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有言之:娶个旺家的媳妇 《诗经》中,《桃夭》未必是最为精彩的一篇,但因为谐音出了个趣味成语“逃之夭夭”,所以连带着《桃夭》也成为名篇了。只是本篇既与逃跑没有关系,也与桃花没有关系,说的仍是女子婚嫁的事,而且似乎仍是在婚宴上演出的保留节目。 如果说《关雎》在婚宴上演唱,是为了赞美新娘的美丽贤淑,以及表达男方对女子的珍爱;那么《桃夭》则更现实一些,是表达了男子以及男方对新娘的希望,希望自己娶一个好老婆,更希望家里娶一个好媳妇。 这一点,古今也是一致的。 比如现代婚宴上司仪的祝愿:一愿夫妻和睦,白头到老;二愿孝敬公婆,勤俭持家;三愿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直到今天,在某些乡村还保留着“上头”的习俗,其过程一般都是由“好命人”(东北称“全可人”,即夫妻白头、子女双全、健康长寿者)用梳子象征性地在新娘头上梳三下,并且一边梳一边口念吉祥话,诸如“一梳孝敬公婆,二梳夫妻和睦,三梳子孙满堂……”之类。尽管吉祥话各地略有不同,但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娶到一个好媳妇,一个能给家里带来好运的媳妇。 《桃夭》也不例外,只是表达得更诗意一些而已。三个小节,“宜其室家”、“宜其家室”“宜其家人”,一唱三叹,反复吟诵,表达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不妨想像一下,三千年前的婚礼上,当喜庆的音乐奏起,当动听人歌声唱起时,无疑也是在新娘传达着一种声音:别看我们之前称赞了你是“窈窕淑女”,我们家新郎为了你“辗转反侧”,为了你可以“琴瑟友之”、“钟鼓悦之”,但你过了门后可一定要给夫家带来好运,可千万别当个丧门星啊! 至于“宜其家室”或“宜其家人”都表现在哪些方面,古今并无二致,就如现代婚宴上司仪的祝词,就如乡村传统婚礼“上头”时说的吉祥话,大致总不外性格温顺、知礼守仪、勤劳聪慧、夫妻和顺、子孙繁盛几点。而类似的内容,在《诗经》的其他篇章中或多或少皆有提及。 比如《芣苡》:“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是写劳动的;《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是写怀念丈夫的;《螽斯》:“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是写子孙繁盛的…… 与后世那些赤裸裸的表达祝福或希望的言词相比,《桃夭》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其用“桃夭”起兴,与《诗经》中的其他任何一种花草相比,桃花隐含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对此,朱熹解释说:“然则桃之有华,正婚姻之时也。”据说周代女子常在春天桃花盛开的时节出嫁,不知确否,但桃花开时,常会引得少女少男春情萌动,却是不争的事实。而直到如今,“桃花”一词仍不可避免地带着浓浓的情欲色彩,诸如 “桃花腮”、“桃花运”、“桃色”、等词都是明证。 而首节“灼灼花华”,用桃花起兴,又恰恰暗示了新娘的娇羞和美丽。以花喻美人,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尤其以桃花更确。崔护有诗“人面桃花相映红”,正是以桃花喻美人的典范。而《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桃花行》中“茜裙偷榜桃花立”更是写得美艳绝伦,叫人浮想联翩。 次节“有蕡其实”,用桃实起兴,则正是暗示了新娘过门后会早点儿生个胖娃娃,进而子孙繁盛,儿女成群。不过这一点,却远比后世的“早生贵子”或“子孙满堂”之类的祝福更加含蓄,当然也更有诗意了。 末节“其叶蓁蓁”,用桃叶起兴,则无疑是希望新媳妇过门,会给夫家带来旺运,带来整个家庭繁荣。 三个祝福或者说愿望层层递进,却无一句明言,只是通过比兴的方法曲折地表达出来,真是言而不言,不言而言,言有尽意无穷,构思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家室”或“室家”一词,朱熹的解释是:“宜者,和顺之意。室谓夫妇所居,家谓一门之内。”意思是说新婚夫妇的小家为室,而与父母等共处的大家为家。那么,《桃夭》所表达的,无非是希望娶进门的是一个旺夫旺家的新娘,能给全家带来幸福安乐和繁荣兴旺。虽然历经沧桑变化,但这一愿望并没有多大变化,不同的只是,同样的愿望由唱出来改成说出来,由诗意的含蓄变成现实的直白。而随着夫妻关系以及社会结构的变化,同样愿望达成的比例却降低了。 历史穿越三千年,如今,当我们重新诵起(而不是唱起)这首《桃夭》时,品味着其中的画意诗情,向往着其中的美好祝愿,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