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

佳儒

       一身大红袄裙的秀儿垂首坐在雕花大木床的床边，手里捋着大红盖头边沿的丝穗，时不时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一眼埋头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新郎柳大川，然后又低下头，一缕黑发垂落下来，越发显得红扑扑的脸蛋白皙好看。

　　
　　很久很久以后，秀儿轻轻走到新郎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大川的红马褂，红着脸蚊子般地嗫嚅道：“天不早了，睡吧！”

　　
　　大川向后摔了下手臂，转过身来直盯着秀儿的眼睛说：“请你自重！”

　　
　　秀儿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泪夺眶而出，踉踉跄跄退回到床前，坐下后就开始掩面啜泣。

　　
　　窗外，几个听房的小伙子面面相觑，继而悄悄溜走。小亮是其中一个，大川读私塾时的同窗好友。

　　
　　翌日晨，当秀儿红肿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大川已经不在了，留下一张纸条。一个识字的侄子看过纸条后告诉新婶婶，叔叔回学校去了，再也不回来了，要她自寻出路，互不耽误。

　　
　　秀儿收拾好自己，下定决心哪也不去，她要留在这深宅大院里等自己的男人，那个全村第一个大学生，那个相貌英俊品学兼优的男人。好在柳家是大户人家，衣食无忧，但是个中凄苦唯有秀儿自知。

　　
　　几年过去了，外面传来的消息是，大川在学校参加了共产党，又到延安革命根据地学习，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者。

　　
　　敢作敢当、聪明能干的小亮已经娶妻生子，领着兄弟几个一大家人过着殷实富足的生活。在村里他与秀儿很少碰面，即使碰见了也是相互看一眼就赶紧走开，毕竟在村人眼里，秀儿名声不好，是个男人不要的活寡妇，晦气。

　　
　　后来，日本人打到了黄河边，村里就不安生了起来。
　　
　　小亮，书旗等年轻人满怀一腔热血，积极投入到了抗日的革命洪流中去。他们利用水性好地形熟的优势，经常运送抗日的八路军国民党军来往于黄河之上，还帮助运送枪支弹药纸张布匹等战斗物资，经常得到各级抗日组织的嘉奖，也深得村民爱戴。

　　
　　那天，小亮到镇上买回一大袋子家用品，背着往家的方向走着。在一处陡坡处，他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呻吟声，驻足细听，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他赶紧向坡下冲过去，一眼就看到秀儿倒在坡地的撂缰石上。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扔下肩上的袋子，走到秀儿身边查看伤情。

　　
　　小脚的秀儿下坡时被一块儿撂缰石给滑倒了，除了右脚踝扭伤外，右胳膊肘还蹭掉了好大一块儿皮，血呼呼地冒了出来，地上一片血迹。

　　
　　秀儿哭得是梨花带雨、哽咽难耐。这让小亮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办才好。

　　
　　就在这时，好大一个雷在天空炸响，紧接着闪电狂风，铜钱大的雨点儿就落了下来。

　　
　　小亮脱下自己的大褂盖住秀儿的胳膊，背起袋子，然后抱起秀儿就往旁边一孔废窑跑过去，把她放在窑里坐好，自己站在窑口看着瓢泼的大雨发愁。

　　
　　大雨总算是停了。就在小亮在想是回村叫柳家人来接秀儿还是自己把秀儿背回家的时候，一个柳家同宗的大江从坡上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光膀子的小亮和坐着的秀儿，秀儿的胳膊上还搭着小亮的大褂。

　　
　　大江涨红着脸大声吼叫着：“贾小亮你个王八蛋！大川在外面干革命，你在家里祸害他女人啊！”

　　
　　“老哥，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嫂子跌倒了，摔得不成样子，我把她背到窑里避雨。”小亮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褂子穿上，秀儿也给大伯哥看自己流血的胳膊。


　　
　　“谁信啊？！哪有这么巧的事，都让你碰上了？”大江气呼呼地说，“你们等着！”然后，一溜小跑回村报信了。

　　
　　秀儿哭了，说“小亮兄弟你赶紧跑吧，不要因为我连累你。”

　　
　　“跑？我为什么要跑？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小亮被秀儿可怜巴巴的神态激怒了。他背起自己的大袋子，一把将娇小的秀儿抱起，迈着坚实的步伐，向村里走去。
　　

　　一大群柳家人拿着锄头、铁锹和棍棒，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后边是一群手握同样武器的贾家人。

　　
　　小亮一直抱着秀儿，秀儿搂着小亮的脖子，小亮的袋子在他的后背上静静地存在着。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两群人面前，看着，一言不发。

　　
　　小亮叫过来与自己相好的年轻人柳小飞，对他说：“你小婶摔得很厉害，不能走路了，你把她背回去吧。”

