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1950|回复: 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原创] 中篇作品:请留下罪证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5-3-23 18:1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内  容  提  要

本篇故事通过一个涉嫌杀人罪犯,被三法机关(公安、检察院、法院简称“三法”)侦破、审讯、起诉,到宣判整个过程,证明其如何有罪和无罪。提出本应该由三法机关办案过程中,主动寻找犯罪分子的确凿证据和证实三法机关的工作能力,以及三审制度的严密性。可是,为什么给本篇故事起名:《请留下罪证》?难道是要所有犯罪嫌疑人做案之后,真的“请”他们主动给三法机关“留下罪证”以利于破案之嫌吗?

故事悬念、推理、复杂、贴近社会,有可读性。当我们看到真正凶手暴露其真实面目时,才如晴天霹雳,深感震惊。同时令我们对当今社会及其他行业一些同样类比现象,产生了思索余味……


                      目    录


一、郊野惊魂…………………………………………………1~5

二、明了的线索…………………………………………… 5~13

三、三天结案五天抓人……………………………………13~22

四、案情讨论会上的疑点…………………………………22~27

五、突审时碰到的麻烦……………………………………27~41

六、被害人始末……………………………………………42~51

七、顽固的罪犯……………………………………………51~62

八、庄严的宣判……………………………………………62~74

九、晴天霹雳………………………………………………74~75

十、幽灵结合………………………………………………75~83

十一、罪恶的渊薮…………………………………………83~96

十二、死而复生……………………………………………96~111

十三、结局………………………………………………… 111~129

十四、沉默…………………………………………………129~135

十五、尾声…………………………………………………135


                                            小说人物

庄智东:男,32岁,宁桂市公安局副局长;

陈晓雅:女,28岁,宁桂市公安局宣教处主任科员;

舒启渊:男,34岁,宁桂市司法局劳教所干部,在职读研究生;

杨天华:男,30岁,宁桂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

庄智东妻:28岁,宁桂市司法局法制处副处长,省党校学习;

覃书记:男,宁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马永明:男,宁桂市公安局局长;

庄智明:男,38岁,庄智东兄长,外藉来华投资商人;

庄智莲:女,26岁,庄智东妹,证券公司经纪人;

刘  行:男,31岁;
吴  天:男,27岁;
张力衡:男,24岁;
黄  平:男,24岁
胡美娜:女,26岁;

其  他: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兼省政法委书记庄啸,宁桂市检察院李检察长,宁桂市中级法院鲁副院长,宁桂市司法局姚副局长,被告人辩护主律师韦珏,宁桂海关张关长、海关货管科官员,梦天歌舞厅老板娘,香港地产商人,吧台小姐阿红、阿霞,神秘电话1号,庄智明公司业务员李威,毒贩子,村民王富贵,乡治保主任。



                  请 留 下 罪 证



                   一、郊野惊魂


“喂110吗?我是东溪乡治保主任。大清早,一位村民在公路标号13公里处发现两具尸体,我已叫人举旗在路边等候你们,请你们尽快到现场检验。”

十五分钟后,两辆北京三菱吉普,三辆巡警摩托先后赶到。巡警在公路两端立刻设障,保护现场,指挥过往交通。警车上下来五个人,其中一个走在最前面。这个人个头不高,看去一脸清秀。那模样戴上眼镜看似一位学者,摘掉眼镜佩上隐形,象是一位精明商人。这个人如果不穿警服,就跟大学里的教书先生和研究机构里的学者没两样;穿上警服,则透出职业的一股子英儒气。他,就是宁桂市警方赫赫有名的刑侦队长——杨天华。

杨天华毕业于中山大学法医系。先在市局刑侦队实习一年,后保送到首都警察学院主修刑侦科目两年,回来后,担任市刑侦队队长助理。由于协助前任队长侦破了几起大案要案重案,三年后,队长被提拔为市局局长,杨天华也自然升任刑侦队队长一职。

报案地点距城区十三公里处,一块靠公路旁的山坡地。从远处看,灌木丛丛,很难察觉有任何留案痕迹,只有走进,才会注意到往路边深处一爿树林子底下,在一丛灌木的隐蔽处,见到用雨膜遮盖住了两具尸体。

隔夜下过一场阵雨,山路不好走。杨天华凭经验,指示乡治保主任前面小心带路,以免破坏现场。乡治保主任是一位当过兵的复员军人,这点常识他懂,所以相当配合。

杨天华走近尸体旁,掀开雨膜,才看到是一男一女,头部各用一块旧毛巾布盖着。乡治保主任说,那个叫王富贵的村民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

山地有点往下倾,不好站人。杨天华注意到尸体旁边留下有几个比较深的脚鞋印。乡治保主任似乎能理解杨天华此时的心态,赶紧解释,这几个脚印是村民和他后来赶来再次确认时留下的,之前,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清晰的印痕。

杨天华让拍摄人员进入工作状态,然后环绕尸体现场两圈,仔细察辨,他再次要求有关人员要相互配合。当他戴好手套亲自蹲下去揭起盖在男尸头上的那块旧毛巾布时,猛然把他吓住,死者不是陌生人,正是他们局两天来要联系而联系不上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庄智东——他的直接上司!

案情显然不一般!跟着再揭开旁边女尸的盖布,又是一副熟悉的面孔——市公安局宣教处主任科员陈晓雅。杨天华没去揭示陈晓雅头上的盖布之前,心里似乎已经有些预感。果不出所然,庄智东身边的女尸是陈晓雅,正好证实了在局里前不久传闻的庄智东和陈晓雅的某种关系,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在今天这个现场已成了不争的事实。

杨天华的手机,立刻接通了局长办公室和局长。杨天华周围的几个随员,个个都呈现出紧张而又严肃的表情。乡治保主任从杨天华的电话呼叫,说话语气,面部表情,以及辨认尸体一刹发生的神情反应推断,眼下这两具尸体生前,一定与警方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以想见,这件人命案不仅重要,而且十分敏感。因此乡治保主任的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似乎又有点埋怨:“唉,这两个人要死,怎么会死在我的地头上?”

杨天华观察现场停顿间,一边观看尸体周围的痕迹和动静,一边留神耳听记录员询问第一个发现尸体现场的那位村民王富贵的交谈,他们正在一答一问。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现场的?”
“大概六点四十分吧。”
“怎么能确定是六点四十分?”
“因为我通常六点钟起床,然后到山地那头查看我家种的东西。这一段路大约是一刻钟不用。”
过了立夏时令,白昼时间渐长,天亮时分也就渐早。
“然后呢?”
“我往山地里头走去的时候,没看见尸体,当我出来往家回的时候,看到灌木里好像有一堆被压倒的东西,我好奇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
“后来呢?”

“后来是,我开始以为躺在地上的是露宿的人,再蹲下去仔细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女的脸上没有血色,男的脸上有些血块,当我再仔细认真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对死人。所以我赶紧跑回村里向治保主任报告,不久你们就赶来了。”

“你看到的时候,当时的现场和我们现在看到的现场有什么变化没有?”

“没有。我和治保主任再来的时候,主任还要我带上雨膜,说是保护好现场,等市里警察检查。我呢,只是把尸体旁边的两块旧毛巾重新盖在他们的脸上。”

“这两块旧毛巾是哪里找到的呢?”

