燕子惨叫几声，依依地离开了。此后，燕子再也没有在他家里筑巢。

　　“什么时候到家的？回来也不说一声。”一个女声打断了郭东民的遐思。郭东民回头见是自家女人，风尘仆仆，从田头忙活回来了，不由得一阵心慌，说：“刚回来。”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烧吃的。”女人说。

　　“不用。我吃了。”郭东民说。

　　女人整了整衣服，不由自主地揉搓着双手。郭东民不经意地打量，这双手今非昔比了，葱儿般的手指变得粗糙、僵硬。

　　“女儿呢？”郭东民心不在焉地问。

　　“去外婆家了。”女人答，心里无端地刺了一下。

　　迟疑了片刻，郭东民漠然说：“跟你商量个事，我想把女儿带出去。穷乡僻壤，女儿受不到好的教育。”

　　女人没说话，眼睛专注地看着鸟巢。一只燕子飞来了，叼着一条小虫，送进雏鸟的嘴里。雏鸟脖子一伸，把小虫吞进肚子里，张开口又叫起来，欢蹦乱跳的。

　　见女人没说话，郭东民抬头看了看，女人痴痴地看着鸟巢，就把想说的话儿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怎么让燕子在家里筑巢呢？多脏啊！”郭东民无话找话。

　　“燕子筑巢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那么勤勉，不就是为了栖身的巢吗？”女人忧郁地说。郭东民心里不由得抖了一下，自己的创业不容易呢！要不是妻子在家操劳解了后顾之忧，哪有自己的今天？

　　“在鸟巢下安放纤维袋吧！这样鸟粪就不会掉到地上。清理鸟粪很麻烦。”郭东民说着，站起来要去找纤维袋。

　　“别。”女人阻止了他，说，“你一折腾，燕子就会受到惊吓。受到惊吓的燕子就不会再来了，好好的一家就会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了。”

　　郭东民骇然，心里一颤，答不上来，迷茫地看着女人哀愁的面容，心里隐隐生痛，翻江倒海一般，夫妻曾经的恩爱、男耕女织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你今天要走的吧！”女人说。

　　“不走了，在家多住几天，等女儿回来。”郭东民犹豫了一下说，“好几年没看到燕子哺乳了，我要好好看看。”

　　女人不由得抽噎了一下，看着鸟巢，眼睛噙着一汪泪水，轻轻地走进屋内，楚楚可怜。

　　郭东民看着女人的背影，一股爱怜涌上心头，心里有了抉择，出去以后，一定要把自己感情的事儿一个了断。（1756字）




[ 本帖最后由 心语 于 2013-11-9 12:05 编辑 ]

暴雨迎风

先支持！

昨夜秋风

平平淡淡的故事，却让人记住了一个鸟巢，喜欢这样的小小说。

荦春

含蓄委婉，耐人寻味。学习了！

暴雨迎风

鸟巢寓意很好，也是一个好道具，它是全文的线索，也是全文的文眼，人物心理刻画不错，转换自然，故事情节集中，很有教育意义。

心语

谢谢老师赏读。问好。

心语

问好老师，谢谢关注和鼓励。

心语

版主辛苦，谢谢您精彩的点评和鼓励。

刘满园

筑就一个巢，就是巩固好一个祥和的家，而这个巢，尚需不断营造，不断归来，不断出入，其温馨和和美才会跟随，鲜活，弥久。而今我们农村，尚有这样的空巢女人，值得关注。小说很有味道，也有现实意义。

东方小来

最后一句是亮点，“给自己的感情事儿一个了断”本来回家是了断与妻子的感情，经过鸟巢的启发才懂得妻子操持家里的不易，而最后“给自己的感情事儿一个了断”我认为此时这句话已经另有他指，这么多年不回家的他外面已经有人，出去之后，就要来个了断。另外，文中第四段有一处，“又打的二个小时” 二个小时这样的表达是不是欠妥，两个小时更符合习惯。

木门长子

故事讲得婉转，很有现实意义。问好。

心语

谢谢刘老师的赏读。

心语

谢谢指点。问好。

心语

谢谢版主鼓励。握手。

杨进修

很温暖的故事，结尾很意外又合乎情理，歌颂的是人间沧桑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