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文字回故乡

翠微

——谭登坤散文集《我们的粮食》读后

                  
      刘亮程说：“文学是一门做梦的学问。我很小的时候，一定通过做梦学会了文学。我相信那些刚学会写字便开始文学写作的天才作家们，都是早早地接受了梦的教育。梦是一所学校。”至少，刘亮程的这些话，在谭老师的文字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谭老师是把写作和做梦拴在了一起，梦里有文，文里有梦。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的确，谭老师像一个坐在清清溪水边的人，一直不停地淘洗着自己的过往。他用双手，用眼神，用思想。那些经历过的苦难，屈辱和尊严，在他的笔下表现地不动声色。谭老师用他的学问、才气、知识，淘洗着生活，淘掉杂质，淘掉粗粝，淘掉生硬，淘掉顽劣，他把日子里的苦、泪、汗、甜，一遍遍地都淘洗干净了，只剩下闪闪发光的金子般的事物内核。

      他找到了埋在黄土里，埋在一粒粮食里面的那一把钥匙。我们读到的，就是他用双手捧出来的朴素的，闪着原生态光泽的，日子里的真情和本质了。

      谭老师的文字，给我触动最深的就是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艰难，一家人都是相互疼爱，相互关照。爹、娘、奶奶、哥哥、妹妹、姥娘、二姥娘，亲人之间的那种丝丝缕缕，有形无形的亲情，相互的牵挂、关照、指引，让我觉得无比感动和温暖。

       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聊到了书中多次出现的“我一直屈辱地活着”这句话。朋友敬东说：关于屈辱地活着这句话，我的理解是，作为一个农民，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一个最没有社会地位的人，肯定有很多难以言说，又非常无奈的事，让自己手足无措，前进无路，又后退无门。但是，如果你掌握了一门生存的哲学，如果你开怀大笑，如果你自认为很幸福，你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也没有人能干涉得了你。

       谭老师也说，虽然这只仅仅是一句话，但却是个很复杂的话题，牵扯的不是一个方面。有时候，我能把一些问题慢慢地自我消化，让它们变成云，变成风，变成雾，让它们暂时消失。但是它们仿佛有根长在我的心上，说不定那一会儿，它们又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卷土重来。哦，我明白了，比如作者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一个场景，比如突然遇到来自哪一方的压力。有时候，一些无奈不是个人的，不是一个人，几个人就能够改变的、做好的。有一些苦难、悲哀，心底的寒凉，会让人束手无策，似乎寒冷能把人淹没。

       读完谭老师有关写地瓜的那几篇文章，我眼前浮现出了香甜的黄橙橙的冒着热气的烤地瓜、馏地瓜，还有一碗滚圆、晶亮的地瓜丸子。旁边，站着一个小孩子，一个等着吃，流着口水，把手指含在嘴里，眼睛直勾勾地蹬着地瓜的小孩子。

       他写得地瓜让我眼馋，他写的文字让我羡慕。他对一个人的内心描述，写得波澜不惊。他把假的都写成了真的，而且天衣无缝，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真假。比如那一篇《睡相》，写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动作、内心活动。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孩心里想什么，作者怎么会知道呢？这些都是通过仔细地观察，臆想出来的，在谭老师笔下，变得那么惟妙惟肖，逼真、生动。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他在《吃相》里描述登恒哥吃地瓜：“登恒哥连看也不看那只大碗一眼，他的眼睛始终在远处。只是一只大手它在碗里摩挲着，也不知道它是否吃到了泥土的滋味，也不知道他是否尝到那些根根梢梢们留给他的粗糙。他的眼睛开始微微闭合，脸上的肌肉开始越来越轻松愉悦。山芋的亲切，山芋的甘甜，山芋的熨帖，让登恒哥沉浸其中。他已经被征服。他的整个神经，全身的血液，每一块骨骼，此刻都被一碗山芋所陶醉。登恒哥吃得一心一意。”多么细腻、唯美的描述，日子的单调看不见，食物的匮乏看不见，生存的艰辛和劳累看不见，但这样描述一个壮劳力的吃相，却让我泪光点点。

       读谭老师的美文，母亲烧火的一记侧影，背着哭泣的妹妹打湿我脖子的泪水，伤心的小心翼翼的，像做错事的胡萝卜，愤怒的玉米，无力的炊烟……读着读着，我也无语哽咽，如鲠在喉，泪水无声地滑落面颊……

        我想象着，写这样一本厚书的人，不光是书本的页数厚，还是它的内涵厚，思想厚。读完再回想，书里的很多东西像旗帜一样在天空飘扬着，对我们的灵魂是一个方向的指引。也像一杯凉茶，让我在一个午后，久久地回味。没见过作者的人，读了他的书，我更觉得谭老师的心胸，像海一样深，像山一样高，并且允许春风、秋风、北方一场接一场的来去自由。

      他深厚的文学造诣，让他的文字在纸页上穿梭自由。

      他无视所有，又珍惜所有。

      他说自己卑微，在一个小村里活着，如同小村的命运，早晚有一天，也要陷进时间的泥潭。他又说，他是春天的一抹绿色，永远也不会放弃阳光。

      他说，年代深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它似远似近的在我眼前晃动。他说要找回埋藏在黄土里的一把钥匙，一把金子做的钥匙，找回迷失的村庄和记忆。

       他说，他把记忆和经历捆绑在了一件事物上，捆绑在粮食身上，在几十年里，穷尽精力和心气。被劫走了灵魂。

     《我们的粮食》里这些文笔舒缓、秀雅的故事，如同一泊宁静的湖水，一片青碧的草地，一枚温热的阳光，让我们感到温暖、放松，让我们得到心灵深处的慰藉。

      我们都曾经来自村庄，生活在村庄。因为谭老师鲜活、稳重的文字，让我们这些远离故乡的人，又一次次重温了来自故乡的亲切、真情和温暖的怀抱。感谢谭老师，让我一遍遍梦回故乡。



[ 本帖最后由 翠微 于 2014-5-6 08:53 编辑 ]

高迎春

此篇评论，文笔细腻，析辩透彻，让读者看到了一个散文作者的精神世界，看到了一个散文作者的不懈追求。我们关注生活，我们记录生活，生活便会在文字中清晰起来，历久弥香！

夏冰

读进文字深处，读进作者心灵深处，就有了这样真切有味的赏析篇章。赏读问候。

梁星钧

知人论世，从人到文，该评具有散文式的谈吐和亲切自然，揭示了评述对象作品的生动形象。文如行云流水，朴素感人，我想这是深受评述对象及其作品感染和影响后的效果吧！

翠微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4-5-6 15:30 发表
此篇评论，文笔细腻，析辩透彻，让读者看到了一个散文作者的精神世界，看到了一个散文作者的不懈追求。我们关注生活，我们记录生活，生活便会在文字中清晰起来，历久弥香！

感谢高版的热情支持!:handshake

翠微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4-5-6 16:43 发表
读进文字深处，读进作者心灵深处，就有了这样真切有味的赏析篇章。赏读问候。

谢谢夏冰老师赏读。问好！:handshake

翠微

原帖由 梁星钧 于 2014-5-7 14:56 发表
知人论世，从人到文，该评具有散文式的谈吐和亲切自然，揭示了评述对象作品的生动形象。文如行云流水，朴素感人，我想这是深受评述对象及其作品感染和影响后的效果吧！

问好梁版，谢谢鼓励哦

！

王克楠

非常贴近作者的评论，心灵和作者一起律动，读来受益，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