“搁在头的一边。”

杨天华听到这里,再次注意到被他掀起来搁在一边的那两块旧毛巾。面上是同一种颜色,蓝底、红色花边,居中印着两对鸳鸯,生产厂家是浥宁市毛纺巾厂,上面有几点散开的血纹。

“在你之前,你敢肯定没有比你更早发现有其他的人来过吗?”

“可以肯定。因为只有我家的东西种在这里,村里的人很少上这边来。这条路大多时候是我在走。一天只走一次,十几天走一回。”
杨天华注意观察了这条小路。的确,从公路远处看,是见不着这条路的,走近了,才辨出是一条路而且是一条不清晰的小路。两边灌木杂草纵深,长得错落交致,有半人个子高,遮掩了不明显的泥泞路迹。越往里走,树丛越密。如果不是这位村民种了些什么东西在山这一边,要想从远处发现这里会有什么秘密的话,还真不容易,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它。从这一点判断,杨天华很快认为这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必是移尸之作。

远处再次传来警鸣声,一路呼啸,急驰而来。路边围观的村民和过往的行人渐密渐多,但谁都不准进入警界线以内。

公路上过往的车辆缓慢行驶,经过的车辆都不准停下,坐在车里的人,一个一个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来,都想知道这段路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可是,谁也探不出个明白来,车子就慢慢驶离开去了。只有路面上的围观者,才知道这儿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用多解释,肯定与情杀有关。

路人奔走相告,十分热闹。本来不惹人注意的僻壤山地,居然因为出了凶杀人命案,此时村民们象趁圩一样,人头涌涌,增加了气氛。这个气氛,不是村民们趁圩买卖东西那会热闹,而是十分的沉闷和紧张。

后面来的车辆有三部高级小轿车,一辆十二座面包车,一辆殡仪车,几部巡警摩托。走出来的人,有穿中山服的、有穿西服的、有穿警服的,显然都是政府要员和高级警督。这拔人走到现场,一个个面部严肃,随员们更不敢交头接耳。当他们向现场方向走近时,其中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还未靠近,杨天华便主动趋向前几步,尊敬地称呼其:“覃书记,您好!”随后又跟着向覃书记身后的一行人打招呼:“马局、李检、姚局、……你们好!”

杨天华简明扼要地向覃书记等人,汇报了现场情况和现场所做的侦访工作纪要。覃书记没吱声,间中只是点个头或抬眼瞟了杨天华一眼,目光似乎在问:“有把握破吗?”杨天华心里当然明白,死者不仅仅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同事、警方要员,而且还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兼省政法委书记庄啸的儿子。他的死,非同寻常。没有个死因交待,不抓住犯罪凶手,不但连眼前这位市委常委、市政法委覃书记说不过去,还有紧跟其后,曾极力提携自己担任这一要职的原市刑侦队队长,现任市公安局长的马永明,都无法搪塞过去。杨天华的心头,好像兜着一块沉重的铅,紧紧地压在胸口上,沉闷地说不出几句让市委领导宽心的话。

杨天华今年刚好三十岁。妻子是中学物理教师。他们有一个儿子,三岁,入托幼儿园。一个月前,在他刚满三十岁的生日家宴上,妻子送给他一句祝福的话:“天华,你三十岁了。古人说三十而立。你的事业应该说刚起步,祝你开心和事业成功!”

妻子的祝愿,充满了柔情,也寄托了希望,杨天华好一阵感激。他当着儿子的面,深深亲吻了妻子的脸,沉稳地说:“谢谢你,有你的支持,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得更好,你等着看!”

苍天似乎真的在考验杨天华。三十而立刚过一个月,棘手大案就垂天落到了杨天华的鼻子底下。如果说,命运早告诉他要用上司庄智东和同事陈晓雅的尸体命案,为他将来成功事业做一个起步铺垫的话,那么,他宁肯默默无闻十年,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事实帮他说话。因为他看到尸体上的枪击位和被扭曲了的形象,其残忍性,与活着时的人可爱可亲的印象相比,让他对做案手段残忍万分的凶手感到极为仇恨,同时,也让他对突然失去同事、战友而万分怜悯,惋惜的心情油然而升。

庄智东的头部太阳穴位是个致命枪击点;陈晓雅是在右胸部和头部各枪一击,总共三弹。凭经验,杨天华断定,这是轻武器近距离开枪所致。庄陈两人的殉情自杀其可能性因此完全可以排除掉,应当认定他杀!

谁杀?

杨天华一下子不能做出所以然的结论来,他想把自己成熟的想法等技术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再做出理由充分肯定,这是他跟马永明局长长期跟班学到的一种察案特别判定法。这种方法,让人在突发事例前,趋于理智,冷静,趋于成熟,是先谋而后动,而不是一些小说故事里通常被作者渲染的主人公那样,是凭感觉,凭一股子冲动和热血。

送走了领导,杨天华和同事们加速了现场勘察工作。现场增加了警员,扩大了搜索范围,警员们极力从现场搜寻到蛛丝马迹和有用物证。但是,除了盖在尸体头部上两块用过的毛巾,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在这里曾经发生过反抗、博击、灌木被压倒的痕迹,找不到弹壳、弹头、或其他可疑物品。

杨天华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要证明它是移尸之作,这周围也一定会有移尸的痕迹呀?

杨天华再次细心察看,被雨水打湿过的灌木丛,枝叶干干净净,枯枝枯草盖过的地面上,没有一丝杂乱的痕迹。杨天华把视力范围从尸体旁边的一棵树墩边边移开两步之远,在一撮露出红泥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只浅显的鞋脚印。

啊!——杨天华激动地几乎自我喊叫出来。他立刻急促地命令随员将此处唯一珍贵的痕迹拍摄,倒浆、灌模、烘干、取样,然后把目光再一次聚回到见尸的地方,两间距离目测了一下,他对移尸现场的怀疑,即刻下了十分肯定的把握。

杨天华仰起头,看了看鞋印的上方,正好是密枝繁叶。雨水洗干净了树枝叶上的尘埃,却没有完全冲脱洗掉枝叶麾荫下面的泥土,从而保护了现场,终于暴露出了凶手的狐狸尾巴。

“这是苍天助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杨天华心里感叹。


                   二、明了的线索

杨天华回到刑侦队,马上从机要室调来庄智东和陈晓雅的个人档案,用半天时间,仔仔细细研读了一遍。其间,歇下来,再把平日里和庄智东、陈晓雅的接触与回忆中的印象,过电影一般思考了一遍。

庄智东,32岁,毕业于省政法大学。上面有一个哥哥庄智明,法藉商人,近几年移居香港。下面有一个妹妹庄智莲,宁桂市证券公司经纪人。庄智东毕业后,没有留在省会工作,而是要求来到宁桂市,因为庄智东的父亲曾经是宁桂市市委书记。父亲走了,儿子来了,大家对前任市委书记庄啸的印象好像没有什么反感,也没有什么抱怨批评,反而对他在任职期间,给宁桂市带来新思想、新观念,冲击当地旧习惯的做法和带来城市建设的巨大变化,在现时的常委会议上,还经常让常委们挂在嘴边上传颂和赞扬。因此,大家对庄智东的到来和庄啸的离去,都没有看作是一种故做姿态,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做法。

