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14-12-28 17:20 编辑
怎一个过瘾了得 ——二人转经典赏析之一《杨八姐游春》 《杨八姐游春》是二人转中的经典曲目，被一代代的二人转艺人精彩地演绎，也在民间的转迷中传唱不衰。和其他曲种的同一曲目相比，二人转的唱词更加精练，也更有东北地方特色，加之以优美的唱腔，和那种层层深入一气呵成的气势，一句话，听着就是一个过瘾。 故事讲的是杨门女将八姐和九妹前去游春，因杨八姐下马捕蝴蝶，被皇帝相中，便命包公前来提亲。包公到了天波府，佘太君既不敢违抗圣旨，又不想答应亲事，于是便以要财礼为名，提出一大堆根本无法完成的苛刻条件。结果引得皇帝大怒，派奸臣刘文晋前来抢亲，杨门女将大展神威，捉住刘文晋要杀奸臣强闯金殿，包公从中调停，皇帝收回圣旨，退还礼单，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其中最精彩也最叫人过瘾的是其中《要彩礼》的一段。 一开始时，佘太君要的彩礼是很平常的： “金镯银镯要八付， 金簪银簪要八根， 金柜银柜是要八对， 那金砖银砖要它八斤沉。” 定亲后冲婆家要财礼是民间习俗，要金要银也是很正常的，尽管是向皇帝家要财礼，要的多了些，更重了些，但也无关紧要。因为戏中正如包公提示的那样：“看样子这老太太要开金银店，太君哪，皇宫可不缺那金和银。”问题在于，皇帝缺与不缺是一回事，你要与不要是另一回事，包公为人正直，所以他根本就不想促成这件事。可是又不能明确反对，所以本指望着佘太君提出点刁难，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世俗，竟要起金钱来了。所以包公才急于跳出来提醒佘太君：“要发财就得可那嘎古的要。”以包拯的着急更反衬出佘太君的聪明智慧。 所以接下来的财礼要置办起来就有些难度了： “我要它东至东海红芍药， 西至西海牡丹根， 南至南海灵芝草， 北至北海老人参。 外加上关东产的养血补心提气安神梅花鹿的鹿茸角， 还要那不凉不热不轻不沉不大不小不旧不新的貂皮袄两身。” 这其中，关东三宝具有鲜明的东北特色，且不管它，其他的几种跨越东西南北四方，要找出来显然困难多了。不过即便困难，对于皇家，仍然不算个问题。至此，佘太君的财礼仍在世俗的圈子里打转，也难怪包公又着急起来，忘了自己的钦差身份跳出来给佘太君出主意了：“花花草草容易找，关东三宝也不难寻，要财礼就该挑那大的要”——在他眼里，似乎大的财礼找起来困难也就大了。 于是，佘太君的财礼终于突破了现实生活，进入到极度夸张的层面： “我要它泰山那么大的一块玉， 黄河那么长的一锭金， 天那么大的穿衣镜， 海那么大的洗脸盆。” 接下来不待包公提醒，佘太君又话头一转，立即由大变小： “嫌大你再把那小的写： 蚂蚁的眼皮蚊子心， 花大姐的舌头蜜蜂的胆， 还要那绿豆蝈蝈的小脚后跟。” 这些东西简直要得绝了，完全超出人们的想像。当然，也没有人会怀疑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会有和皇帝要这种不贴边的财礼的故事，人们听了，只会会心地一笑，听着舒服，听着过瘾，也就是了。 然而更叫人过瘾的还在后边，大的小的之后，就是更加“嘎古”的了。在佘太君口里，一样又一样嘎里古气的财礼花样翻新，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人们的想象极限： “我要它一两星星， 再要二两月， 三两清风四两白云， 五两碳烟六两气， 七两火苗八两琴音， 雪花晒干要九两， 冰溜子烧碳要他十斤。 再写上： 凤凰绒毛的花被面， 天鹅绒毛的白手巾， 蚂蛉翅膀的红大袄， 蝴蝶翅膀的绿罗裙， 螃蟹尾巴长虫腿， 兔子犄角蛤蟆鳞， 四楞的鸡蛋要八个， 三搂粗牛毛要它九根。” 这还不算，她甚至还打起了天上神仙的主意， “这些礼物还不算， 我要你上方娶亲人。 王母娘娘娶亲客， 玉皇大帝当执宾。 和合二仙铜锣打， 四大金刚抬轿人。 二十八宿对子马， 九天仙女唱曲人。 上八仙的吹鼓手， 中下八仙来送亲。”
这简直就不是夸张而是荒诞了。 然而更荒诞的还在后边，即使是皇帝能够弄到这些财礼，也能够请来这些神仙，杨八姐的亲事也是做不成的，因为她还有更高的要求： “要这些财礼还不够， 我女儿不到岁数不能成亲， 泰山不倒不上轿， 黄河不干不出门， 我的女儿三岁算过命， 不到那八十八岁不能出门。 皇上要娶我的杨八姐， 你让他等上个百八十年再来迎亲。” 这些唱词一气下来，简直如长白飞瀑，飞流直下，痛快淋漓，把一份明里应允暗里对抗的财礼要得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叫人听着舒服，品着过瘾。每每听到这段时，纵然生活中有多少不顺，纵然现实中有无限烦恼，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了。民谚说二人转“解乏解渴又解闷儿”，可见绝非虚言。 而叫人听着过瘾的还不仅仅是佘太君要财礼时显示的聪明睿智，更有后面杨门女将的八面威风。 皇帝看到这份财礼后，龙颜大怒，奸臣刘文晋趁机讨好皇上，带兵来天波府抢亲。可是杨门女将岂是好对付的，她们一个个穿戴整齐，与官兵对抗： “只听得咚咚咚咚战鼓响， 忽拉拉闪出来杨门女将一大群： 只见那穆桂英银杆枪枪挑日月， 杨排风烟火棍棍扫风云， 九妹的七星剑剑光耀眼， 杨八姐绣绒刀刀不饶人。” 而战果更是简单，刘文晋不堪一击，很快成了俘虏，杨府派人去金殿传信，包公奉命前来调停，皇帝生怕惹恼了杨门女将丢了江山，所以主动退亲。一场危机终于解除。 国人向来都生活在极度的集权和高压之下，所以往往谨小慎微，委曲求全，畏首畏尾，然而在国人心中，却无不希望可以依靠智慧和武力改变现状，与权贵或黑恶势力对抗，为自己争取一点自由的空间。这一心理在民间艺术作品中，便会以极度的夸张变形甚至荒诞不稽的内容出现，而且，在正义与非正义的较量中，会显得格外轻松更使人看得十分过瘾，也使长久压抑的心理得到某种程度的释放。也许，这正是此类民间戏曲得以世代传唱的一个原因吧！ 不仅如此，在类似的民间艺术中，问题的解决往往都是很彻底的，是很理想化的。如果仔细分析，不难想像，在现实中，如果佘太君胆敢如此戏弄皇帝，杨门女将胆敢如此威胁皇帝，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在戏曲中，这一解决方式却没有一点儿后遗症，代表强权的一方彻底失败，而代表正义的一方取得完胜。在《杨八姐游春》的结尾唱道： “这才是—— 风雪难压松柏树， 强暴也怕胆大人。 八姐九妹核计好， 明年还要来游春。” 今年的游春虽然惹出了麻烦，可是这种麻烦已经从根本上解除，所以明年的春天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游，也有理由相信：八姐九妹明日的生活也会无限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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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28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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