　　
　　小飞点点头，从小亮手里接过秀儿，背起来慢慢往村里走去。

　　
　　小亮弟弟走过来，接过小亮的袋子，兄弟俩一起回村了。

　　
　　几天后，小亮听小飞说秀儿回家后被族长禁足，也不给买药医治，擦伤的胳膊已经化脓，脚踝肿的老高。

　　
　　小亮想，尽管大川不喜欢秀儿，但是秀儿毕竟是大川的结发妻子啊，我是大川的好友，我不能不管！

　　
　　他先是托乡绅去找柳家族长说情，无果。

　　
　　他亲自去找族长说明情况，被族长冷脸拒绝。

      他去找过小飞，求他帮忙，但小飞怕族长惩罚，婉拒。


　　于是，万般无奈的他决定铤而走险。

　　
　　傍晚，他带着自己买来的药品，在柳家的深宅大院外徘徊良久，终于趁柳家人吃饭的功夫，悄悄溜进秀儿的房间。

　　
　　惊慌失措的秀儿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赶紧，赶紧走吧！”

　　
　　一股伤口腐烂的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

　　
　　小亮放下药品，走过去关上房门插上门插，反身回来给秀儿清洗胳膊上的伤口，清洗完毕，敷上药粉，用白布包好；然后又倒出一小碗烧酒，用火柴点着，拿手撩着火苗给秀儿热疗脚踝的扭伤肿胀。屋子里的药味、酒味，臭味还有莫名的紧张气氛，热烘烘地在屋子里来回流窜。

      一闪一闪的火苗引起了路过嫂子的注意，她大声地喊叫秀儿开门。

　　
   　三天，整整三天，小亮和秀儿呆在房间里没能出去。

　　
　　小亮每天都给秀儿擦洗上药，烧酒热敷，伤口倒是好了很多，脚踝也消肿了。可是柳家在大门二门都设了岗，日夜把守，怎么出去呢？

　　
　　到了第三天擦黑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机会来了。

　　
　　就在守门人东奔西跑忙着找东西挡雨的时候，一个赤条条的人影从秀儿屋里冲了出来。几个壮汉急忙上前阻拦，但是人家身上没有一丝一缕衣服可抓，加上全身都涂满了棉籽油，滑溜溜的难以触及。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日子一天天照旧过下去。秀儿、小亮的名声坏了。
　　
　　日本投降后，小亮、书旗他们开始给共产党做事，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来往于黄河之上，运送物资，摆渡干部，引领部队，依旧是提着脑袋做事。

　　
　　1946年的秋天，由于同村叛徒的出卖，小亮和书旗双双被国民党保安团枪杀在半山坡。小亮被家人抬回家后还有呼吸，后得知消息的保安团又追到他家里，又对他开了两枪。

　　
　　小亮死了，被家人哭天喊地的埋了。

　　
　　书旗牺牲了，被政府授予革命烈士光荣称号。

　　
　　解放后，早已经是共产党县委书记的大川渺无踪迹，有人说他已经为解放全中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有人说他是改名换姓去了台湾做地下工作。

　　
　　秀儿不是烈属也不是革命家属，秀儿一直是个普通农村妇女。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秀儿死了，她临死前对小飞媳妇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跟你小亮叔是清白的”。

暴雨迎风

题目叫清白更好。小说不错，开篇好些，后面感觉有点乏力。

碣石清风

通过秀儿的婚姻悲剧，揭示旧礼教的害人性，抨击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小说以两条线索交叉进行，一写秀儿的婚姻，另写革命者的革命活动，相互牵连而陪衬，人物鲜活场面具象。作品的信息量很大，其中的冤情隐情友情再现了当时社会现状，很真实。小说虽然前详后略但瑕不掩瑜，耐读，好读。

万里

构思过于宏大了点，受篇幅所限，文章略显平了点。恰如迎风兄所言，起篇是极好的，充满画面感。无疑，本篇仍不失为一部好小说！赞！

万里

赞同迎风版主关于题目的建议。

佳儒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8-28 10:23
题目叫清白更好。小说不错，开篇好些，后面感觉有点乏力。

谢谢迎风老师点评，我再改改。

佳儒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8-28 10:23
题目叫清白更好。小说不错，开篇好些，后面感觉有点乏力。

原本是为主人公鸣冤，有了所谓的污点，就英雄当不成，军属做不得。
清白当更合适。谢谢！

佳儒

万里 发表于 2015-8-28 22:00
构思过于宏大了点，受篇幅所限，文章略显平了点。恰如迎风兄所言，起篇是极好的，充满画面感。无疑，本篇仍 ...

谢谢版主指点，我当仔细修改。

佳儒

万里 发表于 2015-8-28 22:00
构思过于宏大了点，受篇幅所限，文章略显平了点。恰如迎风兄所言，起篇是极好的，充满画面感。无疑，本篇仍 ...

谢谢版主指点，我当仔细修改。

佳儒

万里 发表于 2015-8-28 22:00
构思过于宏大了点，受篇幅所限，文章略显平了点。恰如迎风兄所言，起篇是极好的，充满画面感。无疑，本篇仍 ...

谢谢版主指点，我当仔细修改。

佳儒

万里 发表于 2015-8-28 22:02
赞同迎风版主关于题目的建议。

好的，马上修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