庄智东在市公安局法制处工作一段时间,给周围同事们的印象没有因为他的父亲曾经是这里的一哥,所表现出来“公子哥”的做派而反感。庄智东本人也因此默默无言,勤勤恳恳,做的比说的多。父亲的高升,没有给庄智东带来炫耀的资本和恃才自傲的神气。在杨天华的印象中,庄智东有两个明显特征:①工作上不轻率表态,如要表态,也是意见中肯,一语中的,不拖泥带水;②生活上与上司和周围同事随和相处,接人待物有分有寸,人缘极好。碰到有评三论四的场合,他几句幽默话便机敏地打发过去了。因此,在别人身上能听到的是是非非的议论,在庄智东的身上,却是极少被议论的。

庄智东的妻子,是宁桂市原司法司副局长女儿,低庄智东大学二年级的校友,现任市司法局法制处副处长。这一年多庄妻在省委党校学习,很少回宁桂市住,许多时间住在省城。他们有一个女儿,四岁,和妻子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只有庄妻回宁桂市的时候,或者有长假日,夫妇俩才会把女儿接回到他们自己的家来,三人共享家人之乐。所以庄智东平时的生活习性和去向,局里很少人知道,只有在正常的工作时间里,大家才能见到庄智东的影子和领受到他的工作风范。

庄智东由于工作勤勉,善于思考,性格开朗,组织能力强,人缘好,所以提升很快。当然,也看到了他父亲在省上主持政法口这一背景上,因此被任命为宁桂市公安局副局长,主管法制、刑侦两大块工作。这两个部门都是公安局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也是培养人才提拔人才的摇篮之地。

庄智东无疑是一颗仕途新星。论年龄、学历、能力,包括相貌、口才、综合素质,都证明了庄智东个人发展的培养潜质和无限能量。杨天华和庄智东在一起,不仅能学到庄智东天赋就是领导者素质的工作方法和模样,同时从庄智东的言谈思想中,也获得许多创意和启发。在杨天华的心目中,庄智东应该说是他最直接的上司,也是他最贴切最亲近的蒙师益友,是杨天华效法的楷模。

当然,杨天华的个人秉赋和气质与庄智东相比,也有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方。杨天华家庭出身,是普通人家的生活环境,父母对他的良好教育和学校对他的成长影响,让杨天华在有着聪睿灵秀的另外之面,又具有内在坚韧的性格。杨天华没有畏惧权贵的懦弱,也没有唯唯诺诺的媚骨,他有着一股子做人的正直和英勇的儒气。

那么庄智东和陈晓雅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回事呢?

陈晓雅也是庄智东的校友,低庄智东三届。在庄智东临毕业前的一次校友舞会上,庄智东和陈晓雅两个人的和谐舞步,使他们短时间内发展成了一对恋人。陈晓雅一直不知道庄智东的家庭背景,认为有庄智东这样的恋人以诚相待将成为她今后生活中的伴侣,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和宽慰了。可是,当她三年毕业后,走出校门,才获悉庄智东已与高自己一届的现任妻子结了婚。一打听,才知道庄智东的真实身份。陈晓雅当然无法抱怨。她能怨什么呢?她只是一名普通中学教师的女儿,身上除了继承母亲的文艺细胞因子,使她从小生性开朗、活泼,热爱音乐歌舞之外,她的家庭实在是太普通了。可凑巧的是,陈晓雅毕业后分配到了宁桂市公安局,有一天和庄智东意外相遇,两个人见面的那天,各自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尴尬,特别是陈晓雅,心里更象是堵塞了一股难以忍受的苦痛和回想往日,就会立刻升腾起来的悲情感觉。

陈晓雅在宣教处工作。宣教和法制两个部门经常为了一些工作,会在一块讨论和协调。陈晓雅和庄智东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随着工作的需要而逐渐增加,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多了。从表面上看,大家看到他们是和谐愉快的。工作中的陈晓雅,顺从庄智东的意见多一些;工作之后,大家看不到他们之间私下还曾经有过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直到案发现场之前,局里人上上下下都没有人知道庄智东和陈晓雅两个人,在大学里过去曾经是一对恋人。因此同事们对他们走到一起的关系,从不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正常交往,反而把他们的交往关系,看作是一种正常的同志关系加友情。

陈晓雅的丈夫舒启渊,同在公检法系统工作,是司法局属下一间劳教所副所长,本科毕业,法律系的。舒启渊本想毕业后当一名律师,结果当了一名管教干部。舒启渊有自己的想法,希望通过再学习再深造,提升自己的学历,以便将来工作有更多的选择和潜力发挥。因此,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研究生学位上。现在学业还有一年,之后他可以如期毕业了。

陈晓雅的丈夫杨天华没有见过;庄智东的妻子,杨天华见过了。这是一个很沉闷的女性,不喜交谈,却有个性,凡事很认真。有一次杨天华和庄智东闲聊,听庄智东讲了这么一个例子:

“那是我们做了父母后的一天,孩子还只有四个月小。我因为工作和社会应酬,经常很晚回家。她认为我对这个家关心少了,对她关心不够,跟我吵了一架。当时我不在意她骂我什么,可是等我从里房走出来,准备转身再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孩子一个人被扔在床上嗷嗷哭叫,她人不见了。我十分着急,可我又不会奶孩子,只好抱着孩子干瞪眼,哄啊哄,一直抱了十来分钟。我母亲回来了,才把孩子交给我母亲。我老婆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的。”

“啊哈,你老婆真有个性。如果万一你以后真的在外边有了女朋友,那么你老婆还不跟你较劲呀?!”杨天华笑出声来,插了一句。

“是啊,有可能!别看她不出声,可做出来的事,会让你使劲想也想不到。台湾有个歌星说了,他不怕跟他老婆生气,就怕老婆跟他生气,一生气,就一声不哼拎着个包走人。这样的女人,想想真可怕!”

杨天华回想起这段闲聊,忽然觉得,如若把陈晓雅和庄智东的妻子两个人调换一下,也许他们两个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杨天华豁然理出这样一条侦破思路:本案既然不是殉情自杀,必然是他杀;他杀者,必然知道两个死者的交往关系。知情者,既然不是同一个单位的人,就必定是单位外的另一个人;而外人中谁的嫌疑最大呢:陈晓雅的丈夫?庄智东的妻子?

庄智东的妻子长时间在省城党校学习,陈晓雅的丈夫就是第一涉嫌人,同时,陈晓雅的丈夫有佩枪资格,这种谋杀可能性最大。
因此,杨天华迅即从案头上提取一张纸,在纸上琢磨出两个案团,用图解的方式表述出来:

          (此处附有疑案绘制草图,由于上传技术原因未予表示。谨歉。)


画完了图,杨天华的脑子里再冒出一个疑点:双方的配偶会不会都因为知道各自配偶的奸情秘而不宣,却暗中联手合谋雇凶谋杀呢?所以杨天华在合谋的后面又添加了个“+”和“=”的符号表示。
杨天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感到脑子里的运转有了一丝轻松。他把纸一推,笔一放,用拇指和中指揿住大脑上的左右太阳穴位重重揉搓起来。他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整整思考了一个下午了,对手头上的资料,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为了早早地理出个头绪,他不准外面的电话随意打入进来,而是把自己锁定在沉静的环境里,好好地辨证思考。所以当他一有了点明白,才突然感到自己的大脑因过度思索而头痛起来。

杨天华搓揉了几分钟,起身去沏茶水,借机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

宁桂市是一个山地中等老商业城市,建在一个丘陵地状坡势上面。公安局原设在离市政府办公不远处的临街位置上,虽然地处城区中心,繁华、热闹,但大门出入口狭窄,不方便突发事件一旦发生,队伍紧急行动的伸缩空间。

