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拉木尔汉的歌

百里烟

　　拉木尔汉的歌

　　文/百里烟

　　草原的火，明了——他方的人握着我延伸的光影——微风瘦弱——吹起，吹起，吹起——他方人的火便明了，明了

　　拉木尔汉一唱歌，华橙一就会望着天空上的白云，偶尔她也看看草原的羊羔，漫染在与白云走向相反的涂抹之中。褐估察草原从很远的地方看去，如同一幅安详而辽远的北国风情画，也有一些带着原始气味的装饰，给自然的情节点缀碎绿。

　　日起放牧日落而歌的草原部落，在炊烟袅娜的晃动中，羊羔的膻味一阵比一阵清晰，这草原就是一把燃烧欲望的火，时隔多年仍报偿着它的羊群，直到一匹不屈的马，用蹄子把一件古老的艺术品翻出来。

　　我接到消息，搭乘越野吉普车来到男友呙栝台的帐篷，他是一位盲人诗人，我们在两年前的一次民族诗会上相识。呙栝台从来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友，为这个我死心塌地跑到他住的地方陪着他整一年了，他一直在附近寻找一样东西，据说是祖先遗留的东西。

　　你快看看，我找到了，就是这东西。呙栝台身边有一件灰色的羊皮，沉睡在一尺方匣里，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干裂，闻到了空气，便如同一匹长期淋过雨水的旧帛，上面长满了酶斑。好啊呙栝台，把这个带回去吧，我们有新发现了！外面下雨了，呙栝台没有理会我的提议，已经闻到湿润的气味，和多年前一样。别傻了，我推他，不要想别的了，快唱首歌！

　　呜——呜——这草原的火——在雷雨中复活——呜——呜——我亲爱的人——你在哪个角落——呜——呜


　　公元1201年，华橙一独自走在深蓝色的夜里，四周是一簇簇打着鼾结的植物，她的羊又丢了一只，在阿爸没有责罚她之前必须找回它，阿爸责罚她的原因和羊羔没有关系，因为他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安答，她是阿爸身边的小鹿，不应离开。华橙一从一片低洼的水塘边渡了过来，浑身湿透还在考虑着水有多深，自己的羊有多幸运能过这座水塘。天上有一只明亮的眼睛，悄悄地随着她的背影，偶尔她站住，回头，并没有任何人跟踪她，她不怕别的，只怕自己和羊羔的命运一样，不会找到来时的路途。

　　华橙一顺着小溪找来，并没有找到自己的羊羔，却找到一个会唱歌的人，他叫拉木尔汉。拉木尔汉知道华橙一在不远的地方打量自己，却无法看见来人的长相，不是夜黑的原因。华橙一被拉木尔汉的歌声惊住了。你在找你的亲人——我的朋友、可怜的人——你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你——从你懂得分别——他们离开你——还给你光明

　　华橙一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像被溪水、池塘爱抚过。阿爸没有责罚她，因为他的安答蜇西那给他带来五个奴隶。跑了一个，我的塔塔桦安答，请你相信我，本是六个的！我相信你蜇西那安答，如同今晚的月亮一般明净，跑掉的奴隶是最不幸的，他只会在遥远的孤独之路吟颂风曲，他永远得不到手牵马儿的乐趣！阿爸和他的安答在外面和众人饮酒取乐，华橙一悄悄在帐篷里回味拉木尔汉的歌声。

　　他约我再去，他已经在等我了，不光是需要我给他带去草原的酒水，他还需要我在他身边。每一次从拉木尔汉蜗居处回来，华橙一就等候下一次见面。阿爸要随他的安答蜇西那远走数月，华橙一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阿爸离开的日子自己可以到处游玩，担忧的是阿爸总要回来的。我的好人，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呢？华橙一紧紧抱住拉木尔汉。一只美丽的小鹿，总要追随雄壮的草原之狼，尔后你们会化作一对鹰，这是好事，我美丽的华橙一，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你摸摸我啊，我的拉木尔汉，你的歌我也会唱，你的心弦我在为你弹奏呢！

　　连日来艳阳高照，草原上不少野花凋谢了，花瓣隐含在草之间，枯萎沉缀着疲惫的大漠。华橙一命亲信把拉木尔汉安置在一处有着阴凉灌木丛的溪水边，他们偶尔骑在同一匹马上，坐在拉木尔汉身后的华橙一经常在他唱歌的时候从后面把他抱住。你哭了我的华橙一，这个给你，我在上面记下好多歌呢！华橙一接过一张写满歌的羊皮。我有多么悲伤——这要问广博的苍穹和星汉之北——我的家啊你在哪里——如果太阳足够火热请赐予我归家的方向

