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厚土——读王善鹏散文集《乡关何处》

房子

沉甸甸的厚土

                                  ——读王善鹏散文集《乡关何处》
                  

    一个人一旦离开出生地在别处生活，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故乡”。这由“离别”生成的词语绝不单是内心对特定地理的“牵扯”，而在于一个人和他的故土之间血脉相连的内涵。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构成了一个人内心的精神坐标。王善鹏散文集取名《乡关何处》，他的文字多着墨故土人物、人文、历史，以及在时间的变迁中遭遇的情感与思考的冲击。他的一个颗游子心，依附着温热而又面目已非的土地，呈现出一种魂牵梦绕的怆然存在。

    一方水土一方人，也意味着一个人撤离故土，扎根另一片土地上，他灵魂的根饱吸过那里水土的养分，在时间与生死的轮回中，永远的回望、亲近，并以文字来呈现，不断地发现这样的存在变化给自己带来的深刻影响，并反思着人和地理位置之间的关联。这因此也就有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原由，也就多了“乡关何处”的内在心结。

    善鹏说“那年刚好十七岁，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脚软了，头重了，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走出村口……（《此心安处是吾乡》）”。他虽然觉得令自己心安的是家乡，但岁月更迭，故乡也在时代变迁中，带来的不仅是思念的慰藉，更多是故土在时间里的沧桑变化，它像一团影子紧紧盘踞在内心，所引起的内心波澜。我想这也就促成了他这些缠绕在故乡土地上的文字的生成。比如，多年之后，他回乡找寻记忆的风物，发现父母已经年老，故乡风貌已非昨日，他忧虑“乡村被推倒盖起楼房，然后彻底消失了，没有了瓦房小院，听不见鸡唱蛙鸣，哪里去找我的安心之处？（《此心安处是吾乡》）”。

    真正能找的只有故乡的记忆了。在《归梦醒来是乡愁》里，他看专题片《梦回台儿庄》想到的是“故乡兰陵镇桥头村，紧挨着台儿庄的边缘”，那里有“童年的老屋”、“奶奶咿咿呀呀的纺车声”、“爷爷编好的草鞋一双双整齐地挂在墙上”，还有那“小家雀儿/扑楞楞/俺上姥娘家过一冬/……”儿歌声。而在《乡关何处》这篇文字里，他实实在在走进故乡，他面对的是“村子要拆了，整体迁移到城南门附近。”他开始寻访，一一走过那片村庄的格局，他感叹古老的村子“拆开了六百年时光垒砌的梦，拆开了六百年风雨摧不毁的家。”而他听着父亲忧虑“那具牛槽放在哪里呢？”母亲忧虑院子里的鸡鸭该如何安放。故土难离的情怀，揪痛着人的内心。故乡遥远的记忆是温热的，却也在远离时间之中，承受着社会发展的改变，那都会带给人内心难以抹去的阵痛。

    他写乡村人物，写他们朴素、勤劳、辛苦、智慧、心酸而又传奇的生命历程。比如《宋家民的陈年旧事》、《猫眼司令》、《风起的日子想起您》等。宋家民，一个草芥而卑微人物的人生命运，折射出那片土地的岁月沧桑，那片土地蕴藏的人文内涵。猫眼司令，一个极为粗鄙的人物，一个在那片土地上为了生存所具有的狡黠、智慧的草根人物。他依托了鲜活生活细节，表达生存的艰辛与悲苦，也不乏轻松、玩劣的趣味；他写自己的姥爷，写一个人的生死过程，以翔实的细节、特定历史时期的乡村生活，呈现了一个家族兴衰的历史画像。他写乡村的风俗，比如《想起二月二》，文字里有着浓郁的父老乡亲们对生活热爱，以及对未来寄予的期望。

    善鹏那片属于故乡的土地上，有着在历史上极为辉煌的名字——“兰陵”。兰陵作为一个久远时代诞生的名字，它的风物与历史可谓源远流长。它有着世人皆知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的美名；有思想家、教育家、儒家思想集大成者荀子；有西汉太子太傅疏广、疏受，这叔侄二人，二人告老还乡，面对乡亲撒金济困，仗义疏财；有齐朝和梁朝的开国皇帝齐高帝萧道成与梁武帝萧衍。兰陵作为古自县治，从楚（公元前594年）到南北朝的北齐（公元550年），一直连续存在了近千年。这样一个蕴含着丰饶历史意蕴的土地，足以使人对这片土地充满敬意，何况它又是一片根植善鹏血液里的故土呢。