公安局迁了新址以后,考虑到局内刑侦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分配给刑侦队一座独立的三层小楼。这座楼,居南朝北,刚好对着隔江相望的宁桂市城市南区。杨天华的办公室,就在这座小楼二楼东端的一间三十平方米的房间内,临江望景。

小楼和局综合大楼相距三十几米远,二楼与综合楼中间连接着一座空中廊桥,小楼三面,环绕着浓密的树荫,夏天遮挡着日光的直接暴晒,冬天抵挡着一阵阵寒风的劲吹。这样的环境,给刑侦队员们带来了优异的工作条件。

杨天华走到窗子前,眺望着江对岸城市的建筑楼群,有高有低,有旧有新,建筑梯鳞栉比。风格有现代的,有传统的,当然,大多数依然是残旧的。然而一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透出各色各样的灯光,眼前的景物望过去,全部浸没在灯光的海洋里。

夜幕,掩盖了白天暴露出来的残旧,而夜晚璀璨的灯火,却鼓舞了生活在这爿山城土地上的人们的信心。然而,在善良的人们的眼皮底下,犯罪人竟用如此凶恶之手段,草菅人命,恐嚇社会。不破此案,就对不起养育着自己的山城人民;不破此案,就对不起曾经和自己共事过的战友及其亲人。尽管他们是因为情感方面的私事而犯命,但他们毕竟还是活生生的两个人命啊!怎么可以让无辜的生命白白失去?又怎么可以让做了案的凶手逍遥法外呢?

杨天华有点不安的想起送覃书记临上车前,给他留下的一句话:

“小杨,你们要抓紧时间,限你们三天内拿出案情分析报告,五天内拿出侦破结果,不然,我找你们局长说去。”

马永明局长跟在后面,杨天华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朝杨天华微微点了点头,那目光里送出去的是一种信任,也是一个鼓励。

……

此时,现场案情汇总报告书和验尸鉴定书在下班前送到了杨天华的手上,杨天华只是重点关注如下的内容:

1. 男尸和女尸身上的弹孔为同一枪型所击;
2. 从女尸右胸部取出的弹头证实枪型为“七七”式佩枪所致;
3. 男尸和女尸头部所盖的旧毛巾系本省浥宁毛纺巾厂近年厂品;
△4. 女尸在胸前佩戴的胸花针头有一块0.2cm的血凝,经鉴定与男女尸各自的血型不一,应是第三者所系;
△5. 从现场脚鞋印分析推测,此人身高应在1.70~1.78米之间,体重约60~76公斤,鞋前部磨损较多,后跟部磨损较少,判明此人有身子朝前倾,走步急促的特征;
6. 现场判定,见尸的地方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杨天华边思考,边走回到办公台位置上坐下。他在看过第4第5点的前面,打上了一个“△”符号,表示要重点思考的部分,而第6点的结论,证实了他在勘查现场的时候,与他脑子里判明的观点是一致的。那么,这个做案的直接现场应当在哪儿?胸花针头上的那块血凝又是谁人留下的?如果能找到这个行走特征与常人不同者,应当说是侦破此案当务之关键,找到“他”,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杨天华从两份报告里,看到了他的观点因获得支持而兴奋。他很快理清了向局里报告的思路,很有信心地从案台上取出公文纸,在纸端上写下《5·16特大案情初析报告》……,最后,在报告末尾处提出三点建议:

一. 立即二十四小时全天侯监控陈晓雅的丈夫舒启渊;
二. 立即对在省城学习的庄智东妻子请省城警方布控;
三. 对庄智东陈晓雅两人生前办公室和单身寓所进行检查补证。
第二天下午,马永明局长把杨天华叫了去。

“噢,小杨,覃书记看了你的案情初析报告还满意,局领导也研究了你的三点建议,认为可行。本案现已正式确立为《宁桂5·16谋杀特案》,由覃书记任本案专案组组长,你我任副组长,具体工作由你负责。覃书记让我转告你,《初析报告》对案情分析不错,符合逻辑,也符合常理,侦破方向可以由此跟进。但是,如果能从其他方面再找到有力的补证材料,确定凶手,那么侦破本案时间无须太久便可大功告成。届时全市人民要为你们庆功。你应当从本案的端倪看到希望,把握机遇,乘胜再进。小杨,覃书记还让我转达对你们侦破小组的关心慰问。不出三天,你们拿出了一份中肯的分析报告,说明你和你们全体队员的辛苦而高效率的工作,是你们全体人员的智慧和工作水准的表现。小杨,好好干啊!”马局长在杨天华的右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检查物证分两头进行。一头进入庄智东陈晓雅的办公室,对他们所有经手的物品全面认真细致地查看;另一头进入他们各自在局里安排的临时单人休息间进行搜查。结果两头都没找到任何预期结果。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省城一个长途电话打到了杨天华的手机上,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杨队长,我可以提供庄智东的一个私人住处,不要问我是谁,到了那里,你们或许可以找到有用的东西。”

跟着陌生电话里提供了庄智东私人住处的详细住址,然后断线,前后约三分钟时间。杨天华被这意外的电话感到吃惊,也为这个惊人的信息感到兴奋。他本想占用多点时间拖住这个意外来电,从语速、语音来判定对方的职业和个性特征。但是,对方好像完全了解了杨天华的心思,不容杨天华中间插话、提问,一说完,立即揿闭,让杨天华收线之后,整个人还沉浸在意外的兴奋之中。

“走,宁天花园!”杨天华不容队员们多问,大声果断下令。此时,三菱吉普象一枚脱架发射的火箭一样,急速地驶往目的地。
宁天花园是宁桂市高尚住宅小区,离老城区边缘五公里远,离新城区也就是离公安局新址车程不足十分钟。这里的住宅区,实行封闭式管理。从建筑外观,到小区物业,到管理人员素质,都是宁桂市政府引以自豪的样榜工程。杨天华听闻过,但没来过。杨天华向物业管理部负责人说明来意,在管理处和保安的指领下,一同来到高层A座二十三层楼高的第十八楼A单元房门前,用庄智东办公室保险柜里找到的一串钥匙,逐一试着打开了房门。这是一个四室两厅的套房,138平方米。

一进门,畅亮的客厅就让杨天华惊讶。光洁的实心柚木地板,贴花墙布,大灯吊顶,壁灯有暗有明。客厅正面一套高级组合,一台三十四英寸东芝彩电,索尼背投,大柜冰箱,柜式空调,枣红色皮沙发,镀K金玻璃长茶几,一块长方形鄂尔多斯地毯,靠墙角一架珠江牌立式钢琴,钢琴上面挂着一幅作者陈逸飞的西洋油画,画面是一艘古老的大木船,摇行在大海上,半悬着船帆,后面拖着一艘小木船,双帆正扬,向着太阳的方向撸行。

主人卧室,一张大床,一排壁柜,一部空调,一盏落地灯,一台25英寸松下彩电,一套小组合音响,一个小冰箱。沿窗垂落下骆绒色窗帷。厚厚的绒布,遮挡住户外的猛烈的阳光,如果卷动打开它,可以看到窗户外面是一幕绿色的落地玻璃,再透过玻璃,看到远处的山和近处小区内的人工湖景。卧床的上面,挂着一幅西洋女人裸体卧姿油画,床头摆着一个通透玻璃相框,夹着陈晓雅的生活便装照,下面一角,衬着庄智东和陈晓雅的合影照。卧室内的灯光,只要全部打开,光色层次鲜明,颇有情调。主人卧室,连着一间主人卫生间,有一个宽畅的按摩浴缸,一个暗藏的玻璃壁柜,柜内置放着洗换用具和浴品。