　　阿爸塔塔桦回来了，有些沮丧。我的小鹿，我那和你蜇西那叔叔一样亲密的安答没有等我去寻找他们，他们成了迷失在荒野的鹿群，他们真的丢了！阿爸，这样不好吗？您的小鹿一直跳跃在您身边，您不喜欢一只总围绕你身边的小鹿吗？哎，我的小鹿啊，你的叔叔蜇西那安答还在帮我追他们远去的痕迹，过不久我们就能得到消息！哎，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消息呢？华橙一自语。

　　蜇西那回来时，除了跟随他的勇士们，还带回一个人，那人被捆绑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儿上下颠簸。嘿！蛰西那看到华橙一阿爸没有下马，急着禀告安答最新的消息，塔塔桦安答，一直没有我们的安答孛儿别的消息。不过，你看我带回什么了？要不是你的小鹿的马我还不能注意他呢！这个逃跑的看不见的奴隶，对，就是第六个，我奉还你！他什么也看不见？塔塔桦疑惑地打量着缚卧马上的奴隶，这不是他的错，他虽然年轻但没有用处只得逃跑，连个奴隶也做不成，这些，蜇西那安答，都不应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他懂得了偷盗，把塔塔桦可爱的小鹿的伙伴给偷了去！

　　阿爸！华橙一飞速地赶来，跪在塔塔桦跟前，马儿不是他偷的，马儿是小鹿送予他的，他的歌声让小鹿迷恋，他就是小鹿的伙伴！哈！塔塔桦古怪地打量女儿，你丢了多少羊羔呢？你的羊羔为什么总要丢呢？我的小鹿怎么可以把自己的马儿给一个连奴隶都不如的可耻的人呢？不！他还不能成为人呢！

　　呜——呜——这草原的火——在雷雨中复活——呜——呜——我亲爱的人——你在哪个角落——呜——呜

　　这是什么声音呢？华橙一的阿爸竖起耳朵，你们听，那个家伙在哼哼什么呢？就是用这个勾引我的小鹿吗？！阿爸！华橙一没有起来，原谅女儿，小鹿已经是他的人了……塔塔桦身体微微震动一下，好吧，我的小鹿，阿爸会好好对他的，你先回去歇息吧，塔塔桦示意侍女们把华橙一带走。塔塔桦安答，蜇西那走近塔塔桦，安答的小鹿是褐估察草原的双眼，别的我就无法说什么了，我要去给你找回孛儿别安答一家！

　　华橙一没有睡，很奇怪，今夜没有听到拉木尔汉的歌声，她想象着拉木尔汉在自己耳边唱歌。阿爸，我要见你，华橙一天还没亮就去找塔塔桦。一个侍从出来，朝华橙一恭敬地摆摆手。哎，真是，快死了还唱歌呢，应该割了他的舌头！两名外出的勇士正好和华橙一撞见。二位，你们去哪了？小主人，千户大人吩咐过，不能与您说的。是小鹿吗？塔塔桦在里面听到动静，你们且进来说话！华橙一在先，两名勇士低头随后，阿爸……先别急，塔塔桦冲女儿摆摆手，转向两勇士，事办的怎么样？禀千户大人，完备了！这是他随身之物，我二人不敢私自藏起，请千户大人定夺！塔塔桦接过一个小包，打开一看傻了。

　　这个，这是谁的腰刀？！两勇士如实说，在那人身上搜来的！华橙一忙喊道，阿爸，你们把拉木尔汉如何了？塔塔桦又是一惊，拉木尔汉？哦，我的小鹿，他没事，他走了……华橙一与两名勇士离开后，帐子里静悄悄的。我的好安答孛儿别，你怎么把拉木尔汉送到我这里不告诉我呢？我苦苦寻找你们多年了啊！拉木尔汉他已经被我……

　　塔塔桦和蜇西那安答那次远行前曾对女儿说，我的小鹿，我回来的目的就是给你带回你的勇士，早在随大汉出征那时，我就答应了孛儿别安答，如今他的小狼已经可以飞翔了，现在是一只雄壮的鹰，你等我回来主持你们的婚礼……塔塔桦落下两行泪水，决心找到孛儿别安答，并把这把腰刀交还与安答，听凭他的处置。

　　华橙一不相信拉木尔汉不回来找他，她把拉木尔汉那张写满歌的羊皮装进一尺方匣，深埋在溪水边上，风送来熟悉的歌声：你在找你的亲人——我的朋友、可怜的人——你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你——从你懂得分别——他们离开你——还给你光明

　　
　　我听着呙栝台讲述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讲，一把祖传的腰刀也安静地揣在我怀里，和这个故事一样不离不弃。

　　　2003.5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左显辉

这个故事我 喜欢，这个故事象马头琴奏出的乐曲，深沉而缠绵。

逝者如斯

一个草原上的故事
听得我充满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