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沉没的浮萍

叶一帆

　　

　　陈香萍是我的高中同学,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个面容姣好、性格开朗的女孩子，那时虽然对她也产生过一点想法，可是发奋考取大学的宏大目标压抑了情欲的发展，没敢向她吐露。高考成绩的公布把我们放在了两重天地里。我带着对她的美好记忆走进了大学。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具有干部身份的女同学以及不断接受新思潮的我渐渐淡忘了对香萍的那点记忆，这一忘却竟是25年，能找回来的也仅有那点滴记忆了。

　　高中毕业后，香萍又参加高考了吗？她现在怎样？这些谜团是前天在和另一位女同学的邂逅闲谈中得解的。她的灰暗故事和我那点零碎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越发令人扼腕叹惜。

　　陈香萍家在农村，紧邻黄河，属于黄泛区，土地贫瘠，只长涧草，冬春白茫茫一片，劳作一年也收不了几颗粮食。姊妹五个，它是老大，最小的是父母被罚款偷生的弟弟，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里的宝贝疙瘩。那年她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她高考落榜，一件是她弟弟出生。弟弟的出生使父母忘却了她的高考落榜。

　　同学们都背着行囊走向自己的理想王国的时候，他以一分之差沮丧地卷着铺盖卷又回到了那片她曾想挣脱的土地。她像男孩子一样跟着父亲在地里拼死地干活，盘算着父亲开恩让她去再复读一年，可是始终没有等到父亲开口。眼看比她成绩差的同学都去复读了，没有放弃高考梦想的她，鼓起勇气给父亲开了口：“爸爸，我想再去复习一年，沉浸在得子快乐之中的父亲根本没打算让她复读，很干脆地回答：“一个女娃子，识几个字就可以了，咱祖坟也没有那脉气，出不了文曲星，死了心吧。”看着女儿整日累死累活、闷闷不乐的样子，刚刚满月，也刚刚因为生了弟弟而挺直腰杆的妈妈壮着胆子帮衬着向她爸开了口：“萍她爸，让小萍再试一年吧，只差一分，不去可惜呀！这都满月了，我也可以给你帮活了。”父亲端详着还裹着头巾的妈妈，不知经过了如何的思想斗争，爽快地答应了“好吧，只许这一次。”香萍第一次发现原来重大事情的决策爸爸也会听妈妈的。

　　经过一番周折，陈香萍又回到了学校，坐进了教室，不同的是现在的班级没有了番号，在前面加了复习二字，叫复习班。尽管如此，她还是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买不起参考书，她就在有参考书同学不用的时候自己抄；体育课她常假装来月经欺骗老师，偷偷跑回寝室看书；夜里规定熄灯时间之后，她一个人跑到校门口外的路灯下背书；寒假期间她连大年初一也没有停止复习。她的刻苦出了名，老师和同学也都觉得她的成绩参加高考应该没有问题，至少也可以考个中专什么的。奋斗了一年的她终于等到了第二年的高考揭榜，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又以两分之差和机遇擦肩而过。她回到家里哭了好几天。
　　
　　她知道父亲不会再让她学习了。土地包产到户了，弟弟妹妹小，家里农活多，她也没有理由再回到学校了。从此，活泼开朗的向萍变得郁郁寡欢。白天在地里没死没活地干，晚上回到家里掌灯苦读，她真的不愿就这样放弃自己五彩的梦。临近第三年高考，在原来的班主任老师的好心帮助下，她信心百倍走进了考场。高考分数线下来了，她的总分和大专录取线差了一分。这让她十分兴奋，终于五年的奋斗有了回报，她回到家里静静等待通知书的到来。等啊等，最后一批录取结束了，同学们都走了，她因志愿填报不当又拉了下来。这一打击彻底撕碎了她的梦想。她从此失去了精神支柱，信念的大厦彻底崩溃，像一只断了线的浮萍，不知道要飘向何处。母亲看着一天天削瘦的女儿，心疼无比。

　　一日，香萍对妈妈说：“妈妈，我想到华山去看看。”“你一个女孩家去，怎叫人放心？”“没有事，丢不了。”妈妈想，整天这样也不是事，让她出动散散心也好，就答应了。

　　她来到华山，徒步登上了中峰峰巅，准备一死了之的她，在最后的时刻没有了勇气，坐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离开华山，她没有回去，而是继续西行，来到了一个深山老林做了尼姑，过上了青灯相伴，远遁红尘的僧侣生活。