另一张客住卧室,一张简易单人床。卧室与旁门书房相通,书房里摆着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笔筒、纸;一摞堆积的书籍;一台电脑挨着一排书柜,书柜里面摆满了成套成系列的书;书柜的左下方格,排满了各种光碟。杨天华随意取了几张出来,有音乐,有电影,也有不入眼目的画面,明眼一瞧,便知道其内容是什么。

餐厅、客厅和卧室门相通,客厅辟出一角,设置了一个小酒吧。在酒吧和客厅之间,用一道半截子高的磨花玻璃屏风隔开。吧柜里搁了几瓶洋酒。一张可容6个人围坐的长方形玻璃双层餐桌,六张铮亮的铜靠背椅有序地摆放在餐桌四围,墙角摆放着一部20英寸彩电,吃饭时,可以随意收看电视节目。

另一个卫生间,宽敞明亮。宝蓝色的彩釉地砖,粉红色贴片,隔着一间透明浴房,正面是整一块落地贴墙镜,左侧辟出一端砌着几层玻璃架条,上面摆放着不少洗浴用品,其中多是女性用的。

目睹完庄智东这一套住房,从布局到装潢到摆放,给杨天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是庄智东的房子,看上去,无疑是一个奢侈的富商的隐私之所。

杨天华轻轻摆了摆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表示了他内心无法能明白的想法。

进门前,杨天华曾向管理人员出示了庄智东的照片:“嗯,是这个人住这里吗?”

“没错,是他。”管理员仔细辨认了一会,认真地肯定回答。

“不过,跟他一起来的总有一位女人,年龄约在26岁左右。长得俏丽,身材丰满。每次看到我们,他们都很有礼貌,客客气气。有时看到他们出入成双成对,亲热和开玩笑的情形,我们管理人员都很羡慕他们。怎么,他们出事了是吗?”

杨天华没有正面答他的问题,又取出陈晓雅两张不同时期的彩色照片: 一张着警服,一张着便装,问:“是她吗?”

“嗯?……”管理员端祥着警服的一张,稍微有点儿发愣,似乎想否定他刚才的判断,因为陈晓雅着警服的照片,透出一股子英容和威严,但是很快管理员就肯定了:“不错,是她!”再比较着便装的另一张,管理员确认就更加中肯了。

“这套住宅的户主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我得查一下。”管理员说完,转身回到电脑台边敲打起来——“庄智明”。
“庄智明?”——杨天华愣住了。这是庄智东哥哥的名字。杨天华没有见过庄智明,只是听说。难道两兄弟相象?难道陈晓雅是跟庄智明住在一起而不是跟庄智东?

管理员看见杨天华疑惑的脸色,本来还想再跟杨天华说些什么,但他一下子就沉默不语了。从杨天华的脸色里,管理员似乎明白了这套房子主人的背景,猜测到这套房子的主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若不是,警方人员怎么会这般兴师动众?他本想还说:“这是一对班配的夫妻”,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很快又吞咽了回去。
杨天华对庄智东的认识,从搜查这套住房一开始,就重新有了一个新的看法。

检查中,刑侦队员发现了两个意外:

“队长,这是在壁柜里找到的摄像机,两盒录像磁带。”杨天华瞟了一眼,跟着队员又来到卧室壁柜前,再次掀动壁柜里的衣物。除了男式服装外,还有女式时装,其中一套和照片中陈晓雅穿的衣款一模一样。杨天华把它取了出来,跟着还看到挂着的几款透明的女性丝质内衣,进口文胸,十分前卫的内裤。他无法弄明白,平日看上去作风严谨,极有分寸的上司,怎么会在个人生活上发生这样的问题?如过不是这件命案的引发,杨天华一直都很崇敬庄智东这个人。还有那个陈晓雅,局里许多男性见到她,虽然都喜欢跟她开玩笑,因为她活泼,热情,长相俏丽,尤其她跟人说话时的那一对媚眼,让人看了魂都有些附不住体。但是,同事们仍然说笑归说笑,谁也不会认为陈晓雅在对谁“放电”,钟意谁,因为陈晓雅毕竟是在公安机关工作。

再有一个意外,杨天华又一次巡视到餐厅酒吧的时候,他在放酒具的一个位置上,发现了一个显眼而且与周围物件极不协调的,已经饮剩下了小半瓶的一个“蓝宁牌”塑料矿泉水瓶。这是宁桂市销量最大,品质也是最好的饮用水产品,是宁桂市人都喜欢饮用的品牌。

杨天华经过检查宁天花园庄智东的个人住宅完毕之后,他认为他们今天没有白来。一是意外地发现了受害人生前没有让人知道的生活隐私,这或许会为本案的下一步侦破提供了有利参考依据;二是开拓了他的新的侦破思路,不但认识到了本案的复杂性,也重新认识了一个他过去不甚了解的上司。这对解开本案起因之谜,是一个极大帮助。


               三、三天结案五天抓人

杨天华的办案效率,果真没有超出覃书记给出的“三天结案”的预期时间。

杨天华把案情总结和部分实物一起摆到了5.16特案小组讨论汇报工作会议上,与会者们顿时用赞赏和钦佩的目光,望着杨天华和他的刑侦队员们。

“现在的案情已经基本明朗了,”杨天华开场白,“主要是从庄智东的住处找到几件物品可以证实:①是陈晓雅穿过的时装;②是两个人自拍和互拍的摄像;③是一个塑料矿泉水瓶;④是找到了和尸体上盖的同一款式同一厂家出品的毛巾。从而可以证明:一、被害人庄智东与陈晓雅确实存在着非同一般关系人的关系;二、证明毛巾是凶手取用并与现场经过雨水冲洗且没有留下凶手指纹的同一厂家东西;三、瓶子上提取的两枚指纹,一枚是陈晓雅的,另一枚不明,需要补证。但是,两枚指纹同在一个瓶子上,可以证明陈晓雅死亡之前,一定和这个人认识,并且有过交谈。否则,这个瓶子不可能留下来,或者瓶子内剩下了一小半瓶子水还不被扔掉。所以可以肯定,留下指纹的这个人,先前一定知道陈晓雅和庄智东两个人的关系,并且在同一所房子里,同一段时间动用过这个瓶子。

杨天华说到这里,看见会议室里沉寂的气氛,知道大家在屏息静气听他发言,知道自己的分析有份量,与会者都在用信任的眼光望着他,鼓动他把观点继续说下去。

“不过,”杨天华接下去说:“在我们去检查庄智东的私人住宅前,我接到省城一个陌生男人打给我的电话,这个电话我一直在想,是谁把我的电话号码提供给这个男人的呢?他一开口就叫我杨队长,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姓名和职务的呢?这里面不排除有一个了解我的人,一定向这个男人提供了我的手机号码和我的姓名。因此我敢说,在我们一开始秘密单独调查庄智东陈晓雅命案的开始,就有知情人士暗中相助了。大家说是吧?”