    善鹏在《白发兰陵》说：“我很幸运，我就土生土长在这座‘巨镇’（指兰陵）里。”他和文友共同寻访兰陵故土，目睹那里的历史遗迹，体察那片土地的兴衰荣辱，缅怀先人的风骨，在详实的描述中，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记。他说：“今天的兰陵，静悄悄地承受着岁月的变迁，兰陵众多的寺院、牌坊、古城墙不见了踪影，兰陵的圣贤们也愈走愈远。好在，游子一样的“南兰陵”千里迢迢地回家了，一切都归于平静，美酒还香，温陵还有，那颗垂危的白果树还健在。”这样的感怀足以拨动人的心弦。

    兰陵这片故土对善鹏的影响，从他的文字描述中可见一斑，他说“老师在课堂上讲了‘凿壁偷光’的故事”，“当知道“凿壁偷光”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家乡时，油然而生愧意。”“每有惰性膨胀，不思进取时，便想起匡衡。”他说：“匡衡的精神影响了我一生。”。在《寂寞荀子》一文中，面对“长满了野草，周围有几棵瘦弱的洋槐，既没有楼阁庙宇，又没有苍松翠柏。逢年过节或许没有人烧香祭奠”的荀子墓，感觉是那么凄凉。诸如此类的对先贤的尊崇和怀念，令人动容。

    善鹏在《白发兰陵》《兰陵，你何以沉思千年》《寂寞匡衡》《寂寞荀子》《亡国之痛》等大量篇章中，他把自己的目光深入到兰陵的历史烟尘中，梳理那片土地上历史人物的命运沉浮和思想与文明渊源，诸如萧望之、毋将隆、邱颍、匡衡、王良、孟喜、疏广、疏受，这些在中国历史上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人物历史形象，去发现那里沉淀下来的杰出人物留给后人的历史影像，在先人铭刻青史的历史事件中，体察古人的智慧豪情，在思想的财富中，寻求智慧的人间传承，在济贫救弱的古风中，缅怀古人的美好品德，他的思古幽情依托着故土，那么浓烈的散发出来。他在这样的土地上，寄托了自己幽思，表达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历史文明的崇敬和怀念之情。

    善鹏在他的文字里倾注了对故土风物浓烈的寻根意识，他也从那片厚土里汲取了精神营养，这让他的内心世界成为了一道瞭望岁月的窗口，在以古鉴今之中，他的承担，他的缅怀，他的依恋，在这些文字里，挂满了内心岁月的果实。他对社会、对人生的感受与认知，流淌着思绪的光芒。


                                                      2014年1月5日




注：王善鹏，枣庄作家。其散文集《乡关何处》，日前，已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4-3-31 10:26 编辑 ]

范廷伟

读罢房子老师的评，真有一种先睹为快的感觉
。很成功的一篇。

敬一兵

专业的解读，深入而又细致，确实具有借鉴的价值。欣赏并问好。

高迎春

提纲挚领，纲举目张。评论总揽全局，让读者领略了一部散文集的厚度！问好。

房子

原帖由 范廷伟 于 2014-3-30 05:34 发表
读罢房子老师的评，真有一种先睹为快的感觉
。很成功的一篇。

问好廷伟，谢谢读评。

房子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4-3-30 10:25 发表
专业的解读，深入而又细致，确实具有借鉴的价值。欣赏并问好。

谢谢一兵兄读评。
问好。

房子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4-3-31 09:39 发表
提纲挚领，纲举目张。评论总揽全局，让读者领略了一部散文集的厚度！问好。

谢谢高版的读评。
问好。

一水

一个人最不能忘记的就是自己的故乡。房子老师以专业水准读解的《乡关何处》，让读者读出作者的故乡亦是文化底蕴相当丰富一个城镇，有太多值得记忆的历史以及人文，看得出来，这是一本厚重的书。问好房子。

梁星钧

文章高角，善串，练达。

房子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4-4-1 16:07 发表
一个人最不能忘记的就是自己的故乡。房子老师以专业水准读解的《乡关何处》，让读者读出作者的故乡亦是文化底蕴相当丰富一个城镇，有太多值得记忆的历史以及人文，看得出来，这是一本厚重的书。问好房子。

问好一水，非常感谢你的细心体会。
春安。

房子

原帖由 梁星钧 于 2014-4-2 10:14 发表
文章高角，善串，练达。

谢谢星均，问好。

王克楠

虽然短，但是立意深刻，地域的，就是全体的，值得写散文的人思索。

房子

原帖由 王克楠 于 2014-4-2 19:35 发表
虽然短，但是立意深刻，地域的，就是全体的，值得写散文的人思索。

谢谢克楠兄的肯定。

夏冰

来学习。
赏析深入，细致，到位，给人很好的感思。
问候。

红秋叶

老师好，秋叶读完想到了故乡其实是一个动态的词汇，诸多的人和事在流动中产生联系，随着时间的脚步，多年以后，往事慢慢沁入到游子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