　　四处打听，苦苦寻找了半年的父亲终于找到了她。然而她却死活不予相认，无奈的父亲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央求她：“孩子，你妈妈眼都哭瞎了，跟爸爸回去吧，回去你想干什么干什么。”看着自己的父亲，并未真正断绝尘缘的她“扑嗵”跪在地上，爬在父亲的怀里痛哭了一场。第二天，在姐妹的劝说下，她又回到了阔别半年的家。

　　不久，彻底放弃了梦想的她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大她8岁的“倒爷”。这位“倒爷”看中的是她的长相和文化。没有太多文化的“倒爷”反倒知道一点遗传学知识，希望她给他生个聪明漂亮的儿子。可是婚后三年里，倒爷没少折腾她。想尽一要办法，换尽一切招数，到处求神拜佛，江湖丹药也没少吃，就是一直不开怀。

　　“倒爷”渐渐对她没有了性趣，凭着自己有钱在外面找了个女人。不回去便罢，回去哪怕一句话不顺口，或者他看不顺眼，就会立即破口大骂，拳脚相加，要么对她进行残忍的性折磨。此时的香萍没有了一点反抗的意识，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命，是前世的孽债。她的沉默，换来的是加倍的折磨。

　　一日傍晚，从娘家返回的香萍推开门，发现了卧室门口多了一双女式高跟鞋，并听见了房间里传出的淫靡声。她愤怒地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听到声音的他光着身子从房间里窜出来，一脚把她踹倒在地，破口大骂：“你这不下蛋的鸡，还敢在老子面前撒泼。”扬起大脚在她身上疯狂地跺了起来。还是那个女人向“倒爷”求的情，制止了他的罪恶。再次受到极大羞辱的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外，走到城南的黄河大堤上，她仿佛感觉自己又站到了华山峰巅，看到了山下云雾缥渺的梦幻般的极乐世界里。她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纵身跳入了曾经在这里戏嬉、玩耍，曾经在这里产生了许多梦想的黄河。

　　涛涛东去的黄河带着她，带着她的梦，滚滚东去。萍来自于水，终于又回归于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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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

第一个阅读。小说越写越漂亮，祝贺！

马克

　　悲怆的音符，足以让黄河的不肖子孙后代们自省百年。

云水苍茫

虽然不长，但容量大，让人想到很多很多。

一楠

一个沉重的悲剧故事，另人悲戗而感慨！

一瓢水

故事凄美，人物鲜活！顶！

蓝色的小木屋

描写了一个农村姑娘不幸的成长历程，读后叫人感到心酸。
生活中有许多无法自拔的无奈，但胜者是能挺过无奈，而这位姑娘叫人可惜，问好！

明媚

涛涛东去的黄河带着她，带着她的梦，滚滚东去。萍来自于水，终于又回归于水了。

就这么象浮萍一样飘走了，让人扼腕长叹，给人深深思索，学习，问好！

叶一帆

最初由 郭敏 发表
第一个阅读。小说越写越漂亮，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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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郭敏阅帖，问老妹好！

叶一帆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悲怆的音符，足以让黄河的不肖子孙后代们自省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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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马克仁兄好！

叶一帆

最初由 云水苍茫 发表
虽然不长，但容量大，让人想到很多很多。

云水兄好！写的太仓促了。

叶一帆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一个沉重的悲剧故事，另人悲戗而感慨！

一楠斑斑百忙中阅帖，小弟敬礼！

叶一帆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故事凄美，人物鲜活！顶！

遗憾的是我真的不会写，这是个真实故事，没有把他写好。

叶一帆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描写了一个农村姑娘不幸的成长历程，读后叫人感到心酸。
生活中有许多无法自拔的无奈，但胜者是能挺过无奈，而这位姑娘叫人可惜，问好！

感谢木屋兄的点评。
其实我是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知道香萍的事，很难过，写了此文。
问木屋兄好！

叶一帆

最初由 明媚 发表
涛涛东去的黄河带着她，带着她的梦，滚滚东去。萍来自于水，终于又回归于水了。

就这么象浮萍一样飘走了，让人扼腕长叹，给人深深思索，学习，问好！

明媚朋友好！
但愿悲剧不再发生。