有几位听了问话的人,点了点头,一些人则拧眉绉额头。

“奇怪,这个省城男人提供的庄智东的私人住宅、地址、单元号一点不错,我们经过小区管理人员对庄智东、陈晓雅的照片核实,也完全正确。但是,这套住房的户主名字写的是庄智明,而不是庄智东。如果在过去,我们看了这套住宅,不会相信是庄智东的,更不会由此去产生怀疑庄智东与陈晓雅有这种隐秘关系。但是在今天,事实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就是这样。因此我们对这起案子的复杂性和深入性,应当有思想准备。”杨天华以他的个人观点向与会者证实,接着又说:

“关于电话里的那个陌生男人,由于客观上的原因,我们暂时无法查找和监控,只好用‘神秘1号’代替。现在有两个疑点需要马上确认:①是塑料瓶上的指纹究竟是谁的?②是作案第一现场究竟在哪里?

根据对陈晓雅丈夫舒启渊监控方面的报告,舒启渊的行走特征与现场鞋脚印的分析推测报告几近相符,我们推测应是本人,舒启渊应是我们的第一嫌疑对象。如果我们再取得舒启渊的指纹和瓶子上面的指纹经过鉴定一旦相符,我们就可以对舒启渊进行拘捕作涉嫌审查。这样做,比放纵作案嫌疑人在外有更多的销毁罪迹空间要有主动性些。至于‘神秘1号’的查找,我们已经取得了省城警方的配合支持,只要这个人再予我的手机进行联系,便会得到迅速追获。”杨天华对案情嫌疑人的判断用了如此坚决口气,然后又说:

“最后一个布置,是我决定近日赴省城一趟,与庄智东的妻子进行一次面对面交谈,尽可能直接感受庄妻是否与本案有关。”

杨天华的介绍,结束了上面案情一段交代,同时在讲话中他的细心分辨,大胆求证,理性探讨,侦破思路和认识观点,包括下一步的安排工作,都让与会者极为满意。

“‘5.16特案’小组成员做了大量的侦破工作嘛”,说话的是市委常委、市政法委覃书记:“侦破的思路基本清晰,方向正确。啊——希望你们在前一段工作成绩的基础上,继续扩大战果。当前的重点是,一旦在指纹上有所确定,对嫌疑人嘛,可以立即拘捕审查,以防后患。同时,对作案第一现场的问题嘛,我们可以同步进行,也可以通过审讯取证进行。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嘛。大家还要看到,庄智东之死,不仅要对他的死因有个清楚交代,还要对他的父亲给一个清楚交代啊。这是我们对前任宁桂市委主要领导同志的负责,也是对我们自己工作上的负责,是对党对人民生命财产的负责,对自己同事的负责。 嗯——不捉拿凶残狠毒的罪犯,是我们的失职,也可以说是我们的罪过。”覃书记做了高度性概括,思路如高屋建瓦,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领导者水平的深度和高度与常人不同。同时,也让担负这一案件侦破工作的刑侦队员们,个个感到心头上的压力十分巨大。覃书记讲完,马局长随后作了几句补充:

“原以为庄陈案是殉情自杀,或是雇凶谋杀。听了小杨的案情进展补充,又出现了新线索。看来不是三天五天结案的问题,很可能更加严重,更加复杂。究竟会牵扯出什么人或什么问题,究竟是外来人员流窜做案?还是我们队伍内部与外部结合做案?还是偶发做案?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要强有力的人证物证。因此,5.16特案组要继续加大侦破力度。如果侦破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嘛,有什么特殊要求,需要局里、市里、省城、武警等各方面的支持和帮助,只要小杨提出来,局里将会给予协调和大力支持的。剩下的是,小杨你们每个人在这场战斗关键的时候,需要增强信心,增强耐力是吧。小杨同志!”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杨天华身上。杨天华此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负荷更加沉重,同时也是自己最近几年侦破工作中的一次最大挑战。这里面不仅有涉及两个人的性命,还可能藏匿着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随着案情的侦破下去,或许发生和将要发生许许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杨天华看来,不得不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和知识经验都要用上去了。

舒启渊的指纹很快弄到手了。经检验,和塑料瓶上的指纹果真一样。不出杨天华的揣测和推敲,事不容迟,拘捕和审讯舒启渊是第一时间。如果从舒启渊的口里能得到什么意外资料,那么5.16特案的侦破,剩下的就应当只是个早晚和结案的问题。

拘捕令很快批准下来。但人怎么去抓?舒启渊是个被允许佩枪的职业警察,如果鲁莽行事,双方万一持枪对峙,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怎么交待?舒启渊是一个学法律,懂法律,在职的司法干部,论文论武都有,如何拘捕他?设计方案不能掉以轻心。

舒启渊1米74的个头,体重71公斤,最重时有76公斤。近期学业重,任务多,加班加点,加上妻子遭遇不悻,虽精神状态有些不佳,估计体重会有所下降,但杨天华从掌握了舒启渊的详细资料之后,从舒启渊的综合素质和体能进行技术分析,把舒启渊的智商和假设现场作案人的等同要素两者作了一个对比,提了出一个巧妙的拘捕方案。

“小舒,明天上午局里召开一个司法学术研讨会,在小礼堂,你参加一下。八点半钟开始,八点在办公楼前集合,有几个人一同去,你准备一下。”

电话通知舒启渊的是司法局姚副局长,五十来岁,舒启渊的直接领导。舒启渊从姚副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通知里,没有感到语气不妥,所以没有多加犹豫,也没有提出理由拒绝。

第二天一早,一辆三菱吉普已经备好停在办公楼门前。舒启渊上车的时候,里面已经坐好了三个人:前面一个与司机并排,后面尾部挨着两个,大家手里都拿着公文包或文件袋。舒启渊看见车上三张陌生的面孔,便主动有礼貌的朝陌生面孔稍微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算是认识了。彼此没有多说话,车厢里气氛松弛、随和,舒启渊一点不感到异样,大家的神情自然。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也是去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是吗?”舒启渊首先开口,打破沉默。

“是的,您贵姓?”坐在司机旁边的人回过头,代其他两个人答而又问。答问的人,脸面斯斯文文,语气彬彬有礼。

“免贵姓,舒启渊。舒服的舒,启发的启,深渊的渊。”舒启渊对自己的姓名作了一个好像很恰当的满足解释。

“哦,舒启渊同志,你在司法局一定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吧?我们都是实习生,刚来不久,要向你多请教,向你学习学习。”说话人避开了舒启渊接下去想知道的提问,比如说他也想问一问跟自己搭话的人姓什么,在哪个部门工作,在司法观念上有什么新的认知和独到见解等等。但是,舒启渊见跟自己问话的人,好像没有让他缓口气来给自己一个提问的机会,所以也就不好意思去问对方姓什么做什么,只好进一步再介绍自己:

“不用客气。我现在也在学习,读研究生。你们是从基层上来的是吧?”

