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让 “ 衣 摆 ” 迎 风 招 展

马霁鸿

??人届中年，经历的事不算少了，什么话题一拉起，总会有些厚度的。朋友相聚闲聊时，常爱说到，人吃五谷，免不了会有许多缺点，例如羞怯、畏惧等等。这些与生俱来的缺点，常常成为绊脚石，阻碍着我们进步，影响着我们事业的成功。而这些“绊脚石”并不像水泥马路上的鹅卵石，一脚可以踢开，它们若隐若现地潜伏在我们心中，与我们的心路之旅血肉相连，“扯着鸡毛鸡骨头疼”，清除它们着实不易。因此，要成就一点什么，首先得扫清心中的道路。战胜自己，显得比什么都更为重要。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乡井读罢初中，欲去县里一所完全中学读高中。手续之一，就是要在政审表上加盖大队的公章。而大队的公章，又被文书保管在几公里山路外的自己家里。要到新的课堂求知，这段艰难的路是不能不走的。

??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那天上路时，雨弦仍兀自密布山野，一路走去，但见石头滋润，草木水灵，泥土都喝得饱饱的了，暗喜，今年农村的丰收歌，只怕可以唱个谷圆粒满了。泥泞的山路走过去，也觉得步步都润泽，步步都喷涌着催人拔节的强劲地气。

??盖罢公章返回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我一边在“挂山路”上走着，一边默诵着高尔基的名篇《海燕》，到了兴头上，便情不自禁地“豪情”出声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走到半路，一堵巨大的塌方堵住了我这只初长羽毛的“海燕”。泥石流不断滚涌，连根拔起的几人高的树木，打着麻鹞子跟头，訇然栽进坡脚的金沙江中。刚才还意气风发似破土春笋，这下则如霜打了两遍的瓜秧。心想着折回文书家去蹲一夜火塘，刚走了几步，哗啦啦，前面拐弯的地方，偌大一截路齐刷刷坐了下去，软绵绵地瘫进了十多丈以下的江水里。窄如鸡肠的挂山路，这下把我“挂”在了进退两难的半山腰。

??天色越来越暗，怎么办？只能冒险归家。我硬了头皮，软了脚板，半步半步地试探着朝前挪移。刷刷刷，咕咚咚，稀泥淌下，乱石滚过，将我吓退回来。一次，两次，三次，天已擦黑。再不能玩时间了，即使丢命，也要捞上一个“牺牲”的名份儿！我牙齿咔嚓一锉，胀疼的眼睛瞪准线路，飞起双脚奋力一冲……过来了！过来了，仍刹不住飞奔的脚步，如滚出的铁环一般。待到惯性疲弱之时，目光已歪进了从家园窗户伸出的灯光。

??第二天听人说，我曾经被困的那个路段，也已垮塌，囫囵坠进了江中。这下可结实地体会到“心有余悸”的词意了。假如不是那拚命一冲，且不说回家，恐怕这颗“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早成了江中老鲇鱼的点心。现在想想，当时在危难中打胜自己，冒险逃生的那一仗，是多么金贵。战胜自己，胜利的道路也就打通了一大半。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发生在一个叫伊万的人的身上的故事。

??伊万在一家小酒馆打工，每天都是绕道往返，从没有为节省时间而走捷径——穿过小镇边的一片墓地，因而被一些人讥笑为胆小鬼。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几个酒馆的常客在喝得醉眼朦胧之后，又邀来伊万陪酒，边举杯边扯起老话题，在伊万身上寻开心，说他在妈妈的肚子里荡秋千时，一定被一只金丝雀吓缩了胆。酒馆老板为讨好客人，也凑趣道：伊万啊，试试你的胆子咋样？今夜里你要是从墓地里走回去，我就赏你五个金卢布！

??只怕是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刺激，又或者是为五个金卢布动了心，也许仅仅是被伏特加酒烧迷了心，伊万居然点头答应了。老板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他，说：“伊万，你要将剑插在墓地中央那座最大的坟的前面，明天早上我们在那里看到它，五个金卢布就让你发财喽！”

??伊万将剑拎在手上，在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和酒客们的起哄声中，跨出了门。风凄厉地吼着，雪惨白地飘着，伊万如一具移动的筛子，战战兢兢地穿行在墓地中。大坟堆终于迎到了面前，伊万踉跄几步，双膝一软，跪趴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挺挺胸脯，使出吃奶之力，把剑插在了冻得僵硬的地里。可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时，身后却像被拴了个万钧之石，令他动弹不得。又冷又怕又累的伊万，喘息着，哆嗦着，就是不能起身，更别说移动一步。不知过了多久，墓地上空划过一声凄惨的嘶叫，又只剩下雪风的哀号。

??次日早晨，老板等人在大坟堆前看到了伊万圆瞪着惊恐眼睛的尸首。老板用了老大的劲，才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它穿过伊万的衣摆，牢牢地插在了冻土里。

??显然，伊万死于自己的恐惧心理。具体说来，他死于自己拖在地上的衣摆。试想，假如他奋力一挣，或者坦然地左右一番腾挪，说不定就会摆脱厄运，死神也就从他脚下乖顺地溜走了。但是，不可能——以伊万的心理素质，即使他站得笔直，从他心中甩出的“衣摆”也会长长地拖在地上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一袭决定自己命运的“衣摆”，那就是我们的心灵。在人生途程中，我们也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的“墓地”。在穿过这些“墓地”时，我们能像伊万那样，任由天赋的惰性将“衣摆”撒落于地，让它拖拽、羁绊我们的脚步吗？当然不。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用后天修习得的理智与果敢，指挥我们将这“衣摆”盘系腰间，甚而迎风招展，成为鼓舞我们劲步而行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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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

　问好。

木祥

最初由 马霁鸿 发表
??人届中年，经历的事不算少了，什么话题一拉起，总会有些厚度的。朋友相聚闲聊时，常爱说到，人吃五谷，免不了会有许多缺点，例如羞怯、畏惧等等。这些与生俱来的缺点，常常成为绊脚石，阻碍着我们进步，影响着我...

人届中年，经历的事不算少了，什么话题一拉起，总会有些厚度的。
说的好！

冷眼看

伊万的故事发人深省啊~~

富于哲理的文章，学习了！

精华收藏！

10868739

　　两个相似的故事，不一样的结局，却系在那一跳上。你那一跳是那么地果断、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