车厢里除了舒启渊穿着制服,其他人都是便装,跟舒启渊对话的人正是杨天华。杨天华把舒启渊的问话自然岔开,只赞扬地说:“哎呀,你真了不起,工作多年了还继续读书,精神可嘉。学什么专业?几年了吧?快毕业了是吗?”轮到杨天华主动出击问话。

“法律专业。两年了。快了。现正准备期末考试,挺紧张的。如果不是姚副局长通知我,这个会我今天是不参加的。”

当舒启渊拎着个包,由楼梯口下来走至车门之前,杨天华就认出他正是他们要拘捕的涉案嫌疑人。

舒启渊30岁不到,身材偏胖,但显扎实,五官长得不怎么样,脸型略瘦长,却精神饱满。走路的明显特征和分析报告推测的要点相符。杨天华赶紧给左右助手递出眼神示意大家警觉。队员们心里都绷紧着弦,只要队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弹跳出去,将嫌疑人迅即而猛烈地就地擒住。外边人感受不到的紧张,在他们的内心里,就象夹藏在闷罐车里一样,紧张得和憋得难受极了。尤其当一位年轻队员看到舒启渊右胯部上一寸位置,外衣内撑起一团鼓鼓的东西时,神情就更为有些紧张了。

杨天华担心他们仨人中的任何一张面孔,如果被舒启渊认了出来,知道等他的不是司法局同行,而是宁桂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警察,那么这个所谓的“研讨会”西洋镜就会一下子被拆穿,舒启渊就会马上放弃参加会议,而杨天华他们整个谋划好的拘捕方案被打乱,到时怎么办?又如果万一行动人员中,有一个人因紧张而暴露出来的行动意图,引起舒启渊拔枪对抗又怎么办?现在正是机关上班时间,进出大楼人员多多,如果舒启渊挟持一名人质要胁,那又怎么办?等等。几个问题来来回回在杨天华的脑子里打转转。

当舒启渊急匆匆上了车,稳稳当当坐在行动人员有意识容留下来的位置上定下来之后,杨天华那会的紧张悬念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他跟舒启渊对话,交谈,缓和气氛,观察到舒启渊并未有特殊表现,这才把插在裤袋里的手摆了出来。杨天华的这个动作,是想让助手们紧张的神经稍微也松弛一些,使大家都尽可能作出放松的样子。可是,尽管这样,杨天华还是不敢大意,不敢完全松懈,因为坐在同一部车里的嫌疑人,毕竟身上佩着枪,论个头论武,都不会是一般的勇者。所以在行程未达到目的地之前,绝然不可以松懈斗志、掉以轻心。

好在两局距离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一会到了。

车子一进入公安局大门院内,杨天华感到完全的放心和舒坦。杨天华想:“好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到了这里,你再有多大的本事也由不得你了——舒启渊!你纵然虎背熊腰,三头六臂,也跑不出我们刑侦人员的钢箍铁网。况且人做了亏心事,再膘再悍,面对正义的举动,也不得不有几分怯弱呀?不忧他舒启渊不怕!”

司机下车在前面引路,似乎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杨天华走在最后,舒启渊的左右各跟着一个,整体上看去协调,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到了这会儿,杨天华跟舒启渊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闲话好谈的了。杨天华脸上的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

五个人步入小礼堂,这里没有什么会议会场。一进门上电梯,到了六楼,出来转身,旋即转入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里面早已端坐着三个人:公安局马永明局长,司法局姚副局长,再一个是秘书模样的人。

舒启渊认识自己的领导,也见过马局长,便主动走向前去打招呼,并伸出握手的姿势。谁知道今天这两位领导都绷紧着脸,冷冰冰的面孔,没有理睬舒启渊一套。刚才在车上还和自己套近乎,轻松交谈的人,此时在自己背后发出一声严厉的:“坐下!”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说话语气,舒启渊顿时明白了。舒启渊回转过头,望了望面部神情严厉而又肃穆的杨天华,心里纳闷,刚才他们两个人初次见面谈话时的样子,还挺亲热、随和,怎么这一下子跟提审犯人似的。怎么回事?云里雾里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对待自己如此这般?舒启渊还在困惑之中,无奈之下,只好就着身边的一张单张靠背椅坐下。这张椅子,好像事前就已经准备好给他留下的了。

会议室是一间正方型屋子,约四十平方米,没有窗,只有一扇刚进来时的正门和一扇窄小的左偏门。

房间里亮着一盏六灯头吊花顶灯,屋子里的装饰色调以深黄色为主,辅以暗红色地角线和墙裙木板,给任何一位走进来的人的视觉、感觉,都是沉沉的、涩涩的,压抑和不舒服。

舒启渊坐了下来,看着正面沙发上坐着的两位熟悉领导和不认识的那位秘书模样的人。刚才和舒启渊在车上打招呼、说话、模样斯斯文文的人,现在站立在他左手边一侧。跟随他左右一同进来的两个人,中等年纪的一个,站到了房间左偏门的边边位置上;年青的一个,给他递上来一小杯白开水,之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退到了舒启渊右手一侧。

这种场面,这种气氛,让舒启渊心里别扭,身子无所适从。当然,也制造出了一种神经兮兮的感觉。

空气仅仅凝固了三两分钟,马永明局长打破了这一沉寂现场:

“你说说,最近一段时间里,除了在局里工作能见到你之外,你还做了些什么事情?”

马局长平静的口气,以不容抗辩的提问,单刀切入,直扑主题。
“没做什么,除了工作,就是学习,没做什么。” 舒启渊生硬的口气回答,声腔有点儿紧。

“你不知道宁桂市最近发生了什么命案大事么?”马局长仍以同样的语气,却不容争辩的态度再次提问。

自从宁桂市发生了两条人命大案,消息迅速发布到全市大街小巷。虽然死者的姓名,职业,案子性质,都未详细公布,只是提到了一男一女,死者的年龄和身高。但是对于这起命案,舒启渊其实早已耳闻,并预感到死亡者女性一定是自己的妻子。因为她已经五天没和自己联系了。舒启渊曾经给妻子的单位打电话问过,回答的人都含糊其词。因此如果说死亡者女性是自己的妻子,那么不用说,死亡者男性肯定就是庄智东了。舒启渊坐在被提问的位置上,脑子里迅速这么判定。

“可是,马局长现在是要自己亲口说出对这起命案的看法,说什么好呢?难道他们怀疑是自己杀死了妻子和庄智东?妻子和庄智东的死亡跟自己有关系?他们怀疑我什么呢?现在,帷一有关系能证明的,就是自己是陈晓雅的丈夫。如果领导上要跟自己调查和妻子生前有过什么争吵,或夫妻间有些什么矛盾的话,那么他们对这些疑问完全是可以通过同志式的交谈了解咨询自己的,应该是心平气和的,客观、公正、和有根有据的。可是,他们一次谈话都没有啊,就把自己当成了涉嫌疑凶,以欺骗的办法把自己套了进来。这样做,符合司法捕人程序吗?有拘捕的理由吗?有拘捕的证据吗?我是陈晓雅的丈夫,我对陈晓雅的突然死亡,不但没有向你们公安部门讨个说法问个明白之前,我还要向陈晓雅所在的单位和部门领导弄个清楚才行!可是他们怎么就这么一下子不明不白地把我骗了过来,然后逼我交待呢?这不是无理取闹吗?这分明是公安人员的无能,是莫须有,是强加自己头上的嫌疑罪名,是无法行为!”舒启渊的脑子里,非常急促地这样提出问题和思考问题,没有即时回应马局长的责问,保持了一种沉默。

杨天华在旁边观察到了,舒启渊在外表沉默,可他内心里情绪却一定十分激动、狂躁。因为从他脸色表情的变化当中,由苍白变暗红,由暗红变苍白,反复几次,杨天华就明白了今天这种场合,使舒启渊已经感受到了精神压力的效果,杨天华认为案子的处置方案,正在按照自己设计的步聚一点一点实现。

可是接下去,舒启渊并没有再去认真听两位局长还问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自由,明显受到了限制因此激动而气愤起来。舒启渊此时此刻,一下子找不出最好的辩白理由来保护自己,不管领导问什么,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舒启渊在忍耐着,尽管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和庄智东有那么一层遮遮掩掩的关系,自己也确曾想过采取什么办法,去解决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问题。但他一直是采取隐忍和不扩大事态的态度,想到早晚会有解决问题的一天。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还是没有等自己亲自去动手,就被人谋杀先去了。这也许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因果报应吧。不过,在今天这样的环境和情况下,即使自己有真实的想法和态度,也是不能把实话告诉他们的。

舒启渊只好再沉默,把头低下来。当他耳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时,是姚副局长的声音:“组织上决定对你这段时间进行审查,你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的行为,事实求是地讲清楚自己的问题,包括思想、动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无人证,希望你争取早点主动过来。”

局长们出去了。接上来,站在自己左手边一侧的那个斯文人走了过来,从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拘捕令”,在自己的眼前一晃,说:“舒启渊,你因涉嫌5.16特案谋杀罪,现在我们对你实行刑事拘留,你在上面签个字!”

舒启渊瞥了一眼,当然不同意。“你们为什么这样做?凭什么拘留我?”舒启渊抗辩了几句,可是左右两边立着的中年人和年青人,立刻上前几步,迅即把舒启渊的左右手臂架住,一副铮亮的白色手铐即时铐在了舒启渊的左右手腕上,再把舒启渊制服上的肩章、领章、臂章,统统摘掉,又对其身上那个鼓鼓的地方迅即摸了一下,摘取一看,不是佩枪,而是一个包囊。几双眼睛马上对视交流了一下,立刻会意地抿抿嘴,没有笑出声来。

就这样,舒启渊在十几分钟内,从进门时的一位一级警官,瞬时出门成了一名罪案涉嫌人。人生的命运,就这么带有戏剧性!

舒启渊被押走准备上路的一开始,感到自己瞬息间身份的变化,有如受凌辱一般,气愤不过,便严词责问:“你们是谁?有什么理由拘捕我?你们的权力干什么的?你们这样做,知不知道违反了司法条例?任意践踏法律,就是犯罪!你们执法犯法,根本就不佩人民警察的称号,你们以后会受到惩处的,我要通过律师控告你们!”
尽管舒启渊言词犀利,慷慨激昂,但说不了一句管用的话。手铐依然硬硬的戴在手腕上,人一样被推扯搡拉带走,拘捕令他不签也白搭,只有一段口气严厉的话如炸雷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们是宁桂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叫杨天华。你妻子陈晓雅在一场命案中被杀,事牵两条人命。我们在现场和一个住处发现了你的鞋脚印和指纹,通过仪器鉴定和案情分析,我们认为你涉嫌此案,因此决定对你采取刑事拘留审查。至于案发的严重性,和你个人所涉嫌的疑点,我们将会在今后的案情展开调查中,进一步证实你是否牵案,有否谋杀,是否有罪。希望你能在拘审期间,配合我们工作,查个水落石出,这对你、对死者,都有个完整交待。再者,既然你是学法的,也说我们是知法执法的,我们当然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拘留你。否则,我们怎么不去拘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你说,是不是这样舒启渊?这个时候你头脑要冷静下来,不要喊冤叫屈的。共产党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你是司法干部,懂得政策,只有争取主动,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明白吗?——舒启渊!”

杨天华的话,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用词准确,口气抑扬顿作,有重有轻,最后几句话干净利落,清清楚楚,既带法律的严肃性,又带着政策的人情性。

舒启渊听了,哭笑不得,一下子不知道想从哪里打断杨天华的话,想从哪个方面去驳斥杨天华所言道理。然而,舒启渊抛开所有的愤怒不说,“杨天华”三个字,却让他心头一怔。面前这个个头不高,骨骼匀称,戴着一副斯文眼镜,小西装头,白净的面孔,透过眼镜片看人,却有着一股子专注的样子。如果不是其人自称“杨天华”的话,如果舒启渊在其他场合见到这个人,让别人告诉他,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市刑侦队长,舒启渊是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斯文人就是杨天华的。

在宁桂市以至省城,杨天华的名字早已在警员中叮叮噹噹、噹噹叮叮。舒启渊从警界内部材料里可以经常读到他的事迹。从同行的闲聊中,知道他的曲直来历,偶尔从妻子的口里,还会听到妻子吐露出称赞扬天华的干练、智慧和为人。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伙子,和自己岁数看去相差不多的这么一个平凡人,不像自己曾经揣摸的那样:一张国字脸、一对浓眉、硬绷绷的脸部表情、短平头、高大魁梧、粗犷、武功过人。可是今天一跟杨天华从相识、交谈,到被他诱捕,都可以看出这一套设计方案,一定出自杨天华之手。凭这一点,他杨天华就表现出了特点、智慧。现在,听他说话,还看得出杨天华的政策水平和业务水平极高。一个学者型的刑侦队长,不仅具备了专业知识,还具备了人文知识,是一名优秀的业务警官。这个人,将来仕途上一定会是一颗新星。但是今天,他栽在了杨天华的手里,舒启渊想了想,虽然总觉得别扭,可是在心理上服了。

“既然是一名懂法律、懂政策、业绩优秀的警官,那么自己到了他的手里,是不是冤情,他杨天华不会不明白吧?也不会不清楚!既来之,则安之,想挣脱,想摆掉,那已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听天由命去吧!……”

舒启渊这样思考了好一阵子,心态平和了下来,在拘捕令上签字,他也就无可奈何地做了。

当杨天华说完话,站在一旁细心观察舒启渊表情的时候,他首先从舒启渊的举止上到他张望着自己的眼睛,再到他无可抗争地自觉地要过一支笔在拘捕令上签字。这一连串动作上的改变,使杨天华判定了他和舒启渊较量的第一个回合中,已经取得了胜利。他相信自己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定是句句击中了舒启渊的哪根神经穴位。要不然,这个不服气,狂妄而又想再次抗争的犯案涉嫌人,怎么会顷刻间乖乖地束手就擒呢?这正是对自己工作下去非常有利的一面;而另一面,杨天华决定考虑下一步如何对涉嫌人实施心理攻坚战术。

“带走!”杨天华再次严厉干脆的命令声,虽然不大,却非常有震慑力。舒启渊抬起两条发软的腿,迈出沉重的步子,他无可奈何地朝外面早已准备好的警车走了过去。 五月初的山城,虽然还没有完全进入暑期,早晚略有点凉,但这个时候上身穿着毛背心的杨天华,脊椎梁背上却浸出了一层贴衫的汗珠。

杨天华回到办公室里,回顾一下整个案子的侦办过程,正如覃书记预言的那样:三天结案五天抓人。多天不多,少天不少。重大涉嫌人一经抓获,其他疑点会很快明了的。杨天华的侦破工作,向前又迈了很大一步。

然而,案情真的如此简单吗?报送检察机关的材料真能够顺利通过复审吗?事情会不会再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性?

两天过后,杨天华在第一次案情扩大分析讨论会上,听完专案组的几个人发言,使一开始以为案情能顺利延伸发展的预期,有了新的变化,新的补充。



(未完待续)---------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5-3-23 20:56 | 只看该作者
请留下罪证 ,一篇组织严谨、结构严密的中篇小说。如果萧军朋友参与计酬,可先按要求排版,首行空两格!:)
3#
 楼主| 发表于 2005-3-24 18:11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班主一楠先生:谢谢您的鼓励和夸奖。我在努力和尝试。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管理员|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4-6-4 06:49 , Processed in 0.059973 second(s), 19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